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兴云无奈,只好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穆兴云坐下之后,戴章勋继续问话:“穆大人,你说是诬陷?那好,带证人!”
周青山带着十几个商民代表走到大堂上,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穆大人说你们是诬陷。按照我大清《台规》,诬陷官员者,将处以绞刑。你们可要说清楚!”
一个胆大的商户,指着穆兴云说道:“回大人!包括被害商人王兰田在内的我们这些商户,主要是跑东北路生意的。走着条路,必须经过经棚一带,而穆守备以前就驻扎在那里。我们每次经过这一带时,穆大人和他的手下都要给我们按上一些罪名。要是不给他银子,他就会把我们关起来。三个月前,我就被他们敲诈了一千两银子,在收银子的时候,穆大人每次都狂妄说‘为官不要钱,犹如妇人不养汉’。我们都是商人,一般都会记住银票的票号的,大人您可以派人去查!”
他说完,其余的商人这个说穆兴云诈了他两千两,那个说他诈了五百两的。
戴彰勋听完商户们的证言后,质问穆兴云:“听了这些指正,你还要说商户们诬告你!?”
寒冬腊月,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穆兴云的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心里清楚的很,《大清律例》上规定,一个普通人敲诈银子五十两就要蹲一年监狱。而官员敲诈五十两就要按平民判决的数倍去蹲监狱,大概有五年吧。自己敲诈了这么多的银子,不知要到哪辈子才能把监狱蹲完呢!他望了望站在大堂外商民中间的魏师爷,无奈地说:“这些人都是刁民。既然他们这么说,本官也没有办法,本官只有一张嘴,说不过他们。这样吧,本官先回协台衙门,写一个书面呈文交到您这儿,用来洗清本官的冤情。”
说罢,他不等戴彰勋是否同意,就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想走?事情还没完呢!”戴彰勋厉声喝道。
孙立明稳如泰山,因为他已经将那两个马弁交到了同知署,而且昨晚还接到了戴大人的密信,知道好事还在后面。而静观其变的守备刘兰芳有些坐不住了。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他,确实看了不少的书,像《大清律例》《大清律例集解附例》《大清新刑律》这一类的书常看,知道这里面规定了官员犯罪要实行“连坐”。也就是说同级官员犯了罪,而同一个衙门的官员又知情不举,就会被朝廷施以“降级”“入监”“流放”等惩罚。穆兴云这小子没给自己带来一点好处,反而要被他连累。要是被流放到了宁古塔,为那些旗人当奴才的话,还不如死了。不行!得赶紧向戴大人靠拢,摘开自己。想到这儿,刘兰芳接过话茬,对穆兴云发了难:“哟!穆大人,还有这事儿啊!您急着回去干啥?想回去搬救兵呀!不过,您就是找来救兵,他们也不会听你的,他们归戴大人节制。”
孙立明也挖苦地说:“就是!您这一走,不是敲诈也成了敲诈了嘛,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喽。我看您还是等戴大人把案子审完吧。”
“哼,本官到底看他还说啥!”穆兴云无奈,只得又坐回到了那把似乎是长了钉子的椅子上。
有了两个守备的支持,戴彰勋更是胜券在握了,他接着质问穆兴云:“我问你,天意德商号的伙计张金义是怎么回事?”
说罢,戴彰勋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穆兴云的目光与之一碰,马上又转移开来。他说:“张金义是陶克陶胡的探子……”
刘兰芳立刻打断了穆兴云的话,对戴彰勋说:“戴大人!本官听说穆守备抓到了陶克陶胡的探子。于是,要求与穆守备一同会审,好弄一些陶匪的情报。可穆守备死活都不同意。是不是抓错了呀?”
孙立明也说:“刘大人说的没错,我们二人都找过穆大人的。”
穆兴云抢过话茬:“本官还没审完,你们组织什么会审?”
孙立明反问:“抓住了陶克陶胡的探子是协台衙门里的大事,特别是在陶匪将要攻打多伦诺尔的关键时刻,我们怎能不会审?”
戴彰勋等几位守备把话说完,又道:“哼!他是不是陶匪,你穆大人没有证据,说了也不算。??孙大人!麻烦您到协台衙门右营提出张金义,我们大家来审一下。”
“好!”
