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眉轻锁玉钩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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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眉轻锁玉钩寒-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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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出去了几天,怎么就会出这种事?”他忧急地望向来给月灵复查身体的皇甫松,“皇甫爷爷,现在……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孩子自然是没了,至于水姑娘,她的身子也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啊!”皇甫松摇着头叹了口气,“怀着身孕的人,怎么还能这么奔波操劳?你们也真是太不小心了!”

“奔波操劳?”浩原诧异地瞠大了黑眸,“灵儿,你又不听话了?没在家好好休息吗?”

“不是啊!”月灵颤着唇摇头,“我已经很小心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少主,都是我的错!”默立于一旁的樊通忽然“扑通”跪下,自咎地攥紧了双拳,“是我……不该让水姑娘妄动真气。”

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对浩原坦白出事情的经过,皇甫松捋着白胡子,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道:“事发当天,樊侍卫已经把这些情况大致跟我讲过一遍了,有个问题,我直到现在也一直没有想通……”

“怎么说?”浩原急切地问道。

“根据我的判断,水姑娘小产之前,曾做过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身体处于深度疲劳状态,可依樊侍卫所说,她当时唯一比较大的动作就是用软鞭卷起石凳而已。我虽不懂武功,也知道她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本身并不费力,按说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我冥思苦想了好几天,至今仍是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啊!”

“是吗?真有如此古怪之事?”

浩原的心不知怎的悬了悬,不待细思,耳边已传来了月灵可怜兮兮的抽泣声:“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很乖地呆在家里,没有乱跑,不信你可以问蒲叔嘛!”

“我知道,我知道!”浩原走到床前,心疼地揽住了她纤瘦的娇躯,“我们只是在讨论你的病因,并不是不相信你。”

“说来说去,还是我不好!”月灵难过地把脸埋进了他怀里,“我真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娘当初要是像我这样,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我这个人了……”

“灵儿,你别这样,这完全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错!”浩原怜惜地抚摩着她的秀发,努力寻找合适的言辞来安慰她,“你还年轻,只要你听皇甫爷爷的话好好调养身体,以后有的是机会要孩子……”

“那终究也不是他了呀!”月灵痛苦地咬着唇,“我们之前还说好,要一起带着他去游明月湖的,可现在……”

浩原无言地暗叹了一声,心绪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听说月灵小产之事,独孤明又是着急,又是心痛,连连抱怨伺候她的仆人当差不用心,要不是乌山城那边实在走不开,他几乎也想立马跟儿子一起赶回望月堡来。他始终以为月灵怀着的是自己的孙儿,这个孩子给了从不敢奢望儿子有后的他莫大的慰藉,却不知其中还有那么多的曲折,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没人能预料得到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现在,孩子没有了,对于急切盼望独孤家后继有人的独孤明来说自然是个莫大的打击,但同时,曾经的谎言也成了永远无法对证的秘密,从今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尽管有些残忍,但谁又能说,这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大家都得到了最好的解脱呢?

抑下心底的些许罪恶感,浩原温柔地搂住月灵的身子,俯到她耳边小声笑言道:“我想,他也是不甘心让你毁约的,等他转世轮回的时候,一定还会到你这里来投胎,没准,还会多带几个兄弟姐妹过来,到时个个上蹿下跳,缠得你忙都忙不过来!”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月灵苍白的唇边终于浮起了出事以来第一抹微弱的笑意,“我真的希望,将来的某一天他会来找我,再给我一个……好好补偿他的机会……”

片刻的默然后,情绪渐稳的她向浩原投去了歉然的一瞥:“对不起,没帮上你的忙,还害你多跑这一趟。我已经好多了,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请余婆婆来陪我就行了。”

“余婆婆?”浩原不由得一怔,“哪个余婆婆?”

“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家……”月灵疲惫地合上了眼睛,梦呓般呢喃道,“那时……我流了好多血,很痛,害怕得哭了。她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不停地说,小月儿,别怕,有婆婆在……她还给我擦眼泪,她的手好暖,目光好柔……”

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渐渐悄不可闻,显然是支持不住沉入了梦乡。浩原虽然没怎么听明白她的话,但他知道她太虚弱了,眼下最需要的是休息,于是也就不忍再去打扰她的睡眠,反正,他总有办法问清楚的。

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他返身向兀自垂首跪在地上的樊通伸出手去:“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樊通没有动弹,半晌才缓缓抬起头来。这一刻,浩原惊觉这个粗豪汉子的面庞上竟爬满了豆大的泪珠。

