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蜡- 第70部分

“这是？”我问。

“这是我娘最珍视的遗物。这是莫昶给她的定情信物。她一直跟我说要在她和莫昶成婚的时候用。”她说着，把红蜡塞进了我手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给我？”我问。

她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她说：“只是让你暂时帮我保管。”

我知道绝不止这么简单。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想明白了——她想离开！

我把红蜡还给她说：“我不接受。你如果想把这个留下然后离开的话，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几天我会看住你。你必须亲口跟他说你已经原谅他了，这样你们两人才能都得到解脱，否则你的离开只是逃避！”

她吃惊地看着我，可能是没想到我竟然看穿了她的意图。

我对她说：“你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吧，为了你，也为了他。”

这次谈话之后，琰玉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了。我想我应该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去选择她应该走的路，所以我并没有再去跟她说什么，只是尽我所能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莫昶也看出了琰玉的变化，偶尔会看着她蹙眉，看上去很是忧心。我安慰他说：“老爷，玉姑娘正在改变，你要给她一些时间。”

“哦？”他的脸上写满了疑惑。

我笑了，对他说：“老爷，你要相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因为你是你，你足够好。”

他看着我的眼睛，片刻之后，感激地说：“谢谢你，红姑娘。”

我心下一阵暖，为他和琰玉即将可能迎来的幸福和谐的父女生活。

两天后，到了莫昶父亲的忌日。清早我们收拾好东西，我去叫琰玉。但我无论怎么敲她的门，她都不应。

我担忧起来，担心她出了什么事，用力撞门。莫昶见事不对，也过来帮我一起撞门。撞开门后，我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只见琰玉穿着一袭白衣吊在梁上——她竟然上吊自杀了！

我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因这份刺激过分强烈而无法行动，连安慰自己说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而莫昶则眼疾手快，跑过去把琰玉抱了下来。

我缓了缓神，想到以前看到书中写过上吊而死的人会失禁，而琰玉并没有，那么她可能刚吊上去还没死。于是我立刻跑过去给她做人工呼吸。我不断地给她做心肺复苏，不断往她嘴里吹气，我不记得是做了多久之后，她终于咳了一声，我顿时泪流满面。

莫昶连忙把她抱到了床上，转头对我说：“谢谢你，红姑娘。”

我摇摇头，上前给了回过神来的琰玉一个耳光，斥责她说：“懦夫，你就只知道逃避吗？做了这么多错事之后，连承担的勇气都没有吗？！”

但她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我，眼神中没有任何反应，像一个漂亮的人偶。

我心一沉，唤道：“玉姑娘……玉姑娘！”

莫昶也拍拍她的脸，唤道：“玉儿！玉儿！”

但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难道是因为刚刚大脑缺氧，所以变成了植物人？！我不敢这么想，但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我有些慌乱，说：“我去拿些水来让她喝。”

但我转头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人推开了，脱脱跳了进来。他一脸焦急地对我说：“终于找到你了，红夫人！我看到门没关，就进来了，你快点跟我走！”

——他是幻觉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这种出场方式，太不符合脱脱沉稳的性格了。

然而我却听莫昶说：“脱脱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零九章　沉沦


脱脱这才看向他，说：“小王爷——小王爷病倒了！”说完这句，他眼圈竟有些发红。

我的头嗡地响了起来。我拉着脱脱问：“什么病？小王爷现在哪里？他怎么会病倒？他身体很好啊！他跟我说让我去找他的——”

“红夫人！红夫人！”他打断我说：“你现在就跟我回大都，小王爷现在正在大都养病。”他眉眼间的焦急，让我的心不断往下沉。

我的泪不禁涌了上来，问：“到底是什么病？他——他现在怎样了？”

“大夫只是说急病攻心。”他蹙眉说：“他现在卧床不起，他想见你。”

我不知道我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样一个消息。我觉得我的面部肌肉似在抽搐。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能走吗？”脱脱问。

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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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脱脱日夜兼程回到大都。路上我问了一些关于答剌麻八剌的近况：原来他一月前偶感风寒，本以为要康复了的，结果病情突然恶化，于是从怀州回到大都寻医，结果刚回来不久就卧床不起。脱脱去找我的前一天，他已经开始出现间歇性的昏迷。