孙立明走下大堂,健步如飞,直奔协台衙门。工夫不大,孙立明带着几名八旗兵抬着奄奄一息的张金义走出了协台衙门大牢。路上,孙立明将王兰田被害一事告诉了张金义,张金义如同五雷轰顶??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穆兴云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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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遇险阻,杨总督力援戴同知
虽然,戴彰勋审清了穆兴云杀害王兰田一案,但让穆兴云伏法又是另一回事。穆兴云的背景还是很深的,前来游说的口北道邢道台的钱师爷也惹不起。戴彰勋不得不求助于直隶总督杨士骧……
一、逃到了口北道
师爷魏德财出了南堡门,一路向南狼狈地狂奔。他的骑术虽然没有蒙古骑手那般娴熟,尽管天气也异常寒冷,但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不断地抽打着坐骑,路上还累死过一匹马。路过一个个驿站时,他连续倒换了几次马匹,竟然在一天一夜之间逃奔到了口北道所在地??宣化府。那些跟随着他的八旗兵早就被仍的不知了去向。到达宣化府城外,城门尚未开启,魏师爷像一头围着磨盘的毛驴一般焦急地乱转。在苦苦等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城门打开了,他急忙奔到道府门口等候。
道府大门一开,魏师爷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了门房。满脸睡意的值班衙役看了看这个满身尘土的家伙,不满地骂了一句:“这是口北道府,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一个小小的衙役竟然如此猖狂,要搁在平时,他早就开骂了。但事情紧急,魏师爷不能冲撞。他赶紧将自己的名刺递了过去,满脸堆笑地说:“我是多伦诺尔协台衙门右营守备穆兴云的师爷魏德财,我有急事要求见道府师爷钱占田。请您通融一下。”
值班衙役见来人操着浓重的江浙口音,来找道府里的红人??师爷钱占田,知道二人关系非同一般,马上又换了脸色,回道:“原来您是找钱师爷啊,咋不早说?不过,他老人家在不在,我可不知道。”
魏德财焦急地问:“难道不在?钱师爷去哪了?”
“这一段时间,钱师爷总是随道台老爷往保定府跑。听说,道台老爷要升迁了呢。”
“这、这可咋办?”魏德财害怕了。因为他开的通关路引,只填到宣化,往保定走过不去,那样,他只得返回多伦诺尔。他急忙去掏口袋,想取一些碎银通融一下。谁知,跑的狼狈,竟把银子丢了。
衙役一看,忙说:“钱师爷的人来道府是不用使银子的。您别着急,我到后面看看钱师爷回来没有,你到门房等着吧。”
说完,衙役一路小跑,到府里去找钱师爷了。
在门房里,魏德财哪还有心思坐着?他不时向门口张望,只要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就立刻奔向房门。道府里人多,官员们来来往往,这让魏师爷白白站起了好多回。这一次,他没有白白站起,只见钱师爷那慢悠悠的身影,随着那个值班衙役走了过来。他赶紧跑了出去,作了个揖,急切地说道:“钱师爷!我有急事……”
钱师爷见魏德财这副德性,而且又这么远地从多伦诺尔厅跑到道府,知道就是非同寻常之事:“走,到我外面的公馆里去说!”
出了道台府大门,钱师爷招了一辆买卖车,二人坐了进去。
“到钟楼街!”钱师爷吩咐。
“好嘞!”车夫一甩鞭子,“驾??”轿车向东跑去。
一路上,魏德财几次说话,都被钱师爷打断。钱师爷的小公馆到了。这个小公馆隐藏在巷子尽头,院门只是一扇单开小门,毫不起眼。一个仆人打开了门,二人穿过小院,推门进了屋子。只见屋内四处摆放着奇珍异石,让魏德财眼花缭乱,这其中有一尊最为瞩目的玛瑙佛像便是魏德财他们送来的。一进屋,钱师爷就责备道:“你怎么连这都不懂?这里是道府所在地,派系繁杂,耳目众多,你怎能如此毫无遮拦地讲话?忘了我怎么教你的?”
“我改,我改!我真是有急事,这不,连夜赶过来了。”
钱占田师爷四平八稳地坐下,不慌不忙地问:“啥事儿?急成这样。是不是陶克陶胡马匪打到多伦诺尔了?”
魏德财说:“前辈,要是陶匪攻打多伦诺尔的话,我是不会着急的!眼前的这事儿可比那件事急得很。”
“比这事都急?你们该不是又捅了啥娄子了吧。”钱师爷问。
“我的钱师爷呀,”魏德财解释说,“那个戴彰勋到多伦诺尔厅担任抚民同知以来,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这小子根本不像个朝廷的五品官员。他经常和那些商民们站在一起,同我们作对!”
钱师爷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戴彰勋,受到过慈禧老佛爷的嘉奖,他自以为是包青天呢!他赴任路过这里时,我曾想会会他,但被他拒绝了。哼!有机会我跟邢道台说说,参他一本不就得了?”
“您听我说完,”魏德财说,“他把我那位雇主??协台衙门右营穆大人索要商人财物和杀死商人之事给抖了出来,并在同知署大堂审理。我出来时,这案子还在审呢!我看穆大人是完了。”
“收些银子也就罢了,干嘛还要杀人?”钱师爷白了魏德财一眼。
魏德财说:“不灭口不行啊!那个小商人要联合城内的商户到戴彰勋那儿去告我们,穆大人不得已才这么做的。这个案子要是被移送到直隶总督府那边审理,肯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的,穆兴云这个猪脑袋说不定会把给您送银子和上下为他打点的事儿都会给抖露出来。到时,咱们也都完了,您快想想办法吧。实在兜不住的话,赶紧给穆兴云他姐夫??陆大人捎信!”
