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桃之悲愤地想,学渣怎么都不理解学霸的世界。这辈子,我也要做个学霸,不,是学神。
下课期间,赵意跑过来,塞给宋桃之一块小熊饼干。宋桃之含在嘴里,当糖似地舍不得嚼碎吞了,含着那片饼干翻来倒去,直到它自然融化。这年代生活贫乏,零食还是很少的。
她看青山,听读书声,感受着学校的温馨,看着老师在教室里卷着书走来走去,看着下课的孩子们闹哄在一处,女孩子跳皮筋、踢毽子、踢瓦块,男孩子玩弹珠、赢画片、叠罗汉……
时光静好。
放学时,赵意依然跟着宋桃之的脚印,一步一步回家。
“你走前面来。”宋桃之站定,喊赵意。
赵意迟疑着挪动脚步,走到宋桃之并肩,宋桃之问:“听说你奶奶给你爸爸介绍了个小姑娘?”
赵意低头,看不到表情。
宋桃之说:“那个姑娘跟我小舅是一个村子的,要不周末你跟我一起去我小舅家,我们偷偷看看去?”
“不太好吧?”赵意抬头,脸上却是跃跃欲试,“我爸爸说不同意的,叫奶奶找人推了呢!”
“你喜欢就好呀!”宋桃之恨不能替赵意把这事决定了,“反正能碰见就看看,碰不见便算了,我们周日去玩一天,乡下挺好的,能吃好多的鸡子,还有好多野果子,小舅最疼我,说不定还会杀鸡呢!”
赵意说:“那我先问问我爸爸。”
“行行,问吧!”乖宝宝总有这个流程。
赵意:“宋桃之,我跟余老师说了不是我替你写的作业,可是她就是不听,非让你站旗杆。”
“不关你的事。”宋桃之根本不在意这小事,每天站旗杆的小孩多了去,大家都习以为常,不过女生总站旗杆的就少了。
余老师不喜欢宋桃之,她记忆尤其深刻。余老师家就住在奶奶家前面,奶奶家那片也是沿山而建,房子有高有低,住在前面的房子自然就低些。站在宋桃之奶奶家门口,离余老师家的房顶就不高了。
宋桃之第一次掉牙,她听奶奶的话,要扔房顶上,但她怕自己力气不够,扔掉檐沟里,于是便找了几块石头试试,才扔了一块,余老师从山上采了篮子茶叶下来,一眼瞅见抓着满把石子扔自己房顶的熊孩子,这火气自然就大了,追着宋桃之要打,宋桃之溜着跑进奶奶家,拴上了门。
这不,算是结了仇。余老师自此认为宋桃之就是最顽皮的熊孩子,必须得严格教育。胡晓群也认为宋桃之皮,便鼓励余老师严格,时间久了,余老师自然就将宋桃之特殊对待。
而赵意,从上学开始便是老师的宠儿,聪明、学习好、从来不淘气,乖巧、听话,又得班里男生女生拥护,天生的班长料子。女生喜欢漂亮乖巧小男生,男生喜欢能借他们抄作业的学霸,赵意身兼两种本事,自然是全校师生的宠儿。
宠儿怎么会站旗杆?
就算是赵意帮宋桃之写了作业,肯定是受了宋桃之的威逼利诱。
这逻辑,余老师是信手拈来。
这周的作业,宋桃之一狠心,干脆闭着眼睛写,写出来的字,惨不忍睹,但余老师却满意了,觉得这才是宋桃之原本的样子。
搞的宋桃之很灰心,她小时候真的这般衰?
赵意看不下去了,觉得宋桃之必须端正态度,好好写字。他在宋长文的书堆里找了基本书法出来,又找到笔墨,逼着宋桃之跟他一起练习毛笔字。
宋桃之悲催。
都说老实人固执起来可怕,赵意便是这样,平日看着温吞吞的,但想定一件事,那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是想让宋桃之跟他一起练字,宋桃之一定会跟她一起练,只不过练出的效果各有不同罢了。
前世便是这样,每描红一个字,宋桃之便有扔了毛笔的冲动。不过,她的一手好字还真是被赵意这么逼着写出来的。
余老师火眼金睛,看出来宋桃之的字与赵意神似,其实不是没道理的。
每当她想放弃,胡晓群便老虎似地瞪着她,那样子,只要她完不成赵意布置的任务,她便吃了她。
到底谁是亲生的啊?
