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捂住他的嘴，端木影还没来得及劝他，便听见乾隆如雷般的吼声，“永琰，你说什么？你怎么能为了个女人轻言生死？别忘了，你是个阿哥，是朕的儿子！”
抬头见乾隆如风般跨进房间，全屋人都惊的说不出话。
木绝期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拜倒，“微臣参见皇上！”
端木影、小方子、翠合等宫人连忙也拜下去，“奴婢（奴才）参见皇上！”
没有应声，乾隆冷咧的目光落在永琰身上。
永琰急忙躬身，“皇阿玛吉祥！”
慢慢坐到桌旁，乾隆犀利的目光转向端木影，“你就是林贵人生前在宫外结识的金兰姐妹端木影？朕听说在她殓葬的那天，你因为悲伤过度而昏迷了三天三夜？”
“奴婢……奴婢确实是端木影，那天奴婢的确昏倒了，不过不知道竟然睡了三天三夜，谢皇上关心。”赶紧将头埋下去，端木影有种不安的感觉。
乾隆在这个时候闯进储秀宫，想必不是为了看她这么简单吧？
悄悄瞟了永琰一眼，见他的眸中闪着一抹不肯屈服的坚毅，她的忧心更重，万一他为了自己和皇上发生冲突，那岂不是更糟？
第四十四章 我心永恒
“你们都出去，朕有话要跟她说，”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乾隆的声音里带着股威严，令人不敢抗拒。
众人慢慢散去，只剩永琰倔强的跪着，一动不动。
乾隆见状，眉峰扬起，“怎么？你想抗旨是吗？”
“儿臣——，”永琰抬头，正欲解释时，却见端木影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忧虑。
硬生生将要说的话吞下肚子，他犹豫着站起，躬身跪安。
大殿里终于安静下来，寂静的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沉闷的气流，端木影抬头看着乾隆，想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端木影，”故意咬重这三个字，乾隆冷笑，“不要以为你存的什么心思朕不知道，从你绞尽脑汗安排小楼接近朕，并不惜利用朕的儿子、令妃一起对付皇后开始，朕就知道你不简单，可朕没有揭穿你，知道为什么吗？”
脸色垮下去，端木影没想到第一个找她麻烦的居然是乾隆！
也许永琰说得对，她一直都低估了乾隆的能耐，面前这个已近六十岁的男人，老谋深算，运筹帷幄，她怎么就忽略了呢？
一惯虚伪的笑容浮起来，她深深的磕了个头，“皇上的意思奴婢不明白，奴婢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而已，皇上高估奴婢了！”
“是吗？”乾隆的音量抬高，“你敢说在扬州城，不是你设计让那四个杀手现形？不是你设计揭穿他们的谎言？不是你安排姓燕的公子与喀礼起纷争引起朕的注意？朕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朕全知道，没有揭穿你只是因为朕对林贵人的那一份爱惜，可是你在朕接林贵人接宫，宠她爱她之后，不但没有收手，还巧借令妃及永琰的手将皇后步步紧逼，最终让她做出那等疯狂的举动，朕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狠狠的向桌面拍去，砰然巨响中，乾隆眼里的怒气一触即发！
端木影的身子隐约有些颤抖，但仍然将脊背挺直，她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
难怪一直觉得有人跟踪她，原来是乾隆的手下，自己还真的低估他了！
“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朕明明知道你们的阴谋，却一直没有揭穿，甚至还很配合？”声音缓下去，乾隆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抿了一口，“也许你们不知道，皇后原本不是朕喜欢的妃子，她借着太后的宠爱渐渐坐上后宫的首座，她对朕的威胁一度让朕很不愉快，最关键的是，她居然背着朕将朕喜欢的一个民间女子杀死，朕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拿她怎么办，但心里对她的憎恨却早已根深蒂锢！所以朕才一再姑息你们，让你们的阴谋得逞，但朕万万没想到，这个阴谋的最终结局，居然是用小楼的命来替换，你可知道，朕有多爱怜她？她那般娇弱如风，朕希望自己能够保护她，让她幸福快乐！可为什么，你要抹杀了朕的这层念想？为什么你要让朕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
“皇上，”端木影直视着他，语声坚决，“无论你相不相信，奴婢真的不知道小楼会用自己的命去换皇后的命，如果奴婢事先知道，绝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
“假如皇上执意不信，奴婢无话可说，请皇上治奴婢的罪！”慢慢拜下去，端木影的心一阵下沉，看来此事乾隆绝不会善罢甘休，永琰啊永琰，请不要怪我，我已经尽力了！
乾隆没有说话，只是盯了她半晌，似在思忖什么。
半晌，他站起身，冷冷的下令，“既然如此，朕就赐你死罪！”
“谢皇上，不过……”想起永琰，一抹求生的念头浮起，端木影抬头，“在奴婢处死之前，有一个请求，还望皇上成全。”
乾隆没有回头，但也没有再往前走，似在等待下文。
目光里闪过一抹狡黠，端木影想起她还有最后一张筹码，“请皇上派人到城郊两百多米处一户猎人的家里，接回一个叫囡囡的女孩，让她结束流浪的生活，回到皇宫里。”
