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稳住声音，低低道，“奴婢是戏团的杂役，由于前些日子生了病，所以今日才入宫，不懂得规矩，求陛下饶命，奴婢不会再犯了。”
凌景渊微微一滞，自嘲的声音轻轻响起，仿若自言自语，“是啊，你怎么可能是她呢，她那么倔强的性子，绝不会求我饶命……”说着转身淡淡望着我，若有所思，“不过，你们的身形倒是很相似……”
我微微一怔，垂着眼眸，“陛下说的什么，奴婢不懂。”
凌景渊凝眸望着我，淡淡道，“你说你是戏团的杂役，是哪个戏团？”
我立时回答，“是那个……有很多女人跳舞的那个！”戏团表演，肯定不会少舞蹈的节目，说这个应该不会错吧？
“哦？”轻轻上扬的音调带着一丝戏谑，凌景渊锁眸望着我片刻，突然淡道，“朕问你，你可会做蛋糕？”
我一怔，“什么？”
凌景渊似有些不自在，“蛋糕……就是在生辰的时候……难道民间没有吗？”
心里钝钝地疼，凌景渊，你还记得那蛋糕吗，那日，我的清锁死了，那日，你信了她，毅然决然休了我……心底漫起无边的忿忿和委屈，我不由脱口而出，“奴婢曾听说，当初楚渊王爷的红妃正是用此毒害了王妃肚里的孩子，为此，楚渊王爷还把红妃给休了。人人都道蛋糕乃是毒物，陛下难道是想吃蛋糕？”
严寒的气息瞬时侵袭而来，凌景渊一把扣住我的下巴，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咬牙切齿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诋毁朕的红妃！”
凌景渊，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是因为知道了柳念芷一直在骗你，是因为知道了误会我了，是不是？心底冷冷笑着，我垂下眼眸，“奴婢只是听人家说的，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凌景渊微微一滞，缓缓松开我，眸底冷漠而疏离，“你走吧。”
我低低俯身，“奴婢告退。”转身的瞬间，倔强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凌景渊，你明明知道不是我害了她，却不愿为我伸张一句，对你而言，我就是一个可以随时牺牲、为她挡下所有罪恶的棋子吗？你可以不顾朝臣反对封她为后，却不愿为我辩解一句；你可以为她倾尽温柔和恩宠，却不愿给我一点温存和念想，那三年前你的眼泪也是你精湛的演技吗？那让我痛了三年愧疚了三年的眼泪，是不是我的误会一场？三年了，为什么你还是可以轻易地伤害到我？
心生生地绞痛着，我抬起头，闭上眼睛，任薄凉的风在脸上肆虐，只愿内心狠狠狰狞的痛苦能够随眼泪一起被风掠去。
“娘……娘娘？”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讶异而颤抖着的声音，我一震，回过头去，好不容易咽下的泪水再次泛滥而下，“宛央……”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往事与现在
第二百一十八章 往事与现在
凉风轻拂，带起阵阵氤氲的花香。
“娘娘，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点音讯都没有？”宛央紧紧拉着我的手，眼睛都是红肿的。
我勉强笑道，“宛央，都跟你说了，别再叫我娘娘了，我现在只是一介民女。”
宛央连连摇头，“在宛央心中，娘娘就是娘娘，从来都没有任何改变……娘娘，你快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娘娘的孩子呢？”
念及空儿，我的心又是狠狠一扎，摇头低声道，“宛央，我此次入宫，就是为了空儿而来，凌景夜知道了他是凌景渊的孩子，想要用空儿来威胁他……”
宛央惊得站起来，“这可不是小事啊，娘娘，我们快些去告诉陛下吧。”
我急急拉住宛央，“宛央，这件事不能告诉凌景渊，我会在他发现之前找到空儿，把空儿带走，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宛央一怔，眸色变得深沉而哀伤，“娘娘，你还要瞒着陛下吗？这些年你不在这宫里，不知道陛下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我一滞，垂眸苦笑，“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宛央，你想要告诉我什么？难道他过得不快乐吗，不开心吗？他有心爱的人不离不弃，他有权倾天下的势力，他的幸福是那么多人用生命去换来的，他凭什么不快乐？”
宛央静静望着我，眸底的哀伤更甚，“娘娘，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外面生活得也很辛苦……你和陛下那么相爱，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彼此？过去那么多的苦难你们都能熬过来，现在只要迈开一步就可以一起走下去了，你却为什么不肯迈步了呢？”
我淡淡一笑，“宛央，我真的累了，以前的坚持能为他谋得天下，我已经功德圆满了，现在的坚持，毫无意义。”
