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道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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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道绵绵-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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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过小庙的门脸?您看这么多的人,贫僧早就不记得了,”悟觉和尚又把话题转了回来,“贫僧的卦可灵验呢!能为施主们消灾解祸,问凶卦吉的……”。
“嗯?问凶卦吉?真的有这么灵验?”
王兰田不由地停住了脚步。
“不信您试试?许多施主都找过贫僧呢。卦算得不灵验不要钱。”
悟觉和尚信心十足地说。
六神无主的王兰田心想,不妨就试一下吧,管他灵不灵验呢。
二人一起又返回了大殿。悟觉和尚从佛像前的供桌旁拿下一个装满卦签的竹筒交给了王兰田。王兰田使劲地摇着卦筒,然后抽出一支签来,交给了悟觉和尚。
只见这个卦签上写着“年炎月晦”四个字。
悟觉和尚伸出干枯的手,郑重其事地接过挂签,仔细掐算了起来。
掐算完毕,悟觉和尚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施主您要听真的还是假的?”
“求签问卦还有人听假的?”王兰田说,“当然是听真的了。”
悟觉和尚说:“听真的?那好吧,贫僧可就直说了。施主的这个签是下下签。从这个签上来看,施主主大凶,有牢狱之灾,将被抓捕处死啊!”
“啊?你看清楚点!别胡乱说话!!”
王兰田有些急了。
“是施主让贫僧说真的,说了真话施主又不相信。”悟觉和尚委屈地说。
王兰田问:“那、那有什么办法破解吗?”
悟觉和尚拖着长腔:“当然有!不过??”
王兰田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赶紧递了上去,悟觉和尚这才又开了口:“卦象上说,‘年炎月晦,可以避之。’依贫僧来看,如果施主您离家远行,可能会将灾祸减轻一些,也许还能消灾免祸呢。”
“哎呀,神仙呀!”
没想到悟觉和尚这一番话竟然说到了王兰田的心里。此刻,王兰田好似溺水之人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气也缓过来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

转过老梧桐横街就快到富盛永商号了。平时,需要用买卖车走的路,王兰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
忽然,一个山东口音的人大声喊道:“您看着点嘛!”
原来,王兰田只顾低头走路,却一头撞在了正在挨家挨户送水的老牛车后面。堵大木桶的长木塞子被碰掉了,水喷了王兰田一身。
不过,这个拉水的山东人经常给天意德商号送水,认识王兰田,也就没有十分责备他。拉水人赶紧捡起木塞堵住水口,并关切地问道:“看,湿了吧?王掌柜的,您咋了嘛,只顾低头走路,这么大的牛车都没看到。幸亏撞到了后面,要是撞到前面的牛犄角上,您可就受伤了啊!”
王兰田有些尴尬,街上那么多的行人都在望着自己。他一边作揖,一边说好话:“我真是太鲁莽了,请见谅。您的这车水就记到我们商号账上吧。”
拉水人说:“多大点事儿?还记到你们商号账上,算了吧。”
“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王兰田连连说。当他一转身,猛然看到了老梧桐街十字街口的一个商号门前站着几个进城购物的蒙古人。这几个蒙古人正在挑选货物,其中一个黑脸大汉在左右张望。在多伦诺尔做生意,见到了蒙古人原本是极为平常的事情,可这几个人却让他刻骨铭心。因为这些蒙古人当中,为首的那个黑脸大汉就是上次赶趟子时碰到的陶克陶胡的儿子??德力格尔!
王兰田心里一惊。天呐,是马匪!陶克陶胡的探子进城了。这还了得。他们还真要血洗多伦诺尔呢!不行,得赶紧到衙门报告,抓住了他不就洗清自己了么?
想到这里,王兰田哪里顾得上去富盛永商号看看好友刘三银回来没有,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同知衙门跑来。
这次,抚民同知署的大门是开着的,门前站立着两个挂着腰刀的衙役。
这回,王兰田也学聪明了,没有直接上前禀报。他脑袋冷静下来之后,蹲在抚民同知署门前的大石狮子后面仔细琢磨:该不该进去报告呢?上次到协台衙门报官,就被穆兴云那些赃官硬按上了“私通陶匪”“妖言惑众”“资助陶匪”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生生被诈去了三千两纹银。这还没完呢!要是进去报官,这后果如何,谁也不清楚。如果德力格尔被他们抓起来,再乱咬一气,可咋办?前一段儿日子,那个到自己商号谈生意的客官说新上任的抚民同知戴大人是个清官,让我再到衙门里试试。哼!鬼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这个戴大人要是和协台衙门的穆兴云他们一样??蛇鼠一窝,我可再上哪里去弄银子啊!别“私通陶匪”这些罪名没洗清,又惹上了一身骚。还是算了吧,剿匪是官府的事儿,别掺乎了,保护自己才是上策。
一个衙役发现了躲在石狮子后面的王兰田,他笑呵呵地问道:“掌柜的,有事儿找二府爷么?”