“什么囡囡？”转身，乾隆有些疑惑。
“皇上可还记得秀贵人？”
“秀贵人？她不是在一场大火中意外身亡了吗？”
“是，她是在大火中身亡，但不是意外，而是……而是有人纵火！”
石破天惊的话令乾隆怔住，眸中一抹光芒暗沉。
“皇上，不敢瞒您，奴婢的真名叫冷碧月，”声音愈发沉稳，端木影的手心却有汗水渗出，“奴婢本是秀贵人娘家一名下人的女儿，因自幼受他们家的恩惠，故而随秀贵人一同入宫为奴，谁知道因为他们家惹上了皇后的娘家人，两家势成水火，不仅如此，皇后还妒恨秀贵人到您面前告状，命人放火想烧死她和刚出世不久的小格格，幸而奴婢听说秀贵人有难，连夜欲带她们母女逃走，可秀贵人说她生无可恋，又怕皇后不见尸体不肯善罢甘休，所以哀求奴婢保护她的女儿出宫。”
乾隆重新坐下去，似痴了一般。
“奴婢无法，只好仗着自幼学习的一点武功连夜逃出京城，将小格格安置妥当后，便往江南方向逃去，哪知道皇后的家将一路追至江南，对奴婢严刑拷打，逼问小格格的下落，奴婢宁死不从，只好坠崖求死……谁知奴婢大难不死，还蒙受莫允善公子相救，但听说秀贵人遇难后，奴婢心痛难言，又恐小格格有危险，不得已下才与小楼商议，想办法入宫对付皇后，只有将她绳之于法才能替秀贵人报仇，才能保小格格周全！”
一口气讲完，端木影如释重负，抬头见乾隆神情陶醉，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也许，这个故事能够保住自己的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永琰，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争取我们的幸福，一定会！
半晌，乾隆回过神，有些疑惑的问，“你说，那个叫囡囡的女孩是朕的小格格？”
“正是，是奴婢亲自将她安置在京城郊外的猎户家里，奴婢去年还去看过她，长相清秀，的确有几分像皇上您和秀贵人。”
似乎想起一些往事，乾隆长叹一声，“朕还记得，小格格出生时，朕对她爱不释手，听说她们葬生火海时，朕也伤心过很长时间，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
“皇上，奴婢没有别的心愿，只希望您能接小格格回宫，她是您的亲生女儿，不应在民间受苦！”再次深深拜倒，端木影相信她赌对了！
思绪慢慢拉回，乾隆盯了她半晌，冷声问，“你真的只有这一个心愿？”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
“那好，朕成全你！”霍然起身，乾隆转身欲走。
端木影一愣，抬头看着他。
仿似想起什么，乾隆停下来，深吸了口气才回头，“似你这种心机深重的女人，朕一向不甚喜爱，你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但念在你救过小格格的份上，朕可以放你一马，但朕绝不允许你留在永琰身边误导他，所以，朕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端木影不解。
“一是想办法跟永琰决别，让他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安心娶素雅为妻，将来继承朕的大统，成为下一代君王，而你，朕将封你为妃，给朕待在皇宫的角落里，永远不许出来！”
端木影闻言目光闪烁，但仍追问，“不知皇上给奴婢的另一条路是什么？”
“另一条路？”乾隆冷笑，“很简单，朕赐你死，永琰也不可能继承皇位！如果你真爱他的话，就应该为他的前途着想，不要让朕觉得，你根本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如果，奴婢都不选呢？”端木影的声音陡沉，神色里透着股不肯屈服的坚毅。
“不选？”乾隆有些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那很简单，永琰是朕的儿子，朕不舍得让他死，最多就是不重视他。但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朋友，一个是紫凝格格，朕会将她远嫁番邦和亲；另一个是莫允善，朕会调他去边疆守关，让他们永受寒凉之苦，永远不得回京城！”
“你？”如遭雷击般，端木影彻底被打败，双唇微颤，她闭上了双目。
乾隆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眸中闪着一抹深沉的审度。
端木影万万没想到，乾隆的心竟会如此之狠，竟拿允善和紫凝的幸福威胁她，走到这一步，她还能选择吗？
泪水在眼眶里散开，她却努力不让它们流下来，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这个心如铁石的男人面前！无论如何，只要永琰幸福，即使牺牲她，又有何不可？
一念至此，她睁开眼睛，轻笑一声，“皇上，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仁慈，居然会给两条路我选，好，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就按你所说吧，我会想办法切断永琰对我的感情，让他安心登上帝位，成为一位好皇帝！”
乾隆闻言似乎如释重负，但很快又严肃起来，“既然如此，朕给你十日之期，十日后朕会秘密封你为月嫔，移居冷宫，没有朕的命令，你永世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谢皇上恩典！”