“大夫怎么说？”我问。

“都诊断不出是得了什么病。”他摇头说。

我鼻头一酸，说：“你去找我，不会是他的病情已经……”

“我只是想让你在他身边陪着他。”他说。

回到大都后，我们直奔答剌麻八剌的王府。然而，远远地还没到门口，我就看到了大门两侧悬挂的白色灯笼。

——是幻觉吧？

我不敢问。

但脱脱突然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我也狠抽了几下马背，跟了过去。

奔到大门口，脱脱下马抓住看门的下人说：“府上出了什么事？！”

下人被吓住，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小——小王爷他过去了。”

“什么？！”脱脱暴吼了一句，推开他就往院子里奔去。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在昏迷中，我又见到了答剌麻八剌。我看到他从很深很深的黑暗中向我走来，狂傲地对我微笑，强行把我拉到怀里，对我说：“你做你的戏，我爱我的你。”

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摇我的身体，掐我的人中，但是我就是不想醒来。我想再多跟他拥抱一会儿，哪怕是一会儿也好。

但是，他渐渐消失了，我最终还是恢复了意识。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门房里，看门的下人认得我，给我递过热水。我没喝水，抓住他的衣袖说：“带我去见他！”

他为难地蹙起了眉。

我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带我去见他！”

他只能扶我起身，带我向灵堂走去。灵堂很肃穆，装饰了很多白布和白纱。我到的时候，只有脱脱和答己在。

答己双眼浮肿，似是刚刚哭过。她看到我，眼神很不友善。

脱脱在一旁解释说：“是我把红夫人接来的。”

在他们两人之间，是一副没盖盖子的棺材。我看着那口棺材，感觉这个世界都与我无关了。

我踉跄向前走了两步，扶住棺材，以免自己跌倒，看向棺材里面那张熟悉的脸。他的脸苍白瘦削——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为什么此刻看来这么安静这么沉闷，再不像昔日的他？不，这不是答剌麻八剌，这肯定是个骗局！

“红夫人……”脱脱扶住了我。

“把她带走。”答己冷冷地说。

“我不走！”我吼道：“我要跟他在一起！”我紧紧抓着棺材，怎么都不放手。

答己眉头一蹙，说：“那就让红夫人陪他去吧。”

脱脱愣了一下，随后说：“我把红夫人送走。”然后他抓住我挣扎的手，把我拖出了灵堂。

“我不走！我不走！”我哭着喊着，用力捶打他的胸膛，歇斯底里般地发泄：“他说过要等我来找他的，为什么没有等我？！他说过要决定我的命运的，为什么现在竟离我而去了？！”

脱脱就当没听到我的话，把我带到客房，然后摇着我的肩说：“红夫人，你冷静一下！”

我坐在凳子上，哭得昏天黑地。

他叹一口气，对我说：“今天府中有很多事需要我处理，四勇又不在了，我脱不开身。请你在这里先住一夜，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不走。”我摇头说：“我要陪着他。”

“红夫人，王妃想让你殉葬！”他加重语气说。

我反嘴说：“那又怎么样？他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叹一口气，劝慰我说：“红夫人，小王爷是不会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的。如果你让这种事情发生，小王爷在天上看着，是不会原谅你的。请你……请你坚强些。”

他的话让我清醒了很多，我只能啜泣说：“我呆在房间里不出去就是。”

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我叫住他问：“你刚刚说到四勇，他——他怎么了？”

他叹一口气，说：“小王爷走后，他就离开王府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什么都没带，只骑走了一匹马。”

我叹口气，又说：“我想参加他的葬礼。”

他摇头说：“答己王妃现在心情很糟，你留下来，只能成为她的出气筒。你必须走。”

“可他是我的丈夫！”我争辩说。

他叹息说：“红夫人，以生命为代价参加一场仪式，值得吗？”

“我只是想……只是想多陪陪他。”说到这句，我的泪又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但他却说：“红夫人，抱歉，我把你带来，就必须保证你的安全。”说完，他离开了房间，并命人把守住了房门，不让我离开。

第二天上午，脱脱强行把我带离了王府。我们刚出大都，就遇到了赶来的莫昶。他看到我们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

我扑入他的怀中，流泪说：“老爷，小王爷他——他……”

