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无花早年落魄之时曾险些被人糟蹋,此后便恨透了世间所有好色之徒,因此制服禾野后就想杀了他,禾野为了保命,情急之下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还胡言乱语地说自己不仅会是都乾部落未来的大首领,而且总有一天会征服周边各族,成为整个沃丰平原的统治者,要是她肯放过他,将来他一定会记着她的好处,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骆无花这些年多历世事,也积累了一些阅人的经验,细观禾野,她觉得对方虽有些大言不惭,倒也像是个有魄力之人,或许将来真会对自己有用,略一思量之后,她打消了杀他的念头,反而跟他攀谈起来。
这时,禾野已知她不是普通女子,听了她的谈吐,也觉得遇到她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机会,于是便向她请教该如何打破目前的死局。骆无花了解了都乾部落的政局后,给他出了个打压兄长,壮大自己势力的主意,禾野依计行事后,居然没过多久就真的取代兄长当上了大头领的继承人。
此后,禾野更是把骆无花当成了贵人,常常和她来往,在他的影响下,骆无花的野心也越来越大,渐渐不满足于仅仅得到月神教教主之位,而是把目光放向了整个景月族。她和禾野商定了合作的计划,由她设法帮他吞并景月族领地内最富庶的白水城,而他则助她坐上景月族族长的位子,两人各得其所。
因为有了更“远大”的目标,骆无花便开始为腹中的胎儿犯起愁来,担心这个孩子的存在会影响她的大计。后来,她背着卜惊天去找了镇上唯一的产婆,用威逼加利诱的方式要对方答应,到时无论孩子死活,都必须告诉卜惊天她生下的是个死婴,然后就把孩子抱走送人。
当然,这些事情当时的卜惊天是毫无所知的,否则,其后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到了分娩之日,产婆果然按照骆无花的吩咐,告诉卜惊天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这个噩耗几乎让卜惊天当场昏厥过去。悲痛的同时,他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骆无花从怀孕到临盆一直都很顺利也很正常,结果居然会生下死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可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骆无花,他不忍再追问什么,只劝慰了她一番便绝口不提了。
回景月族领地的途中,骆无花对他说,丧子之痛对她打击很大,相信对他来说也是一样,两人若是在一起,看到对方都难免想起这件伤心事,因此最近一段时间还是不要见面为好,大家都移开心思做自己的事,等心中的阴影逐渐淡去之后再相见。
一方面是为了安慰骆无花,另一方面,卜惊天自己也很痛苦,的确需要做点什么来让自己淡忘此事,所以,他听从了她的建议,回去后便去拜见独孤明,表示愿意接受对方的委任。当时,白水城老城主扈墨林正好打算告老还乡,就这样,他成了继任的新城主。不久,月神宫老宫主詹明霞病逝,骆无花也如愿以偿地继任了教主之位。
就在两人的新生活都逐渐步入正轨的时候,一件令卜惊天震惊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天,曾给骆无花接生的那个产婆找上门来,告诉他其实他的孩子并没有死,她是被骆无花所逼才不得不撒谎的。事后,她把带走的孩子寄养在了姐姐姐夫家,她说,自己这次来就是跟他说一声,如果他想要回孩子,随时可以去接。
一开始,卜惊天说什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深爱的女人竟会做出这种事来,直到那产婆略显不快地道出和他母亲的关系,并且拿出和他母亲的往来书信为证,说是看在其母分上才不想让他被人欺骗,否则也不会管这档闲事,他这才不得不信了对方的话。
第二天,他便依照产婆给他的地址去了一趟收养孩子的那户人家,也就是那一次,他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司兰——她是那对夫妇的女儿,也是负责照顾孩子的人。
第一眼见到司兰的时候,她正在给孩子喂米汤,那一瞬间,她那温柔慈爱得仿佛看着亲生骨肉般的眼神深深打动了他,也让他更加痛恨骆无花的无情。
他向司兰和司氏夫妇道了谢,并提出要带走孩子,不料司兰竟表现得惊慌失措,甚至急得哭了起来。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司氏夫妇沉痛地道出了隐情。原来,司兰具有天生的生理缺陷,既无法为□,更无法为人母,可她偏偏特别喜欢孩子,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如今他要带走孩子,对她来说,不啻是个残忍的打击。