宛央还想再问，被我轻笑着打断，“行啦，别说我了，怎么只见一个人呢？紫黛她去哪里了？”
宛央只得作罢，无奈笑道，“陛下本是安排了我与紫黛去伺候太后娘娘的，可是一日我撞见了她与展真的相会，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已互许了终身，如果紫黛入了宫，那他们俩不就完了吗？我便请求了陛下，陛下仁慈，允了紫黛与展真，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城里安家了。”
我静静听着，心底轻柔地酸涩，凝眸望着宛央，“那你呢？你和向将军又该如何是好？”
宛央一滞，眸色沉静，柔声道，“看到了娘娘为陛下所作的一切，宛央对红尘之事已无留恋之心，我与天尧曾经相约，他守护陛下，我守护娘娘，我们必要为陛下和娘娘谋得幸福方能安心。”
我怔住，不由失笑，“怎么说着你们的事又扯到我和凌景渊呢？宛央，我快嫁人了，不要再提他了，好吗？”
宛央一惊，“娘娘要嫁人了？要嫁谁？”
我淡淡而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他是一个能让我感觉温暖与心安的男人。曾经年少，以为能够激荡内心的才是真正的爱情，不肯放弃，不甘罢手，这些年的沉淀，把过去的一切都过滤了，我才知道，原来我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份心安，一份能够相守到老的安然。”
宛央凝眸望着我，许久的沉默，终是无奈一笑，“娘娘，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决绝，倔强，还是那样不顾一切的烈女子……”
我一怔，轻笑道，“对呀，你若是能学我一点点呀，就能和向将军私奔去了。”
宛央脸色一红，赶紧转移了话题，“娘娘，此次入宫，你有何打算？现在宫里来了戏团，人多口杂，守卫也加强了。”
我敛了笑意，望着宛央，“说来，我还需要你的帮忙，宛央，你能不能让我装扮成一名宫女混在宫中？”
宛央眸色凝重，“调遣宫女的事情我也做不了主，不若我们去请求太后娘娘，她那样喜欢你，一定会帮你的。”
我摇头道，“只怕太后娘娘知道空儿的存在，就不许我们再出宫了。”
宛央微微一滞，“娘娘，你真的不愿意留在宫里陪陛下了吗？”
我毅然摇头，“一找到空儿我就带他走，绝不多留片刻。宛央，现在我贴了面具，无人能认出我来，不如你说我是你家表妹，唤作嫣儿，入宫来帮忙陛下生辰之事。”
宛央闻言沉思片刻，“也好，那我们现在便去见太后娘娘吧。”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跟随在宛央身后。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相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再相遇
楼阁高下，轩窗掩映，玉兰朱楯，金碧辉煌。回廊深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飞凤翔。我随宛央一路走着，不由暗暗惊叹于这永寿宫的豪华精致。
宛央见我打量的模样，感叹道，“陛下说太后娘娘以前的日子太苦了，便为太后娘娘重新整修了宫殿，陛下对于珍视的人，是真的好。”
我淡淡一笑，只静默不说话。
殿口的小太监见了宛央，亲热地上前去，“宛央姐姐，你可来了。”
宛央微微一笑，“怎么了？”
小太监挠着头皮，“陛下来了，太后娘娘吩咐我去沏茶，可是姐姐也知道，陛下就爱喝姐姐你沏的茶……”
宛央笑着摆摆手，“知道了，我这就去。”说着转眸望了我一眼，柔声道，“嫣儿，你随我一起来，也学学如何沏茶，陛下常来永寿宫看望太后娘娘，以后若是我不在，你也可以伺候着。”
我只得点点头，“是。”
宛央沏好了茶，正要端进殿里去，我却止了脚步，低声道，“宛央，你去吧，我等他走了再进去。”
宛央微微一滞，只能低叹着点点头，“那你在这里等着。”
我笑着应下，将身子隐匿于帘帐之后，透过朦胧的薄纱，我隐隐看见案前坐着两个人影，正对着我的是仪容华贵的太后，而背对着我的、那一抹鲜艳的明黄色，便是凌景渊了，胸口闷闷地一滞，我垂下眼眸，正要退开身，却在听到“芷儿”二字的时候不由滞了脚步。
“渊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芷儿的惩罚应该也够了，是不是该放过她了呢？”太后恳切的声音。
“母后，”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响起，“她想要的，儿臣都给了，何来惩罚之说？”
太后低低叹了一口气，“是，你是给了能满足她野心的后位，给了她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三年了，你从未踏足栖凤殿一步，芷儿去找你，你也都以国事繁忙而推脱了，难道，这不是惩罚？你老实告诉母后，是不是还在恨她与你父皇的事？”
短暂的静寂，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无比的淡漠和忧伤，“我也以为会恨她，以为她对我才是最重要的，直到那一日，问儿在我的面前……我才知道，心底那份痛，不是源于芷儿……”