他轻拍我的肩，想安慰我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起到安慰的作用，只能深深叹息。但只是这一声叹息，就传达给了我很多讯息——他随时都作为我最终的依靠而存在，忧我所忧；他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一边，感受我的感受。

我擦干眼泪，就在这一瞬间，在我眼角的余光里，我看到了答剌麻八剌的影子。我转过头去，他就站在距我不远处，看着我微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但这个影子只是闪了一下，然后就消失了。

我笑了，转头对脱脱说：“能帮我联系一下欧阳青吗？我想见他。”

脱脱略一惊愕，随后跟我说：“红夫人，欧阳青这个人行事诡异——”

“我有事找他。”我坚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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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脱很快就帮我找来了欧阳青，他一副悠闲散漫的样子。我把他拉到一边，单独对他说：“你还有沾有冥花之毒的物品吗？”

他冷笑一声，说：“红夫人这是要去害谁？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这第二句话极其毒舌，我隐忍下来，说：“我想要一些。”

“红夫人准备继续留在大都？”他又问。

我摇头说：“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那么，你是想自尽？”他以怀疑的目光看着我问。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我其实只是想再多见见我爱的男人，如果将来他只能存在于我的幻想中，那我宁愿永远沉浸在幻想里不苏醒。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给我，说：“我已将毒制成药丸，尚无人试药。”

“就让我来吧。”我握着瓷瓶说：“作为交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冷笑摇头，将毒药塞到我手里，转身离去。

我转身回到莫昶和脱脱身边，莫昶担忧地问我：“我刚刚听脱脱大人说了欧阳青的一些怪异行为，这个人不足为信，红姑娘有何事一定要找他？”

我摇头说：“只是问他一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之后我和莫昶辞别了脱脱，踏上了回常州的路。想到琰玉，我问他：“老爷，玉姑娘的病情怎样了？”

他叹口气，说：“还是老样子。这段时间我拜托别人照顾她。”

“老爷，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我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如果你不想让我担心，就打起精神来，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

我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客栈。我将欧阳青给我的药丸溶在水中，喝了几口。片刻之后，我的眼睛突然失明，耳道中传来膨胀的感觉，周围的世界像是沉入了海底般寂静。

我等待着，等待着，终于在这黑暗中出现了一道光，无数人脸在光中闪过，当我看到答剌麻八剌的时候，我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但他的样子并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消失了。但这我觉得，他还活在我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视听才恢复，但是随之而来的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让我不断地恶心呕吐。折腾了大半夜，快天亮时我才躺下休息。

第二天莫昶问我的脸色为何这么差，我推说枕头太高没睡好，他忧心地看了我一眼，也没再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结局。




、第一一零章　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到此结束，感谢大家陪我一路走来，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

我越来越喜欢入夜之后的那段时间。因为那时，答剌麻八剌会出现在我身边。他有时会陪我笑，有时会陪我聊天，我们可以握着手，说一些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虽然白天我时常会听不到莫昶说了什么，时常会晕厥，但我却如同上瘾了一般，恋着冥花之毒。

在我们旅程的最后一天晚上，我像以往一样服下冥花之毒，不久后答剌麻八剌出现了。我正要去握他的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答剌麻八剌说：“你去看看是谁。”

“不用管他，敲一会儿他就走了。”我说着，依偎到他的怀中。

但是敲门声一直在持续，我听到莫昶的声音：“红姑娘！红姑娘！”听声音好像非常焦急。

我无奈说：“我去看看。”但我还没走到门口，门就从外面被撞开了。莫昶跑进来，拉住我就往外跑。

“怎么啦，老爷？”我问。

“着火啦！你看不到吗？到处都是烟！”他一边拉着我一边往客栈外跑。

但是我没有看到火，也没有看到烟。在我眼前的，是昔日的王府——亭台楼阁，俨然江南的园林；夕阳西下，柔和的光芒洒满整个世界。

我回头看去，答剌麻八剌正坐在水榭里，他的眼里泛着相思，仿佛在说，我在这里等你。

“我不走！”我用力甩开莫昶，说：“小王爷还在那里，我要去跟他在一起！”

“你怎么了？”莫昶又抓住我，看着我的双眼，满脸错愕。

我说：“你没看到吗？小王爷在水榭里啊。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