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允善忍不住问。
“没有,我们进去吧,”挽住他的手臂,端木影拂开心里的感动与他一同走到木制的栅栏前,探着头喊,“请问屋里有人吗?”
半晌,屋里没有人应声,端木影再喊一遍,仍然没有人答应,不觉有些失落。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下地干活或者上山打猎了吧?”允善四下看了看,然后牵住她的手绕到屋后。
茅屋后有一小片菜园子,种着绿油油的白菜,看起来十分怡人。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在一起种菜赏花多好,”允善忍不住蹲下身子拨弄菜叶,神色间满是期待。
没有说话,端木影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是啊,如果能放下仇恨,和心爱的男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来携手共赏朝阳晚霞,该是多么一个惬意的事情?
幸福,也不过如此吧?
她想的很陶醉,笑容忍不住浮现在唇角。
允善一抬头便看见她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后变成欣赏,她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所以才会有如此温馨的笑容吧。
总有一天,我会用真情打动你,一定会!
他这么想着,缓缓起身,握住她的手说,“如果哪一天你想要个家了,就告诉我,我会一直等着你,好吗?”
全身一震,端木影抬起头凝望着他的眼睛。
深隧的眼眸里全是真诚,不带任何欺骗,他是那么地渴望真情,为什么自己却要一次次的伤害他呢?
那一刻,她几乎就想放弃所有的计划,与他共度残生。
可是,她的眼睛开始绞痛,如针刺般痛,就像无数根银针扎在瞳孔上一般,痛得她忍不住尖叫,然后捂住双目,发疯的往回奔跑。
“熏儿……”允善大惊,然后追在她后面不停的喊。
她越跑越快,却因为捂着眼睛被树藤绊倒,然后全身痉挛,瑟瑟发抖。
允善追上来,见她双目血红,面如土色,一把将她抱住,不停的喊,“熏儿,别害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守着你。”
他的声音很洪亮,让人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端木影就是被他的声音拉回了意志,眼睛忽然便不疼了。
揉了揉眼皮和太阳穴,她忧心仲仲。
看来,血妖瞳的咒语开始实施,她注定是无法摆脱控制了,除了继续复仇外,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怏然的起身,她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茅屋,叹道,“既然找不到人,我们回去吧。”
“你没事吧?”允善盯着她,有些疑惑。
方才,她明明非常痛苦,怎么会忽然间便若无其事呢?她心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刚刚想起一些可怕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走过去,端木影轻轻的抱住他,低声问,“你知道皇上对小楼的态度是怎样吗?”
允善一愣,眉头拧起来。
可是,他不忍让她难过,只好淡淡的答,“不是每个女子都可以入宫做妃子的,小楼不是满州人,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皇上的心意我们不好揣测,除非……”
“除非什么?”
慢慢推开她,允善深吸了口气说,“除非她能为皇室留下龙脉,否则,她今生都不可能入宫。”
端木影的目光一闪,很快又熄灭,毕竟这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除非乾隆经常光顾潇湘茶居,否则哪有那么容易怀上龙种呢?而且一旦他真的常来,很难保不会招来祸患,引火自焚。
一念至此,她蹙紧了眉头,半晌不语。
“熏儿,小楼真的很想入宫吗?”允善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眼里有抹深深的忧虑,“一入宫门深似海,那里真的不是每个女人受得了的地方。”
“我知道,我只是问问而已,”收起心里的忧愁,端木影露出个轻松的笑容,然后说,“我们回去吧,小楼还等着我呢。”
允善点点头,没再多问,也没再多说。
他们骑马回城时,天色已近正午,由于阳光太烈,他们停在靠近城外的一个小茶棚前,打算歇一歇再走。
“这茶很清香啊,”允善浅尝一口,称赞不已。
端木影品了一口,刚想反驳他,忽然见远远的奔来一条人影,身上血迹斑斑,手提银剑,脚步踉跄,看来受伤不轻。
允善见状快步上前将他扶进茶棚,幸而茶棚里并没有其它客人,煮茶的老人忙着在泡茶,倒没有在意。
“你伤的很重啊,”见他胸前染了一大片殷红的血,允善皱起眉。
那男人抬起头,目光灰黯。
“是你!”端木影一看见他的脸便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冷碧池。
“你在这儿正好,”一见到她,冷碧池喜出望外,血淋淋的手抓住了她的手,“端木姑娘,你快离开京城,她知道了你的事,已经下了格杀令,你必须马上离开!”
