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静没有反对,只是一直回头疑惑地看着。
桂玲珑待两人出了院子,才压着怒气对钩沉道:“钩沉将军,我正要去找你,小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钩沉脸色阴沉,却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微笑,“后楚内乱,我派人请小姐回来,也是为她着想。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爹娘俱在,一家团圆,不是很好?啊,”他看看桂玲珑又看看长孙皓,拍了下脑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哎呀不好不好,我差点忘了,小姐是天下第一谋士楚知暮的女儿,看我这坏记性,还停留在十几年前呢。”
ps:
不退出ie就总是不让我登入。。删除了所有cookie才好起来,可是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64 要挟 (二)
“你分明是故意的!”桂玲珑咬着牙厉声喝道,“你竟敢利用我女儿……”
钩沉闻言冷哼一声,呵呵道:“故意不故意,可不是楚夫人说了算的。倒是若是楚静知道你与明帝陛下十几年前的旧事,现在又搅合到一起,不知她会怎么想?嗯?”
听到这*裸的威胁,桂玲珑除了横眉冷对,气得浑身发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要怎么跟楚静解释那些陈年旧事?解释之后,孩子又会怎么想呢?
桂玲珑陷入为难的境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长孙皓轻轻将她拦到自己身后,对钩沉道:“钩沉统领,我们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钩沉斜了眼神没有答应长孙皓,长孙皓却了然地笑了,“钩沉统领,我知道你们在跟谁勾结,我与此人的恩怨,没有二十年,也有三十年了,你们跟他合作,还是多多小心的好。不要在这里没捞着好处,还得罪了楚知暮和蓬莱王。况且,你们真的认为,跟他攀扯上了,就能一切顺心遂意么?”
看到钩沉脸色又阴沉下来,再没有了得意的神色,长孙皓才冷哼一声,拉着桂玲珑的手出了院子。
“统领!”钩沉的随从见人都走了,向前迈了一步,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做。
钩沉脸色阴得简直要下起雨来,好一会才吩咐道:“派人盯着他们,此事我要与王上再做商议。”
“是!”随从恭敬地答应,一挥手带着几人安排去了。
钩沉则站在阴冷的树阴里,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长孙皓带着桂玲珑离开,桂玲珑一路上都处于一种极为生气的状态,一路疾走之下,在长廊拐弯处竟不小心扭了一跤,一歪身跌到了长孙皓怀里。也幸好长孙皓在一旁护着,不然就要撞到美人靠上了。
“你慢一些。刚才还说静儿,现在自己又莽莽撞撞的。”长孙皓沉稳地叮嘱,四顾无人,又是在长廊尽头的拐角。便拥着桂玲珑坐了下来,用宽大衣裙遮着,悄悄替她除了鞋袜,看伤势如何。
桂玲珑由他摆弄,只觉心里气闷无比。
从她穿越的第一天起,长孙皖的存在就是一根刺,不论何时不论何地,简直如跗骨之俎一般,逃避不了摆脱不掉。
气闷了好一会,抬眼看到长孙皓正一边按着她脚踝。一边留意着她神色,桂玲珑心里一软,闷气便去了大半。
想想方才的情形,她依旧是那个沉不住性子的桂玲珑,长孙皓却已沉稳地在这么不利的情形下还能撼动对手的心神。一别十几年。她生活安逸不愁吃喝,他却战场厮杀历尽磨难,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她却在他早就筑好的堡垒里变成了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女人。
想到此处,桂玲珑心里简直是柔情四溢了。
“皓,”她摸索着抓住他粗糙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低声道:“我没事。”
“嗯。”长孙皓嗯了一声,并不多问,柔声说道:“虽然没有伤到筋骨,不过还是回房静养为宜,我这就送你回去吧。”
桂玲珑轻轻点头嗯了一声,不料长孙皓突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惹得她一声低呼。
“你……”毕竟是光天化日的,桂玲珑不禁羞窘,想要四处看看有没有人,却又不敢露出脸来,只好窝在长孙皓怀里。
长孙皓只觉时光真是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的妻子仍是这般娇羞的模样。
“你行走不便,我送你回房去。放心,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们,没事的。”
桂玲珑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将头又往长孙皓怀里深埋了埋。这人,还是这么没脸没皮的,这里的人怎么就不认识他们了……不过此时此刻,想这些也是没用……这种事也……也没什么大不了,在现世时也是很常见的……
脑海中念头纷乱不堪,桂玲珑终究是没怎么反抗,任由长孙皓将她抱回了房。
沉溺在腻歪幸福中的两人却是没发现,远远朝他们跑来又突然在半路停住了的楚静。
“静儿!”沈北冥呼喊着跟了来,不是他说,楚静这孩子动起来真是又轻盈又迅速,一个不提防,就让她跑远了去。
“你怎么了?”追上来的沈北冥见她呆呆的,忍不住蹲下身问,却见楚静蹙着眉,满脸不满和困惑。
沈北冥朝她看的方向看去,恰看到长孙皓抱着桂玲珑拐过弯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恍然大悟,不禁暗骂长孙皓,心底却又有隐隐的羡慕,还有些失落。
两人相偎相依的幸福,大概他这一生都不能体会了。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小一版的桂玲珑,沈北冥就不禁温和起来,“静儿,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楚静没精打采地道,歪着脑袋想了一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沈北冥,“你跟我娘很熟么?”