“从今往后,我都欠着她一条命……”目不斜视地盯着床上的月灵,樊通的目光专注得仿佛要将面前这个病弱的躯体摄进自己的心房,融入自己的灵魂。忽然,他一跃而起冲出房间,没有再回头看任何人一眼。

愕然看着樊通不顾而去,浩原的心窝不禁蓦然狠揪了一下。这是自樊通跟着他以来,第一次如此无礼地对他的话不加理会,甚至眼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他不是计较对方的态度,只是隐隐察觉到了某种让他感到不知所措的变化。失神地呆立许久,他才怅然轻叹着移开视线,眼底随之飘起了一丝五味杂陈的朦胧……

*  *  *  *  *  *

“您就是余婆婆?”

看着跟在蒲管家身后垂首走来的白发老妇,浩原放下手中把玩已久的玉箫,迎上几步由衷地欠身致谢:“月灵出事的时候,多亏您老人家照料,浩原感激不尽!”

“少主言重了!”那姓余的老妇惶恐地后退了几步,窘然道,“老婆子只是在望月堡当差的下人,水姑娘也是我们的主子,伺候她是应该的,岂敢当少主一个谢字?”

“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拘礼,您坐吧!”执意请老人与自己同坐后,浩原才自嘲地一笑道,“您是最近才来望月堡的对吧?瞧我这糊里糊涂的,要不是蒲叔告诉我,我竟连家里多了口人都不知道!” 

“少主每天有那么多正事要忙,一个干杂活的老太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余婆婆拘谨地搓着手。

交谈之间,她始终低着头,一开始,浩原没有看清她的面貌,但相对的时间稍长之后,他渐渐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不太有把握地再次打量了对方一眼,他迟疑地道:“余婆婆,请恕我冒昧问一句,不知……我们以前是否见过?我是指……您来望月堡之前……”

话音未落,只见余婆婆浑身一震,本就只是象征性地坐在椅子边缘的身体竟失控地向一旁滑跌下去,浩原忙起身扶稳了她。这一刹,他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脱口而出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在赶去月神宫的路上撞倒了一个人,可不就是您吗?”

余婆婆闻言似乎怔了怔,轻吁一口气后,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了下来。

见对方没有否认的意思,浩原确信自己判断无误,于是歉然道:“要不是刚才扶了您这么一把,我还记不起来呢。真是失礼得很,当时也没问您怎么样就急着走了,您没伤着吧?”

“哎,是我自己走路不长眼睛,哪能怨少主您呢?”余婆婆摇头笑了笑,“我这几根老骨头贱归贱,倒还经折腾,您就只管放心吧!”

浩原回以宽心一笑,看着她踏实坐好才后返身落坐。经此一番,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融洽了很多,随便闲聊了几句之后,浩原想起了初见她时的疑惑,便试探着问道:“余婆婆,看您当时的样子,似是流落街头已久,家里可是没有什么亲人在了?” 

“是啊,不在,都不在了!”余婆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黯然一合眸间,两行清泪自她皱纹遍布的眼角边缓缓渗出,“白发的,黑发的,都走了,就只剩下我这个老不死的,独自留在世间苦度光阴啊!”

其实,景月族领地的各城之中都有善堂收留孤苦无依之人,还组织他们通过一些简单的劳作自给自足,所以这些年已几乎见不到在街头行乞的人了。浩原有些奇怪她为什么宁愿流落街头也不去善堂,但想想各人难免有自己的隐衷,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于是温言劝慰道:“您别难过了,以后尽管把这里当作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就跟我或是蒲叔说,不用客气!”

说着,他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蒲叔告诉我,您现在是在花圃干活,我觉得,您年纪大了,这活儿不大适合您,不知您愿不愿意换个差事,到月灵房里去陪陪她?”

他边说边向对方投去了期盼的一瞥:“她现在身子很虚,情绪也不太好,我这阵子又忙,没办法一直陪在她身边,要是有个年长有经验的人来照顾她,我也好放心一些。其实,这也是月灵自己的意思……”

“不不不,这万万不可!”余婆婆连连摇头,刚刚褪去的惊慌之色再度泛滥起来,“老婆子笨手笨脚的,只适合干点粗活,哪伺候得了水姑娘这样的贵人?您就行行好,饶了我吧!”