钱师爷不满地说:“你们在下面老是惹事生非,出了事儿就找我消灾!”
“您快出出主意吧,要不我们都会被这事儿连累的。”魏德财接连乞求着钱师爷。
钱师爷不急不慌地说:“不要着急,他戴彰勋现在还没有权力抓穆兴云。”
魏德财急忙说:“可这事儿是在大堂公开会审,影响太大了,全城的商民都知道了呢!”
“事儿既然出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大人是朝中重臣,还能摆平这事儿。不过,最好还是把这事儿消灭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再说了,这案子的案卷到了道府,要先过我这关的。”钱师爷说。
“您是说,先不用告诉朝里的陆大人?”
钱师爷说:“嗯!我先试试看。一会儿,我告个假,这么冷的天,我还得陪你一起去趟多伦诺尔,去会会那个戴彰勋。”
“哎呀!要是您能摆平这事儿,我们穆大人还不知道要咋感谢您呢!”
“好说。以后,少给我惹点麻烦就得了。”钱师爷说。
魏德财听罢,急忙将那个王兰田送给他的玉扳指送了上去。
钱师爷接过来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把穆兴云杀人一事仔细地说一遍,我找一些对策……”
第二天一早,钱师爷和魏德财一起出发了。这草原不比内地,出行只有骑马,这让坐惯了轿子的钱师爷难以适应。魏师爷疾奔了一天一夜的路,钱师爷两天才走了一半。魏德财心急如焚,但不敢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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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说客
审案结束后,暂时将穆兴云“保护”了起来,戴彰勋的心里并不轻松。他寝食难安,一直在寻找着一种更为快捷的措施,以便迅速结案。在官场上多年的经历,让他非常清楚官府的办事效率、程式和用人背景:这个案子的全部卷宗首先要移送到口北道审理。口北道审阅结束后,再上到直隶总督府。然后,再由直隶总督府上到刑部,再由刑部上奏皇上审阅。皇上同意后,方可将其革职。最后,才能再审、定罪。在这期间要经过多少周折?要浪费多少时间?一旦发上变故,岂不是纵虎归山么?弄不好,打虎不成,反被虎伤。戴彰勋还听一些好心人讲,穆兴云的姐夫就是权倾朝野的内阁大学士陆润风。自己把他的小舅子抓了起来,他能不插手么?如果他在其中兴风作浪,反告自己私自缉拿朝廷官员,这案子不就搁浅了么?自己丢了乌纱帽无所谓,但不了解内情的商户们会怎么想?受害人家属会怎么看?再者,陶克陶胡很快要进攻多伦诺尔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将担任北部防御的主要将领给抓了起来,如果陶克陶胡在这个时候进攻多伦诺尔的话,如何进行抵御?如何力保古城?心乱如麻的戴彰勋在仔细地斟酌着这一盘难下的棋。考虑了许久,他决定还是先处理军事危机为上。戴彰勋把周青山叫了过来,令他去把守备和千总们找来,重新部署多伦诺尔城的防御。
这些人很快就到达了同知署。
戴彰勋招呼大家坐下,一阵寒暄过罢,戴彰勋把话转入正题:“各位大人!北部蒙旗又传回来可靠消息,陶克陶胡乘冬季东面清军无法清剿之际,日前正在做准备,不日将率马匪南下。本官猜测,陶匪南下的目的地应该就是我们多伦诺尔。他们想打下多伦诺尔后,得到一些物资过冬和补充其武器弹药,情况非常紧急。可就在这个当口,右营守备穆兴云却犯了重罪,本官也不得不将他暂时看管起来。这样一来,北部防区的八旗兵群龙无首。本官把大家召集到这里,就是要和各位大人商量一下我们多伦诺尔城的防御部署。对于这件事情,各位大人有何高见,请坦言之。”
自从戴彰勋抓了穆兴云,孙立明守备气也顺了,人也积极了许多。他思量了一下,第一个说了话:“当前,我们北部防线的部署确有一些疏漏。穆兴云只是一个草包,并无军事才能。他将自己部队一千五百多人放在十几里长的滦河边上沿线防御。极为分散。此乃一字长蛇之阵,犯了兵家之大忌。如果陶匪来攻,其首尾不能相顾,这种阵势,在夏季有滦河水挡着,我们再集中一些兵力守住大桥,尚能收到一些效果。但在这滴水成冰的冬季,滦河结冰,陶克陶胡可以率领他能征惯战的蒙古骑兵,轻易地从任何一处冲过来,突破防线,北部防区的官兵就会全线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