沈北冥被这么直来直去的问话给惊了一下,哪有女儿这么直接地问别的男人跟她娘熟不熟的。不过这爽快的性子,倒是颇有桂玲珑当年的模样。念及此处,沈北冥笑了一笑,干脆坐在了地上,抬脸看着楚静,道:“我跟你娘的确很早就见过,那时你娘还没你大呢。”
沈北冥一派自在洒脱的模样回忆起了当年,楚静被勾起了兴致,也坐到地上,好奇地问道:“我娘那时是什么样儿的?”
“嗯,”沈北冥想了一想,道:“你娘那时生了很严重的病,被看管得很严,而且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也就是远远地看看,连招呼都没法打,更不用说说话了。”
“我娘以前生过很严重的病?”从未听说过这些事的楚静惊呼一声,追问道:“是什么样的病?”
“是什么病,我也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太医说的也不一定对,大海的那一边,有更好的医生,他们认为这不是病,只是人一时犯了糊涂,”沈北冥不好解释得太清楚,立刻转了话题道:“不过后来嫁给你爹之后,很快就好了。”
“我爹?”楚静双眼一亮,“就是上京城里的楚知暮?你跟我爹也很熟么?”
、65 静儿(一)
“额……”沈北冥只觉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但若不说清楚,只怕孩子会乱猜,更加麻烦。他一向直率,不喜欺人,稍微斟酌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道:“你爹爹小我几岁,我上的是武学,你爹则一直在钦天监学习,我们并不是很熟,不过你大伯我是见过好多次的。”
“我还有个大伯?”突然接收的消息太多,楚静有些选择不过来了,“娘亲从来没提过。”
沈北冥叹了口气,道:“你娘不提,自然有你娘的道理。你大伯这个人呢,博闻广识,会观天象,还擅卜测,是个特别多才多艺的人。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就想带上你大伯,可惜你大伯要照顾你爹,无法随我出海。”说到此处,想到楚知朝年纪轻轻就过世了,不禁唏嘘。他却还不知道楚知朝的经历。
“我大伯这么厉害,那我爹也一定很厉害。”楚静有些自豪地说道:“我爹是天下第一谋士呢。”
沈北冥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想起楚知暮所做种种,忍不住慨叹,“你爹对你娘,真是煞费苦心。”
楚静听了这话神色却黯了下来,她有些郁闷地低头说道:“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呢。虽然爹爹逢年过节还有我和娘亲的生辰时都会派人送信和好多好多礼物来,但他从没来看过我和娘亲。娘总是说,爹爹是因为太忙,世道太乱,担心照顾不好我们,所以才不跟我们一起。可是我总觉得,总觉得……”她神色更加黯淡下来,完全不像一个十几岁的朝气蓬勃的孩子,总觉得了半天,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爹爹是不想见我和娘的。”
她说得这么悲切。沈北冥听了都忍不住伤心。但他自觉自己不应该是告诉她真相的人,便只好安慰她道:“天下没有不想见女儿的父亲,你得明白,你爹爹这么做。一定有他的不得以。”
“娘亲也是这么说,”楚静脸上带着忧伤,道:“心里好像是明白,但还是很难过。阿云和承勇的爹爹也都很忙,经常往上京去,但年底的时候,总会回家的。我爹爹再忙,这么多年,难道真的回家一两天也做不到么……”
沈北冥闻言不禁叹气,这孩子实在是敏感又聪明。这两样特质结合到一起,有时是很不好的。
这孩子生长得太闷了,出去见一见世面会更好些,但偏偏又是女孩子……
沈北冥一手托腮想了一想,忽然振奋起来。拍拍大手道:“不要提你爹爹了,等你见了他,慢慢就好了,现在想也是没用。嗯……你想不想去看海船?可以在海上走好几年的大船,好大好大,还可以走马车,还带着好几只小船!”他一边说着。一边伸长了手划着大圈比划,很夸张的样子。
楚静毕竟还是小孩子,虽然还有些伤心,但听到沈北冥这么绘声绘色地描述一件这么酷炫的东西,注意力还是一下子就被转移了开来。
爹爹这事,纠结了这么多年也是没结果。她已有些习惯了。
“想看!你能带我去看么?”楚静眼里又有了神采,期盼地望着沈北冥。
“当然可以了!走!”他伸一只手臂给楚静,“到我肩上来!”
