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娇笑着:“酒是酿的时间越长,越香呀。”
男人又道:“你跟了我,我绝不会让你受一丁点儿气的。我要在城里找一块最好的地方,给咱俩盖一处最好的房子。院子里要有亭子,要有花园。我还要给花园起个名字,叫‘逍遥园’。我就和你住那儿,过神仙日子,如何?”
“呸!”女的浪荡一笑,“跟我过日子?你撒谎都不脸红!让你叔叔知道了,不打死你才怪哩……”
男人说:“打死我?才不会呢。要是打死我,乌家可就绝后了。再说了,你舍得让他打死我么?”
“哈哈,到底是当过巡警局局长,真会哄人说话。”
原来,在六姨太房间里打情骂俏的是乌静池。
乌静池被戴彰勋撤了职,并关起来之后,乌良义尽管已经倒霉透顶,但还是尽了一个做叔叔的义务。他上下使银子打点不说,还以家产为他的这个侄子作保。好在乌静池没有犯什么重罪,同知署将他关了一段时间后,便将他给放了。乌静池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那个过去对他点头哈腰的狱典还嘲讽他:“乌局长,您慢走啊,啥时候回来做客呀?我给您留了一间上好的屋子。”
“大、大胆!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哎呀,乌局长,一早的时候咱还不是这样吗?”狱典不慌不忙地说。
他气歪了鼻子,可他已经落魄,拿狱典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乌静池被释放后,哪里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他身边的一个个狐朋狗友都躲着他这个落水狗,乌静池气得直跺脚。跺脚归跺脚,他也只能赖在乌良义家里,傻吃闷睡的。谁知,这家伙竟然眉来眼去,竟把他叔叔乌良义刚讨到手的六姨太给勾搭上了。
这个六姨太,就是去年秋天在山西会馆唱戏的那个“名角”??小桃红。那个年代,在多伦诺尔唱戏的是下九流,甚至妓女都要比她们高出一筹。这些人在台上唱戏时风光无限,情意浓浓。可到了台下,活像一群满街要饭的。要是有人讨她们做媳妇的话,这些戏子可算是烧了高香了。但乌良义偏偏喜好这口。那时,乌良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然年龄有些偏大,样子又极丑,但总算是多伦诺尔第一大户,金银财宝多得是。当媒人找到小桃红后,她兴奋得飘到了天上。接着一脚踹开了她那戏班子里的相好,也没等到八抬大轿抬她过门,便投入了乌良义的怀抱。虽说乌良义的大老婆死活不同意,但她哪里惹得起当家的,最后只好同意了。乌良义接过小桃红之后,便将她安置到了小偏院里,算是金屋藏娇吧。
乌静池二人从小炕上下来后,小桃红坐到了镜子前,一面整理头发,一面浪笑:“你总是说你要和我相好一辈子,那个老不死的咋办?”
乌静池边帮小桃红整理衣服,边说:“他还能活几年?我可是乌家的三代单传,这家业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再说了,他这家底还都是我爷爷和我爸爸给打下的,他可没有赚些什么大钱。”
“你为了我这样一个戏子,竟然置伦理于不顾?”小桃红在将他。
“啥伦理不伦理的。到时候,我得了这份家业,依旧呼风唤雨。有机会咱再去买个局长当当,他戴彰勋还能在这里呆一辈子?”
“你做不做官我管不着,只要你娶我就得。”
小桃红说完,等乌静池答复。
乌静池淫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脸:“我咋舍得离开你呢。”
小桃红妩媚地一笑:“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信你。来,咱们唱个小曲吧!”
乌静池一听,来了精神:“好!我来打拍。”
“咱们来唱个《西厢记》里的《仙吕调》《赏花时》如何?”
“妙,妙,妙!”乌静池的回答像叫春的猫一般。
小桃红唱道:“西洛张生多俊雅,不在古人之下。苦爱诗书,素间琴画。德行文章没包弹,绰有赋名诗价。选甚嘲风咏月,擘阮分茶……”
唱完,小桃红斟了一杯酒,笑盈盈地捧到乌静池面前,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看来,小桃红醉意盎然。乌静池也沉醉了,眼睛迷迷瞪瞪。他把着她的手,饮干了那杯酒。她再斟一杯,自己也干了。
不一会,乌静池的脑袋有些大了,他学着在妓院里听来的戏词,装作斯文:“酒壶常满,酒盅不空,啊??”