拂袖而去，乾隆走的急而快，当永琰匆匆冲进来时，端木影已经起身，收拾了落寞的心情后，换出一幅笑脸。
永琰，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我对你的心，将永恒不变！
第四十五章 冷宫
“你真的决定了？十五阿哥会难过的。”木绝期倚在高高的城墙下，沉声问。
榕树下，端木影笑的那般凄凉，“我还能选吗？皇上已经下了最后通谍，十天之期，不容有失。这九天，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和永琰惺惺相惜，依依不舍，但今晚我必须跟他分开。木大哥，除了你，这世界上已经找不到人能够帮我。”
他叹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空上悬挂的弯月，“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往前走了两步，端木影灰暗的瞳孔里失去了一惯的光泽，“我会藏起来，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这封信，麻烦你交给他，他看了信之后，一定会疯狂或者难过，你多陪陪他，安慰他，我希望他能安心登上皇位！”
犹豫着接过信，木绝期忍不住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皇上是个聪明人，我们瞒不过他，与其连累永琰、允善和紫凝，我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转身，端木影的泪从脸庞上滑落，脚步也似虚浮起来。
前面的转角处，候着一顶软轿，翠合看见她时急忙迎上来，一边挽住她的手臂，一边哽咽的问，“端木姐姐，真的没有转机了吗？”
摇摇头，端木影偏脸看着她，“翠合，你没必要跟着我受苦，你可以选择你自己的路！”
“不，端木姐姐，让我看着你一个人在冷宫煎熬，我办不到，有我在，你起码也有个伴！”翠合忍不住哭起来，抓着她手臂的手有些颤抖。
端木影勉强挤出个笑容，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想的太坏，就当我们出了家，冷宫虽然偏僻，但她安静，我喜欢安静的生活。”
翠合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抬头看她时却仍忍不住咬牙轻泣。
慢慢坐进软轿里，端木影的心仿佛一下子落到了最深处，再也提不起来。
通往冷宫的道路似乎很远很远，走了约一个世纪那么久，端木影下轿时，寒夜里正好起了风，冷风贴着面吹过来，她忍不住轻咳。
翠合急忙扶她推开沉重的、长满了蜘蛛网的宫门，跨过高高的门槛，她们看着满院的尘埃发呆。
当铁门在身后慢慢合上，发出吱呀的声音时，端木影缓缓踏上了青石路，跨进了宽敞却黑暗的大殿里。
“姐姐，我去点灯，”借着微弱的月光，翠合点燃火折子，拉亮了两盏宫灯。
昏黄的光线洒在狭长的大殿里，愈发显得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更多，桌椅床柜上的灰尘更厚，白色幔帐在风中飞舞，仿似妖娆的舞妓在自由奔放，留下的只有更冷的风和更寒的夜。
“果然不愧是冷宫，”端木影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捡起墙边的扫帚掸了掸桌椅上的灰。
“姐姐，让我来，”翠合欲抢她的工具，却被她轻巧避开，望着这重情重义的宫女，端木影长叹一声，“没想到，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却只有你。”
“别这么说，姐姐信得过我，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翠合觉得非常荣幸，翠合也不希望看到你和十五阿哥生离死别，如有可能，翠合希望能帮助你们！”
翠合的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那是一抹不肯向现实屈服的坚毅与决心。
端木影受到感染，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求生的欲望重新升起来。
“来，我们把这里打扫干净，”抢过她手里的扫帚，翠合开始借助桌椅的高度扫清蜘蛛网和四处沉重的灰尘，端木影只好将白幔帐全部扎成花，不让它随意飘摇，那种感觉实在太悲凉。
等一切收拾好，已是夜半时分，端木影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正想找点水洗把脸时，不觉门口竟站了几个人，吓得她险些跳起来。
借着烛光仔细打量，原来是捧着圣旨的德公公和抱着被褥宫装等物的两名小太监，不由松了口气。
“月嫔娘娘吉祥，”德公公含笑拜倒，笑容却是那般苍白无力。
端木影苦笑，这个称呼还真是不太习惯。
“娘娘，皇上吩咐奴才深夜来宣旨，请接旨。”慢慢拉开圣旨，见众人拜倒后，德公公沉声念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端木影贤良淑德，侍奉林贵人有功，朕特封其为月嫔娘娘，赐被褥、宫装、珠宝玉器数件，着内务府安排人手侍候，但终生不得踏出冷宫半步，违者立斩不饶，钦此！”
“谢皇上恩典，”伸手接过圣旨，端木影暗叹乾隆太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