宋桃之愤怒。
凭什么总听赵意的?
不管怎样,日子就这样慢吞吞地过着。
周日,宋桃之向妈妈要了两块钱,与赵意一起坐车下乡,去小舅家。
胡晓群钱是给了,但给的是赵意。
她说:“你们两个坐车给一个人的车钱就行,来回一块钱就够了。剩下的一块钱一人买一瓶橘子水,不许乱花。”
宋桃之已经麻木了。
亲妈也就这个样子。
长大后,她跟赵意吵架,回娘家,亲妈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肯定是你不对,赵意怎么可能会做错什么?他对你那么好。”
听听这话?
胡晓群对赵意是疼到骨子里,信任到心眼里。
小舅家离县城有十几公里路,下了车还要走路个二十分钟。
“我听妈妈说,那女孩就是这这个湾子的。”经过一个湾子,宋桃之放慢脚步,四处张望,“要是能碰见就好了。”
赵意说:“碰见你也不认识呀!”赵意也不是第一次到宋桃之小舅家,也是熟门熟路,他老家也在这个乡,不过离县城更近,来胡洼的路上会经过他们老家赵湾。宋桃之也去过几回,两家走的近,连亲戚都相互认识。
宋桃之有两个舅舅,大舅舅已经去世,小舅跟胡晓群年龄最近,也最合得来,宋桃之还有两个姨妈,也都嫁在乡下。
小舅家有两个孩子,表姐已经上了初中,表哥比宋桃之大两岁,但特别调皮,学习不好,一年级就留了两年,二年级也留了一年,倒跟宋桃之一个年级了。
一进湾子口,便见一群野孩子在水塘边玩,扔瓦块看谁打的水漂多,胡桃之眼尖,老远便看见表哥胡树生站在最前边,扔的水漂也格外的远,叫的格外大声。
“树生哥,树生哥。”胡桃之飞快地跑向胡树生,边跑边叫,她跟胡树生最为要好,每年寒暑假大多数时间都在小舅家度过,跟着表哥屁股后头,夏天玩水,冬天玩雪,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什么没干过?就连山上那些果子花儿,不少都是表哥教她认识的。
胡树生看见胡桃之,丢掉小伙伴们,跑到路上,迎上宋桃之,“桃之,你怎么来了?”扬头瞧见跟屁虫赵意,把嘴一撇,“你怎么把这小子也带来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学渣永远不喜欢学霸,宋桃之这算是明白了胡树生总不喜欢赵意的根源。
宋桃之跟着胡树生回家,边走边说话,宋桃之没那么多小孩子心思,一心只想办成自己的事儿,便说了来意。
胡树生听完,拍着胸脯说,“这个容易,你说的是周小兰,她弟弟跟我同班,是个爱哭鬼,我们最爱欺负他了。回头让周小波把他姐姐喊出来,不就看见了?”
“那我们赶紧去。”宋桃之拉着胡树生就往回走。
胡树生点头,“行,我们走。”
小舅妈从背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老远瞧见宋桃之他们,“桃之,你来了呀!”小舅妈是个微胖的女人,整日笑呵呵的,笑声有点尖,但特好客,又疼宋桃之,每次下乡她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宋桃之吃。
宋桃之等舅妈走过来,胡树生催她,“怎么又不走了?”他从兜里掏出个弹弓,拉长皮筋,对着赵意,“桃之,你看我这弹弓怎么样?我刚做的,能射的好远。”
宋桃之拍开他的手,“别对着赵意。树生哥,赵意远来是客,你别总欺负他。”
胡树生瞪大眼睛,“什么客啊,我看是来吃白饭的。”
“怎么说话呢?”小舅妈已经走过来了,给了胡树生一巴掌,“桃之来了,也不叫家里,又拉着去哪里野去?”
