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道,“对一个死去的女人,他做什么都可以。”
凌景澈垂眸望着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了嘴,勾勒出一抹清俊的笑意,“罢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景夜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望着凌景澈忧心道,“他已经醒过来了,无邪说,他只是擦伤,没有大碍,倒是你,伤到了脑袋……”
凌景澈笑得清淡而温柔,“别担心,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伤我都熬过来了,这点小伤,死不了。”
我一怔,轻轻道,“景澈,我已经失去了很多珍惜的人,不管是你,还是凌景夜,我都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无邪的医术很高明,这里的人都叫他‘神医’呢,有他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凌景澈凝眸望着我,温柔笑着,声音清浅而坚定,“好,我不死。”
我抿嘴一笑,为他拈起被子,“今晚你就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就去告诉景夜,他一定会乐疯了。”
凌景澈点点头,乖乖地躺倒在床上,温柔满溢的眼底还是掩饰不去的疲惫和虚弱,眼睛闭了一会儿却又睁开,见我还在,微微一笑,复又闭上眼,一会儿的功夫却又睁开望我,然后又是微笑着闭上眼。
我哭笑不得,“睡吧,我在这儿呢。”
凌景澈一滞,苍白的脸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唇角的微笑渐渐扩大,点点头,终于安然地合上了眼睛。
月光微凉,透过窗沿落下满室的清辉与寂寥,我垂眸望着凌景澈,那俊美得惊为天人的面庞此刻这样苍白而虚弱,昔日的荣华与万丈光芒此刻只化作一片淡薄与清贫,心底碾起阵阵的酸楚,凌景澈,这些年,你究竟承受了多少苦难?
第二日,我早早地起来,准备好了大家的早饭后,又为凌景澈和凌景夜熬了药,凤清妩去端给凌景夜,我则端了给凌景澈送去。
推门而入,却见月无邪站在凌景澈的床前,面色凝重,俯身对他说着什么,见我进来,两人都是一怔,齐齐回眸望着我,凌景澈望向我手中的粥,笑得温和,“问卿,你还会熬药?”
我笑着上前,“小瞧我了吧,我可不是只有美丽的容貌而已哦。”旋即转眸望向月无邪,“无邪,景澈的伤怎么样了?”
月无邪面色一滞,薄唇轻启,正欲开口,却是凌景澈笑着说道,“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几日就可以痊愈了。”
月无邪闻言微微一怔,垂眸望着我,勾起一抹淡而雅的笑意,“是啊,你放心吧。”
我望着神色各异的月无邪和凌景澈,心里莫名地有种怪异和不安,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第二百零七章 戏言
第二百零七章 戏言
头上覆下一片温暖,我抬眸望去,却是月无邪关切的眼眸,“别胡思乱想了,有我在,你还担心什么?早饭准备好了吧,我可饿坏了。”说着也不等我的回答,转开身走出了房间。
“你再发呆,药可要凉了。”凌景澈轻柔笑望着我,伸手来接我手中的碗,指尖却力不从心,扶持不住,我眼疾手快,急急端住碗,柔声道,“你现在力气还没有恢复过来,还是我来喂你吧。”
凌景澈微微一滞,眼底却凄切而迷茫,唇角勾起一抹无奈而苦涩的笑意,“好。”
我坐到床沿边,舀起一勺汤药,吹凉了,递到凌景澈嘴边,凌景澈眸底一柔,张开嘴,缓缓吞下勺中的药,苦得皱起眉头,忽然又低低笑了一声,澄澈的双眸不知为何涌上几分水汽,柔声道,“问卿,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妻子了。”
我一怔,无奈笑道,“我本来就是……”话到一半,却堵在喉间,那两个字,似乎已成了我无法言语的忧伤。
我是谁的妻子吗?早已不是了,三年前,当他把一纸休书甩到我的面前,就宣布了他选择了相信谁,选择了他想要的人是谁,想要共度余生的人是谁,而我,只是一个被丢弃的选项,再没有任何意义。
吼间没由来地哽咽,我微微缓过神来,才发现凌景澈一直静静望着我,幽深的眼底闪烁着忧伤而心疼的光芒,我咧嘴一笑,“对不起啊,我……”
微凉的手覆上我的脸颊,轻浅的声音带着苦涩的笑意,“问卿,忘记一个人,并非不再想起,而是偶尔想起,心中也不会再有波澜。问卿,你还没有忘记,你还爱着他。”
我微微一滞,心底没由来的痛楚,转开眼眸笑道,“忘不忘,爱不爱,都无关紧要吧,现在的生活平静安逸,才是我最想要追求的生活。”
凌景澈似还想说什么,被我一勺堵过去,我龇牙咧嘴,“别说话,否则下次我煮更苦的药给你喝!”
