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苍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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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苍柏-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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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父子情深

兆炎跪在单相权的榻前,一边为昏迷的单相权擦着冷汗,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单相权口中喂药。
可是无奈,药刚刚喂进去就被吐出来,急得三个人不知所措。

兆炎慌乱的帮单相权擦着嘴边的药和不时吐出的血,听着单相权不停唤着单柏名字的喃喃声,眼前渐渐浮起驰骋的高大骏马和边疆的莽莽大漠。

碧血黄沙,大漠酒歌,战鼓敌寇,那慷慨激扬的记忆,在兆炎脑中翻滚。
苍茫萧然间,是一位英雄驾着战马奔腾而来,将十岁的自己从刀光剑影的无助中解救出来。
那一幕残酷的战景,那一日被救的死里逃生,那一份属于大帅的凛然威风,化为了隽永的记忆,停留在兆炎的脑海深处。
他一直希望有一日,自己也可以化身为那样的英雄战将,身骑白马,开疆万里!自己也可以在战场中救助无助的孤儿与百姓,却不求任何感激回报,只是一心为国!

可是那样一身正气的伟岸英雄,此刻却躺在榻上毫无生气。那样傲骨铮铮的人,此刻却在生死边缘无声挣扎,一声声唤着儿子的名字,听得人肝肠欲碎。

兆炎不顾被罚后双腿的酸痛,一个起身,奔到一脸焦色的聂安身前,恭敬地跪了下去,“义父!请义父去找大公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聂安也是见不得单相权气息奄奄的样子,才喊来兆炎照顾昏迷的单相权,自己则远远的躲到一边。
聂安不是没想过去找单柏,只是他知道若是找到单柏,对其说明真相,虽可以帮助单相权度过危难,可是事后又该如何?难道让他这么些年隐忍的心血付诸东流么?
可是不这样,又要任凭单相权生死由命么?虽然他一定可以扛过去,但是圣上龙体久也欠安,纷繁的政务还等着他去处理!还有很多事情迫不及待等着单相权起来去解决。怎么能就这么等下去。

聂安猛的起身,抓住兆炎的肩,“好好照顾王爷!我去寻人!”

聂安嘱咐完便带着大批侍卫,取了密探的报告,呼啸出了府,一路向着二人追去。

单柏恍惚间被云万生从府中带走,此刻浑浑噩噩的跟着云万生一路向城外驶去。单柏虽觉事情仍有蹊跷,可是又亲眼看见了人确实平安无事,越想越乱,索性断了之前的念头。想起父亲嫌恶的口气,单柏任由奔腾的骏马带着自己迎风狂奔,与云万生前去六大门派,周旋救人。

却远远听见身后传来阵阵呼声,好像是谁在喊着自己。
难道是父亲后悔了?

单柏不顾云万生的催促,放缓了马速,不刻就见聂安大汗淋漓的奔腾赶来。
“大公子,随属下回去!王爷受了重伤了!您赶紧随我回去!”

“什么?”单柏闻声如遭闷棍!怔愣不语。
“快,大公子!快点!”聂安拉着缰绳,急迫万分。

“父亲受了重伤?”单柏这才回过神来,却拉紧马缰,一夹腿,“父亲武功那么出色,谁能伤他?”说完,继续向前。

聂安没料到单柏此刻如此薄情,一咬牙,悲切道:“是王爷易容后一路暗随保护着你!那日你离开王府,王爷就易容追去了!大公子,你要回去,你不能不管他啊,他喊着你他想见你。”

单柏闻声,霎时僵在马背!
微风吹起鬓发,遮住眼前的凄迷,单柏一个闪身,从颠簸的马背跃下,如若洛神凌波一般,飞奔至聂安眼前,“你说的是真的?真的?”

“是,大公子,别耽误时间了!快随我回去吧!”
“我,我不信。”单柏喃喃道,若是真的,若是真的,为何他要赶我走,若是真的,为何我看不出他受了伤?
“大公子,王爷是怕你担心!喝了药,喝了暂时让人看上去健康的药。王爷每每藏住对你的疼爱,是想你更加优秀更加坚强!他连命都能为你舍,你——”
“那,那,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说,要瞒着我?”单柏木然呆滞了片刻,耳面渐渐紫红,怒目逼问。
“大公子,大公子啊,王爷,王爷他,是为了你好。他藏着对你的爱,你才能像现在这么出众啊!他打你骂你,打伤了骂狠了,哪次不是自己偷偷伤心,你,你不能怪他,你——”

单柏再不听后面的话,身子一阵颤栗,顿时甩开轻功,开始往回飞奔。

“柏儿!”云万生见单柏没跟上,又折返了回来,正好见单柏往回狂奔,便飞身拦阻,“你还舍不得他么,还要回去受苦?”
“师叔,那个男子就是我爹,是我爹。我猜的没错!师叔,我爹等着我呢,等着我回去。师父我会去救,但是我爹现在更需要我,您先去。”单柏说着,就绕开云万生,十万火急的往回奔。

追风掣电间一刻未停,终于回到了王府。
推开房门,就看见跪在地上的兆炎为单相权一口口的喂药。

“父,父亲?”单柏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杵在原地!