“妈,这次可不是去玩,是桃之拜托我有事。”
宋桃之给了他一个眼色,胡树生机灵地换了话风,“总之,是我们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行行,你们的秘密。”小舅妈拉着宋桃之,招呼赵意,“走,回家去。赵意,可是越生越俊了,看这小模样儿,真惹人爱。不像我们乡下孩子,就是糙。”
胡树生五官还算清秀,不过乡下孩子野惯了,一个夏天晒得跟黑蛋似的,衣服又滚的到处是泥灰,看着脏兮兮的,但看赵意呢,小脸白嫩嫩的,衣服也干净整洁,这高下一眼就比出来了。
胡树生踢着石子,赶走了两只鸡,又揣了一只黑猪一脚,一路上手脚就没闲。
小舅妈也习惯了他的淘气,不理他,只顾拉着宋桃之和赵意说话。问了些宋桃之家里情况,又问她学习,还不忘问赵意几句,宋桃之乖巧地回答了。
又一次问到赵意,宋桃之代为回答后,胡树生嘟囔,“没长嘴呀,怎么总让别人回话?”
“你小子,三天没打,皮痒了吧?”小舅妈揍了一巴掌胡树生,“赵意,别理树生,他就这熊样,学习不好,看到好学生,他心里别扭。”
宋桃之偷笑,知子莫若母,还是小舅妈了解树生哥的心思。
小舅妈让几个孩子进了家,招呼胡树生倒水给他们喝,她拿了零钱出门,“我去买块豆腐,桃子来前也没说,这鸡都撒出去了,也不好抓,不然给你们杀只鸡吃。”
“妈,杀吧,杀吧!”胡树生吞口水,“我帮你抓鸡。”
“去去,就你嘴馋。那你把那只芦花给我抓了,如果抓来了中午就杀了吃。”
胡树生高兴了,将弹弓塞进裤兜,挽着袖子跑了,还不忘招呼宋桃之,“桃之,走,跟我抓鸡去。”
宋桃之摇头,若是小时候她还真会去,抓鸡啊逗狗的,她都喜欢,现在么,还是敬谢不敏,她对赵意说,“赵意,你跟树生哥去抓鸡。”
赵意红着小脸不敢去,宋桃之推了他一把,“快去呀!男孩子就要有个男孩子的样子,别总跟小姑娘似的,我最烦男孩子胆子小了。”
赵意的小脸绷紧,轻柔的眸子也似变硬了,他迈开小腿,飞快地跟着胡树生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家
宋桃之站在舅舅家门口,远远看着胡树生带着赵意抓鸡,一会儿撵得鸡飞狗跳,一会儿猫似的踩着猫步躲在柴堆后等着鸡放松警惕,一会儿胡树生骂赵意没挡好鸡飞的方向,赶走了赵意,一会儿又喊他嫌弃他不动……
宋桃之看得开心极了。
她仰头看着蓝蓝的天,湛蓝、清透,像清水洗过的蓝宝石一样漂亮,蓝宝石上点缀着些细碎而洁白的云朵,云朵跟花儿似的高洁,又似孩子般淘气,一会儿变幻了形状。
山峦、树林、炊烟,在明朗的阳光下,交织成一副和谐图画,远处的水塘边有大牯牛在喝水,鸭子晃悠悠地排着队跳进水里,孩子们的水漂越扔越多。
柴垛里的鸡飞不动了,被胡树生用弹弓打中翅膀,扎着翅膀钻进灌木丛,赵意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芦花鸡,鸡咯咯地挣扎着,翅膀扑棱得赵意睁不开眼睛,但他却不敢松手。
胡树生得意洋洋地抱了芦花在宋桃之面前献宝,“看,我抓的,厉害吧?”
赵意扑着一张苹果脸蛋,凑前来,眸子里的水汽似凝练成冰,有了实体的质感,浑身焕发着一股男生身上该有的活力,“宋桃之,那边还有只大公鸡,要不我们抓住扯点鸡毛,给你做鸡毛毽子?”
