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颓然的坐在道沿上,茫然地看着为数不多的人从眼前走过。
韩冬羽来到麦穗儿麦宝儿等他的地方。见到他们,轻声说了句:“我们走。”
麦穗儿带着疑问偏过头去看他,冷峻傲慢的脸庞风平浪静,为了保持步调一致,只迈半步,看起来双腿交换的很快。
如此波澜不惊,一定发生了什么。
麦穗儿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机会发问,韩冬羽根本不去看她。
麦宝儿的脸庞微微发肿,他低着头跟在韩冬羽麦穗儿身后,没看到韩冬羽为他和四姐报仇,想起无缘无故挨的打,平白无故被抢走的钱。很生气的撅着嘴。
麦宝儿去车马店找天语,韩冬羽从腰间拽出钱袋给麦穗儿,轻言细语地说:“穗儿,这个给你。”
“你是怎么做到的?”麦穗儿顿时两眼冒光,双手接过钱袋。满眼的崇拜满脸的欣喜若狂。
她捏着钱袋贴在脸上感受很久,将它挂在腰间,扬起脸说:“韩大哥,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以后都不敢来都城了。”
她说得一点也不夸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斗得过狗熊般的地头蛇。也许今天只是人家小试牛刀。
韩冬羽没有回答麦穗儿的问题,只是有点沉醉的看着麦穗儿毫不掩饰的喜悦表情,幸福之情渗透嘴角,扯出一个柔美的弧度。
他小声说:“穗儿,有韩大哥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说完提着铁桶快步上前,将它放在马车上。
马车一路颠簸,回到积云山下,几个人还是去采榛菇,麦宝儿的脸绷得紧紧的。
实在绷不住了,他慢慢挪过去问麦穗儿:“四姐,我们采这么多榛菇,还敢不敢去都城了。”
麦穗儿坚定的说:“敢,怎么不敢。”
麦宝儿胆怯的问:“那个黑熊再来抢怎么办,我们可都不过他。”
不要说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黑熊,几个打手一个个的都不是好惹的。
麦穗儿神秘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钱袋,说:“不怕,宝儿,你看看韩大哥帮我们把钱袋讨回来了。”
韩冬羽的厉害得让麦宝儿知道,要不然他会产生恐惧心理。
麦宝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韩冬羽只是离开了一刻的时间。
他心里的那根玄松开了,一双圆圆的眼睛仰慕的看着不远处蹲着采榛菇的高大的背影。
麦穗儿轻轻凑近他,压低嗓门说:“宝儿啊,韩少爷这么厉害,你可不敢说出去。你知道厉害人都是深藏不露的。说出去他会不高兴的。还有,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谁都不能说。”
麦宝儿忙点了点头,这点规矩他是知道的,既然韩少爷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以后做买卖还得靠他保驾护航。再说今天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被人暴打一顿,说出去很丢人。
他可在几个曾经的同窗面前夸口说自己在做买卖,很牛气。
反过来说,有了他就没人敢欺负他和四姐了。以后照样可以在人前夸海口。
麦穗儿没说更多的话,还是昨天一样的将工钱分给了几个人。
麦宝儿高兴起来,主动地告诉天语,他是撞到了墙上,不管天语信不信。
采了榛菇,木耳,四人坐在山坡上吃着早上带出去的包子鸡蛋,喝口水,大半天的时间,竟然没顾上吃饭。
韩冬羽看麦宝儿很珍惜的将最后一口鸡蛋黄咽下肚子,将手里的鸡蛋递给他:“宝儿,我吃过了,这颗鸡蛋给你吃。”
麦宝儿感觉的一笑,接过鸡蛋。
他吃着鸡蛋忍不住抬头膜拜的问:“韩少爷,你是怎么讨回我们钱袋的。”
韩冬羽微微扯了扯嘴角:“伸手要,他就还回来了呗。”
