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孩当时正对着一盘鸡翅吃的不亦乐乎,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含含糊糊的说“中国法制史吗,当然是中国古代史比较好写,中国古代第一个当然能想到孔子,孔子是春秋人,春秋时期最有名的跟法律有关的就是铸刑鼎,所以啊,孔子与铸刑鼎,这不是很明显吗!”她挑起眉毛,显然对自己在某个方面能比曹嘉树知道的多很是高兴。
对面的女孩吃饭的姿势说不上优雅,她一手抓着鸡翅,嘴角还沾着酱汁,嘴巴一鼓一鼓的像只贪吃的小松鼠,曹嘉树忽然意识到,随着接触时间的增长,女孩对他的态度越来越自然。换做以前,她定不会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的动作,这个发现愉悦了他,没有对女孩乱七八糟的联想发表评价,他继续专心的看着女孩两三口一个,骨头在手边堆了一小堆。
“你不吃吗?”对面男人极富侵略性的目光让她有点不自在,她看着男人面前没怎么动过的菜“不好吃吗?”,不过再看了一眼,她就有点尴尬的眨了眨眼睛。这两天她埋头写论文,两个人都没出门买饭,等她大功告成准备做饭的时候,却发现冰箱里就只有冻好的鸡翅和几个西红柿了,有点心虚的没有告诉还在帮她检查错字的曹嘉树,她凑付着做了一道可乐鸡翅,一道西红柿炒鸡蛋,现在看来,他不太喜欢西红柿啊……想到这里,她对着帮自己改了两天论文的男人讨好的笑了笑,默默地把盛着鸡翅的盘子推到男人面前。
曹嘉树好笑的看着女孩不舍的神情,顺手拿起一个,对面女孩撇着嘴的表情生动又俏皮,这样的行为只代表一点:自己已经被纳入到女孩的亲密范围之内了。计划的进行意料之中的很是顺利,他在心里计划表上的一项打了个钩,顺手抽纸巾,擦去女孩嘴角的污迹。
有时候肖展眉会觉得,抛开最开始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交易,他们现在的相处越来越向亲密的恋人靠去,男人会体贴的帮她拿包,陪她看剧,送她一些精巧又不太贵的小礼物,她经常想起他,有的时候是想到了周末可以做他喜欢的冬瓜排骨汤,有的时候是看到了书桌上他送的木头笔筒,还有的时候是走在上课的路上,听到旁边的女孩和同伴谈起他们上周刚刚看过的美剧。他们的相处也自然起来,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男人总喜欢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女孩靠在他身边看书,他手把手教她怎么磨咖啡,带她早上出门跑步,陪她学怎么用烤箱做他们下午茶的小饼干。她的世界开始处处充满了男人的痕迹,不动声色之间,男人深深进入了她的生活。
就像现在,原来她可不敢想象男人会做这么体贴的动作,当然,要是换了几周之前,她也不会觉得这是体贴,而会马上避开这种轻佻的行为。不过现在,她回了男人一个甜甜的笑,低头继续和手里的鸡翅奋斗。
肖展眉并没有觉得自己进入到了温水煮青蛙之中,她发现自己对男人开始的看法并不妥当,甚至,被这样无微不至的体贴弄得有点,怎么说,有点奇怪了。她有一天突然对着男人办公时的侧脸感到一阵心跳加速;当男人低头抚摸她的头发时,呼吸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让她的身体发出一阵愉悦的战栗;甚至于,她会在男人吃她挖空心思烤好的小饼干时,感到甜蜜和满足。从来没有过什么恋爱经验的肖展眉被男人最近有意无意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某一天突然被室友一句“小眉你最近真是少女怀春啊”点醒。她这是,喜欢上曹嘉树了?