“大公子?”兆炎放下药碗,走了过去,“王爷还在昏迷,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快过去看看吧。”兆炎一直在卫队中,所以单柏并不怎么认识兆炎。

此刻单柏也顾不上寻问不熟悉的少年是谁,身子晃了晃,一个箭步奔到床前!
甫一见单相权惨无人色的脸,单柏双膝猝然一弯,跪在地上!

单柏曲线完美的薄唇开阖间抖个不停,却清清楚楚一丝不差的听见单相权口中痴痴的呼唤声。
一声声的‘柏儿’如天庭闷雷,瞬间劈裂了单柏单薄颤抖的胸膛!

单柏的手指紧紧扣住床沿,指节惨白,“父亲,爹!我,我……”单柏红了眼眶,双肩痛苦的耸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单相权闻声眼皮轻轻颤了颤,却仍是紧闭双目。

“父亲!”单柏见状,抓起单相权冰凉的手,贴在脸上,胸膛剧烈起伏间良久无言。

“柏儿,别走……”虚弱的声音从昏迷着的单相权干涸苍白的双唇溢出。

单柏闻声身子猛震,像得了热病一般,连单相权的手都快握不住了,“您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您不知道我误会了您么?我以为,以为,您不爱我,你不想要我。”单柏的情绪激烈的起伏着,声音低沉却喑哑悲切,“我居然想远远的离开你再也不回来。”

单柏将额头抵在榻边,哀伤彻骨,“您是爱我的对么?回答我,回答我,父亲。”

“别走。。。”

“我不走,我就守在这,寸步不离。您一醒来就可以看见我。”单柏错乱的说着,将单相权的手往自己脸上紧紧压着,“柏儿不走,永远不走,我再也不离开您了!”
单柏跪着的双腿一阵阵痉挛,看着单相权惙然的气息,心似乎被人掏空了一般,“您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自己承担一切,为什么要舍命救我?这样的爱,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说到最后,单柏竟然开始小声饮泣。

“您很过分。为什么要说不爱我,为什么要说只爱卓儿和二弟。明明我也是您的儿子,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藏着对我的爱?”单柏委屈不甘的呜咽着,却又无比自责,声音混在檀香的蒸腾烟雾中朦胧飘远。

“若是,我知道那人是您,我怎么会任您救我?”单柏狠狠的自责着,“我明明有感觉的,是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父亲,我错了,我错怪了您。您睁开眼看看我啊。”恳切低沉的哀求,吞声忍泪!

一番椎心泣血的轻诉后,单柏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接了聂安送进来的药碗,开始一勺勺用心的喂着仍在昏迷的单相权。

“爹,您喝啊,别吓我。”单柏小声可怜兮兮的哀求着,见药水根本灌不进去,急得差点把药碗砸在地上。
“喝了药才能好,求求您了,咽下去吧,咽下去啊。”单柏想抱起单相权喂他喝药,却又怕碰了单相权还未愈合的伤口,一时心急火燎,大汗淋漓。

单柏慌乱间放下药碗,就往外疾奔。
正好在门外撞见未走远的聂安,仓皇间抓着聂安的手臂,就问:“大夫呢?大夫在哪?为何父亲喝不进去药?大夫怎么说?伤在哪?”

聂安经不住被单柏一阵猛摇,待单柏稍稍冷静才道,“大公子,你冷静下!王爷他受内伤已有些时日了!这次,又是外伤又是内伤!亟需静养!你冷静下!”
“内伤?”单柏一头雾水,“为何会早就受了内伤?外伤伤在哪?严重不严重?说话啊!”
“大公子!”聂安强压口气,“你镇定下!之前公子在府外打伤关东五虎,他五人的师父来寻仇,王爷独自替你挡下了!因此那时,王爷就受了严重的内伤!”
“啊!”单柏一怔。
“不管怎么样,就是喂不进去药!不过,有大公子在身边,我想王爷会快快醒来的!只是——若是王爷醒来,怕是不肯承认救了你的事情!你可要做好准备!”

——父亲,您为什么要瞒着我那么多事情?
单柏推开聂安,怔怔愣愣往房间走去。

万籁俱寂,单柏只能听见自己轻微的抽泣声和单相权不时的呓语声,就这样,一直跪着。
单柏看着昏睡不醒的单相权,触目崩心。

——柏儿,慢点,别摔着!
是父亲和母亲扶着我,让我迈开了人生的第一步。
——好了,柏儿,柏儿莫哭!
是父亲和母亲在我哭的时候把我紧紧抱在怀里,轻柔爱抚。
既然我从来不曾怀疑过母亲对我的爱,为何要质疑父亲对我的爱?
父亲的打骂是恨铁不成钢,是我做的不够好!而我却,却埋怨他不爱我。

——柏儿,痛么?别哭了,笑一笑,爹爹喂你吃桂花糕。
——柏儿捏的面人很好看,爹爹很喜欢。
——柏儿,生气了,不理爹爹了?柏儿,看看爹爹,转过来啊。
——柏儿,来让爹爹抱抱。

年幼时的记忆像是潮水一般迅速淹没单柏的大脑,那些记忆曾经轻易被自己崩摧折损,消散在滚滚红尘中茫然不可寻,随着岁月的年轮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圈圈浅淡。

单柏用湿润的锦帕轻轻润湿单相权青灰干涸的嘴唇,恨不得替单相权躺在这里忍受一切痛楚。

——其实您每次冷冽的眼神,都是装的吧,每次厌恶的口气,都是假的吧?

