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内当家的还有这么一手呢!你们商号的伙计们也来了么?”
“早就来了。这会儿,张金义带着我们商号的伙计在城墙上呢!”
“张金义也上去了?他兑现了站到我们这一边的诺言。看样子,你们商号的伙计们都出动了。”
柳琴没有正面回答,眼泪汪汪地说:“这个伤员是我们商号的小伙计,他哥哥??牛二掌柜的已经死了。他知道后与陶兵拼了命,后来晕死在城墙上。当我们打算解开他的衣服给他上药包扎时,却发现他的伤很重,流出的血已经与衣服沾在了一起。这里的止痛药早就用光了,我只好用小剪刀轻轻地剪。每剪一下他就抽搐一下,但他咬着牙硬是没喊一声痛,直到最后痛晕了过去。”
如此坚强的伙计,让戴彰勋热泪纵横。他对着一屋子的伤员说道:“你们只管好好养伤。养好伤后我们同知署给你们发银子,发很多的银子。我们还要给你们立纪念碑,把你们的名字都刻上去,多伦诺尔的人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屋子内的伤员们听到戴彰勋铿锵有力的话,心登时热了起来,感动得热泪盈眶。结果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身上受的伤也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刘兰芳的病房在最里面,戴彰勋进去后,询问八旗兵里最好的军医官:“刘大人怎么样?”
这个军医官摇了摇头。
“到底咋了?还能不能保住性命?”戴彰勋心里一急。
“已经没有脉搏了,我已经尽力了,大人……”
戴彰勋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个看似文弱的守备,竟能……
从商务会出来,戴彰勋命令:“动员全城所有商户,为官兵们送水送饭。再宰一些牛羊,连夜煮了,绝不能让这些勇士挨饿!”
旁边就是直隶会馆。这里有一座三层高的塔楼,是这城里最高的建筑,离城墙也就几十丈。戴彰勋爬上去观察,连沙梁子后面的人都看得很清楚,更别说是城墙外的战场了。只见城外,陶克陶胡的人也在冒险往后方拖送伤员,似乎没有攻城的意思。戴彰勋望了一会儿,留下两名亲兵在这里观察。如果沙梁子那面一有陶匪动静,立刻向他报告。
戴彰勋从楼上下来,刚走回到南堡门。忽然,一颗流弹击中了城墙边的风干楼,引起了大火。大火在风势下迅速蹿烧起来。戴彰勋着急得很,一桩未了,一桩又起。如果火势蔓延开来,全城必定混乱,陶克陶胡定会借势攻城!
田良成带领水局的消防员急忙赶了过来,并推来了几台水机子。这种水机子又叫“水龙”,是水局组织木匠行的木匠们自己制作使用的消防器材。工作时,将水不停倒入机器前的大斗内,斗与机身有管道相连,中有活塞,以气压将水压出,上接水管,喷向着火处。但这需要大量的人挑水才能保障其正常工作。尽管火势很猛,可全城的人都在全力保城,根本没人入睡。所以,救火的、打水的人不可胜数。不消半个时辰,这冲天的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了。救火的人精疲力竭,燃烧成残骸的风干楼还在冒着余烟。
就在这天夜里的早些时候,日夜兼程的金旺他们到达了独石口外。
守护关口的清兵发现了他们:“什么人?站住,再往前走就开枪了!”
金旺急喊:“别开枪!我们是多伦诺尔抚民同知署的,同知戴彰勋大人有急信要交给你们的守备杜大人!”
一个军官带着几名清兵走了下来。他查验了金旺等人的路引后,说道:“八百里加急的信件,可够你们呛的。你们在这儿等着,不许乱动,我这就进去禀报杜大人。”
杜受田接报后,一面穿衣服,一面急令那个军官把金旺他们带进来。他心里清楚,夜晚多伦诺尔派信差,并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来到这里,必定是陶克陶胡来犯。前两天,杜大人也是刚刚接到直隶总督府密信,要他密切防范陶匪的。
金旺一见杜受田,马上一跪,说道:“杜大人!陶匪已经进攻多伦诺尔了,戴大人令小的星夜兼程,将这封急信交给杜大人。”
杜受田边看边问道:“陶匪什么时候开始攻打多伦诺尔的?”
“回大人!是前两天。我们协台衙门派到北部助剿八旗兵在沙窝子里碰到了陶匪。陶匪消灭了八旗兵的大部后,来到了我们多伦诺尔。戴老爷派我出来的时候,陶匪已经攻击我们的北部防线了,不知现在北部防线失守了没有。杜大人,您可要赶紧发兵呀,如果晚了,我们老爷可就……”
“他们人数多么?”杜受田问。
“不清楚,反正我们派出去参加助剿的一千名八旗兵给消灭了大部,连我们同知署卫队长肖化南都阵亡了。”
“这个肖化南是不是直隶总督府杨制台的卫队长?”
“就是他。”
杜受田站了起来,继续问:“那守城的士兵有多少?”