恍恍惚惚的过了两天,肖展眉开始慢慢回想自己和曹嘉树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她想找出说服自己不要沉迷到这种不正常的感情中的理由。想想最开始的那个交易吧,他只是想要找一个上床的对象罢了,肖展眉一遍遍对自己说,他凭什么看上你呢?你长得不漂亮、性格不讨人喜欢、家里情况也不好,和男人之间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但他对我很温柔啊,另一个声音悄悄冒出来,可是他对我很好啊,你看,他帮妈妈找医院,帮我改论文,会陪我看无聊的电视剧,至少,至少他并不很讨厌我。
其实理智上她自然清楚他们没有什么可能,小时候,她觉得灰姑娘能够嫁给王子,丑小鸭能够变成白天鹅,自己有一天也能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可等她慢慢长大了,她开始明白,灰姑娘原本就是贵族的女儿,丑小鸭原本就是一只白天鹅,童话之所以被称为童话,也许就是因为他们永远都不会道出真相的另一面。她当不了灰姑娘,也做不成丑小鸭,曹嘉树那么好,他会喜欢上一个高挑漂亮的姑娘,他带她去西餐厅,点一首他最喜欢的德沃夏克,用一束玫瑰和她道别。肖展眉难过的像是心要碎掉一样,她偷偷抄下曹嘉树发给他的短信,每天把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当做起床的闹铃,旁听计算机系的课,在论坛上收集称赞他的每一个帖子。
她甚至开始设想有一天曹嘉树会跟她说他们的交易结束了,她曾经无比期待着那个日子的到来,现在却忐忑的想要那一天晚一点,再晚一点,等她准备好,怎么笑着和他道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曹嘉树却是不知道女孩的小心思,他最近在东海市的一个分公司出了点问题,他赶着去处理。走之前本想着告诉女孩一声,电话没人接,他以为是女孩在上课,没有在意,刚好登机时间到了,他干脆关了手机,没再细想。也许是前一世经历带来的后遗症,曹嘉树对飞机起飞时带来的失重感非常敏感,虽然一开始就准备好了晕机药,他还是微眯着眼睛忍受大脑中传来的一阵阵晕眩感,就连旁边座位上的人见到他时惊异的神色都没有察觉。
“阿树?你是阿树?”一道惊奇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混着脑中的轰鸣声,他感觉更烦躁了,不过虽是如此,他还是维持着仪态转过头,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就那么出现在面前,他的眼睛在一瞬间微微睁大了。“好久不见”很快收拾好情绪,他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现在已经是女人了。她还是如以前一样优雅和美丽,时间似乎只是给了她一份成熟女人的沉淀和韵律,显得比学校中清新活泼的小师妹或是温柔可亲的师姐形象更加吸引人。
曹嘉树觉得一定是因为飞机起落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的脑海中原本以为已经遗忘的记忆迅速浮现出来,大学四年、毕业九年,他原本生命规划中的每一秒都应当有这个女人的存在,她陪着他在异乡求学、陪着他度过创业前期最艰难的时光,她曾经是他对家庭和幸福最重要的定义,他们会顺理成章的结婚、会生两个可爱的孩子、会相互支持着度过生命的□□和低谷,然而彼时他却没有想到,他们的故事会以那样匆忙和痛苦的方式落幕。
从一开始,眼前的女人就给了他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让他憧憬渴望的同时又感觉忐忑和不安。他甚至不知道人见人爱的系花是怎么看上他这个普通农村家庭来的土小子的,当最开始的惊喜渐渐淡去,他开始感到了随之而来的巨大压力,他几乎是被逼着努力学习,拿奖学金、同时打几份工、熬夜编代码卖出去,只是为了在她的生日时给她买一条她看中的手链。甚至,他要在她挑剔的目光下给自己置办昂贵的衣服,注意仪表和举止,陪她出入各种舞会。那是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圈子,他觉得自卑、不安甚至痛苦,却为了心爱的女孩强迫自己达到。那是他最痛苦、也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不过也正是因为那一段经历,他才能这么快的融入到帝都大城市的生活中,才能成为师弟师妹们口中的“大神”。
重生那日,刚好是他们毕业的那一天,在原本的故事情节里,他为她订好了车票,承诺等他出人头地,便会给她她想要的生活,可女孩在车站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角,伴着火车启动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大笑着跑出了车站。“我陪着你”女孩坚定的语气几乎是那段时间里支撑着他继续下去的唯一动力。然后呢?他们怎么会走到最后那一步的?他不自觉的继续回想,头痛和耳鸣声都弱了下去,多年之前女孩的声音仿佛还带着他们奔跑时的喘息,忽的又变成了女孩惊恐的辩解“阿树,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哈!曹嘉树的仿佛看到自己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看到衣冠不整的女孩跪倒在门口,泣不成声。
“阿树?阿树?”旁边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慢慢回神,眼前的面孔和记忆中的重合起来,又突然的分开,听到她熟悉的称呼中带着的生疏,他忽然意识到记忆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退掉了那张火车票,和女孩说了分手,女孩在他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却还是自己提着行李回到了家乡,茫茫人海,他和她从此再无交集。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从身到心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刚刚还难以忍受的头痛和晕眩感终于减退下去。说实话,在刚刚发现自己回到自己大学毕业前一天的时候,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名字就是“肖展眉”,至于曾经山盟海誓、最终各奔东西的前女友,他干脆直接的选择了分手。
