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烈呼家照旧闭着门,里面的伴娘们美妙的歌声却传了出来:
什么象征着洁白无暇?
什么标志着幸福荣华?
这样的礼物是什么?
你可把它带到耐烈呼的家?
那顺巴图的父亲斟酌了一下,沉着答唱:
清晨是纯洁白净的鲜奶,
正午酿得更加甘甜,
晚上变成醇香的酥油,
这珍贵的礼品我们全部带来。
伴娘们又唱道:
什么在千里草原上远近驰名,
奔腾飞跃神速如鹰。
为接娶美丽的耐烈呼,
你们可曾带它来临?
那顺巴图的父亲答唱道:
成吉思汗圣主的马群里,
挑选的白玉色宝马驹,
驰骋蓝天云间的千里马,
现已牵引到您的毡房。
那顺巴图的父亲巧妙应唱,毫无破绽。里面的伴娘实在是挑不出啥毛病,又没有更好的歌来提问,无奈之下,只好开门把陶克陶胡和迎亲队让了进来。
陶克陶胡进屋后,里面一片欢腾。他先拜佛祖、火神,后向耐烈呼父母献哈达、美酒等礼品,再向耐烈呼家亲友送上鼻烟壶等,并一一请安问好。这时,耐烈呼在两个伴娘的搀扶下羞羞答答地走了出来。只见,新娘耐烈呼罩上鲜红的面纱,穿着桃红色的蒙古袍,腰扎宽阔的绿绸腰带,足蹬长筒马靴,显得分外娇美。不仅是陶克陶胡,就连跟着来迎亲的义友们也都看傻了眼。
耐烈呼的父母得了乘龙快婿自然是喜笑颜开,以丰盛的全羊手把肉和美酒款待迎亲队伍。一个耐烈呼家的亲戚走上前来,先割下一块羊肉祭祖,后敬陶克陶胡、耐烈呼这两位新人。宾主高兴地为新人的幸福举杯高歌祝酒,整个毡房内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喜酒喝了足有一个时辰,耐烈呼家的姑娘、小伙子们耍笑新郎开始了。
为考验他的力气和智慧。他们从锅里捞出一段煮熟的羊脖子,七嘴八舌地问:“陶老爷,听说你力大无穷,你能将这段羊脖子掰断吗?”
“要是不敢掰就早说,别丢人显眼。”
“你胡说,有名的陶老爷还能掰不断?”另一个人将了陶克陶胡一军。
为了难为陶克陶胡,不是是谁在羊脖骨髓中偷偷插上了一根竹筷子。这段羊脖子上的肉一丁点都没有剔,显然,使蛮劲是掰不开的。
陶克陶胡接过油滋滋的羊脖子,看了看,说:“我试试吧。”
所有的人都在紧张地看着他。
陶克陶胡屏住气,静了一会儿。然后“嗨”地一声,猛力一掰,羊脖骨应声而断,赢得了满堂喝彩。
启程时刻快要到了。在送亲的祝酒声中,耐烈呼乘马绕自家蒙古包三圈。看到与自己的父母和朝夕相处的姐妹们将要分别,耐烈呼泪流满面。她跳下了马,与娘家人拥在一起互相诉说慈爱、感恩、友谊之情,然后依依不舍地告别。
耐烈呼母亲边哭边唱相思之歌。她父亲也上前嘱咐着耐烈呼:“陶克陶胡可是咱蒙古人的好汉,你过门后可要尽力伺候他呀。”
“嗯!放心吧阿爸。”耐烈呼说,“草原上的雄鹰,我会呵护好的。”
说完,耐烈呼跨上了骏马,与迎送亲队伍一起依依不舍地出发了。
耐烈呼的父母在蒙古包前目送,一直到望不见他们的背影才慢慢地回到家里。
路上,新娘耐烈呼在伴娘的陪送下,同陶克陶胡的娶亲队一起,兴高采烈地走着。耐烈呼缓慢而行,故意落在后面。草原上的习俗,新娘走快了会被人说是急不可耐,公婆家的人也会笑话的。娶亲和送亲队伍都想抢先到陶克陶胡的新房里。据说,女方要是先到,便压住了公婆的锐气,男方队伍自是当仁不让。双方在草原上都尽情驰骋,互相追逐戏逗。
陶克陶胡和耐烈呼并辔而行,伴娘知趣地躲到了一边。陶克陶胡望了望耐烈呼那红纱遮掩下的脸庞,激动地说:“我总算娶到你了。”
耐烈呼嫣然一笑:“说,你想了多长时间了?”