“没、没事儿。我撒一泡尿……”情急之下,王兰田随口编了一个瞎话。
这个衙役立刻将笑脸变成了怒眼圆睁:“你竟敢在同知署门前撒尿?胆子可不小。要是换了以前的王大人,早把你抓起来了,滚!”
“我没撒,我这就走,这就走……”
不知所措的王兰田回首望了一眼衙门,无奈地顺着马市街向他的目的地走去。
身后,两个衙役对话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个人,有病!戴大人让我们注意着点前来衙门的人,我看今天是没戏了……”

富盛永商号前围着一大群人。里面一阵吵闹声传了出来。
“这就是你们商号卖出去的,你还抵赖?”
另一个声音回答着:“这双鞋真不是我们的。您瞧,我们的底子比它的厚实……”这是刘三银的声音,王兰田听得出来。
那个人高喊着:“你们大家快来看看,他们富盛永商号做生意就这么骗人!”说着,他把手中的一双布鞋高高举过头顶。周围的人看得很清楚,这双衲过的鞋底子里竟然夹着一层层的黄纸。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说:
“这也太缺德了。这个商号怎能这样做!”
“从多伦诺尔建城至今,还没有出现这样的事。以后谁还会来这个商号做买卖呀?”
“我看这事儿有误会。他们富盛永商号平时可是很厚道的。”
“厚道?厚道还能卖这种鞋?”
人群外,一个富盛永商号的小伙计傻傻地站在那里。王兰田认识他,他走过去问:“你们商号出啥事了?”
“原来是王大掌柜的呀。”小伙计气呼呼地解释,“我刚才在站柜台,这个人拿着一双鞋走了进来,说是我卖给他的。我解释说,这绝不是我们富盛永商号的货物。可那位顾客一口咬定就是。这不是咬着屎橛子打提溜么?”
王兰田挤了进去。只见那个顾客依然不依不饶。王兰田劝这位顾客:“掌柜的,我看这事儿一定有误会。咱们到里面解释。站在这里嚷嚷,影响不好。”
那位顾客膘了他一眼,说:“你是谁?竟然替他们说话!我可不管这些。他们富盛永商号贩卖假货,坑害买主。他们墙上不是贴着‘假一赔十’么?我就在这儿嚷嚷,不给我一个解释,没门!”
刘三银站在柜台里,不动声色。他叫伙计们搬出一个砍柴用的木墩,放到门前。刘三银从屋子后面拿来一把利斧,走了出来。
那位顾客一见,急忙往后一躲,惊慌地说:“你、你想干什么?”
王兰田也急忙一拦:“有话好商量,别冲动……”
刘三银没回答,他走到那个木墩旁,对着众人说:“各位掌柜的,这个人说这双鞋是我们商号卖出去的,我也没有办法说服他。只好让大家看看了。”
说完,他抱起一堆鞋来到了木墩子前,将布鞋放到木墩上,说:“大家看好了!”说完,挥起板斧,一下子将一双布鞋从中砍断。然后,他拿起这双鞋让大家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纸??里面当然没有。
刘三银又说:“也许这位掌柜的真是在我们商号买的,那我就把这种鞋找出来。伙计们,接着剁!”
小伙计们接过板斧叮叮当当地剁了起来。很快,木墩旁散落了一大堆碎鞋块。
王兰田急忙劝阻:“刘掌柜的呀,您这是干啥呢?大不了送给他几双鞋就是了。您瞧这,弄坏了多少啊。”
刘三银依旧笑呵呵,他故意说:“原来是王掌柜的。来谈生意吧?请里面坐。”
王兰田有些不理解:“还里面坐?您看这??”
这时,围观的商民说了话:“这双鞋肯定不是富盛永商号的。要不人家疯了,砍坏了这么多好鞋?”
“就是嘛。为了一双假鞋,弄坏了这么多的好鞋,不可能。”
伙计们依旧在叮叮当当地剁着。
那个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拦住了小伙计:“别剁了,是我弄错了。”
围观的人指着他大骂:“你这个人是个疯子!连卖假鞋的地方都找不到,害人家毁了这么多的鞋!”
“你应该陪人家富盛永商号的鞋子……”
围观的人群散了。可这位顾客依然没走。
王兰田对那人说:“你快走吧,害得人家半天做不成生意。”
那位顾客说:“我想跟富盛永商号的掌柜说句话。”
刘三银说:“进来谈。”
这个人在商号里道出了原委:“我是一个跑草地‘卖碎小’的货郎。以前经常在洋行赊销货物。最近,家里出了一些变故,无法归还洋行的货款。洋行的买办便给了我这双鞋,要我讹诈几家卖鞋的商户。那样,我的赊欠款就一笔购销。谁知,第一个就碰到了您。您刚才剁了那么多的鞋,我看着心疼。所以??”
王兰田说:“这洋行咋这么缺德?”
刘三银拦住了王兰田的话头,他问那个人:“你欠了洋行多少银子?”