——否则,我又怎会在石板落下时,看见您眼中闪着的切切不舍。又怎会在最后那一刻,看见你眼中炽热的浓情爱意?

单柏将单相权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俊脸上。

——您还背过我,还会为我包扎伤口。您不顾自己,把药粉都洒到了我的腿上。您忍着饥饿,把半只兔子也都给了我。您就是这么爱着我的,可是我,却全然无知。

——您明明这么大方,为什么平日里要那么藏着这份感情呢?您不知道,我多么辛苦,多么渴望感受到您的爱么?父亲。

单柏拉起单相权的衣袖,果然在手臂处看见两处深红的刀口。伤口已经合上,可是单柏总觉得那里的鲜血就要溢出!
无声间,单柏双目赤红,滚热的泪砸在鲜红的伤口上,愀然滑落。

单柏抬起手,颤抖着摸了摸单相权苍白憔悴的脸。
泪水顺着单柏的脸颊滑到下颚,凝结成晶莹的泪珠缓缓落下。一滴滴,砸在单柏广袤的心海中,泛起大片涟漪。

原来,您是爱我的,就像我爱您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这对可怜的父子~~~叹息一声~~~
大大们撒花花啦~~~



第二十三章  强行压抑

单柏紧紧握着单相权的手,似乎已经走过了长长的一生,恍然回首,看见了人生路上最美的风景。清澈见底的眼瞳中倒影着单相权昏昏沉睡的影像,单柏深潭似的眼中似乎有青嫩水草在温柔中飘摇。

单柏不厌其烦温和的为单相权一点点喂入药水,就像自己幼时父亲母亲耐心温柔的一遍遍教自己说话一样。这样子,持续了很久,没有被任何人打扰。

单柏小声的一遍遍唤着‘父亲’二字,时不时也会说些贴心的话,不在乎睡着的人是不是听得见,只是单纯的想说,想把忍了很久的感情与委屈一夕吐诉。

单柏依赖在清晨薄薄的日光里,疲倦的微笑,笑容软化在光线中,带着暖人的和煦。
竟然这样过了一夜!紧握的手,始终不曾分开。

突然,单相权的手指动了一动,单柏立刻从睡意朦胧中清醒,一阵狂喜,“父亲。”

单相权的睫毛颤了颤,眼睛微微睁开,循着声音看来。
单柏见单相权的眼光落在自己脸上,泪水顿时蒙住双眼。

“柏儿?”单相权灰白的唇微弱的抖了抖,似乎有些惊喜。
“是,是!”您终于肯睁开眼看看我了。单柏的手掌漠满了汗水,却是仍不肯松开手。

从黑暗到清晰,单相权似乎还不太适应这种转变,片刻后游离虚无的目光才彻底停靠在单柏温和如玉的脸上,看着单柏眼中滚落的大滴泪珠!单相权的嘴唇一颤,轻轻阖上。

神思停滞间,单相权感到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过自己麻木的手背,心神一颤。

“父亲……”单柏似是傻了一般,只知道不停颤抖地唤着‘父亲’二字。

此刻单相权才清清楚楚看清眼前的人,真真切切,是单柏。难道他知道了?知道我救了他。
单相权欣悦而震惊。

“父亲!父亲!”

滚沸着泪水的声音,滋润了单相权疲累憔悴的心扉。

单柏感动惊喜的目光,透过泪水,穿越莽莽,直抵单相权心门。
单相权脑中乱作一团,爱与理智激烈碰撞,挣扎不休。

徐徐的,单相权吃力的将自己的手从单柏激颤的手中抽出,避开单柏那灼人的目光。

单柏恍然想起了什么,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泪水,匆忙间跑出去,再跑回来,固守在榻前。

——柏儿,瘦了。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守着我么?守着我这个不能给他一点爱的父亲?
——羽珊,你再等等我。我,现在还放不下他,所以没办法去找你。我还想看着他长大,看着他腾飞。

单相权虽然不理会一脸激动的单柏,心头却是清泓涌泄,柔情尽散。

聂安听说单相权醒了过来,举着药碗,就往这边跑,想好好和单相权说几句话,可是一想起自己对大公子泄了密,又犹豫了。低着头,把药给了单柏,一声不吭,闷头赶紧往外走。

“父亲,儿子喂您喝药,您喝了就好了,父亲!张张嘴!”单柏举着药,就要喂单相权喝。

单相权轻轻别过头去,紧紧闭着双唇。
——柏儿,别管我了,我还是,不能表露出对你的爱。

“父亲,是您救了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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