“这你还不知道?都快一年了。这一年的每一天里,我都是度日如年。”
这话却是真的。一年前的夏天,陶克陶胡刚加入到了会兵打击土匪。一日,一股土匪被陶克陶胡他们打散,土匪头目跨上战马,狼狈而逃。陶克陶胡见状,猛拨马头追了上去,就在马上要追上土匪头目时,没想到这家伙忽地回首一枪,陶克陶胡措手不及,被击中了右臂,翻下马来摔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辆吱吱行走的勒勒车上。陶克陶胡非常着急。环顾四周,只见勒勒车穿行在柳棵子中间。他以为是被土匪捉住了,但低头一看,右臂已经被包扎好了。陶克陶胡忍着全身的剧痛,艰难地抬头望去,一个俊俏的背影映入眼帘,这就是耐烈呼……他们就这样相爱了。陶克陶胡每天晚上彻夜难眠,眼前都是耐烈呼那俊俏的身影,挥之不去。
耐烈呼柔情似火地说:“等了一年,终于等到这一刻。我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你能陪我度过这幸福的一生。”
“能娶到你是我陶克陶胡前世修来的福。我们风风雨雨相伴,即使是查干湖都干涸了,我们也不分离。”陶克陶胡说完,取出了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这红珊瑚做成的戒指,象征着我火红的心,现在,把我的‘心’交到你的手上吧。”
从后面赶上来的那顺巴图听见了,笑着说:“还没到家就交换信物了,这可太心急了吧?哈哈哈。”
耐烈呼不好意思地笑了。
娶亲到家,陶克陶胡和耐烈呼下马前,二人携手先绕蒙古包走三圈。下马后,二人拿着马鞭,双双穿过两堆旺火,接着迈过两个马鞍,表示爱情的纯洁、忠贞不渝,象征着婚后生活的兴旺幸福、纯洁安康。
婚礼开始了。陶克陶胡和耐烈呼按照祖先传下来的规矩拜佛祖和灶神。拜灶时,在灶里燃起旺火,新人并排跪在一起。红彤彤的火苗欢快地向上窜着,似乎是在向这二位新人贺喜。陶克陶胡跪下时,膝部压着耐烈呼的袍子边,以示男贵女贤。这时,那顺巴图的父亲拿过一个特地为婚礼而准备的白布口袋。白布口袋上各有一个日型和月型的入口。陶克陶胡将右手插日型入口处,耐烈呼伸左手插入白布口袋的月形处,手携手,表示同心同德,永不分离。然后,再拜恩和夫妇,并和小姑小叔等亲属一一相见,互献洁白的哈达,互赠鼻烟壶。陶克陶胡也向新娘的亲友礼拜……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光绪十九年,陶克陶胡与耐烈呼已经生活了十一年,养育了五男一女,并继承了四等毫克台吉的头衔,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陶克陶胡这六个孩子分别是:长子德力格尔、次子奈玛、三子努特克图、四子班查克其,五子朝乐蒙,女儿杜烈玛。
025:第六章:圣湖畔,陶克陶父子齐抗垦 '本章字数:3390 最新更新时间:20120608 01:06:28。0'
二、 聚众起事
光绪年间,朝廷为了缓解国内的紧张局势,弥补数以万计的对外国人战争赔款。统治者们大量开垦东北土地还嫌不够,便把目光投向了沃野千里的蒙古大草原。从光绪二十八年开始;朝廷在东北和东部蒙古各地推行‘立宪新政’。借‘移民实边’和‘官垦’的名义;增设衙门,派遣官员和士兵丈量土地;大量挤占蒙古牧场。后来,山东、直隶等地大批破了产的农民也大量涌入到蒙古草原开垦牧场。未被开垦的草原受到影响,逐步沙化了,蒙古人生活举步维艰。
自古以来,蒙古人以牧业为生,借助着长生天的庇护,逐水草而居,过着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失去了牧场,蒙古人该如何繁衍生息?没有了牧场,就等于是失去了牛羊、失去了饭碗,官府和王爷的苛捐杂税,还有那王府演戏设宴、采办物品等摊派该如何应付?