说完拍了拍身上的蒿草,慢慢走开。
麦宝儿不相信的挤了挤眼睛。伸手要就还回来,说的也太简单了。
“我们走吧,回家了。”
吃饱喝足,麦穗儿不再坐马车,跟在后面一路散步。
韩冬羽默默地走在最后,看着麦穗儿柔软的如同柳枝的腰身在下午的阳光中摇曳,尘封的心再次如沐春风。
看到麦穗儿被欺负,想都没想就将自己的看家功夫拿了出来,这个功夫是在军营的时候,跟随他的一个手下临死时传给他的。这个手下曾经是囚犯,发配过来的,和他很投缘。
当时他受了风寒,奄奄一息之时才将自己的独门绝技传授给。他这才知道这个被发配过来的看是貌不惊人的男子是闻名江湖的“松筋蹬骨”的传人。
得到真传后他一直谨遵只做了几天师父之命,从没施展过。
他觉得这种功夫在江湖的名声太大,也太毒辣,等于是给人埋下了慢性的毒药。
可是今天他毫不犹豫。
吃饱喝足,又比昨天多得了银子,被人抢钱踹脚的事儿早就被遗忘。
十八岁的身体经不住夏日美景的引诱,麦穗儿左一枝右一枝的采着路边的野花,将它们收集起来,编成一只花环戴在了头上。
她回头对着韩冬羽灿然的一笑,脸庞宛如花心。
走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前不久看见过的那朵傲立独特的花儿,那条去往镇上的小径离这里不远。
“我去那边看看。”
对前面喊了声,走进林子,去镇上的小径就在另一边,翻过这座小山就好。
韩冬羽跟在身后,随着她翻过不高的小山,下了山坡,麦穗儿便跑去发现那枝冷傲娇艳的花的地方。
她用来遮掩的那些草儿还在,那枝花儿却已枯萎,但是却还高高在上的傲立在枝头。
她用手指着那只枯萎了也很尊严的花儿,对韩冬羽说:“韩大哥,这儿有棵花儿。太好看了。就是这朵花年轻时的样子,美貌极了。”
把花儿比女子,还美貌极了,这话也只有麦穗儿说得出来,不过听起来很舒服。
韩冬羽刀刻般的粗硬线条越来越柔和,竟然像用软笔再次描绘过,多了分柔和。
“韩大哥,帮我记下这个位置,明年的时候我要移一株回去,种在花园中间,一定艳压群芳。”
离开花枝的地方,两人从小径出去,下坡去官道追赶马车。
坡上全是绿黄交杂的蒿草,麦穗儿小心翼翼的往下溜,一脚踩空,惊叫着滑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潜心修练
太阳火辣辣的,盛夏沿着胭脂河边一路向上,感觉头皮被晒得生疼,他踩着清澈见底的河水里人们摆放的大石块过了河,走上积云山下的小径上,小径旁绿树成荫,遮住了毒辣的太阳。
河水潺潺流下,不时有顽皮的小鱼儿随波逐流,一会儿又猛然回头箭一般的逆流而上,只一会感觉不对又转身。
清澈的河水轻柔的流淌,水流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银光。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进去,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不由得轻轻一笑。柔美的水流让他想起了麦穗儿光滑的肌肤,涟漪便如她脸上泛起的层层红晕。
不可否认,自己的村姑小娘子脸红的时候很好看,而那缠绵在他腰身的柔软身躯,灵活如水里的鱼儿。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自己那个村姑小娘子。
就看见隔岸的河床上有人亦步亦趋的走,贼头贼脑的,心里一沉。
姬白狸虽然暂时离去,却留下了数不清的耳目,无处不在。
刚才的兴致散去,慢慢地沿着山下小径一直向上游走去,白衣飘飘,出尘脱凡。
上游的方向是通向西夏的方向,十年前十六岁的他带着韩冬羽鲜衣怒马,沿着积云山,顺着河床一路而下,那时候少年气盛意气奋发。他要去都城面见圣上,临危受命,守家卫国。
而今天他东躲西藏隐名埋姓,要为自己沉冤昭雪。
真的是很讽刺。
慢慢的走着,隐隐的听见不远处一声惨叫,他的眼睛看过去,隔岸跟踪他的耳目崴着脚坐在河床边。
活该,苍天有眼。
他鄙视的看了一眼一河之隔的抱着脚的男子。
继续往前走。