金旺回答:“北部防线一千多人,老城有七八百人。”
杜受田听罢,大呼不好。他一面派人到口北道传送消息,让他们迅速接防;一面传令,让各营房的士兵赶紧起来集合。
两千多名骑兵集合完毕,杜受田率领他们连夜奔向多伦诺尔。
092:第二十章:手联手,戴彰勋率众保商 '本章字数:3353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31 08:11:09。0'
五、最后的较量
被击败了的陶克陶胡队伍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到了沙梁子后面的集结点。乃旦扎布也带着他的神射手从西北门跑过来增援。不过,他们在向这里运动的过程中,沿途向城上守卫的清兵射击。不仅击伤了不少的清兵,还让守城的人误以为他们改变了攻击地点,从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德力格尔、巴塔尔、特木尔等首领也都忙着指挥救护伤员和点验阵亡人数。巴雅尔硬着头皮向陶克陶胡汇报:“陶老爷!这次攻城,我们阵亡了四百人,巴根那也战死了。现在能够参与进攻的士兵已经不到六百人了。”
德力格尔一听,怒发冲冠:“额奇格!我手下的大将都没了,我要给他们报仇。您下令让我们攻城吧。我们杀的疲惫,他们也是一样!”
陶克陶胡铁青着脸,没有回答。他怒视着多伦诺尔城和墙边的那一堆堆尸体,疼得心都发颤,这可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啊!自己的儿子怒发冲冠,他自己不也是如此么?看来,守卫城池的那个姓戴的同知还真是不好对付。
奇袭多伦诺尔这个主意是巴雅尔出的,但没能达到偷袭效果,而且士兵们伤亡很大,这让巴雅尔有些颜面扫地。尽管陶克陶胡和众首领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军师毕竟是军师,是这支队伍里最为冷静和睿智的人。他看到陶克陶胡要拼命,根本就没有退走的意思。于是,不得不采取了一个折衷方案:“陶老爷!别伤心了。多伦诺尔防范之严密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想。而且,我们又是提前暴露了目标,未能达到奇袭的效果。我刚才爬到沙梁子顶上观察后,觉得我们能再试一次。如果这次一旦不能成功,我们就立即撤退,到阿不尔斯郎的牧场暂时休整,任何人不能凭意气用事。等我们将来强大了,再来报仇也不迟。”
陶克陶胡慢慢地回过头来,望着巴雅尔:“这次失手并不怪你。说吧,咱们再怎么攻?”
巴雅尔说:“我刚才上去观察,发现南堡门门坚城高,难以攻取。可城市的西南角是夯土城墙,城墙也不算太厚。在我们攻击南堡门的时候,因为是黑夜,没有发现他们这个防御弱点。我们手头上还有一些从索王府里带来的炸药,不妨将那里的城墙炸开。我们的士兵要是从这个豁口冲进城去和清兵展开白刃战,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陶克陶胡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在这么想。那军师你安排德力格尔他们准备干吧。”
巴雅尔又安排了一些事:“还有,我打算派宾塔率领他的布里亚特人去攻击东门,用来牵制清狗子。要是能攻破东门那就更好了,我们来它个全面开花!”
“嗯!先让弟兄们休息一下,等天亮我们就开始猛攻。如果攻破了城池,一定要给我活捉那个姓戴的同知!”陶克陶胡说。
启明星刚刚升起。在鸡鸣头遍的时候,陶部开始了猛烈地进攻。南堡门上的清兵一见,急忙敲锣鸣号,高喊着:“陶匪又进攻了!陶匪又进攻了……”
防守的清兵和伙计们迅速登上城墙,准备战斗。可是,陶克陶胡的队伍从沙梁子上冲下来之后,并没有进攻南堡门,而是转向了西南角。城墙上负责守卫的秦千总一看,大呼不好。
西南角的夯土城墙不厚,也没有女墙和垛口,无法站人。陶部的几个首领带领士兵很快冲到了城墙下,将十几箱炸药码放在那儿,并点着了引线,然后迅速跑开。引线“嗤嗤”地冒着烟,城墙上的清兵和城墙下的陶兵都紧张地望着这里。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尘土被掀起足有十几长高。硝烟过后,只见城墙被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全体陶兵喜出望外,“嗷??嗷”地叫喊着,从这个豁口冲进了城内,沿着小西街、会馆前街一路杀向城北。
戴彰勋接报,急忙令秦适才带领绿营兵前去西南城墙增援;两军在小西街迎面相撞。这些增援的清兵,正如巴雅尔所判断的那样,根本就不是陶兵的对手。秦适才只得指挥着清兵借助于街道两边的商号、堡垒边打边退。一些陶兵爬上临街的屋顶,对准拥挤在街心的清军进行射击,清军和小伙计们纷纷倒下。清军虽然冒着弹雨发起了几次强攻,但毕竟打不过骁勇善战、士气正旺的陶兵,无法取得任何实际效果。
戴彰勋一见不妙,火速派出小股骑兵从东北门出城,绕到汇宗寺一带找到慢慢向城内靠拢的孙立明部队,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火速增援老城!
