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道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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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道绵绵-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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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说:“我就是阿不尔斯郎的牧羊人。”
“这么巧?”德力格尔如释负重地出了一口气。
“既然是他的亲戚,你等着,我去告诉他。”牧羊人说完,跨马而去。
阿不尔斯郎是上都音高勒的大户,他的牛羊望不到边际。当阿不尔斯郎听说乌珠穆沁旗桑宝章京派来的贵客来到了自己牧场时,马上奔到边界,以蒙古人最隆重的礼节迎接这三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到了阿不尔斯郎家里,自是烤全羊、马奶酒招待。德力格尔和阿不尔斯郎年纪相当,都是二十六岁。席间,二人交谈得颇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阿不尔斯郎趁兴提出要结拜为“安达”。
德力格尔有些踌躇不决,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答应。阿不尔斯郎一见,以为是德力格尔不愿意,也有些不高兴。
德力格尔急忙解释:“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怕连累你。”
“连累?咱要是‘安达’,就应该为朋友披肝沥胆,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害怕什么连累?”
“这??”
阿不尔斯郎故作责怪地说:“你要是再推脱就算了。”
德力格尔想了片刻,说:“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不是我远房舅舅的亲戚么?”
德力格尔淡淡地一笑:“陶克陶胡知道吧?我是他的大儿子!”
阿不尔斯郎猛地站起来,像盯着陌生人一般严肃地望着德力格尔。好久,他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连忙坐回到德力格尔身边,拉着他的手,说:“我说呢,今天一早,喜鹊喳喳直叫,我寻思着一定会有好事。果然,有贵人来到了我的毡房啊!我当是啥‘连累’呢,原来是这样。放心吧。陶克陶胡是我心目中最崇拜的英雄,能和他的儿子结拜为安达,那陶老爷岂不成了我的义父了么?”
德力格尔说:“我额奇格也和桑宝章京结拜为安达的。”
“那就更好了。陶老爷和我远房舅舅是安达,如果我们也是安达,你我之间的辈份还是一样的。”说完,阿不尔斯郎豪爽地大笑了起来。
“能和您这样的人结为安答,也是我德力格尔的荣幸。”
“我也是这样想的呀。对了,德力格尔,你是几月出生的?”
“二月十八。你呢?”
“三月二十。比你小三十二天,那你是哥哥。”阿不尔斯郎说。
“好吧,那我们就举行结拜仪式。”德力格尔说。
阿不尔斯郎听罢,急忙叫人准备结拜用的物品,接着引出了自己的妻子与德力格尔相见。二人折箭立誓,歃血为盟,并交换了礼物,结拜为兄弟。
结拜仪式弄完后,几人又喝了一通酒。德力格尔这才拿出了桑宝的信。当阿不尔斯郎看到桑宝的信上要他卖给来人两百只羊时,他说啥也不收银子,说是托桑宝舅舅的洪福才有了今天。而且,他们两人还是安达,这两百只羊算啥?不管阿不尔斯郎怎样推脱,德力格尔还是偷偷留下了几百两银子。
第二天一大早,阿不尔斯郎似乎是猜出了他们进多伦诺尔城的动机。他追着德力格尔问:“大哥,你们带着羊只进城,一定是要做什么大事吧?”
德力格尔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阿不尔斯郎见此情景,说道:“好了,我就不追问你们了,省得你们为难。你们一定是到那里干大事的。那里危险得很,我常去多伦诺尔城,对那里非常熟悉。还是我带你们去吧。”
德力格尔说:“那可不行,出了意外,会连累你的。你不像我们,你有家,也有自己的牧场。”
阿不尔斯郎说:“连累不了的。有我跟着,关键的时候能替你们挡一下。再说,那里的富盛永商号的刘三银掌柜的与我相识,我们可以住他那里,安全一些。”
“那也不行!就怕出现万一。如果出现意外,我们杀出一条血路跑了,你咋办?你不能跟着我们。”德力格尔说啥也不同意。
阿不尔斯郎在德力格尔身边磨了半天嘴皮子也没见效果,只好说:“到了那里,如果真的需要有人帮助的话,你们就到老梧桐街的富盛永商号去找他们的大掌柜刘三银。他在我的牧场可是有不少的牛羊的,他不敢不帮你们。”
“嗯!”德力格尔含含糊糊地答应着。
“好了,趁现在羊群还没撒场,赶紧挑一些肥壮的吧。”
“用不着。反正我们去那里不是真正地做生意,挑一些瘦弱的就行了。”
“这次轮到我说不行了。你们一定要挑一些肥壮的。至少到那里还能多赚一些银子,也许用得着。”阿不尔斯郎说。
“那就随你的便吧。”德力格尔无奈地说。
阿不尔斯郎说,“不过,进多伦诺尔官兵会盘查的很严,你们晚上千万不可上街,遇事要机警一些。我送给你们一个字。”
“啥字?”德力格尔问。
“装!这些年,那些汉人也经常糊弄咱蒙古人,你装得越傻,就越安全。”
“装得越傻就越安全!好,我记住了。”