在刚刚入狱的那一段时间,他也曾经想过如果再见面自己会如何,他曾断定自己是恨她的,恨她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击;然而肖展眉的出现却让他觉得,自己并不应当苛求太多,慢慢的,他偶尔想起她时,开始感叹而又释然的微笑,毕竟,那些曾经支撑着他的温暖和关怀也曾出自真心。阅历和经验告诉他,人心经不起太多的苛求,它需要的是遮掩、是推挡、是视而不见、是一笑置之,于是他不再为他人一时的动摇和退缩感到不齿,也不再为朋友的背叛和伤害而失望。他开始明白没有什么是无法接受和容忍的,除了肖展眉。
想到这,他忽然感到一阵从心底升起来的愉快,只有肖展眉,也只要肖展眉,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放弃,只要肖展眉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飞机起飞带来的难受症状终于消失了,他礼貌地与身边的女人寒暄了几句,就放低座椅望向窗外,想着女孩现在可能在做的事情,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
不过此时肖展眉却正不安的一次一次拨着他的手机,这几日她对自己的小心思纠结不已,对于曹嘉树,既克制不住的想要亲近,又理智的试图远离,等她终于意识到男人给她打来电话时,他已经挂断了,而在女孩犹豫着要不要打回去的时候,他已经关了机。于是,冰冷的提示声让女孩最近本就忐忑的心情更加慌乱,只记得一次一次的拨着熟悉的手机号,放在耳边,“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她却还是来来回回的尝试着。他因为我不接电话生气了吗?肖展眉这样想,细细长长的手指捏着手机,女孩屈膝坐在地上,脸贴上膝盖,泪水很快打湿了裤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曹嘉树下了飞机,就跟着来接机的分公司经理匆匆去了公司,一直忙到晚上回到宾馆才有空重新给肖展眉打电话,他本想着自己离开几天没有告诉女孩,她可能会有点生气,他也都想好了这次回去好好哄哄她,没想到,很快接起电话的女孩声音中并没有明显的不满,却带着惊惶。
“曹先生”女孩的声音带了鼻音,听起来闷闷的,“对不起,我刚才,刚才”她支支吾吾的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变成了带着啜泣的沉默。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曹嘉树的第一反应是女孩感冒了,不过电话那的啜泣声让他意识到,女孩哭了。女孩隐忍的、断断续续的哭声透过手机高质量的扬声器传出来,清晰的仿佛就在耳边,曹嘉树想起上次女孩趴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的时候,细细弱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眼泪透过衣服烙在皮肤上,烧的滚烫,又冰的发寒。而现在女孩小猫一样的哭声又是不一样了,他想着如果女孩在自己面前,一定是低着头,衣角揉地可怜巴巴,眼睛被手背反复地擦,变得通红,那样的眼泪肯定就会像江南六月朦朦胧胧的烟雨,温柔而湿润的浸入他的皮肤。想到这,他原本因公司的事情还有点紧张的心情瞬间轻松下来,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他慢慢诱哄“乖,到底怎么了?别让我着急?”
“我没接电话,我,我刚才打回去,您关机了,我害怕……”女孩断断续续的话让他的心情彻底好了起来,因为怕他生气才哭的?他难道会因为一通电话就做什么?不过小女孩的心思娱乐了他,忍住笑,他安慰道“别怕,我今天有点公事,出了趟差,那个时候估计我在飞机上呢,你当然打不通了。”接着,他又开始像往常一样,问起女孩今天都做了什么,刚开始女孩还有点小心翼翼的问一句答一句,过了一会就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开始一个人说半天:食堂今天的菜盐放了太多,刚才和室友一起去打水碰见有人一只手拿了三个壶,法理学老师终于意识到还有四周就要考试了,可他还是在第一章上头打转,说着说着,女孩慢慢停了下来,握着手机又等了一会,曹嘉树终于听到耳边传来女孩小声的、害羞的话语“你什么时候回来?”
曹嘉树有点惊讶,这可是第一次女孩主动关心他的行踪,也许,这代表着自己已经慢慢走进女孩心里了?他靠向沙发柔软的靠垫,两腿伸直搭在一起,换了个更自在的坐姿,回答“大概还要一周左右吧,还有,我想你了。”虽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他还是从对面女孩的一个又带了鼻音的“嗯”字听出了想要的回答。他太了解女孩了,无论是前生日日夜夜的怀念,还是现在周末朝夕相处的观察,他几乎能够想到现在女孩窘迫中带着开心的表情,她的眼睛会因为开心微微弯起来,水润的眼睛透出女孩子特有的娇柔和甜美,她的脸颊会泛起滚烫的红,好像四五月里灼灼的桃花。一霎间心头涌起的柔情几乎让他想要马上来到女孩眼前,再说点什么,让属于他的桃花绽放的更盛,不过他很快克制住心头的悸动,过犹不及,他对自己念着,体贴的跟她道了晚安,就挂了电话。
肖展眉一如他所想的那样,脸红的几乎要烧起来,她直到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地上坐了快一天,幸好今天另外几个人不知道参加什么活动去了一直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