凌景澈一怔,嘴被堵着说不出话,眉眼却笑成好看的弧度,好像夜空朦胧的弯月,垂眸间尽是温柔和宠溺。
“大哥!”随着一个着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房门忽然被推开。
我和凌景澈俱是一怔,向门口望去,只见凌景夜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住自己的胸膛,气喘吁吁,墨发懒懒散在肩头,分明是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却偏因那张明媚精致的脸,生生多了几分妖娆和美艳。
凤清妩随即出现在门口,倚在门上大口喘着气,“我说……你……你跑慢一点……你……”
我不由好笑,正想放下碗去扶凌景夜,手上却被凌景澈紧紧抓住,回眸望去,凌景澈却并没有看我,只望着凌景夜轻柔道,“别担心,我在这呢。”
凌景夜缓了缓气,薄凉的唇缓缓拉开,勾勒出一抹光彩夺目的笑意,眼眸触及凌景澈牵住我的手,却是瞬间一滞,眼底漫起几分落寞,却还是保持着笑意,柔声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凌景澈轻轻点头,笑道,“恩,好多了。”
凤清妩缓了口气,伸手去扶凌景夜,凌景夜微微一滞,却没有反抗,乖乖地被凤清妩牵着,慢慢走到桌前坐下,抬眸望着我,淡淡道,“苏问卿,药很好喝。辛苦你了。”
我一时睁大了眼睛,“药……很好喝?”
凌景夜不耐地抬起眼皮子,“这是客套话,你听不懂吗?”
我愣得点点头,“好,好。”
凌景澈转眸望向凤清妩,轻柔道,“你不是四弟府中的元妃吗?怎么会在这里?”
凤清妩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望望我,“被王爷休了以后,我只想离开华云城,便随着出行的商队四处漂泊,后来途径希凉城,感觉这里十分僻静,便在这里住下了。”
我笑着补充道,“这希凉城虽小,却是十分和睦温馨的,空儿满月的时候,大家都来庆贺,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清妩也一直隐居在此。”
凌景夜冷嗤一声,“两个被休的女人倒是处到一起去了。”
第二百零八章 苦涩
第二百零八章 苦涩
凤清妩白他一眼,“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还不是来这么偏僻的城镇避难了?我们被丈夫休了也不算什么,你们还是被……”
我急急抓住凤清妩的手,担心地望向凌景夜,出乎我的意料,凌景夜只是冷冷地撇了撇嘴,调笑望着凤清妩,狐狸眼一眯,便是一抹令人炫目的笑意,“怎么,你看我和大哥都是单身而来,春心荡漾了,还想再嫁么?”
凤清妩一怔,恼羞不已,“凌景夜,我是看在问卿的面子上才来照顾你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小心我下回在你药里面下毒!”
凌景夜大大咧咧一笑,“舍得你就去下吧,不过我可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凤清妩怒极反笑,“老娘当年可是我们楼里的当家花旦,有多少个村等老娘去路过呢,还愁没有个店?老娘告诉你,只要老娘去街上一走,这希凉城里,只要是个男人的,不管老少眼睛都会长老娘身上去了!”
我不由头疼,凤清妩自小在青楼长大,言辞难免随性露骨,这样的性格在她嫁给凌景夜之后已经收敛了许多,现在居然又被凌景夜给逼出来了……凌景夜……凌景夜不是喜欢凌景澈,讨厌女人的吗,怎么会去调戏凤清妩呢?
念及此,我抬眸去看凌景夜,只见他眉眼舒缓,慵懒而闲散地与凤清妩对答着话,唇角永远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然而暗黑的眼底却依然一片冰寒和淡漠,心里莫名地泛起一种不寒而栗,凌景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吵闹着,忽然门口闪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奶声奶气的声音随之响起来,“娘!”
满室的人俱是寂静,齐齐望向门口的空儿。
我赶紧跑过去抱起空儿,正想带他离开,身后却传来凌景夜戏谑的声音,“苏问卿,怎么急着要走?空儿似乎很想留下来呢。”
空儿在我怀里扭动着小身子,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望着我,“娘……空儿想看看叔叔……”
如此一来,我硬要把空儿带走反倒会添怀疑了,我只得放下空儿,柔声道,“空儿,叔叔的身上还有伤,不可以乱说话、乱碰叔叔,知道了吗?”
空儿偏着脑袋,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眉头轻皱着,似乎在思考着我的话。
“空儿,过来夜叔叔这里。”凌景夜脆声笑着,向空儿张开臂膀,一双狐狸眼却瞄向我,眼底暗晦不明。
空儿转过脑袋,脚下踉跄着小跑起来,一头扑进凌景夜怀里,惹得凌景夜一声闷哼,我急忙走过去,“空儿,叔叔身上有伤呢,快放开叔叔。”
凌景夜却抬眸望着我,唇角带起的笑意深邃而妩媚,“问卿,你似乎很怕我接触空儿,为什么呢?”
我一怔,干干笑道,“我哪里是什么怕呢,只是你身上有伤,触碰不得,空儿还小,什么都不懂,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你,伤口又裂了可怎么办?”
