……阻了她去路,便是断了他自己的退路,只可惜师兄现在正执迷,想不到这层了。
师兄啊……百里谷在心里默念,反复默念,即刻就笑起来她心里还是叫他师兄,可是,在言语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样称呼了。
“这两次,是皇上威胁我……如今我想通了,觉得用自己性命要挟皇上……”见师兄敛了笑正一眨不眨看她,她哈哈一笑,“皇上若不放我走,我便自行了断。”如此要挟,甚觉痛快,她不由再次放声扬笑。
雪里云神色还算淡然,沉吟一会,盯住百里谷眼眸:“我逼前一步,你就退后一步,我越是威胁,你越是逃离,我留不住你。”缓缓伸出手,去抚她面容。她也不退开,就那样静静地回视他。他不由温和一笑,柔声道:“留不住你,但我还没有放弃。若你坚持……若你坚持,那就让我们拭目,看最后是怎样一个结局吧。”
若你不放手,最后的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百里谷一阵黯然,低下头去,想了很久,再抬眼时,嘴角已噙了一抹笑:“师兄,感情不是江山不是钱物,不是你争夺就能得来的。”
她静静等师兄反应。师兄心里定也是明白的,爱情哪是予取予夺的身外物,那是每个人心底最诚实的感情,只能依循着心,才能付出,才有收获。
雪里云定眸看她,并不言语。两个人在透过桃树林倾泻的阳光里,投下斑驳的身影。都是无奈的,都是静默的,很小很小的时候,两个人就在一起练功一起玩耍,谁想到十年后的他们,是这样一番光景?
他执念,她逃避,在流光中,两人最终走向相反的路。
“可以不封后,但须留在宫里。”雪里云久久,才叹息一声,继而望进她眼里,“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她微笑一阵,不说话。他挥袖,冲着院门外冷声道:“从此刻起,你们不用再服侍百里姑娘。”
他将那一群雪国少女放出宫,将百里谷锁在深宫里。从此,再无人敢提立后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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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再无人敢提立后一事,百姓缄默,但不表示私下没有流言。皇帝将五岁的小侄子立为太子,将雪国贵族少女逐出宫去,将曳王妃囚禁在后宫所有迹象表面,雪国开国皇帝是决心不再立后娶妃了。
宫里一团混乱,宫外的人却没什么欣喜,也不曾想过趁火打劫。曳木摇的想法是,既然命格注定了,那就没必要多费心思。赤帝君既已暗示玉帝对他有了安排,他便不需提前动作。
雪里云囚禁百里谷的第三天,拙女即到达无垠。去见曳木摇的时候,曳木摇正一手撑着脑袋,闭眸打盹呢,慵懒俊美的容颜让拙女也不禁暗暗赞叹。但对他的赞叹也只是一瞬的事,下一刻,拙女即微蹙起眉:小姐被囚在宫里,他却犹自悠闲
正腹诽,曳木摇却已睁开眼来,看着她道:“前日才收到你书信,不想你这么快就到了。”
拙女不敢逼视,作揖道:“小姐被囚,我自然要快马加鞭赶来。”一顿,又道,“王爷可有什么好法子救出小姐?”
曳木摇弯起嘴角,一笑:“暂且还没有。”静了会,又道,“往后别再叫我王爷。”拙女诧异,不禁抬眼望过去,却见他手指轻抚过膝盖……他食指与中指间,夹了张小纸片,那纸片分明是……拙女低下头去,不敢再猜测。又听曳木摇嘲弄一笑:“大曳已亡,哪里还有什么曳王爷?你叫我姑爷倒是合我心意得紧。”
姑爷吗?还不知小姐最后……拙女嘴角一动,终是没敢接话。曳木摇看她一眼,大约也猜到她心里想什么,他这会也不急着生气,只将手里的纸片递过去,道:“你家公子的信,先琢磨,再告诉我你的想法。”
拙女恭敬地接了信,读到一半,眉头已经深皱,待读完,面色已然黑沉:“雪公子……皇上的手段未免太绝了点。”
听她话里意思,她倒是很尊敬雪里云,似乎不信雪里云会用那种恶劣手段。曳木摇随手抚过几案上的文书,眯眼眺望皇宫方向,许久,轻哼一声:“他不绝又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管拙女神色,拿起几案上的文书,递给她道,“你给驸马回封信,让他再拖一拖。”
拙女接了文书,不敢看里面内容,略一思索,作揖道:“姑爷,再拖只怕更有利于皇上……公子他必定不依。”虽惧怕曳木摇,但关系到小姐安危,她不得不提醒。
曳木摇看她一眼,笑道:“你倒改口得快,真是机灵,幸好你对夫人还算忠心,不然我绝不留你。”拙女低眉,不想多作解释。曳木摇自然看得出,今时今日的拙女对百里谷确是真心,早不是当年那个在宫里一直陷害百里谷的丫鬟了。只他心里仍有芥蒂对伤害过百里谷的人,他没用一千种手段回报,已是他们的大幸,一点小芥蒂他们是不敢介意的……
但他也无奈,伤害百里谷的人,却一直是百里谷重视的她父亲,舅舅,包括眼前的拙女……这让他很气恼,但又发作不得,就只有摆脸色给他们看了。