“谁告诉你的?”端木影的心沉下去,一股不详的预感告诉她,皇后娘娘已经准备对她下手了,可原因还不得而知,难道……
“是况无崖,他一路追杀我,还险些要了我的命,幸好那剑刺偏了三分,否则我真的没命来见你。”冷碧池大概触动了伤口,痛得五官都扭在一起,他赶紧捂住胸口,剧烈喘息。
允善察看了他胸口的伤,沉吟说,“这一剑真的很准,再往前多刺两分便会让你命丧当场,好厉害的剑术。”
端木影闻言一怔,然后若有所思。
况无崖的武功她见过,远高于冷碧池,他若真的想要他的命,岂有刺偏之理,除非他是想留下别人的命!
这么想着,她起身说,“允善,你先带他回去疗伤,不然他会死在这儿,我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见她快步离去,允善只好扶起冷碧池一同上马,然后策马扬鞭而去。
第二十章 刺杀
“他的伤好些了吗?”潇湘茶居后院的凉亭中,端木影一边喂池里的鱼,一边问。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休养,”允善倒了杯酒,然后一饮而尽。他眉宇间闪烁着一抹疑问,却终于没有问出口。
“那你不介意他在你家休养吧?”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有人会赶他走。”
“多谢了。”
允善蹙眉,“我们之间还需要谢吗?”
将最后一撮鱼粮撒进水中,端木影拍拍手站起身,坐到石桌旁,一边斟酒一边侧目问,“你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和我有什么渊源吗?”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再饮一杯酒,允善露出个春风般的笑容。
他永远是这般让人觉得温暖,就像春天里的风。
端木影的凤眸睐起,将酒杯缓缓移至唇边,浅浅的尝了,然后才说,“他叫冷碧池,是秀贵人的家将。”
“秀贵人?”允善怔住,因为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如果他记得没错,一年前宫里失火,秀贵人便在这场火灾中丧生,她只有七个月的女儿因此失踪,遍寻不获。与此同时,她的娘家因涉嫌侵吞赈灾款项而被抄家,除了她的弟弟逃亡在外,其余五十余口人无一幸免。
“是不是觉得挺耳熟?”笑容更深,端木影眸子里的冷洌却令人不寒而栗,“秀贵人全家被杀真的很惨,就在几天前,她唯一的弟弟也病死了。”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心一阵下沉,允善有种不妙的感觉。
“因为我就是秀贵人身边的侍婢——冷碧月!”
“什么?”允善怔住。
看见他复杂的表情,端木影忍不住轻笑,身子往前靠了靠说,“跟你开玩笑的,我只是和冷碧月长的非常相似而已,所以冷碧池一直错认为是他妹妹,出于这层渊源,我才会救他,你不介意吧?”
笑容恢复,允善伸手抚她额前的发丝说,“我不介意你的身份,但我不希望你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毕竟舒家是朝廷钦犯,与他们走得近对你并不利。”
端木影点点头,半晌未语。
她在想,倘若让允善知道她的仇恨和她要对付的人,他还会和自己走的这么近吗?
也许,莫家怕惹祸上身,会离她远远的。
人在生死面前,会选择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你在想什么?”允善将她拥进怀里,温柔似水的声音响起。
“没有,忽然很想出去走走,京城挺闷的。”
“真的吗?”允善的眸子有些发亮,“前几天,永瑢才说想出去走走,如果你和小楼能够同去,我们就走遍名川秀水,尽享人间极乐好吗?”
端木影淡淡的答,“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上来接你们。”他起身欲走,兴奋之色难以掩饰。
“允善……”端木影缓缓起身,凑近他的唇轻轻吻过,“那我们明天不见不散。”
他点点头,手背拂过她光滑的脸庞,然后快步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渐渐消失,端木影长叹一声。
假山后,现出小楼的身影,她憔悴了,削瘦如柴,“姐姐,我们真的要逃亡吗?”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目光移回池中的鱼,端木影咬牙说,“复仇不嫌晚,我们暂时避开锋芒,等遇到合适的机会再回来吧。”
“可是……”小楼走进凉亭,语声哀怨,“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永瑢啊。”
“小楼,把他当作朋友吧,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端木影握住她的手,无奈的劝。
早知道她和永瑢会产生情愫,当初就不应该住进王府去,更不应该让他们有这么多的接触,端木影啊端木影,你生平做的最错的一件事莫过于此了!
