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开枝散叶，准其搬往储秀宫居住，钦此！”
“谢皇上恩典！”接过金黄色的圣旨，小楼觉得沉甸甸的，抬眼见端木影正将什么东西塞给宣旨的公公，她的眉头蹙起来。
也许，姐姐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反而她，真不习惯住在这种地方。
将她扶起来，端木影目送公公远去才收回了方才虚假的笑容。
“苦尽甘来，终于得了名份……”望着小楼手里紧握的圣旨，端木影长叹一声，说不出是忧是喜。
“这是甘吗？”将圣旨给她，小楼掩不住内心的失落。
端木影的心一揪，低声劝她，“不要乱说话，被人听见就麻烦了。”
小楼不语，坐在桌旁望着茶杯发呆。
这时，宫女们已经开始陆续替她们收拾衣物，翠合带着两个宫女过来行礼，一边说，“恭喜贵人得到正式册封，我们现在就要搬到储秀宫居住，请娘娘移驾。”
“一定要搬吗？”小楼有些无奈。
“圣命不可违，请娘娘移驾储秀宫。”
只好起身，小楼在端木影的搀扶下，缓缓踏出了这间才刚刚住了三天的宫殿。
临出门时，其余三间屋里若隐若现出几张面孔，有嫉妒的，也有羡慕的，端木影轻扬唇角，为这些女人可悲的命运感到悲哀。
储秀宫比较宽敞，望着空荡荡的大殿，那一室暗黑的光线，小楼推说身体不适，径直进了内殿休息，目送她走进屏风后面，端木影回头看了一眼门边侍立的几名宫女。
她们手上端着托盘，各种各样封赏的礼品看起来赏心悦目，随意抓了几串珍珠项链，她分别赏给了翠合和她身后的两名宫女，捡了样价格偏高的玉如意送给监管的太监，最后捡了些价格偏低的镯子送给前来封赏的宫女，望着他们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离去，端木影的笑容始终未减。
钱财不过是身外物，她和小楼都用不着，但愿这些东西能买一些清静。
回头，见翠合指使着那几名宫女将皇上赐给的礼物收进了衣柜里，端木影拉着她到大殿的角落处，低声问，“册封贵人可是要举行仪式？明天是不是要到各宫去朝见？”
“听内务府的人说，皇上这几日国事繁忙，册封仪式大概是免了，加上娘娘本来属于特封……所以皇上才赏赐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不过明天是一定要到各宫去拜见的，你不必担心，明天我会带娘娘去各宫，不会有什么失仪。”
见翠合神情凝重，端木影稍稍放下心。
“姑娘，至于你……德公公交待了，如果皇上没有其他特别的赐封，你可以选择出宫，如果你执意留下来，只能按照宫里的规矩，以娘娘的陪嫁丫头等同，视为宫里的宫女使唤，”见她神色暗下去，翠合又说，“不过，你可以做娘娘的专用宫女，除非皇上或者太后娘娘有特别的安排。”
端木影应了一声，心想她自然是不会跟小楼分开，让她一个人在这深宫里忍受无边的寂寞，既然要留下，自然得按宫里的规矩办了。于是，微微一笑，“无妨，请回禀德公公，就按宫里的规矩办，我留下来。”
翠合的目光闪了闪，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住，点点头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端木影心知她必是奇怪自己为什么宁愿自贬身价在这做宫女也不愿意出宫，却不知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第二天，端木影换上了宫女的服装，然后去内务府登记了名字，等她回来时，小楼还没有回来，想必是在哪宫被留住了，心里不由焦虑起来。
留在储秀宫的另外两名宫女分别叫无双和玉柳，这会儿见她不停的走来走去，无双走上来问，“你可是担心娘娘吗？”
端木影点点头，停下脚步。
“其实娘娘怀有龙种，一般的妃子不敢难为她，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留她问问话，”无双四下看了看，声音压低，“皇后出了名的严谨，最容不得不按规矩办事，似娘娘这种一步登天的特例，想必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目光沉下去，端木影当然知道乌拉那拉氏的为人，加上她们之间的恩怨，只怕……
她不敢再想下去，却也实在无可奈何，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能怎么样？
于是，她缓缓坐到桌前，沉思着什么。
那天永琰的行为虽然惹怒了她，却也让她有些后悔，不管怎样，这位阿哥对她们没有恶意，甚至一再的帮助她，如果将这层关系破坏，她们在这宫里便更加危险了。更何况，阿哥的脾气应该不会太好，永琰会不会因为这样不再找她？
一念至此，心头的烦忧更甚。
不知从几时起，她的冷静消失了，而且经常容易烦燥，看来是该好好反省了。
“姐姐……”小楼的喊声传来，抬头见她被翠合扶着走门，脸色苍白，心下一揪，快步迎上去。
“娘娘，如今你已封为贵人，这称呼恐怕是要改了，”翠合小声提醒，“倘若让其它妃嫔听见，恐怕会降罪给端木姐姐。”
