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答剌麻八剌说着,弯腰捡起梨子放到我的篮子里,对四勇说:“快去取我让你取的东西吧。”
“可是殿下,这个提篮有古怪——”四勇又说。
我沁出了冷汗——如果答剌麻八剌对提篮起疑,那我和半仙就前功尽弃了!
“行了行了,快去吧,我等着你呢。”答剌麻八剌不耐烦地对他摆手说。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是用疑惑的目光瞥了一眼我怀中的提篮。垫在玉玺和水果之间的那层布很薄,我想他应该看出玉玺的形状了,不禁冷汗淋漓。
四勇没再说什么,无奈离开。
我对答剌麻八剌陪笑说:“只是一篮水果而已。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奖赏你的侍卫了?看到一篮水果都眼红。”我开玩笑的声调有些发颤——难得做一次亏心事,竟然做得这么不顺。
还好答剌麻八剌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离开了提篮,冷笑一声,对我说:“去吧。”
“哦。”我应了一声,像得到了赦免的死刑犯一样,提着篮子就疾走出了王府。走出他们的视野之后,我担心答剌麻八剌反悔又派人追出来查看篮子里的东西,于是小跑起来,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
我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一边喘气,一边拨弄水果。我发现因为玉玺太大,又是方形的,放在篮子底端很明显,只要拿掉几个水果就能看出布下面有东西了。这时候我真恨自己出门之前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早知道应该在玉玺旁边再塞点东西,至少不要让玉玺的形状那么明显地显示出来啊。
我抬头四望,看四周有没有店铺卖一些可以塞在玉玺旁边的东西。正巧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绸布店——如果买点布塞进去,玉玺的形状就没有这么明显了。
这样想着,我往那家布店走去。在那家店里选了一块棉布后,我刚要掏钱买,却发现今天忘带钱袋了。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最近这丢三落四的毛病越来越明显了。
我尴尬地问老板能不能赊账,结果老板说什么也不赊给我,最后我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了那家店。
走出布店,我愤怒地拍了一下额头——恨自己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最近总是发生类似的事,比如走到某个房间却忘了要来干什么;有些东西怎么都想不起放到哪里了;炒菜的时候忘记加调味料……这些事情以前几乎都不会发生的。我想到了半仙所说的冥花中毒的症状——冥花之毒是一种侵蚀人的大脑的毒剂,他之前说的那些症状都在我第二次中毒后明显化了。
我顿时冷汗淋漓,伸手到怀里取出手帕擦汗,突然灵光一闪——这手帕不就是布吗?!想到这里,我笑了——看来我的脑袋还是可用的。
我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把篮子里的水果拿掉,把手帕垫到玉玺旁边,再盖上布,把水果放在玉玺四周和上面。确定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玉玺的形状后,我松了口气。我记得这块手帕还是答剌麻八剌给我的,他好像说过很珍贵的——他当时似乎是想用这块手帕作为我们婚姻关系的见证。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吐槽了:这人也太小气了吧,竟然想用一块丝帕束缚我一辈子。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肯定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张朝维的,把篮子给他后我再把丝帕抽出来就行了。
把丝帕垫到玉玺旁边后,我提着篮子就往庙会的方向走,不多久就走到了。庙会很热闹,男女老少人来人往,小商小贩卖什么的都有。我在人群中逛了好一会儿,张朝维才出现。
我把篮子递给他,埋怨说:“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来了很久了,刚刚一直在看着你。”他接过篮子去后说。
“那你怎么不过来?”我有些生气地说。毕竟提篮在我手中多一秒,我的心就多紧张一秒。
“我怕有人跟踪你。确定没有后,才来找你。”他低声说。
我冷哼一声,说:“你还挺谨慎的。”
“这也是必须的。”他说。
“好了,我们从此一刀两断吧,张大夫。”我舒了口气,对他说。
“请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再难为你或者莫昶了。”他承诺说,之后他就转身消失在了人海里。
我没有心情闲逛,就也回了王府。终于跟归夏堂做了了断,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跟这个恐怖组织有任何瓜葛了。不过想到李良复和半仙的关系,我还是为他们叹了口气。
回到王府,我疲惫地推开房门,发现答剌麻八剌已经等在房间里了。他的脸色并不好。听到开门声,他看向我,说:“篮子没有了。”
“哦,拜佛的时候和水果一起放在寺庙了。”我故作轻松地笑说。
他又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让我有些发憷,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似的。
“这几天你到底在做什么?”他问。
、第八十九章 假戏真做
听答剌麻八剌这么问,我心下一沉,笑说:“没——没有啊,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吗?”接着立刻岔开话题说:“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他没有回答,反而对我说:“有很多事情,你想不到也做不到,但是我可以想到做到。”
我知道如果我跟他说出偷玉玺一事,他肯定会怪罪于我,半仙也会跟着倒霉,我以我隐瞒下来,对他说:“我知道啦。如果有什么事呢,我一定会跟你说的。”
但他接着说:“那你现在跟我说,你今天到底做什么去了?那提篮里放的真的是水果吗?”