群山延绵不断,河对岸的大树上知了疯狂的嘶叫,他似乎又听到了一声惨叫,举头去看。装作疾走的窥视他的另一个男子抱着自己的脚嚎叫,脚下一条花蛇慢悠悠的离开。
他的眼睛看向前后左右,就看见一团红色在眼前一闪,随即消失。
他的嘴角扯起一丝笑意。继续前行。
迎面走来几个推着水车拉水的农人,见了他都恭顺的低头问好。
他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他认得出,这些人就是村保盛老爷米酒作坊里的伙计。他们刚从胭脂河的尽头,积云山的那座仅次于主峰的鬼愁山下而来。鬼愁山和盛夏落下的鬼见愁是两座山,那一座说的是鬼见了都愁,而这一座就是说鬼不用见都愁。可见这座山陡峭的程度。
走了一会儿,随着几声不大不小的惨叫,那些个前后左右无处不在的耳目,越来越少。
到了鬼愁山下。只剩他自己。
鬼愁山是胭脂河的源头,一大片瀑布从山顶一泻而下,如银河落下,离得很远就听见轰隆隆的响声,春雷般。
银河般的瀑布从上而下坠落。溅在山下巨石上,飞起几丈高的水花,水花在空中跳跃后重重的落下,一小部分迎风飘来,凉凉的飘在脸上。
很是清凉,盛夏站在巨石旁,看着重重落下的水花在巨石脚下的被水砸成坑的窝里旋旎。上面旋起重重的水沫,随后形成一股水流,沿着日久天长冲出来的河渠,欢腾着喧闹着向东流去。
盛夏提起袍摆,来到巨石脚下,看着壮观的瀑布溅起的水花。飞在脸上身上,大声喊了句:“出来吧。”
不远处闪出了梅瑰红火团般的身影,她做错了事儿般的慢慢移了过来,乖爽的站在他的身后,妩媚的丹凤眼调皮的忽闪着。
“说吧。跟着我干什么?你都对他们做了什么?”
盛夏的声音很柔和,梅瑰红却听出了不怒自威,她低头喃喃道:“大师哥,二师哥不在,我担心你的安全。那个些个人都跟着你,我只是想让他们受点教训,除了被蛇咬的,不会死的。”
“师妹,不可被人发现,产生怀疑。谁要跟就让他们跟着吧。”
盛夏慵懒的伸了伸胳膊,他的声音很柔和,暖暖的,却能盖过如雷的瀑布声。
内功很厉害,梅瑰红低头小声说:“可是他们跟着大师哥,我不舒服。”
她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盛夏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轻轻转身,温雅俊美,眼神温暖,水花溅到身上,有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梅瑰红的心提到嗓子眼里,从来妩媚诱人的眼神变得安静纯洁了许多。
“师妹,只要看着他们,不要靠近就好。”
盛夏一成不变的温暖,梅瑰红却感到一种无形的距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答应道:“我知道了。”
盛夏轻轻一笑,用富有磁性的悦耳声音说:“那就去看着吧。”
梅瑰红收到了命令,忙转身离去,只一会就消失不见。
盛夏提起袍摆上至巨石平齐的空地,退后几步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周围几十丈无人,才拉开架势双掌齐发。
受到掌力的瀑布听话的分向两边,盛夏又柔和的收回双掌,一泻而下的瀑布随着他的掌力揉成一股柔柔的绳,跟着他的掌力来回的扭曲,宛如一条腾空的小龙笼罩在水中。
他的手掌来来回回的,如打太极,而那股水流就跟随他的掌力柔情的交缠扭动。
远处的梅瑰红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不是自家的家传功夫:柔情似水吗。
这种功夫是梅家的祖传绝技,能用掌力将无形的水拧成一股有形的力量,让它龙蛇般的自如。应用到人,物身上就是将它们温柔的拆开变形混和,也就是让它们柔美的变残。
柔情似水,听起来很柔,其实需要极强的内力控制力,所谓的以柔克柔,女子根本驾驭不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传男不传女,且只能有一个传人,爹没有儿子,他将这种功夫传给了盛夏,不就是承认他是自己的女婿了吗?