太后望着凌景渊，眼底终于几分忧伤，“卿儿已经消失了三年了，你还这般记挂着她？”
清淡的声音不带一点犹豫，仿佛隐含了几分笑意，缓缓响起，“是，我一定会找她的。”
我猛然一震，回眸望着那明黄的背影，那抹背影欣长而纤瘦，是曾经寂寥坚毅得让我心疼的背影，是曾经让我努力想要触碰的背影，却也是我怎么都无法挽留的背影。
太后低低一叹，“卿儿是个好孩子，母后也很喜欢她，你若是真能找到她，母后当然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可是，渊儿，你现在身为圣凌国帝王，又怎可为儿女私情牵绊呢？卿儿走了，姝儿也死了，泠儿又失踪了，你这后宫里……曾经因为要封芷儿为后的事情，你已与大臣反目，这三年来虽是关系稳固了些，但这后宫总要有个主人，这圣凌国总该有个像样的国母啊。不如这样，你先纳了一位贤妃，替芷儿统领后宫，只要她的地位不威胁到芷儿，她们也能好好相处的。”
第二百二十章 情难逃
第二百二十章 情难逃
凌景渊轻轻一笑，清冽的笑声里带着几分温柔和宠溺，“母后，如果问儿知道我娶了别的女人，她会很生气的，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心底骤然一疼，生生牵扯起几分动摇。
太后似有些气恼，“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卿儿，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纳妃了？”
澄澈的声音无奈响起，“母后，我已封了祈儿为太子，若真要纳妃，是不是也该为祈儿考虑？”
太后红了眼眶，“渊儿，你对卿儿这番心意，卿儿怎么知道呢？她为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最后你却还是封了芷儿为后，教卿儿情何以堪呢？当日母后求她留在你身边，也是一己私心，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冤屈，卿儿那样的性子，也许她早就想摆脱这宫闱的束缚，潇洒地过她自己想要生活，如今你君临天下，她好不容易能够离开束缚，还愿意回来吗？我们真的亏欠卿儿太多了，如果真能让母后见到卿儿，母后定要与卿儿好好道个歉，求她的原谅……”
抽泣的声音掩盖了说话的声音，我努力咽回堵在喉咙的泪水，轻轻掀落帷幕，正要退下去，冷厉的声音陡然响起：“谁在那里！”
怔然间，眼前已立下一抹明黄，凌景渊居高临下望着我，眉头轻蹙，“是你？”
“陛下赎罪，这是奴婢乡下来的表妹，什么都不懂！”宛央急急跑过来道。
我闻言心里大惊，急忙向宛央使眼色，眸光滑到半空却遇到凌景渊深邃探究的光芒，只得跪下，垂下眼眸。
“渊儿，怎么回事？”太后闻声而来，在看到我的一瞬也是一怔，“卿儿？”
我不着痕迹地微微抬起头，让太后看到我的脸，“奴婢名唤嫣儿，是宛央姐姐的远房表妹。”
太后微怔，果然眼底落下一片失望，却是迷惑地望向宛央，“宛央，你的远房表妹在这里做什么？”
宛央沉静道，“陛下生辰在即，奴婢想为陛下奉上些新鲜的东西尝尝，正巧表妹最近到了华云城，奴婢就想让表妹入宫来帮忙，不过表妹生性怯懦，见了陛下圣颜多有惊恐，奴婢便让她先在外头候着，稍后再来请示太后娘娘。”
太后点点头，垂眸望着我，“原来如此……这丫头，倒是与卿儿有几分相似，既然是你的表妹，你便好好带带她，宫里规矩多，可不要在渊儿的生辰上出了什么乱子。”
宛央俯身道，“是，奴婢这就带她下去。”
“慢着，”凌景渊忽然清冷道，凝眸望着我，“宛央，你说这个丫头是为了给朕准备生辰来的？”
宛央一怔，“是。”
凌景渊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眸底却愈发深邃，“如此，这个丫头就交给朕吧。”
我闻言一惊，急急道，“陛下，奴婢什么都不懂，跟在陛下身边怕是要给陛下添麻烦的。”
凌景渊淡淡一笑，凝眸望着我，语音轻挑，带着几分戏谑，“哦？那正好，朕亲自来调教你。”
“呵呵，”却是太后轻轻笑起来，和蔼望着我，“嫣儿，你别害怕，陛下也不是野兽，不会吃了你的，你若是有一手好手艺，便好好伺候着陛下，日后的赏赐是断不会少的。”
我一滞，只得伏下身子，“奴婢遵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失宠皇后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失宠皇后
一路上，凌景渊始终保持着沉默，甚至都不曾侧眸瞥我一眼，我只得垂着眼眸静静跟在身后，廖长的道路蜿蜒曲折，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不知走了多久，凌景渊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一个不留神，直直撞了上去。
额前一软，便有一个轻轻的笑声在头顶响起来，我一怔，急忙跪下，“陛下饶命。”
轻笑戛然而止，许久的沉寂，淡漠的声音响起，“无人的时候，就不要跪了。”
我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