从阿不尔斯郎的牧场出来,德力格尔他们把自己的匣子枪用毡布裹好,埋在了离他家不远处的一株大榆树下,并做好了记号。他不能把枪支留在阿不尔斯郎的家里,他怕连累了他的安达。
随后,三人赶上这两百只羊踏上了通往多伦诺尔的路。他们都是蒙古人,对于赶运牛羊,自是行家里手。除了东北蒙古口音以外,在路途中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所以,德力格尔一再告诫吉日格勒和巴根那不要多说话。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扮作哑巴,而他自己尽量说蓝旗一带的标准蒙语。昨天晚上,他跟阿不尔斯郎学了半夜,尽管学的不完全像,至少也能蒙混过关了。
从阿不尔斯郎的牧场到多伦诺尔城要经过坐落在金莲川草原上的元上都遗址。金莲花草原,水草丰美,牛羊成群,金莲花盛开。这里曾经是辽、金、元三代帝王的避暑胜地。不知陶醉了多少帝王将相、文人墨客、芸芸众生。但现在已是入冬时节,荒草遍野,早已不见了心仪已久的金莲花。
元上都是元世祖忽必烈在草原上兴建的都城。这座都城是由刘秉忠设计的。这里曾经是整个蒙古草原乃至世界的中心。元代的十一位皇帝中竟有六位在这里举行登基大典。每年四月,元朝皇帝便来上都,九月秋凉返回大都,皇帝在上都的时间长达半年之久。皇帝在上都期间,朝廷诸司都分司相从,以处理重要政务。除此之外,皇帝要狩猎行乐,要举行蒙古诸王贵族的朝会和传统的祭祀活动,还要接受番邦使节的朝拜。当时,元上都曾拥有十一万人口,城垣周长十六里多。城内有官署约六十所,各种寺庙堂观一百六十余处,驿道四通八达,为漠北与中原的交通枢纽。黄金家族在这里辉煌了一百年之后,这都城竟然成了眼前的这个样子。作为蒙古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直系后裔的德力格尔,此刻,犹如见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一般激动。他将随身携带的马奶酒郑重地洒在了残存的御天门边上。当年,自己的祖宗们便是从这里出入的。最后,德力格尔登上了龙岗山。蜿蜒曲折的上都河,宽阔起伏的金莲川草原一览无遗……环顾眼前这一片片杂草丛生的废都,德力格尔三人心情沉重,停留了很久。
路上,他们不时碰到多伦诺尔派出巡逻的清兵,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可这些清兵都认为他们是白旗、蓝旗一带的牧民进城做交易的。在随意盘问了几句,并收上些“买路钱”之后,也就没再麻烦他们。看来,桑宝章京的主意是对的。
第二天,也就是他们从乌珠穆沁草原出发后的第五天,德力格尔三人到达滦河北岸,距多伦诺尔城已经没有多少里路了。望着这养育过蒙古人的大河,德力格尔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往前走去。前面,是一座宽阔而高大的木桥。大桥有二十丈长、三丈宽,是用上等的松木建造的,这是进入多伦诺尔城必经之地。现在,河水尚未完全封冻,德力格尔他们只能赶着羊群从桥上经过。桥上,几名懒懒的八旗兵在守卫着。
河对面搭着几个他们非常熟悉的蒙古包。不过,这并不是蒙古人的住所,而是多伦诺尔城内的商人为了抢生意,特地出城迎接蒙古人歇脚的地方。一个叫“义兴魁商号”的张掌柜奔过河来与他们搭上了腔。有了这个张掌柜的说话,守桥八旗兵没有难为他们。双方确定好收购羊只的价钱之后,这个张掌柜的兴奋极了。因为他出了市面上最低的价钱,收了一大群两三岁口的绵羊。而且,他还要把德力格尔他们接回自己的商号,殷勤伺候着。这样,这几个蒙古人若是再购入生活用品时,必须经过义兴魁商号。张掌柜的又可以美美地赚上他一大把了。
德力格尔正需要这样的人带他们进城,尽管他们并不需要买什么生活用品。
城西北门口,因为这个商人的缘故,把守大门的绿营兵并没有过多盘问,便放他们进城了。
  
   038:探虚实,抗垦者乔装潜古城 '本章字数:3772 最新更新时间:20120702 06:32:15。0'
 