“我去逛庙会——”
“我要真话。”他打断我的话说:“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我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一下,才说:“我去逛庙会,拜佛,就这样。”
他冷笑起来。
我岔开话题说:“殿下今晚想吃什么?”
他仍旧没有回答,反而用暗沉的语气说:“你一直在我面前做戏,从头到尾。我已经快要分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很压抑。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否认他的说法,但我没办法看着他的眼睛,对这样的一个他说,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眼中映出一种悲凉,像是深深的失望。
他站起来,走近我,手放在我的胸前,问:“真真假假,你自己心里能分清吗?”
我刚要说话,他将手指放到我嘴上,对我说:“放在以前,我自认为可以分清楚;但是现在……随着你的一切在我心中的分量慢慢变重,我越来越没有把握分清你的谎和你的真心了。你想一想吧。今晚我要去太子府,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我看着他离开,顿时鼻头一酸。我坐到他之前坐的位置,琢磨着他的话——真真假假,我自己心里能分清吗?我知道我把假戏真做了。但他知道吗?他还以为我对他的喜欢只是表演出来的吗?
他那失望的眼神又在我眼前浮现,我的心一阵抽搐——我不想再看到他这副表情,我必须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刻不容缓!
想到这里,我跑出房间,跑出王府,跑向太子府,追答剌麻八剌而去。没多久我就追上了他,我拽住他的衣袖,喘着粗气,对他说:“殿下,等一下。”
他惊讶地看着我,问:“你怎么跟来了?”
我抓住他的手,对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在演戏,这是真的。”
听我这么说,他笑了,然后大笑了起来。他将我揽到怀里,说:“你果然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没关系,哪怕你在做戏也没关系。你做你的戏,我爱我的你。”
我摇头,不知为何泪流满面,我想我一定是太激动太感动了,我对他说:“我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做戏了,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答剌麻八剌放开我,对脱脱说:“你去跟父王说一声,就说我突然有事,不能去参加夜宴了。明日我定会过去。”
“是。”脱脱领命而去。
答剌麻八剌牵着我的手,说:“我们回家去说。”
我擦干泪水,无意间瞥向四勇,不知怎的,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似过去那般敌视了。
回到王府后,我把我被归夏堂威胁偷玉玺的事跟答剌麻八剌说了,唯独没说半仙也参与其中。跟他说过后,我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所有的伤痛、不甘、气愤都减弱了大半。
听完我的叙述,他说:“我很羡慕莫昶,因为你即使成了我的妾,即使今生再不会与他相见,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没想到他并没有细问归夏堂,也没有细问偷玉玺的过程,只是抓着莫昶不放。他问我:“如果你现在知道了莫昶去向,我也无意留你,无意追回莫昶,你会离开我去找他吗?”
“我——”
“记住你之前说的话,”他打断我的话说:“对我说真话,不要在我面前做戏。”
我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完成前世的执念。而那个执念是因莫昶而起的。我爱着莫昶——虽然这份爱与我对答剌麻八剌的不同。
“我不知道。或许会吧。”我对他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对自己很失望。
“我知道莫昶在哪里。”他说:“琰玉一直和我有联系。”
“什么?琰玉她——竟然背叛莫昶?”我不知道琰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现在我对她气愤已极。她拥有着我之前渴望得到的一切,却又根本不在乎!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答剌麻八剌说:“我从来没打算真正放弃莫昶。当时不过是暂时依了你,反正这段时间莫昶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想用他的时候,再把他找回来就行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没有损失。”
我生气起来,斥责他说:“我早该想到的,你就是这样一个人!你竟然骗我!”