戴彰勋派出的小股骑兵从东北门出城后,宾塔率领他的布里亚特蒙古人也绕到了东菜园。在东菜园固守的绿营兵早就被戴彰勋调到了城内防守,战壕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宾塔非常惊喜,他连忙下令:“清兵都逃了,他们脆弱的东门不堪一击。拿下多伦诺尔,允许你们大抢三天!”
听到这句话,布里亚特蒙古人像被注射了一支兴奋剂。他们顺着东门大道,以锐不可当之势,一路攻到城下。
这时,东门已经没有什么防守力量了。布里亚特蒙古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攻上了城墙。他们望着这繁华的城市,激动地“嗷嗷”直叫??金银财宝和各项补给就在眼前!
他们越过城墙,沿着桦木栅子街向西攻来。马上就要与从西南角攻进来的陶克陶胡队伍汇合了。老城陷落,迫在眉睫!
西南角上,陶克陶胡的部队也马上要打到山西会馆。在城外的陶克陶胡接到战报后,异常惊喜,命令满都呼带领骑兵部队迅速攻进城去。满都呼的骑兵像旋风一般朝城墙豁口飞去,眼看着多伦诺尔就要得手了!
陶克陶胡正准备上马进城。突然,在南面负责监视口内增援清兵的哨兵飞马前来报告:“陶老爷!不好了。南面发现清军的增援骑兵,有两千多人急速赶来,离我们只有十几里了。”
陶克陶胡听罢,犹如晴天霹雳。他身子在马上晃了晃,“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随后从马上摔了下来,昏了过去。他骑的那匹金马也挣脱了缰绳,向远方狂奔。巴雅尔和几个亲兵哪里顾得上陶老爷的坐骑,他们急忙扶起陶克陶胡,急得大喊:“陶老爷!陶老爷……”
陶克陶胡慢慢醒来,发现已经躺在了地上,周围的部下急急地望着他。他仰望着浑浊的天空,发出了一声长啸:“难道长生天真的要灭我不成?”
“陶老爷!我们撤吧,否则,我们就被包围了!”巴雅尔劝道。
“不行!冲进去的弟兄咋办?”
巴雅尔说:“陶老爷!不能意气用事。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
“唉??”陶克陶胡长叹了一口气,“那就撤吧!”
巴雅尔急忙下令:“通知所有队伍,立即撤到集合点!”
攻进多伦诺尔城费了好大力气,可要是撤下来就更费力气了。双方都在激战着,呈胶着状态。虽然陶克陶胡队伍接到了撤退命令,可每撤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消一个时辰,金旺领着杜受田守备带着官兵到达了南堡门外。而北面的孙立明守备接到戴彰勋的命令后,也不顾一切地向城西北门冲来。顷刻间,战场形势发生了根本性逆转。
陶克陶胡的队伍几乎是无路可逃,前面是多伦诺尔顽强抵抗着的军民,后面是刚刚从独石口赶来的两千名清兵,北面又是孙立明的八旗兵夹击。陶克陶胡可真是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地了。
率先撤出来的德力格尔、巴塔尔、乃旦扎布等首领顾不上指挥队伍,急忙拥着陶克陶胡向西南方向奔去。
戴彰勋在城墙上看得明白,他一声令下:“我们的增援队伍赶到了!城内全体官兵和伙计们迅速反击,彻底消灭陶克陶胡!”
全体守城的清兵和伙计们听到增援队伍已经到达,立刻精神倍增,纷纷拿起各式武器朝陶兵追杀过来。张金义也夹杂在这些人中间,但他在守城战斗中,只是尽力不让陶兵伤到自己,他也没有杀一个陶克陶胡的人。因为那些人同自己一样,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的蒙古人。
很快,陶兵就被撵出了多伦诺尔城。刚出城的陶兵因马匹还在沙梁子后面的集结点,只得与南北两股清军骑兵步行作战,死伤惨重,被追得满山遍野都是。张金义孤身一人追出去很远,迎面碰到了一个陶兵挥舞着马刀向他扑来。张金义见身后没人,他急忙用洋锹一挡,喊道:“比蒙古勒哄!(蒙古语:我是蒙古人。)”
那名陶兵停住了再次砍向他的马刀,惊奇地问道:“你是蒙古人?”
张金义顾不上解释,拉着他跑向一个沙丘后面,没想到在沙丘后面却意外地碰到了藏在那里的乌静池和赖皮。那个陶兵一见,飞舞着马刀奔了过去。
乌静池和赖皮见一个陶兵杀了过来,身边又没有什么武器,情急之下抓了一把沙子扔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咱们是一起的……”
那个陶兵听不懂汉话,挥舞着马刀,一刀一个,砍翻了他俩。
张金义看了看躺在血污中的乌静池,鄙视地一笑,说道:“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两人翻过了又一道沙丘,前面有几匹战马拴在木桩上,有几个陶克陶胡队伍中的女眷在上马。张金义将那个陶兵向前一推:“还不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