“是啊，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以后叫我端木行了，”端木影冲她轻笑，一边扶她坐下。
小楼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厌恶，这宫里的规矩她还真的不习惯。
“刚刚去各宫朝见还好吧？”端木影替她倒了杯热茶，小心翼翼的问。
“也没什么，无非是训一些话，讲一些宫里的规矩，我不在意的。”
见她说的轻淡，端木影心知她必是受了些气的，不过在这皇宫里，想要安身立命的话也唯有忍气吞声了。
拍了拍她的手背，端木影长叹一声。
“最近老是觉得累，我先去休息吧，”将茶水喝下去，小楼抿了抿唇，在无双的扶持下进入内殿。
回过神来，端木影见翠合神色不安，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端木姐姐，你……你长的很像我一个朋友，”犹豫半晌，翠合低声说。
端木影目光一闪，立刻猜到她说的是冷碧月，微微一笑问，“我在宫外也常听到人喊我冷碧月，你说的可是她吗？”
翠合闻言脸色大变，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低声说，“这名字就别再提起了，这是宫里的忌讳，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得罪了皇后娘娘，但我心想她肯定不是宫里传的那样……”
“宫里传的怎样？”眉梢轻挑，端木影第一次听人讲起冷碧月的事情，不由来了兴致。
“哎，我听说自从秀贵人的娘家遭罪后，她的待遇也一落千丈，皇后娘娘借题发挥，对她百般刁难，甚至连小格格生病也不让太医诊治，秀贵人恼羞成怒，忍不下这口气去找皇上告状，原本心烦意乱的皇上不但没有替她主持公道，甚至怪她不识大体，冲撞了龙威。秀贵人心灰意冷，居然放了一把火了结残生，听说碧月姐姐从火灾现场救出了小格格，试图带她逃离皇宫，不过后来又听说她被大内侍卫追杀，为了活命，她把小格格交给了皇后，可皇后还是没有放过她……”
眉头蹙起，端木影没想到谣言会这么可怕，如此扭曲，有可能这是皇后故意撒播的消息，目的是想警告那些不听话的奴才，但听在她耳朵里，却实在刺耳。
“我根本不信碧月姐姐会这么做，她一定是宁死不肯交出小格格，所以才被杀害，一定是这样！”翠合的眼里闪着一抹坚信的光芒，看来是和冷碧月交情颇深。
有些感激她的信任，尽管她现在不是冷碧月，但至少，她占用了这副躯体。端木影握住她的手说，“我也相信冷碧月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不过既然这是避忌的事，我们以后不要再提了。”
翠合点点头，忽然也握住了她的手。
有了这种共识，她们之间的认识似乎又深了一层。
第三章 警告
琴声缓缓从储秀宫流淌出去，悠扬的音乐在空气里飘荡，为春日里的慵懒注入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端木影和翠合她们围坐在桌前，倾听着小楼拨弄的琴弦，各自陷入专注的思绪中，竟连门外的高喊：“皇后娘娘驾到”也没有注意。
当皇后笔直的身影出现在殿门时，琴弦砰然断裂，众人惊愕，连忙跪倒一片。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此起彼伏的声音中，乌拉那拉氏的脸色紧崩，眼色一使，身边的宫人珊瑚立刻冲上去，朝着端木影等人的脸扇了过去。
啪啪啪啪！
四声脆响震彻耳膜，她们脸上立刻现出清晰的巴掌印。
垂下头，端木影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双拳握紧，她压抑着无边的怒气。
慢慢起身，小楼的脸色沉下去，“不知臣妾宫里的丫头哪里得罪了娘娘，需要娘娘亲自出手教训？倘若做错了事，只需说一声，臣妾一定会好好管教。”
皇后冷哼，在珊瑚的扶持下坐到桌前，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哪有主子弹琴给奴才欣赏这回事，况且这些无法无天的奴才连本宫进来都没有察觉，不是失职是什么？本宫是替妹妹教训她们，让她们长长记性，殊不知这皇宫大内不比民间，若是失了半点规矩，那可都是欺君大罪，妹妹说是不是啊？”
“是我容许她们听我奏琴的，也许是她们听的太专注，以致没有注意娘娘的到来，妹妹替她们向您赔个不是了，”盈盈一拜，小楼温柔的脸上漾出个不屑的笑容。
皇后见状脸色一沉，目光移开她的小腹时，终于忍住了那口气，却将脸转向端木影，“你是宫里新来的宫女吗？脸这么生，抬头让本宫瞧瞧。”
端木影自知她不会善罢甘休，调整了心情后，缓缓抬头，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蓦然，珊瑚又是一掌掴来，响亮的声音中，她原本泛红的脸肿的老高，略有些晕眩时，她听见珊瑚得意的声音，“大胆奴婢，娘娘问你话呢，你竟然敢不回答？别仗着你有林贵人宠爱就没大没小，眼睛给我睁大些，这后宫毕竟是有主的。”