“八十多两。”那个人说。
刘三银回头从钱柜里取出一百两银子塞给那个人,说:“你把银子还给洋行,剩下的再做点小生意,实在不行的话,来我这里赊货。我看你还有点良心,以后别做缺德事了,咱多伦诺尔根本就没有这种卖假货的事儿。”
那个人接过银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掌、掌柜的,您打我几下吧。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019:第五章:诉衷肠,店伙计无意卖恩友 '本章字数:5162 最新更新时间:20120528 09:32:05。0'
 
 望着那个人远去的背影,王兰田说:“三哥,您咋这么傻呢,砍坏了这么多鞋,得多少银子?”
 “我说傻兄弟,”刘三银说,“银子是小事,要是信誉丢了,就是十个金元宝也买不来呢!你说是不是?”
王兰田突然醒悟过来:“三哥这么做原来是有目的的呀。”
刘三银猫腰提上了趿拉着的鞋,说道:“走!咱老哥俩回里屋说话去。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了,我让你嫂子弄几个菜,咱老哥俩好好唠唠。”
说罢,刘三银也不管王兰田是否同意,便拉着他的手向后院走去。
“我知道您带着伙计们赶趟子到京城,得一个多月呢。这才十几天,这不么,我侥幸过来看看您回来了没有。谁知,还真的回来了。您为啥这么快啊?”王兰田边走边问。
“唉!这你还不清楚?北面不能去了,我只得加紧时间处理货物。仓库里还积压着不少河南曲绸和斜纹布呢,时间一长可就砸手里了。前一段时间,有个正白旗的蒙古总管和我做了一笔生意。我赶紧把换得的牛羊赶往北京,顺便到蒙古扎萨克王爷们住在北京的外馆,结一下那里的帐。结完帐后,我把伙计们扔在了后面,骑着快马,四五天就赶回来了,还不是惦记着这里的生意?再说了,我们商号在你们后面赶趟子的也运回上千只绵羊呢!”
进了屋,刘三银边说边拖了一把山西人特有的春凳坐了下来。然后叫来了自己的婆姨:“咱兄弟来了,你快去炒几个菜。”
王兰田连忙推却:“不用,不用。我上午刚陪人喝了酒,咱就喝茶聊一会吧。”
“那怎么能行?自打秋天买卖忙起来之后,咱俩还没好好喝过酒呢!”
“那就叨扰了。”
“你我之间还客气啥?”刘三银给王兰田倒了一杯茶后又问,“山西老家来信了吗?”
王兰田支支吾吾地答道:“来了……怎么说呢?”
“你到底咋啦?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和柳琴吵架啦?哈哈。”
王兰田有点着急:“才不是呢!您见我们什么时候吵过嘴?”
“看,急了吧?我知道你疼你的婆姨,我在逗你玩呢!”刘三银打趣地解释。
不一会儿,酒菜备齐了。刘三银的妻子同她的丈夫一样,也是个爽快人,她对王兰田说:“大兄弟!你哥俩好久没在一起了。今天你们好好唠唠,有啥事儿别在心里憋着,天塌下来还有大个子顶着呢,你怕啥?这儿有你们哥俩最爱吃的下酒菜,要是不够,我再给你们弄。待会儿,我抽空到你家同咱弟妹唠唠家常。”
王兰田看着忙里忙外的老嫂子,一句话也没说,心里泛着说不出的暖意。
门帘一挑,一个瘦弱的小脚老太太走进屋来。王兰田和刘三银赶紧站起来。
“娘!”
“大娘!”
二人恭敬地打着招呼。
刘三银的母亲操着浓重的晋中口音说:“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兰田来了。你好像有一个多月没来了吧,是不是店里的生意很忙?”
“也不算是太忙,这不,我抽出空来看看三哥和您老人家。”王兰田回答着。
“哦,好些日子不见你了。那你们喝酒吧,”刘母说,“我到里面去拿咱山西万安老咸菜,是他们刚从老家捎回来的,你一准儿爱吃。”

王兰田和刘三银目送老太太离去,坐下来喝酒。刘三银举起酒碗,让了王兰田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王兰田可没有这个功夫,但也没法不喝。刘三银举着空碗在那里等候,就是酒量小、酒后失态,也得喝!好在酒能让人陶醉,能让人飘飘欲仙,也能让人忘掉暂时的痛苦。
很快,两个人都有了酒意。
刘三银放下了酒碗:“你说这洋行坏不坏?他们竟然想到用假货来讹人。”
王兰田说:“他们还能有好杂碎?前一段时间和他们打交道,他们竟然背信弃义,用卖不动的洋布跟我顶账!整个一帮无赖。”
“可不是咋的。”刘三银说,“这些连官府都不敢惹的洋行能做这种事,看来是耗子拖洋锹??大头还在后面呢!”
“洋行又出啥怪点子?咱小商户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是啊。这些洋行来到咱这里之后,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走着瞧吧,他们一定会动手的。”
“先别说那些该死的洋行了,省的搅了咱的酒兴,”王兰田说,“先说说您这趟的生意吧!”
“还不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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