没想到他却笑了:“现在你知道了吧,被喜欢的人欺骗的感觉?”
“我——”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搂过我的肩,说:“这件事情,我早晚都要对你坦白的,晚说不如早说。算我们扯平了,行不行?不过你要知道,就算我当时留你只是一时兴起,但是现在不是。”他表情严肃起来,又说:“现在我对你,是认真的。我想把你留在身边。”
“我……”我心中的感动瞬间代替了气愤。
“你不要拒绝我。”他说:“就算你拒绝也没用。不管你的心还是你的身体,都已经离不开我了。所以,别再口是心非了,老老实实留在我身边帮我生一堆孩子就行了。”
“你当我是猪啊!”我推开他,笑说。这个时候,我能感觉到,我们的未来正以一种让人倍感幸福的姿态在向我招手。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在我心中慢慢荡开,我似乎听到所有神明在向我承诺:未来会幸福的。
我努力记下了他这天说的话,他说的每一句话。我不知道花毒会侵蚀我到何种程度,但我心中因他的话而产生的那种温暖的感动,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夜夜凉如水。和答剌麻八剌并排躺在床上,想着他的话,我心中还有丝丝暖意。我看着枕边这个年轻而老成的男人,听着他沉沉的呼吸,突然想要握着他的手,一直到老。这一刻,想要留在答剌麻八剌身边的念想终于战胜了追随莫昶而去的想法。
答剌麻八剌已经沉沉睡去,但我还睡不着。我的唇角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弧度,我的眼睛贪婪地扫视着关于他的一切。然而,当我的视线扫过暗夜中的房间,我突然看到桌子旁边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我顿时毛骨悚然,直起身来,大喝了一声:“谁?!”
但那个影子一晃就没有了——好像徐娘的影子。是鬼魂吗?
答剌麻八剌被我吵醒,问我怎么了。
我的视线细致地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找不到那个黑影了。门窗紧闭,根本不可能有人进来。
我摇头说:“没什么,做恶梦了。”
他搂过我,笑说:“没关系,下个梦就是好梦了,睡吧。”
我微微一笑,依偎到他怀里,闭上眼睛缓缓睡去。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能轻易驱散心中所有的恐惧。
第二天答剌麻八剌去了太子府,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很忙,很少回来。答剌麻八剌不在身边的这几天,我几乎夜夜都能看到鬼影。我知道那只是幻觉,是冥花中毒所致,但还是很怕。有时候我还能听到房间里有琐碎的脚步声。因为睡不好,我白天精神很差,忘记事情或丢三落四的现象更加频繁。同时我开始犯一些老年人常犯的错误,比如看到一个人却忘了她的名字;或者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忘了。我也开始变得嗜睡,经常一睡就是一下午,以至于香荷甚至以为我怀孕了。
在王府住了这么久,我发现答剌麻八剌每当参与重要政治事件时都不住在王府,应该说不近女色,比如上次阿合马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这次他几天都不住在王府,我想应该也是参与到了什么政治事件里。开始我并不以为这件事可能与我相关,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件事不仅跟我相关,还直接决定了我的命运。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我刚起床没多久,门房的下人来找我,说李佑琦有急事找我。我一愣,想到上次他说有急事找我时跟我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于是匆忙去见了他。
他一见到我,立刻说:“带上你现有的所有银两,快跟我走。”
“什么?去哪里?怎么了?”我惊讶地问。
“要快。不然就来不及了。我在之前跟你见面的客栈等你,到时再跟你解释。”他的脸上难得表现出了焦急的神情,我知道这事一定十万火急,于是二话不说就照他说的做了。
我收拾细软,来到客栈后,发现半仙已经备好了两匹马。他让我骑上一匹,和他一起出了城。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出城,还以为他只是想带我去某个地方,所以也没有多问。
、第九十章 大难临头
出了城门后,看半仙松了口气,我才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是我,是你。你即将大难临头,必须尽快离开大都。”他说。
“什么大难临头?连答剌麻八剌也救不了我吗?”
他摇头说:“这几日小王爷一直在追踪归夏堂的人,找到了归夏堂的据点。他和伯颜一起带军突入,成功抓获了归夏堂的所有骨干。”
我心想这不是好事吗?又想到他和归夏堂的关系,我问:“那么令弟呢?”
“他——”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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