胡树生为难,“大花是我妈的命根子,抓它的话我妈会骂人的。”他眼睛骨碌碌转,“不过,我们不吱声,她在家里也不知道我抓大花。”
胡树生将母鸡往宋桃之怀里一塞,“来,桃之你先抱着,别回家,我带赵意抓大花去。”
宋桃之抱着一只咯咯乱叫的母鸡,真有点手忙脚乱,还好灵魂还算成熟,没惊慌失措把鸡给放飞了,她在门口找了根草绳子,把鸡翅膀和腿都绑上,这只芦花鸡算是彻底不能扑棱,等着被挨刀了。
胡树生带着赵意抓那只骄傲的漂亮的大公鸡,也算是熟手,围追堵截,最后还是赵意用棍子敲到翅膀落到草丛,被胡树生一把揪住。大公鸡“喔喔喔”叫个不停,小舅妈在院子里喊:“树生,抓到没有,怎么惹到大花了?”
胡树生回答:“抓住了,大花护短,在旁边捣乱呢!”
一边对宋桃之做鬼脸,他抱着大花,示意赵意扯鸡毛,赵意抱着大棍子,满脸的迟疑,树生不耐烦,直瞪铜铃般的眼睛,赵意小脸严肃,伸出手狠狠一把拽住大花漂亮的尾巴——
宋桃之爆笑。
看着光着屁股跑远的大花,笑得口水把自己呛着,光着屁股的大公鸡,满山岗地跑,不时地“喔喔喔”几声——
胡树生把芦花扔回厨房,跑着出来,“桃之,我带你去打水漂。”
赵意把鸡毛塞进兜里,三人一起跑到湾子中间的大水塘边。
打水漂的男孩们,见胡树生带着个漂亮的小姑娘来了,都有点忸怩起来,但随着胡树生随手打了十几个漂儿的石块飞过去,男孩子争强斗胜的雄心都起来了,争先抢后地扔了石块,在平静的水面上飘出一个个水漂,有的又多又远,便赢得赞美,有的扔瞎了,石块咕咚掉进水里,孩子们便哄堂大笑。
宋桃之也找了几块大小合适的瓦块,身体向后倾斜,调整好手臂与身体的角度,扔出了三个漂儿,顿时高兴起来。
赵意拿着石块有点不知道怎么玩,宋桃之便教他,扯着他的胳膊,传授他姿势和力量的经验,赵意静静地听着,露出欢快的笑容。
胡树生扔的水漂是孩子里最远最多的,得到的赞美声也最多,他一张小黑脸都焕发起来,骄傲的光芒都能射穿云层了。
赵意力气小,又是初学,怎么也只能打出一两个漂儿,胡树生使劲地嘲笑他,赵意垂下眼眸,眼眸里似乎又起了雾气,洁白的小脸上露出沮丧的神色。
宋桃之拉了他的胳膊,“赵意,你陪我去玩瓦块,打水漂太费力气,我胳膊都甩疼了。”跟胡树生招呼一声,宋桃之带着赵意去稻场找女孩子们玩踢瓦块。
离远了胡树生,宋桃之说:“打水漂都是些粗野男孩子们玩的,像赵意这么斯文的男孩,还是别玩那个了。”
赵意用长长的睫毛挡着眼眸,不吭声。
这家伙从小就自尊心强,学霸并不需要懂得娱乐,只要学习好就行了。宋桃之说:“你只要学习好就行了,这些玩的玩再好,也没什么出息。”
连宋桃之都分不清,这是在帮赵意,还是在毁赵意。
踢瓦块是一种农村男孩女孩都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在地上画上方格,横着两块,竖着五六块都可以,然后捡一些平坦的瓦块,两人各占据一方,比赛踢瓦块。瓦块从第一格开始,玩家单脚跳进去,一格一格踢,踢到尽头拐弯到对方的区域再绕回自己的格子,把瓦块踢出来,便算是赢了第一块,以此类推,第一块赢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