小桃红也带着浓重的醉意,浪声浪气地吟着一段句子:“生得于中堪羡,露着庞儿一半,宫样眉儿山势远。十分可喜,二停似菩萨,多半是神仙……”
不等吟完,二人便相拥倒在了炕上。巫峡云雨,高堂双面,使不尽的欢娱。
就在二人沉醉于花天酒地之时,乌良义懊丧地走进了院子。这几天的买卖,够他窝心的。刚才,他到祁家裕和票号拆解银两,祁家大掌柜说啥也不见他。这在以前,祁家大掌柜可是天天往昌盛德商号跑的。如今,连自己的老乡都躲着不见,更何况其他银号了。大老婆一见乌良义进了院,赶紧迎了上去:“当家的,您可回来啦。来,到我屋里看看我新买回来的狮子狗,可漂亮啦。另外我还有点事儿。”
乌良义推了她一把:“没空!”
说完,准备向小桃红的跨院走去。
大老婆怕好戏还没开场,她打发去偷听的人还没回来呢。于是,强拉硬拽地把乌良义拉进屋。
“有事儿快说!”乌良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都啥时候了,还浪费些银子来买这中看不中用得狮子狗?”
“当家的!也不是光看这条狮子狗。不过,我说了,您可别气着身子啊。”
“快说吧,没看我还忙着吗?”
大老婆心想,你忙个屁!还不是总惦记着那个小跨院里的小妖精?这时,一个二婆走进来对大婆说:“好戏开始了。”
大老婆连忙趴在乌良义的耳朵旁密语了几句。
乌良义猛地站了起来:“你要是胡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不信你自己去看看呀!”
乌良义急忙奔出屋门向小跨院跑去,大小老婆们幸灾乐祸地跟在了后面。
乌静池和小桃红大概是兴奋过了度,竟然忘记了插房门。乌良义推开房门,自然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两个人赤条条地叠在一起。好久,乌良义才缓过神来,抄起一把掸子抽了过去。
乌静池回头一看,糟了!他急忙披上衣服,跳下炕来,围着桌子乱转。乌良义身躯太过肥胖,而乌静池又瘦又灵活。这场景,活像一头老母猪在追赶一只兔子。乌良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大骂:“好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竟敢摸到自家炕上来了……”
“……叔……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你个王八蛋,遭雷劈的东西……我养你、喂你,竟然喂出一条狼来……”
“……叔!我不是王八蛋……我的好叔,这是头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你贼心不死……”
“……叔,真的是头一次……”
“……你给我滚……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乌静池想跑,但乌良义的大小老婆堵着门看笑话,出不去。情急之下,乌静池找个空隙,使劲一撞。乌良义的大小老婆们像王八一样仰翻在地上,乌静池狼狈地奔了出去。
085:第十九章:古城外 孙立明率部挡 '本章字数:4329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24 01:03:10。0'
这下搞砸了。乌静池原想偷吃一回腥,至于娶不娶小桃红,那只是嘴上说一说罢了。可没想到被自己的叔叔给逮了个正着。商号是不能回去了。到哪里呢?真是伤透了脑筋,早知道落到这步田地的话,说啥也给自己留一份买卖。乌静池灰溜溜地找了一家又一家,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过去的跟班的愿意收留他。这家伙的大名乌静池早就忘了,只知道他绰号叫“赖皮”,他过去经常替自己去收保护费。那次强拉硬拽金旺推牌九,并抢了金旺钱财的主使人就是他。
赖皮家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但不大,两间土坯房。因为年代久远,外面的地面高出屋内许多。进门时,稍不留神就会闪一个跟头。这在冬季倒没什么。夏天的时候可就不好过了,外面稍一下雨,雨水便会往屋里灌。所以,屋内总是潮乎乎的。
虽然找到了去处,可这家伙家里啥都没有,自己都吃不饱,那里还顾得了乌静池?好在有了一个睡觉的地方,不至于露宿街头。乌静池跑的匆忙,身上也没有带什么银两,他只好把自己腰上挂的一块玉石交给这个人,让他出去典当。
功夫不大,赖皮就从当铺返了回来。这块玉石很值钱,当了十几两。赖皮不傻,自己偷偷地藏了二两。
乌静池接过银子,说道:“走,咱俩找个饭馆来几盅,算是对你这份忠心的犒赏。”
赖皮乐得屁颠屁颠的。自打乌静池进去以后,赖皮过年都没有喝上酒。
乌静池不敢到城南,怕撞见乌良义,只好来到三道街一个偏僻的小饭馆里。二人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整个饭馆除了他们,没有什么顾客,倒是挺清净。乌静池过去是不来这种地方的,掉价。今非昔比了,当下,只能找这样的饭馆凑合了。
在上了两个小菜之后,赖皮殷勤地倒酒:“局长,您喝着。这菜不合口的话,我再给您调理几个。”
“以后不要叫我局长,现在不是了,叫大哥就成。你也坐下喝吧。”
“可您在我心里永远是局长呢!”赖皮恭维着。他蹲在凳子上,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差点把酒盅给吞了进去。
“大哥,自打您进去之后,我们这些跟着您的弟兄可惨了。没有了您罩着,我们都耍不开了。妓院、赌场和大烟馆见势,不仅不给我们银子,而且,他们的护院还揍哥几个。扬言说……”
“说什么?”