梅瑰红心里一阵窃喜,坐在最隐秘的地方警惕的看着四周,以防有人闯入。
盛夏的柔情似水还没达到一定的功夫,她看见过爹练的时候,那股水柱宛如飞龙冲天,所到之处树木缠绕着揉成一根拔出,落在地上后成了碎末。
所以他来到这里练功。
她安静地坐在高处,为盛夏守护着一方净土。
她相信只要她好好的协助盛夏,等他东山再起,为西夏侯,为爹,报仇雪耻,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的。
至于村姑小夫人只不过是现在的替代品,穆丹丹也只能守在家里陪着盛夫人,只有她才能助他一臂之力。
盛夏练完柔情似水,收起。看着飞流直下的瀑布,眼前飞过千军万马,呐喊声如瀑布溅落巨石,飞起的马蹄似千堆浪。
他不由得再次狠狠的双掌击向瀑布,珠帘般的瀑布就被分隔开来。千军万马似乎瞬间被击溃,他目光凌厉,气势如虹的保持着发掌的姿势。
养精蓄锐了这么久,心中早已驰骋沙场指点江山歼灭贼子千百回,现在终于要出手,他有点焦躁不安。
不能过早的暴露身份行踪,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凡事须得周密谨慎。
韩冬羽外出寻找见到韩王的机会,他自己正好可以多多思考用心潜练,以便以后运筹帷幄。
他见过老师练柔情似水,也知道它的威力,所以老师将这种功夫传授给他的时候,他暗自窃喜,却不知道它还有另一种含义。
本来以他的资质完全可以练成老师的程度,可惜一连串的变故,加上坠落悬崖,所以现在得好好练。
练成了这种功,将它用于报仇雪恨,一定事倍功半。
太阳西斜,他仰起头看了看,山高入云霄,瀑布似乎从天而降,很是壮观。
心中悠然生出一种豪迈。
回去的脚步便格外的轻捷。
麦穗儿滑下山坡,一路被枝枝藤藤磕磕绊绊,倒也没什么危险。突然一眼发现山坡到山下小径处有一段齐坎,坎下有一堆石头。
这要是掉下去, 还不压在石头上,石头不砸自己自己砸石头也一样的受伤。
她闭上眼睛惊叫起来:“韩大哥。快来救我,掉山下去了。”
韩冬羽早已经随着她也溜了下来,只不过看没什么危险,在后面跟着。
听她喊叫,身体使劲往前一躬,很快赶上麦穗儿,就发现了齐坎,看出了危险。
眼看麦穗儿的双腿到了齐坎边上,他加把劲使劲往前伸出一条长腿将麦穗儿齐腰拦住,身体绕过身边的一颗小树,将自己绕在树上,伸手拉住麦穗儿。
麦穗儿被韩冬羽的腿挡住,头就躺在了小树旁。被韩冬羽一拉,就对上了韩冬羽的脸庞。
韩冬羽的眉毛很粗,鼻梁高挺,嘴唇宽阔,可以说口阔鼻直。
四目相对,一股强烈的男人味扑面而来,呛得她差点将心喷了出来,比起盛夏的温柔儒雅,韩冬羽刀客般的脸庞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