不久,科尔沁右翼中旗的宝彦图逃难,来到了陶克陶胡的家中。宝彦图的到来,打破了陶克陶胡宁静的生活。
一日,陶克陶胡无事,准备了一些酒肉,与宝彦图喝酒聊天。因为宝彦图来了好几天,陶克陶胡一直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来逃难,怕引起误会,好像觉得他陶克陶胡要撵宝彦图走似的。几碗酒下肚之后,话题自然扯到了宝彦图逃难这件事上来。陶克陶胡问宝彦图:“你生活上还说得过去,却为何要逃难?”
“唉,说来话长。还不是化黎雅顺那件事给连累的。化黎雅顺死后,官兵经常来查参与的人,这其中当然有我。”宝彦图说。
“你参与了化黎雅顺那件事?”陶克陶胡问。
宝彦图说:“我们科尔沁旗上至贵族,下到普通牧民哪有不参加的?”
陶克陶胡说:“我也听逃难过来的牧人说过,只是只言片语的,到底是咋一回事?”
宝彦图说:“化黎雅顺起事的那一年,我们科尔沁右翼中旗扎萨克亲王色旺诺日布任哲里木盟盟长。这个人性情残暴,欺压百姓,已经到了‘不见新血不进酒食,不听惨叫不思饮’的地步,牧民们在背地里都称他是‘道格沁’(残暴)大王。为了聚敛财富,色旺诺日布经常巧设名目,对旗里的牧民摊派各种苛捐杂税,无休止地征调各种徭役,大兴土木,兴建王府;还大量出卖旗地或放垦荒地。弄得科尔沁草原越来越小。民不聊生,鸡犬不宁,全旗牧民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化黎雅顺曾是色旺诺日布的贴身侍卫,是管旗章京乌冷嘎的儿子,也是一个蒙古贵族。但是,他颇具正义感,不像其他贵族一样欺压牧民。‘道格沁’大王的残暴行径都被他看在眼里,加之他的父亲乌冷嘎就是被这个残暴大王残害死的,因此,民恨家仇促使化黎雅顺决心起事。”
陶克陶胡打断了宝彦图的话:“咦?迫害本旗贵族,朝廷不查么?”
“色王一手遮天,哪个愿得罪他?”宝彦图接着说,“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三月初三,化黎雅顺、华立彦兄弟二人带领王府家奴、旗兵以及数千名愤怒的牧民高喊‘消灭道格沁大王,镇压哲里木盟魔鬼,还我牧场!’‘色旺诺日布从科尔沁草原滚出去!’‘还我饭碗!’‘为管旗章京乌冷嘎报仇!’等口号,手持棍棒,浩浩荡荡地冲进了王府。色旺诺日布一看事情不妙,只好连滚带爬地翻过围墙准备逃往承德,向热河都统求救。然而,他并没有逃脱掉牧民们对他的惩罚。在逃跑途中,化黎雅顺兄弟二人率及民众紧追不舍,他只好藏匿于葛根庙,请求莫勒根活佛庇护。这时,跟在他身边的总管、侍卫们都溜走了,再也没人替他抵挡了。尽管有威望颇高的莫勒根活佛担保,但愤怒的民众还是不买帐。无奈之下,这个残暴的王爷在牧民们的威迫中,只好解下自己的裤腰带吊死在葛根庙里。残暴大王就这样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这太解气啦!”陶克陶胡说,“祸害我们蒙古人的败类就该自己吊死。”
宝彦图摆了摆手,说:“这只是呈文里的说法。其实,色王是化黎雅顺兄弟二人用枪给击毙的。王府为了保全王爷们的面子,才在呈文里撒这么个大谎。这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朝廷闻知震怒,怕这种抗垦演化成大面积骚乱。于是,派钦差大臣裕德率重兵前来剿办。为保护民众,化黎雅顺兄弟二人挺身而出,承担了造反的全部责任。他们被官兵抓往奉天,并被斩首悬极示众。”
陶克陶胡听宝彦图讲完后,对化黎雅顺兄弟表示钦佩至极,由此也联想起郭尔罗斯前旗齐王爷无限度开垦放荒、欺压百姓的罪恶行径。他当即就说:“化黎雅顺兄弟是蒙古人的真英雄!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旗的齐王跟色王没啥两样。他们像蚂蝗一般,残酷吸食蒙古人的膏血,等逼得我们活不下去了的时候,咱就组织人马准备枪支,也像就像化黎雅顺那样造反。就是脑袋搬家也要和出卖旗地、出卖蒙古人利益的王爷抗争到底!”