凌景夜恍然大悟的模样,却是一把抱起空儿,笑道,“什么都不懂?我倒觉着这孩子机灵得很,空儿,你爹有没有教你习武啊?要不要夜叔叔教你舞剑啊?”
我惊得回眸望向空儿,却见空儿拉耸下小嘴,大眼睛里涌上一层水汽,百般委屈和难过,“空儿的爹爹死了,空儿不会舞剑……”
提到嗓子口的心终于落下,却又在看到空儿的眼泪时,止不住地钝钝痛起来,我从面色阴晴不定的凌景夜手中抱过空儿,柔声道,“空儿不哭,以后叫月叔叔教你舞剑,好不好?”
空儿抬起脸望着我,小嘴扁着,努力抽噎着鼻子,轻声道,“空儿不哭,空儿有好多叔叔,空儿可以没有爹爹……”
心底一阵又一阵刀绞的痛和酸涩,空儿,我多想告诉你,你有一个英勇无比的父亲,他很英俊,很潇洒,很温柔,很体贴,很聪明,很果决,他会舞剑,他会吹笛,他会撒娇,他会耍无赖,他会做雪人,他会教你喝酒,教你习武,教你画画写诗,他会教你一切你想要学的,他会寻遍天下的名医,找遍天下的名药,为你治好身上的寒毒,他会很爱很爱你,他会对你很好很好,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第二百零九章 秘密
第二百零九章 秘密
常伯在凌景澈醒来的第二日傍晚也过来了,准备了齐整的生活用具,并在希凉城里打理好了房子,只等凌景夜和凌景澈身子康复搬过去了。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转眼,已是秋风萧瑟的季节,凌景夜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却是凌景澈,表面上已然恢复往日的神采和风华,但是这些年的逃亡奔波让他承受了太多的辛劳,身子已经大不如以前。
搬家的前一夜,我把做好了的衣服送去凌景澈的房间,却见他独自站在走廊上,绸缎般的墨发披在白衫之上,月光柔柔轻抚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澄澈入水的眸底映着月色,却是一片清辉和落寞。
我上前为他披上一件外套,凌景澈微微一滞,回眸望着我,清淡的眸底缓缓映上一抹温和的笑意,我轻柔一笑,道,“希凉城不比华云城,白天也许热些,但是夜间都凉得很,你大病初愈,马虎不得,以后搬去了新宅,不能再这样穿着单衫傻看月亮了。”
凌景澈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却只静静看着我,静默不语。
我又念叨了半天,终于觉得不自在,瞪他一眼,“看什么看?你别以为装可爱我就不骂你了。”
凌景澈轻轻一笑,那笑仿若来自天山上的凉泉,清澈而绝涟,“问卿,你真像个老妈子。”
我一怔,无奈叹道,“岁月催人老啊,我怎么着也是当娘的人了啊。”
凌景澈轻轻笑着,眸光滑过我手中的衣衫,“这是……?”
我这才记起来,献宝似地捧出月白的衣衫,“好看吗?张婶总也做不出我想要的式样,我就自己做了。以后你若是还想这样出来看月亮,记得披上这个。”
凌景澈一怔,眸光倏地深沉而柔软,轻手接过我手中的衣服,低低道,“这是你……为我做的?”
我点点头,笑道,“对啊,我现在手可巧了,空儿自小的衣服都是我……”未说完的话因一个温暖的怀抱而化为无声,凌景澈轻轻搂住我,大掌扣在我的背上,带着轻轻的颤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问卿,谢谢你……”
我微微一怔,轻手拍拍凌景澈的背,柔声道,“凌景澈,该是我对你说谢谢才对,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的锁姻玉,我的空儿就要受尽寒毒的折磨,你是我和空儿的恩人……”
凌景澈一滞,缓缓松开我,眸底闪过一丝痛意,“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咧嘴一笑,“我是大人啊,不怕痛,而且这么多年来,无邪一直都在为我配置解药,虽然还没有找到最后一剂药方来完全清除毒素,不过,他已经配置出了能抑制毒性发作的药了。”
凌景澈敛眸望着我,“你在拿自己的身子做实验。”
没有疑问,却是肯定。
我微微一愣,笑道,“怎么会呢,无邪最反对这个了,放心啦,我没事的。”
凌景澈眸底闪过复杂忧伤的光芒,“若不是当年我……”
“阿嚏。”我冷不防鼻尖一酸。
“叫你逞强。”身上忽然覆下一层绒绒的暖意,身旁旋即响起一个慵懒不满的声音。
我一怔,对于忽然出现在身边的人有些诧异,“无邪,你怎么来了?”
月无邪眸色一沉,却是望向凌景澈,淡淡道,“我是来给他送药的。”说着转眸望着我,“不想喝药的话赶快回房去。”
我撇撇嘴,“我和凌景澈聊得正开心呢,你送药就送药啊,咱们一起聊嘛,干嘛要赶我走。”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