拙女哪里猜得到他心思,听他的嘲弄,她也不敢做声,半响,才低声道:“公子当初不战不降,便是怕皇上利用他威胁小姐。如今皇上强行囚禁小姐,公子必定气恼之极……出兵对抗雪国还算好的,就怕他死战。”脸上已盈满担心,却仍是详尽地分析下去:“一旦传出公子被围的消息,小姐便更不敢违抗皇上心意,如此一来,最后的赢家定是皇上无疑了。”
曳木摇眯起眼,对她的分析不予评论,最后微微一笑:“你难道不知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道理?”见拙女露出诧异神色,他也不解释,只定定望着皇宫方向,勾起唇角,“实在不敢回复驸马,就把信转到五公主手里。总之,能拖即拖。”
拙女思索片刻,隐约猜到他的言下之意,于是不再多说,只躬身应了。
曳木摇负手出房间,到门口,又回头:“这几日你负责联络驸马。若是想见你家小姐,就大摇大摆的进宫,不要偷偷摸摸反被雪里云嫌弃了。”
嫌……嫌弃?拙女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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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宁静,新月初挂枝头,百里谷一心想扑进湖里……捞月亮!正摇晃着脑袋,考虑要不要跳湖,便听得后面传来一阵冷笑,她头上顿时阴风大作,半天不敢出声,也不敢回头。
“转过身来。”曳木摇低低叹息这个时候,在经历过相思折磨后,已由不得他不叹息。他眯眼望着百里谷慢吞吞转身,慢吞吞朝他走近,不知怎么,心里一阵烦躁……明明她就在眼前,明明触手可拥她在怀里,但……是近她情切罢。他定定看着她,直到她立于身前,他伸手抱住她,才发觉自己手心已是一片温湿。
“我没想跳湖……”一顿,笑弯了眼,“想把月亮捞上来,看它何时才能圆。或许月圆了,我就能出去……”出去见你。笑眯眯地环住他脖子,感觉他身子有些僵硬,她脸上绽开了花:“真想你。”
笑着笑着,就掉下泪来。曳木摇将她紧固在怀里,亲吻她发丝,察觉到她的鼻音,他也不阻止,就静静地,紧紧地,圈住她。
相思弄人,还好他们一直坚守着,一直没有放弃!就算失去亲人,就算受了威胁,就算化了三千年的修为,就算永生永世再不能成仙,他们还是坚持着。这样的感情,因为历经困苦而得到永生,因为坚定而获得回酬!
“要不要我帮你捞?”退开些,看着她的泪眸,勾着唇笑,见她怔愣,他笑意更深:“我是说去捞月亮。”
“……你人都来了,还去捞那月亮做什么。”百里谷抬手将泪抹了,笑嘻嘻地与他对视。
曳木摇垂下眼睑,唇角倒是越来越弯:“原来是把我当作水中月。”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她的,再摊开,与她十指交握,轻笑道,“本来早该出离山郡的,但那几天与月可在雪地里烧烤,兴致愈浓,不觉多呆了几天……”百里谷抿着嘴角拿眼斜看他,他笑眯眯地,“月可说往后要跟我们住一起,我想着有她和驸马在,人多也热闹,便私自答应了……你可欢喜?”
笑眯眯地望进百里谷眼里,百里谷抿着嘴笑:“我当然欢喜。”
那笑颜撩人,在朦胧的月色里愈见春色无边,曳木摇看了一会,即毫不犹豫地吻下去。从额头到脸颊,到唇角,然后,狠狠地,咬她。
百里谷哪里肯示弱?狠狠地咬回去,再狠狠地被他咬。
这便是最浓烈的相思酿成的最浓烈的爱情!没有恨,没有误解,没有他人插足的空隙,只有深深的思念,和彼此眼中那份浓烈似火的爱意!
两个不寂寞的人,在一起久了,也会磨出寂寞来。可是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就连寂寞时,也是两人一起分担,所以寂寞变成了共苦,他们愿意!
两人紧紧拥吻着,仿佛要将这几个月来的离别之苦、相思之苦,都化在一吻里。直到百里谷呼吸渐渐不吻,眼睛轻颤,面色潮红不已,曳木摇这才轻轻放开她一点,而后是轻柔地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再然后,唇舌一路往下,印在她的鼻尖上,她的唇角,她的锁骨。
两人用这样激烈的动作,来述说彼此的担心和想念。百里谷静静倚在曳木摇怀里,任由她动作,她的心,直到这一刻,直到知道曳木摇完好无损,还这样明目张胆地来宫里见她,这才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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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院子倒雅致……你师兄对你不错。”笑眯眯地抚她红肿的唇瓣,惹得她内心一阵狂跳,他是故意折磨她吧……百里谷盯着曳木摇红艳艳的双唇,盯着盯着,就掐自己手心。太诱人了……诱人也要忍住,总不能在院子里把他扑倒罢。
“皇上对我确实不错。我威胁他说要自行了断,他怕我做傻事,就拨了间幽静的院子给我放松心情。”她笑颜迷人,说话时,连眼都不眨一下。
曳木摇看她片刻,指腹若有若无地轻触她唇瓣,也笑吟吟地:“自行了断?”