   

守灵悲白发 致谢疑老妪2

  她的反应让浩原大感意外,可人家既已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勉强,只得笑了笑道:“我不过说说而已,既然您不愿意,那就算了。您今儿个也累了一天,没什么事的话就去休息吧。”

听他这么说,余婆婆立即如逢大赦地行了个礼,转身匆匆推门而出,就好像这屋里有什么极为恐怖的物事,吓得她一刻都不敢再在多呆似的。一言不发地目送着她离去,浩原的眼中浮起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  *  *  *  *  *

“我说老姐姐,少主让你去陪水姑娘,你干吗不去?这可比你现在的差事好多了,我一开始就说,花圃里那种体力活不适合你,可你偏要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望月堡不懂敬老,刻薄待人呢!”

从浩原房里出来之后,热心肠的蒲管家禁不住替余婆婆可惜,可他的话说了一箩筐,余婆婆却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说着说着,蒲管家忽然停步回头,皱眉看着余婆婆道:“你……不会是因为听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就害怕水姑娘吧?”

余婆婆身子一僵,眼中流露出一丝难言的苦涩。默然片刻,她出神地望向虚空处,缓缓摇头叹道:“可怜的孩子,她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人言,是人心哪!”

蒲管家不解地怔了怔,正犹豫着该不该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忽听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哎哟,我昨天可真是够倒霉的,怎么这种事就会叫我遇上了呢?”一个嗓音较粗的女人唉声叹气地说道。

“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另一个嗓音较细的女人显得困惑而又好奇。

“唉,你是不知道,要让你遇上了,没准比我蔫得还厉害呢!”粗嗓音女人压低了声音道,“昨个半夜里我不是起来上茅房吗?经过水姑娘的房间时,发现她的窗子没关好,我就想,她这会儿怀着小少爷,金贵着呢,要是夜里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我就悄悄走过去,想帮她把窗子推上。我的妈呀,这一去可不得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还没等我动手关窗呢,就听‘嗖’的一下,一个白影当着我的面从房间里直蹿出来,忽忽悠悠,忽忽悠悠地朝围墙那边飘过去,一眨眼就不见影儿啦!”

“有这种事?”细嗓音女人尖声惊呼起来,“你……你真的看见啦?不会是在做梦吧?”

“去你的!”粗嗓音女人微恼地哼了一声,“我当时吓得差点没……没尿裤子,怎么假得了?后来我茅房也没敢上,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房间,一晚上直做噩梦,觉也没睡好。第二天,就听说乌山城里死了人,也是有个白影子飘进去,三十多口人就这么没了,再后来,水姑娘自己也出了事,你说这悬不悬哪?我现在是越想越后怕,人家都说水姑娘来得离奇,身上带着邪气,难不成,真是她把什么不干不净的妖物给招了来,这才弄出一摊子晦气事来?”

“哎哟,你可别说了,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真要这样,那咱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谁让你们在这儿胡言乱语的!”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暴雷似的怒喝劈头而来,把那两个低声交谈的婢女吓得不约而同地踉跄了一下。定睛看去时,只见蒲管家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如今家里族里出了那么多事,你们不替族长和少主分忧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乱嚼舌根!”老人须发翼张地指向面前两人道,“你,你,马上给我收拾铺盖,跟我去帐房结算月俸,望月堡容不下你们这些惟恐天下不乱的长舌妇!”

那两个婢女顿时脸都吓白了。“不要啊,蒲管家!”她们齐齐跪下叩头不已,“我们真的是无心的,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吧!我们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不能失去这份差事的呀!”

火头过后,蒲管家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但仍是很严肃地说道:“不是我非要和你们过不去。族长和少主平时待你们如何,相信你们心里也清楚,这种时候还给他们添乱,你们自己想想,应不应该?”

“不应该,不应该,我们知错了!”两婢女磕头如捣蒜。

“如果我留下你们,你们是否能发誓,让刚才的荒诞言语自你们而止,绝不再流入其他人耳中?”

“是是是,我们发誓,我们发誓!要是再胡说八道,就让我们烂了舌头,烂了嘴巴,一辈子说不得话!”

“行了行了,去吧!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若是再犯,就算老天爷不惩罚你们,我也饶不了你们!”

看着两婢女千恩万谢地惶恐而去,蒲管家深深扼腕,发出了一声忧心忡忡的叹息:“唉,内忧外患,内忧外患哪!”

一阵感叹之后,他猛然想起余婆婆多半也听见了刚才的对话,便欲去嘱咐她也不可对别人提起,可当他转身之时,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早就走得不见踪影了。

“真是个怪人!”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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