咽了咽喉咙里腾起的一股液体，端木影深深的叩拜下去，“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林贵人娘家的丫头，是随娘娘一起入宫的，已经到内务府登了记。”
“既然是新来的，就应该学习宫里的规矩和礼仪，翠合，她不懂你也不懂吗？”珊瑚嚣张的扬了扬下巴，扬手又要打向翠合的脸。
蓦然，她的手在半空被人抓住，只听小楼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不过是个嬷嬷，竟敢公然在我的眼皮底下教训我宫里的丫头，就不怕我撕了你的皮吗？”
狠狠甩开她的手，小楼凌利的目光转向皇后，“娘娘，端木是我的陪嫁丫头，纵然有什么不对之处，还请多多海涵，需要学什么规矩礼仪我明日便安排她去，若真闹的太大，惊动了我的胎气，只怕不好向皇上交待吧？”
“妹妹，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霍然站起，皇后的脸冷若寒霜，“就算是陪嫁丫头，也应该先学宫里的规矩礼仪才能进入内宫服侍主子，不然将来捅了什么乱子，我怕妹妹有天大的面子也顶不住吧？”
森冷的一笑，小楼忽然捂住肚子，露出个痛苦的表情，一边喊，“哎哟，肚子好痛啊，是不是动了胎气，快，快传太医。”
端木影赶紧扶住她，却见她冲自己使了眼色，赶紧应了一声，拔步奔出了门口。
她这几天不敢出门，自然不知道太医院在哪儿，一走出储秀宫便有些失神，正四下张望，却不防永琰忽然在她身后喊，“你这么惊慌失措，看什么呢？”
愕然回头，她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永琰见状，眉头不由蹙起，但目光落在她鼓起的脸上时，紧张的奔过来问，“你的脸怎么了？被谁打的？”
这才觉得脸上一阵阵的胀痛，端木影想起方才的情形，泪水不由滚滚而下。
一把将她的手腕抓住，永琰怒不可遏，“快说，是谁敢把你打成这样？我已经交待过那些下人，谁敢动你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也许是被他的语气震慑，也许是被他的话语惊吓，端木影怔住，便连眼泪也止住了。
“走，我跟你一起进去，”见永琰气势汹汹，端木影赶紧抽出手说，“别，你别进去了，皇后娘娘在里面……”
脚步顿停，永琰的目光微沉，漆黑的眼珠扫过她脸上的伤痕后，哑声问，“还疼吗？”
喉间有些哽咽，端木影轻拭泪痕，却不小心碰到了脸颊，痛的呻yin起来。
永琰的心一揪，伸手便将她抱进了怀里，低低的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不让那个女人伤害你，你相信我！”
被他抱的快喘不过气，端木影轻轻推开他，“小楼谎称动了胎气，让我去请太医，我才能逃出来，皇后如果正好出来，被她撞见又要生事了。”
“让我娶你吧，做了我的福晋，谁都不敢再动你！”永琰石破天惊的话使端木影目瞪口呆，抬头见他神色凝重，不似开玩笑，心下掩不住的慌乱。
“十五阿哥，别跟我开玩笑了，先告诉我太医院在哪儿吧。”
见她真的很焦急，永琰忍住了继续逼她的冲动，拉着她便往太医院跑。
一路上，他们谁也没再说话，端木影只觉心跳的飞快，抬头看向永琰宽阔的肩，忍不住吐了口长气。
从太医院出来，端木影向永琰盈盈一拜，“多谢十五阿哥，娘娘还等着我回去覆命呢。”
转身和太医快步离去，端木影第一次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她初遇莫允善时不同，她甚至觉得和吝子浩在一起时也不是这种感觉。甩了甩头，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感情的事，当务之急，她必须自保。
望着她快速逃离的身影，永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女人对他心动了！
回到储秀宫，端木影见皇后居然还没走，心里又是一紧。
“娘娘，太医来了。”她回禀一声，迅速退到小楼身侧。
趁太医替小楼诊脉的时候，皇后缓缓站起，按住珊瑚的手背，却停在她面前，“你连请个太医都需要这么久，看来真的是需要好好训练训练，从明天起，你每晚去找知书女内官学习《女训》、《女孝经》，本宫再安排个管事的太监教你宫里的礼仪和规矩，什么时候学会了，你才能正式回这里当差，听明白了吗？”
“谢娘娘恩典。”无奈的谢恩，端木影自知不会这么容易过关，却没想来得这么快。
皇后这才嗯了一声，扬长而去。
“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行过大礼后，互看一眼，均是垂头丧气。
皇后这番警告自然是向着端木影来的，无端受了牵连，无双和玉柳自然是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撅了撅嘴，各自散了。
“回娘娘，胎儿很好，没有受到损伤，下官还是开些安胎的药给娘娘。”
小楼应了一声，转而抓住端木影的手问，“你怎么样？脸上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