这语气,却有些恼怒了。百里谷抹着鼻子讪笑一声,顺便挡住他不安分的手:“威胁而已,威胁而已。”再撩拨她,她可要扑上去了……
“他是皇上,岂能让你威胁到?”曳木摇轻轻嗤笑,不动声色地改了雪里云称呼。她已不叫师兄,他又何必再顾及雪里云身份?
“还是有点作用的。”百里谷笑着叹息,“你深夜进宫来,就是为了……为了见我?”
“你是我妻子,我自然是为了见你才来。”他看着她略显羞涩的面容,心里一阵狂跳。明明刚才还露出像狼豹一般欲扑倒他的眼神,明明这成亲半年她主动的次数也不下三成,明明是个坦率的人……算了,就当她为了增加情趣,才一反常态……他也喜欢的……很喜欢。
这么想着,又眯起眼来,指腹下的力道也越来越重。百里谷皱眉,唇瓣实在太痛,便张口咬住他手指。
两人深深吻着,也不知是因为离别太久,还是因为心里的感情太浓烈!
新月升上了天空,已是半夜过了。百里谷依在曳木摇怀里,笑眯眯地:“你成不了上仙,我怎么如此开怀?”
曳木摇不紧不慢打量她一眼:“你道行不高,我成不了上仙,你这半仙也不用再修炼,自然是开怀的。”
“……有道理。”百里谷撇撇嘴,心里却是真的开怀。本来他成不了仙,她该心疼,但不知为何,心里却莫名欢欣。或许,做欢喜夫妻比做神仙眷侣更合她心意罢。
曳木摇自然是懂她的心情,弯了唇角一笑,拿过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比划:“你再等等。”百里谷抬眼看他,他朝她眨眨眼,她即刻懂了,在他掌心写道:“好。”顿了顿,又写道:“有人偷听?”
“雪里云。“曳木摇比划着,眼里闪过许多激赏,他的女人,自然是聪明的。
两人静静相拥着,也不管暗处的人到底偷看了多久,打算偷看多久要说的话在雪里云到来之前已经说完,雪里云愿意陪着他们,他们是无所谓的。
只是,这三个人的角逐,总有一个是失败者,他雪里云,从始至终便没有赢过。而曳木摇和百里谷之间,再也容不得第三人来插足。
早在十二年前魅姨的篱笆院里,曳木摇与百里谷便相互倾心,两个人都是那样的率性,只以对方为亲人,好像他们从来就只有彼此,再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而当雪里云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百里谷排在江山之后,他便已经失去竞争的资格。
可是,雪里云不想放手。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曾经也是喜欢过他的……他怎么能放手?他曾说若她未嫁,他便陪她醉笑三千场,看尽各国山水。如今天下皆是他的,他却想食言了。就算她嫁了,他也要留她在身边;就算不能看尽山水,也要她陪着自己醉笑三千场,不诉离肠。
雪里云在暗色中静静看着二人背影,片刻后,挥袖退出院门。
他若嫉妒他们的浓情蜜意,便不是那个一向淡薄温和的雪里云了。他退出院门时,面色一片平静。是的,不嫉妒,只有深深的无奈和悲怆。小谷和曳木摇,气质性子作风都那么的相像,好像天生就该在一起,他却拿权势来要挟,生生将他们分开……不分开他们,他心里难免失落寂寞,分开他们,他心里又觉悲怆。
也许该自私一点。而人都是自私的,谁没有亏欠过别人,而又没被别人亏欠过?小谷也说要自私点,她的自私是离开他,而他也要自私,他的自私是将她束缚在身边。说到底,还是那句话看最后是怎样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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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木摇实在想不到雪无老人会寄书信来,且实在纳闷,托梦这种仙家常做之事,在东蓬修炼了七、八个月的雪无老人应该早已修成才对……他眯眼,盯住信里最后一行字:
百里谷与道有缘,不可随意违背命格。
这便是雪无老人不敢托梦给曳木摇的原因,雪无老人要是敢托梦,他定将废了老人家的修为。
与道有缘又如何,总不能他做着凡人,她却成了神仙,两个人不在一起,还修什么道?曳木摇随手将书信一扔,再盯着门口的拙女。拙女缓步进来,微低着头,不敢逼视曳木摇。曳木摇扫过她右手里纸片,蹙眉道:“是公主的信?”
低头看着手里的纸片,拙女迟疑一会,终是递了过去:“公子打算宣战。”
曳木摇接过纸片,不紧不慢看完,将纸片压在雪无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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