 三、智取情报

义兴魁商号在城东的二道街。巧的是,这家商号的对面就是清军存放武器枪械的弹药库,当地人叫它“武库”。离“武库”不远,就是“演武厅”,清军动态,一览无遗。
不用德力格尔他们担心,义兴魁商号张掌柜的早已经把吃住都安排妥当了,就在商号院内的贵宾房。并且,伺候得非常周到,就连德力格尔三人上街都由张掌柜的安排小伙计们随行。只要他们看上的商品,都由这个商号结账。所谓的结账,自然是从他们的卖羊款中扣除。这个中的猫腻,商人们都清楚。当然,德力格尔不会去计较这些,这让德力格尔他们无形中多了一道护身符。至少,没有人盘问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天,他们又到街上转悠。到了老梧桐街,富盛永商号的招牌还是非常显眼的,老远就能看得见。德力格尔来到了商号门前,原本想进去,见见阿不尔斯郎的朋友刘三银,顺便打听一下需要的情况。但转眼一想,不行。他怕一个小小商户的掌柜不可能知道官府的城防部署。而且不知对方底细,话语中稍有不慎,暴露了自己,得不偿失。
巴根那道:“阿不尔斯郎说这商号的掌柜是他的朋友,我们进去问问。”
德力格尔一把掐住了他的胳膊,小声说:“让装哑巴,你怎么忘了?”
带他们出来的小伙计见德力格尔在这里观望不语,以为他们要买鞋,便往里走。德力格尔以还要逛街为由,顺着东盛街走了下去……就这样,城市布局图画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弄到清军的兵力部署了,这可是难上加难。不管怎样,必须把兵力部署弄清楚,哪怕是在多伦诺尔再多呆上几天。否则的话,额奇格率领弟兄们攻城时,两眼摸黑,伤亡会很大的。

在义兴魁商号住下后,德力格尔时常焦急地窥望对面“武库”的动静,希望能找到一个突破口,打探到那里的情况。一天,一个清军的哨官来到了商号,德力格尔一见,机敏地躲到了门后。只见他进了掌柜的上房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走了出去。德力格尔有些着急。难道是露出了什么破绽?也许不是。如果那样的话,他们早就来商号抓自己了,何必要来打探动静?德力格尔仔细地观察着。一连两天,这个人都到这个商号闲逛,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般。德力格尔断定,他是这个商号的熟人,得想办法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德力格尔把那个负责照顾他们的小伙计叫来,问道:“常来这个商号的那个军爷是谁?是不是来找我们蒙古人麻烦的?”
“他呀,叫张春才,是我们大掌柜的远房侄子,可爱喝酒了。他在对面‘武库’驻防,没事就到我们商号来找酒。别害怕,没事的。”
爱喝酒?这好办!得到这个消息后,德力格尔叫这个小伙计上街买了一些小烧锅、道口烧鸡、老号酱牛肉、花生米之类的酒菜,摆在他们住的房间里,专等这个小哨长上钩。
黄昏时分,这个哨长张春才又来到义兴魁商号转悠,但没人理他。张春才长着个又大又红的酒糟鼻,一看就是个酒鬼。在他将要出门的时候,德力格尔迎了上去,故意与他撞了个满怀。
“哎呀,军爷!瞧我莽撞的,竟撞到了您身上。”
张春才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他也知道,这是掌柜的客人,不能骂。他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蒙古蛋子,没啥教养……”
德力格尔装作没听见:“您看这事儿弄得。来,到我房间里,我那儿有现成的好酒好菜,给您陪个礼!”说完,德力格尔顺势拽住了他的胳膊。
这个哨长嗜酒如命,但饷银不多。他常到远房叔叔这里蹭吃喝,惹得他婶子老是给他白眼。这会儿,见这个蒙古人邀请自己喝酒,那还能不乐?但嘴上还假作推辞:“我刚吃完饭,这、这合适么?”
“有啥合不合适的,交个朋友嘛。”说着,德力格尔硬拽着他走向自己住的房间。
张春才也就半推半就地跟着德力格尔。进屋后,两人在炕桌边盘腿坐下,张春才望着小桌上的酒肉,眼里几乎冒出了绿光。吉日格勒和巴根那两人则在外屋假装喝茶,警惕地望着院内,防止别人闯进来。
张春才打开酒坛子闻了闻,羡慕地说:“这是正宗的喇嘛庙六年小烧,好贵呢!你们蒙古人真有钱!”
“哪里啊!这不,刚卖了羊,摆两天阔呗。再说,我们常年在草原深处,就是有银子,也买不到这么好的酒菜。”
“哎呀,真是好阔气哦!”
“看啥好,您先垫巴一下?”德力格尔说。
“我就不客气了!”
张春才扯了一大块酱牛肉。然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嘴里还嘟囔着:“你们是哪个旗的?”
“正白旗。”
“正白旗?听说你们那儿马匪可不少啊。前几天,协台衙门的人还去剿办了呢。”
德力格尔怕漏了陷儿,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茬:“来,喝酒!”
两碗酒下肚,张春才的舌头有些发直。要是再同海量的德力格尔喝下去,恐怕他就下不了炕了。德力格尔借着这个机会赶紧套他的话:“军爷,您在军中哪里高就啊?”
张春才说:“……我们是防汛千总署的绿营兵,也叫‘诺贡图克’。”
德力格尔说:“‘诺贡图克’?是绿营兵的意思吧。”
“对。你是蒙古人,知道的。”
德力格尔假装疑惑地问:“怎么又是八旗兵、绿营兵的?弄得我们蒙古人好糊涂。”
“这个你肯定不懂了。八旗兵是由朝廷八旗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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