出于对司兰的同情和感激,也为了给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此外还带着几分报复骆无花的心理,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娶司兰为妻,和她一起抚养这个孩子。初听之下,司氏夫妇还以为他在说疯话,因为司兰是根本不适合做□子的,但他说到做到,当晚就和司兰拜了堂。
一个月后,卜惊天带着司兰和孩子回到了白水城。他一个人出了趟远门,回来就成了一家三口,旁人多少有些惊愕,至于骆无花,则可以说是惊怒了。她屡次约卜惊天见面,想把事情问个清楚,可卜惊天存心气她,根本不理会她的约见,直到骆无花送来血书以死相胁,他才忍不住担心起来,终于依约去了鬼蜮谷。
一踏进谷口,他便惊见骆无花气息奄奄地倒在草丛里,左手边淌了一大滩血。他慌忙跑过去抱起了她,这才知道她竟然割了腕。
感觉到他的到来,骆无花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她说自己送去血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是他今天不来,她就死在这里。看着她面无人色的样子,卜惊天心如刀割地痛哭失声,对她所有的怨恨都在这一刻冰消瓦解。
替她包扎好手腕之后,他解释了和司兰成亲的事情。因为不想让她难堪,他没有完全说实话,只说司兰是恩人之女,他是为了报恩才跟她成亲的,而那个孩子只是他们收养的弃婴而已。骆无花相信了他的话,一番缠绵的拥吻中,两人再次和好了。
此时的卜惊天只想着要和骆无花过回从前的日子,私下里已经开始盘算起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告诉她孩子的事情,还有将来如何安置司兰的问题,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从这时起,他日渐沦为了一个大阴谋中的牺牲品。
此后,骆无花还是像以前一样隔三岔五地约他幽会,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却又总是似有似无意地回避他的亲密举动,与此同时,她的话倒是多了起来,常常絮絮叨叨地问他如何管理白水城的政务,甚至涉及到城防和军务方面。
他以为她只是好奇,就拣些自己认为不太要紧的跟她说。虽然他有意识地适当保留,但有时架不住她的温柔攻势,情不自禁地就顺着她的话头越透露越多。事后冷静下来想想,他免不了有些后怕,但他又觉得骆无花不是外人,更不是敌人,绝不可能用这些机密来对付他,因此渐渐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有一晚,他和骆无花又到鬼蜮谷中幽会,他想和骆无花亲热,可对方却百般推托,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此人就是月灵的母亲水柔漪。
骆无花见来人撞破自己和卜惊天的私情,不禁大为惊慌,情急之下想要杀人灭口,卜惊天急忙阻止了她,叫她只管先走,把水柔漪交给自己来处理,骆无花也怕惹麻烦上身,就依言先行离开了。卜惊天随后便迅速用迷药控制了想要逃跑的水柔漪。
悲愤断旧情 悔恨道往事4
这种迷药是卜惊天自创的,因为他听骆无花说起,这些年,她总担心他们的秘密会被人发现,为了保护自己,她私下学会了用蛊,可他却觉得蛊毒太过阴狠,就暗自用心作了一番改良,把控制别人心智的蛊毒改成了可让人短暂失忆的迷药,他认为,如果是用来自卫,这样就足够了。这事他还没来得及跟骆无花说,没想到却先用上了。
把水柔漪迷昏后,卜惊天原本只想把她弄走了事,可是,当他抱起她那柔弱无骨的娇躯时,他的心竟莫名地躁动起来。自与司兰成亲以来,他们从未有过正常的夫妻生活,而他向骆无花求欢也总是遭到拒绝,那一刻,水柔漪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充满诱惑力的甜美气息让压抑苦闷了许久的他在恍惚中迷失了,就这样,他糊里糊涂地犯下了让自己悔恨一生的错。
水柔漪怀孕的消息传出后,他曾几次满怀愧疚地偷偷去探望她,但那时的他在族人当中已经小有名气,迫于流言的压力,也考虑到妻儿的处境,他虽然一直苦受着良心的煎熬,却始终没有勇气出面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又过了不久,都乾部落挑起的侵略战争爆发,处于边境的白水城首当其冲。卜惊天率全城军民奋力抵抗,可不知为何,对方好像对他们的城防部署了如指掌,每每总能抢到先机。他越来越觉得不对,想起骆无花曾向他探听白水城种种情况之事,他不由得对她产生了怀疑。
于是,他趁着战事的间隙冒险约见骆无花,而此时的骆无花也因得知了水柔漪怀孕之事火冒三丈,两人见面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火头上的他们都忘记了平时的顾虑,卜惊天承认了自己曾与水柔漪发生关系,而骆无花也说出了在都乾部落暂住时与禾野相识相交之事,越闹越僵的两人在鬼蜮谷里动上了手,其激烈程度几乎可说是生死相搏。
卜惊天到底出道早,若当真全力相拼还是他技胜一筹,可他终究心有不忍,在关键时刻含恨罢手,结果反被骆无花所伤,金蚕护身甲就是在那时损坏的,最后,他带沉重的伤势和满心苦楚黯然离开了鬼蜮谷。
眼看着战局对景月族越来越不利,禾野和骆无花的合作计划即将成功,可骆无花却作出了出人意料的决定。