楚静高兴地笑着爬到了沈北冥宽阔结实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瞬间变得更广阔的世界,觉得开心极了。
整个一下午。沈北冥都带着楚静在连云港玩,连晚饭都没回来吃。
长孙皓和桂玲珑固然是挂念楚静,但对沈北冥又颇放心,在很矛盾的心情中终于等到了两人回来。
看着身上沾了沙子,头发似乎是被海水打湿了的楚静,桂玲珑只觉无奈,这孩子,还是很贪玩。平日里看得紧,一时看不住,就玩成这样。偏她又是不打骂孩子的,终归是有些惯着了。
“娘!”楚静浑然不觉自己衣衫和头发都乱乱的,张着两手就往桂玲珑怀里扑,“我去看大船了,还划水了!可好玩了!那船……”
“好了好了,娘知道了,”桂玲珑抓住她手看了一回,又看了看头发和脸,温和道:“你看你,乱糟糟的,走,娘给你整理一下去。边整理边说好不好?”
“嗯!”楚静高兴地嗯了一声,瞥眼看到长孙皓在厅里,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才拉着桂玲珑走了。
长孙皓有些诧异,不明白楚静为何对自己心存怨气似的,转头看沈北冥,却见他看着楚静远走的背影笑得极为开心,楚静还回头冲他笑了一下。他顿时心里不舒服起来,自己的女儿,缘何对自己气咻咻的,对沈北冥这般好。
于是他清咳了一声,唤起沈北冥的注意。
沈北冥转头,一看到长孙皓的神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肃了肃脸,正色道:“我有话跟你说,关于静儿的。”
长孙皓也早已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了,听得沈北冥这般郑重,也正了正神色,道:“什么事?”
“我问你,静儿到底是谁的女儿?”沈北冥凝重地问道。
长孙皓不禁睁圆了眼睛看他,“这……她当然是……你……”
“我就知道,”沈北冥已经从他的反应中猜出了答案,他突然觉得怒气满胸,追问道:“我问你,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你写下休书的时候,是否知道公主已经怀有身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沈北冥的问话也勾起了长孙皓的心事,他坦诚地答道:“休书在我离开承汉前往北金前就已经写好,我……后来我并不想给她,但没想到休书落到了穆楚手里,蓬莱王知道此事后,不问青红皂白,将玲珑拘禁在宫里,不准任何人见她。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她已经怀了孩子。”
沈北冥听到此处怒气稍歇,“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孙皓低下头,思绪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冰冷的雪天。
、66 静儿 (二)
“就在文傕和北金使臣求皇上赐婚那夜后不久,玲珑不想卷入这些纷争,在太后寝宫前见了我最后一面后,便由楚知暮护送着暗暗前往蓬莱,因深夜走水路,不小心着了凉,恰巧在我的京郊别院落脚。我因事赶往别院,不料在那里见到了她,因她吃的药里有保胎药,这才知道她已有了身孕。但是那时的情况,我……我已经没有脸面,也没有办法接她回来了。”
这是这么多年之后,长孙皓第一次跟人提起当年的事,他只觉心里十分畅快,继续娓娓道:“北冥,我年少轻狂,犯了许多过错,现在想来,有许多后悔的事,但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这件更让我痛苦。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处于无尽的悔恨之中,为什么我在遇到她之前,已经犯下了那么多错,以至于当我终于遇到救赎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幸福。那天我抱着昏迷的她哭了很久,我多想留下她,用尽一切代价留下她,可是不行,皇上在找她,北金的人在找她,我不得不任由楚知暮带她走,带她去蓬莱,我甚至庆幸,庆幸有蓬莱王护佑她,庆幸有楚知暮照顾她……”回忆到此处,已过而立之年的长孙皓竟然有些哽咽。
沈北冥从小便认识长孙皓,这么多年来,这样的长孙皓他还是第一次见。他不禁也心有戚戚了,拍拍长孙皓的肩膀,叹口气道:“不要多想了,幸好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我看公主倒愈发坚强了,这样的磨练也是好事,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往往经不过岁月和世事的洗礼。这也算是历久弥坚了。”
长孙皓点点头,道:“我已放弃了一切,现在的我,只想跟玲珑平静地生活在一起。世事纷争。我再不会置身其中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一切都是虚妄。跟心爱的人自由自在地生活,知足常乐,不也很好。”
看着这样的长孙皓。沈北冥欣慰地笑了,“你终于也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希望这次,真的可以如愿以偿。”
“一定可以,”长孙皓道:“蓬莱王会是个好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