宝彦图道:“抗争?这些年咱草原上抗垦起事的还少么?那一次成功了?唉,认命吧!”
“认命?我就不信。真要是活不下去了,就来个鱼死网破!那些包地的汉人不是常说‘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个疤瘌’么?只是,化黎雅顺兄弟太傻了,没有抗争到底,竟然自投罗网。换了我,才不会哩。”陶克陶胡说。
宝彦图道:“别说醉话了。要是让王爷听见,会对你不利的,再说你还是四等毫克台吉呢。”
陶克陶胡“嚯”地站起身来:“我们不能光想着自己,要为我们全体蒙古人想想。照这样下去,恐怕我们蒙古人会灭种了呢!”
“为我们全体蒙古人想想?现在的蒙古人还不跟一团散沙一般。”宝彦图无奈地说。
“那我们就团结起来,一起干!”
早在乾隆五十六年,郭尔罗斯前旗的辅国公恭格拉布坦不顾蒙地封禁政策,自行招民垦荒,不断有内地农民“流寓旗境,渐事垦种。”为日后大面积官垦埋下了伏笔。
盟长、科右中旗的巴宝多尔吉王爷死后,按例应由副盟长图普乌勒吉图升任盟长。但巴宝多尔吉之子色旺诺尔布桑宝??也就是人称“道格辛”大王拒不交盟长大印,并跑到理藩院活动,被任命为哲里木盟盟长。后来色旺诺尔布桑宝被化黎雅顺逼得上吊之后,巴王的另一个儿子??业喜海顺袭任图什业图旗和硕亲王,但并末被任命盟长。袭位五年的齐默特色木丕勒感到时机已到,凭借各种门路于光绪二十八年被任命为哲里木盟副盟长。时隔不久,即在光绪三十一年又从扎赉特旗争来了哲里木盟盟长兼兵备扎萨克的职务,终于登上了总领哲盟十旗的盟长宝座。齐默特色木丕勒承袭郭尔罗斯前旗扎萨克辅国公不久,便向朝廷奉献了效忠白银一万两,由此,得到了光绪皇帝的褒奖,得以进京面君。齐王进京的目的无非有两个,一是为请皇帝恩准其三叔阿玛尔青格尔图为扎萨克旗庙执政喇嘛,利用宗教维护自己的权利;二是为巩固自己在旗内的统治,并扩大自己在哲里木盟诸王中的影响。这个齐王爷后来还出任了溥仪的伪满洲国蒙政部大臣,成了末代旗王,并参与了溥仪登基等伪满洲国许多重大历史事件,这是后话。
齐王袭任后,为了尽快解脱债台高筑的困境,他借“官垦”这个机会出卖了本旗的宝巴牧场之后,又出卖了艾银吐的全部牧场,赚取了大量的银两。为了攫取更多的金钱,他策划出卖二龙索口、赛音胡硕和塔奔塔虎一带的牧场。塔奔塔虎的蒙古人一听,炸开了锅。
一群塔奔塔虎蒙古人来到了陶克陶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