不知是审时度势,觉得禾野只是凭一时运气,论实力毕竟无法取得最后的胜利,还是良心发现,多少对被利用的爱人有些愧疚,又或者是妒忌心占了上风,让她暂时忘记了对权势的欲望,一心只想除掉替水柔漪母女,总之,她倒戈相向,利用与禾野合作时获得的情报帮助独孤明打败了都乾部落,也利用这个机会逼死了水柔漪。
当时,白水城战事正紧,卜惊天抽不出身来管这件事,幸亏浩原出头干涉,才挽救了襁褓中的小月灵的生命。
此后,卜骆二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卜惊天日夜挣扎在负罪自咎的漩涡中,对女儿月灵时时思念却没有勇气相认,对骆无花为自己所生的儿子卜飞,他的心情也极其复杂,爱他却难以亲近他,而这种不自觉的逃避态度直接导致他对儿子疏于管教,父子感情日渐冷淡,以致卜飞多年来心怀怨气,在自暴自弃、放纵无度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造成了让他悔恨终身的又一个悲剧。
今日,他本是得悉月灵犯命案入狱之事才赶来南坪城,打算暗中设法营救女儿的,不料却听到了儿子被杀的消息。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再和骆无花联系过,可对方的行径他多少也有耳闻,因此他猜都猜得到,他的儿女身遭灾难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这一刹,记忆中那个纯洁善良的茶妹在他心中彻底死去,多年来爱恨纠缠的矛盾顷刻间化作了深深的绝望和刻骨的仇恨,于是,他再也顾不得暴露隐情的后果,愤而闯入月神宫,与骆无花爆发了那场决裂性的交锋。
* * * * *
所有的叙述到此戛然而止,四周突然安静得可怕。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才响起了卜惊天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低喃声:
“杏帘遥望处,皓腕凝霜雪,姹紫嫣红不胜数。酒罢含情为君舞,回首瞳剪秋水横,映遍茶花满路……茶花……茶妹……呵呵,茶妹?哪里还有什么茶妹?那只是我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已!早在她改名为骆无花的时候,茶妹就已经死了!我为什么就那么蠢?为什么就不明白?可笑,真是可笑……”
嘶哑难听的笑声森然回荡在一片死寂的房间里,独孤明等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没有人当真认为这件事是可笑的——包括卜惊天自己。每个人都只觉心头如坠千斤巨石,郁闷得几乎窒息。
忽然,一阵呛咳掐断了仿佛无休无止的怪笑声。低头看了看因咳嗽牵动伤处而痛苦不堪的卜惊天,浩原心中恻然,略一犹豫后转身避开父亲的目光,伸手朝他的胸口按去。
“你……”感觉气息一畅的卜惊天讶然抬头,却因对方一个急切的眼神而吞回了已到嘴边的话,愣怔了一瞬之后,他慨叹着开了口,“少主,其实……我最该感谢的人是你,若非你几次三番救月儿于危难之中,只怕……”
顿了顿,他涩然续道:“我自知罪孽深重,如今已无他想,只求一死。月儿有你照顾,我也就放心了。可以的话,也拜托你们照应一下我那苦命的娘子司兰吧,她跟了我大半辈子,什么也没得到,到头来,还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怎么这么说?”浩原微愕地拧起了眉。卜惊天泄露军情是有罪,但他并非故意,而且后来也的确拼死抵抗敌军,立下了不少战功,即使再加上侵犯水柔漪之罪,也够不上一死,可看他现在的样子,竟是心如槁木,一意求死,浩原心弦一紧,倒不知如何作答才好了。
“放开我,让我进去!”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几个人拉拉扯扯地闯了进来,一个满脸泪痕的中年妇人甩开丫鬟们的纠缠,飞奔到卜惊天床前大惊失色地抽泣起来:“老爷,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呀?”
卜惊天扭头闭起眼睛不理她,只是唇角微微颤动了一下。
“您就是……卜夫人?”独孤明沉吟着朝她走了过去。
“是啊!”司兰惶恐地抬起头来,“我听说老爷出事了,连夜就从白水城赶了过来。族长,您能否告诉我,我家老爷到底怎么了?我……我都快急死了呀!”
“呃……卜夫人……”犹豫了一下,独孤明带着几分艰涩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
“行了,我干脆跟你说清楚吧,省得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喋喋不休的!”卜惊天突然掀开被子爬起来,冲着司兰大吼道,“我是出事了,掉脑袋的大事!知道我干过些什么吗?当年我们在跟都乾部落打仗时,就是我泄露军情,害得我们的军队打败仗,死了那么多的人,我还□了水柔漪,害得她担上污名,被迫害至死!”
看着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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