“那我去收拾东西,”凄然一笑,小楼忍住快要滑落的泪水狂奔而去。
她翠蓝色的长裙在风中飘摇,似蝴蝶般轻盈美妙。
端木影痴痴的看着,内心五味杂陈。
她就这么一直等到天黑,当繁星在天空闪烁时,宋挽云提着剑自高墙上一跃而下,然后瞪着她,冷冷的说,“你的末日到了,娘娘有令,将你格杀勿论。”
“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端木影抬起眼眸问。
“你们潇湘茶居包藏祸心,意图勾引皇上,和亲王已经告诉了娘娘,你们全都逃不掉,”宋挽云冷哼一声,扬剑便刺过来。
急往后仰,虽然勉强躲开,额上几绺发丝却被削断,滑落在石桌上。
端木影一咬牙,从石桌下抽出早已备好的剑,似模似样的刺了出去。
这剑名秋水,是她在长街上买的。
剑如其名,秋水盈盈,剑身在月光照耀下似碧波流淌,摇曳着一抹清冷的光芒,而她的剑式几乎就和冷碧池的一样,只差没什么威力。
宋挽云大惊失色,一阵急促的退让后,她怒斥一声,再次攻上来。
由于剑招凌厉,而端木影完全没有武功根底,就在她被一个扫膛腿摞倒后,宋挽云的剑锋已经对准了她的咽喉。
“还说你不是冷碧月,这招式根本就是她的武功,师兄不忍心杀你,我可不会怜香惜玉!”目光一寒,宋挽云手腕一挺便刺了下去。
锵!
清脆的声音传来,端木影眼睁睁看着她的剑被另一柄剑挑飞,然后落在花坛边,剑身尤在震颤。
“师兄,你……”回头见是况无崖,宋挽云先是错愕,然后怒不可遏,“我是奉娘娘之命除了她,你难道还要违背娘娘的意思?别忘了,你那一百大板是怎么受的!”
“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再杀碧月一次!”况无崖无视她的指责,径直走向端木影,目光落在那柄秋水剑上,半晌才问,“告诉我,你到底是冷碧月还是端木影?”
微微一笑,端木影缓缓起身,不忘捡起那把剑,目光自剑柄移到剑尾,悠悠地问,“我是谁有什么区别吗?在你心中,我就是冷碧月,一个已经被你杀过一次,却大难不死的女人而已,不是吗?”
况无崖的目光开始幽怨,淡淡的忧伤在眉宇间流淌。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在冷崖边,他还会再杀碧月一次吗?
他不知道,他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因为时光是不可能倒流的!
“你离开京城吧,娘娘的旨意不可违抗!”况无崖说完便走,并拉住了宋挽云的手腕。
“师兄,你不能姑息养奸,我们回去如何交待?”拼命的甩开他,宋挽云又悲又气,“上次你放过冷碧池已经挨了一百大板,这次我就是怕你狠不下心,所以抢在你前面来找她,为什么你还是要违背娘娘的命令?你不要命了是吗?”
“我说过的话不想重复,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况无崖的双眸似血一般腥红,在他的怒视下,宋挽云只有悲愤的跺脚,然后疾掠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端木影忍不住说了声,“谢谢你!”
“我是为了碧月,而不是你!”没有回头,况无崖一个纵身掠出了高墙。
凉风徐徐,端木影的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容。
这几招是她学冷碧池的,也许本身就带有碧月残留的记忆,因此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她这么做一来为了拖延时间,二来让况无崖更加确信她就是冷碧月!
况无崖,要怪就怪你是皇后娘娘的人吧!
长叹一声,她这才紧了紧单薄的衣衫,打个呵欠后缓缓回房。
第二十一章 苦中作乐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的颠簸,摇得人昏昏欲睡。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端木影见小楼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神情郁郁寡欢,而永瑢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久久不肯离去,忍不住问,“六阿哥,听说你最近画了一幅画很受皇上青睐,不知是什么画啊?”
“不过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而已,不足挂齿。”永瑢的目光掠过她和允善,露出个会心的笑容,但旋即看向小楼时,神色间掩不住的失落。
“听说大理山清水秀,人洁地灵,不如我们直接去那好吗?”征询的看向允善,端木影心里忧虑万分。
假如况无崖因为放她一马而受罚,那下次来取他们性命的必定是另一班人马了,她还是得小心才行。
只有离京城越远才越安全。
“也好,我正想去茶马古道看看,”允善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听说父亲去了那里寻找更好的丝绸,我也很想去看看。”
“那好,就去大理。”永瑢也点头答应,只剩小楼仍痴痴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见永瑢满怀关切,端木影轻轻碰了碰小楼,她回过头,见三个人全都看着她,茫然的问,“怎么了?”
“我们决定去大理,你愿意吗?”永瑢幽深的眸子里闪着一抹异样的光辉,充满了期待与渴盼。
“好,我没有意见。”小楼轻轻点头,目光重新移回车窗之外。
永瑢见她态度冷淡很是失落,想说什么却又忍住,然后从车上的木箱里掏出备好的佳酿和酒杯,独斟自饮起来。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不如我教你们划拳,输的就喝酒,还得回答一个问题,怎么样?”为了营造欢乐的气氛,端木影掏出四个酒杯,各自斟满了,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