赖皮脱口而出:“说您?也不是了!”
乌静池听罢,心里燃起一股无名火,他把酒盅重重一墩,酒洒了一桌子:“他娘的!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任人锤’啊。这些王八羔子,等那个姓戴的走了,老子再得了势,看我咋收拾他们!”
“就是。现在除了我,别人都不敢跟您了。今天上午,那个曾经跟过我们的小五子到我这说您也去过他家,他就躲到别处去了。唉!现在咱家里没有银子,连都揭不开锅了,媳妇也跟着别人跑了……”
乌静池心里清楚,当前还不能得罪赖皮,否则,他自己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再说,要想东山再起,还得驱使这些人为他卖命呢。
“别担心,我知道你小子忠心。等我翻过身来,还能忘了你?到时候我再给你买上一处房产,给你娶个漂亮媳妇。来,咱俩喝酒。”说完,二人一饮而尽。
“大哥,您也够倒霉的。新来的二府爷听说很清廉,收拾了不少的官员呢。”
“清廉?这世上的官员能有几个?只是你不知道他们背后收礼罢了。你要记住,‘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等姓戴的走了之后,咱会时来运转的。”
赖皮听完乌静池的话,信心倍增。他放下酒盅,对着里面喊道:“喂!小二,我们的菜咋还没上齐呢,你们想不想做生意啦?”
店小二跑了过来:“后厨的人都忙着收拾东西去了……”
“收拾东西?你们不做生意啦?”
店小二道:“您二位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这多伦诺尔城都反了天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咋回事儿?”
店小二显得有些不耐烦:“陶匪要打进多伦诺尔城来了。大家都在忙着收拾细软,准备逃难呢。你们可倒好,竟然悠闲地喝起酒来,真让人佩服!”
如果是以前,店小二哪敢对客人说这样的话?看样子,事情真是有些紧急。
赖皮接茬道:“陶匪打就打进来呗,关我屁事!”
“屁事儿?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匪!听说,他们要血洗多伦诺尔。那可是见男人就杀,见女的就奸啊!您二位先喝着吧,我可要去收拾东西了。”
陶匪来了?乌静池和赖皮竖起耳朵,还真的隐约听到一阵枪炮声。看来,陶克陶胡已经离这老城不远了。
赖皮有些惊慌,他说:“大哥,陶匪要是打进来,咱的小命可就不保了。我看咱们还是避一避,我在乡下有个亲戚。”
避一避?乌静池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曾几何时,他是这座古城最有权势的坐地户,当然,不包括那些你来我往的同知署官员们。那时,乌静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有谁胆敢在他面前撒野?戴彰勋的到来,让这一切都灰飞烟灭,成了难以忘却的记忆,甚至是连一个生意店铺都没混上。乌静池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像一条疯狗一般,扑到戴彰勋身上,将他撕个粉碎!哼,你戴彰勋不让我得好,我也不让你过的舒坦!陶克陶胡不是要血洗多伦诺尔么?那才好呢!最好把戴彰勋给杀了,顺便捎上自己的叔叔乌良义。自己可以得到那份家产、得到小桃红不说,还可以有机会再买个局长什么的当当,这岂不是“两头乐”么?
这种曾经拥有过的权势与现实生活的巨大反差,在乌静池心理扭曲着,一种罪恶的想法在他心中暗暗生成。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我要报复!
做过巡警局局长的乌静池自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性,也知道陶克陶胡很难找到攻城的突破口。想到这儿,乌静池说道:“别喝了,我们到你家商量点事!”
“那这菜……”
“这算啥?走!”
“嗯……”
赖皮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桌子,顺手拿起一块风干肉边走边嚼着,跟随乌静池回到了自己家里。
回到了赖皮家那低矮的小屋,乌静池把想法一说,赖皮吓了一个激灵。他连忙摆手说:“大哥,使不得,使不得!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还顾得上脑袋?你现在活得不跟狗一样?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你想以后就这样活下去呀?”
说到了赖皮的痛处,他不言语了。
乌静池接着道:“这就对了嘛。要是办成了的话,你还会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再说,我们只是将情报偷偷地送给他们,告诉他们布防的软肋,别人不会知道的。而且,陶克陶胡要是打进来总不会杀我们吧?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儿!”
赖皮考虑了一下,说:“那听大哥您的。”
“现在我已经很难搞到他们的布防图了。不过,我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搞得到。”
“那您说用啥法子搞去?”
乌静池说:“到总爷府,找绿营兵们去问,一定会拼凑出他们的布防图的。这些绿营兵,大都是当地人,平时不住在兵营,而是住在自己家里。他们身份低微,我不认识,这就需要你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