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凰峰?”龙锦麟顿时皱起了眉头,“那不是栖凤岭最高最险的一座山头吗?好好的不在寨子里谈事,为何要到那种地方去?”
“龙知政莫怪!”看出龙锦麟的疑心,阚经农赶紧解释道,“凤大当家平素不喜被人打扰,所以见客总在僻静之处。当然,他事先早就知道两位身手不凡,上玉凰峰绝对没有问题,否则他是绝不会强人所难的。”
龙锦麟不以为然地一撇嘴角还想说话,月灵忙拉了拉他的衣袖道:“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我们就客随主便吧。”
“可是我担心……”
月灵明白龙锦麟担心的是什么,于是浅浅一笑道:“你刚到南坪的时候还不是甩开了大队搞突然袭击吗?我们很多族人还对你有意见呢,那你可曾有什么恶意?”
“去,拿他跟我比?他是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我可是跟你共同进退的自己人!”龙锦麟挑眉戏谑了一句,却也不再反对了。只是说到“自己人”三字的时候,他想趁机去拉月灵的手,结果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让他觉得很是无趣。
两人小声议论的过程中,阚经农始终面带微笑站在一旁,并没有因他们言辞间露出的疑心而有丝毫不快——至少表面上是,月灵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在前往玉凰峰的路上主动和他攀谈起来。聊了一阵之后,她似有意似无意地问道:“阚寨主,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凤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对他没有一点了解,谈起事来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啊!”
“哟,这可不好说啊!”沉吟了一下,阚经农捻须笑道,“论勇论谋,那是没话讲,我们都只有甘拜下风的分,论人品,他的脾气虽古怪了一点,但绝对是个襟怀磊落的汉子,要不我们怎么都打从心底里服他呢?唉,说实话,恐怕当今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形容得清他到底是何等样人。不过一句话,他就是这个!”说着,他斩钉截铁地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当然只能拍他的马屁了!”
龙锦麟一脸冷笑地嘟哝着,月灵怕阚经农听见不高兴,赶紧用手肘狠捶了他一下。阚经农却只作不闻,继续和月灵说笑道:
“说来有趣,我们大当家的还有一宗奇特的本事,那就是吹叶笛。用树叶吹一些简单的曲调,本是小孩子都会玩的把戏,可到他手里就不一样了,一片小小的叶子,什么曲子都能吹,或模仿笛箫,或模仿古琴,还能模仿鸟兽的叫声,学什么都是惟妙惟肖的。有一次我看到他在林中吹曲,竟引来了无数的鸟儿围着他飞舞鸣叫,那个奇呀!我就想,人家不都说百鸟朝凤吗,他姓凤可真是姓得名副其实啊,呵呵!”
龙锦麟继续嗤之以鼻,月灵却听得暗暗出神。一个在别人眼中深不可测的神秘高人,竟会如小孩子般玩叶笛,还把技艺练得如此精深,这的确叫人意外,不过这件趣事倒是让“凤先生”这个冷冰冰的称呼平添了几分颇有人情味儿的暖意,也让她对他的戒惧之心稍减,不知不觉地生出了些许好感。
就在他们各自想着自己心事的时候,忽然,只听已近在咫尺的玉凰峰上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呼,一人在叫声中滚下山顶,如平空坠落的陨石般笔直掉了下来。
若是由得此人落下实地,不摔个筋断骨折,脑浆迸裂才怪,月灵心里一急,当即不假思索地纵身上前打算接住对方,龙锦麟原本疑心有诈,不想管这闲事,但月灵既已出手,他便无法袖手旁观,只得也飞步迎了过去,两人四掌同时发力,把那人稳稳地接了下来。阚经农的身手远不及他们,等他赶到时那人已在水、龙二人的扶持下着了地。
“啊,疼,好疼啊,救命!”那人落地后仍在不停地惨叫,三人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双手捂着眼睛,满脸鲜血淋漓,显然眼睛已经被打瞎了。
“这不是盖舫吗?”阚经农认出了眼前之人,不由得骇异道,“这……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
“我和庞宪……去山上采药,无意中看到了大当家的脸,他……他就打瞎了我的眼睛,庞宪已经被他杀了……他的脸好可怕,魔鬼,魔鬼啊——”盖舫边呻吟边气喘吁吁地说着,颤抖的语声中透着深深的痛楚和恐惧。
“这怎么可能呢?”阚经农诧异地皱起了眉头,“这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啊?”
听了盖舫的话,月灵的脸色不由得好一阵发白,这惨绝人寰的一幕血淋淋地嘲讽着她刚对凤先生产生的那一丝好感,让她只觉芒刺在背,无地自容。一瞬的失神后,她忽地怒从心头起,跺了跺脚就朝山顶上纵去。
“你干吗?危险!”龙锦麟急得在她身后直喊,可月灵就像没听见似的,反而越跑越快。犹豫了一下,龙锦麟终究也无可奈何地追了上去。
接近山顶的时候,一抹浑身黑衣,头戴斗笠,黑纱遮颜的颀长背影赫然映入了两人的眼帘,一个年轻男子横卧于黑衣人脚下,看来喉管已被割断,血流了一地。从眼前情形来看,那被杀死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庞宪,而黑衣人自然就是那心狠手辣的凤先生了。
月灵又是吃惊又是愤怒,正想开口喝问,龙锦麟忽地伸出左手捂住她的嘴,右掌同时一翻,飞轮快如闪电地朝黑衣人后心射去。
他先前便从盖舫的伤势上看出出手之人功力极深,而见到对方时,又从其身体和双手的姿态上看出了浓重的杀气,他本不想得罪凤先生,可自己和月灵来的不是时候,正赶在了对方的火头上,若不先下手为强,只怕难以全身而退,因此他再也顾不得后果,只有二话不说便下重手了。
眼看着飞轮就要射中凤先生的背心,只听他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反手一扬,那看似轻飘飘的衣袂竟把带着刚猛劲力的飞轮卷得倒撞了回去。那原路返回的钢轮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哪儿都不去,偏偏对准它的主人龙锦麟飞了过去。
龙锦麟没料到自己的雷霆一击竟被对方如此轻易地破解,惊愕之下竟忘了躲避。月灵见状大急,喊了声“小心”,纵身一跃便出手向那飞轮迎去。她明知那飞轮来势极强,自己未必接得下,弄不好还会送了性命,可她不能眼见龙锦麟危急而不救,只有舍命一拼了。
听到月灵的那声呼喝,凤先生的背影不知为何陡然一震,忽地身形疾转,凌空一跃数丈朝她飞扑了过来。
此时,龙锦麟也已回过神来,匆忙双掌一振击向凤先生胸口。经过照面一招,他已知凤先生武功胜过自己不止一筹,现在他根本不指望能伤得了对方,只求逼得对方或挡或闪,能让月灵逃脱杀身之祸也就是了。
出乎意料的是,凤先生居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半空中双掌一并,劈空掌力排山倒海般袭向那正朝月灵呼啸而去的飞轮,硬是把这可怕的凶器推得斜飞了出去。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响,龙锦麟发出的掌力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凤先生的胸口,而月灵原本用来迎击飞轮的一招因为突然失了着力的对象,也霍然印在了他的胸前。在两人四掌的合力重击之下,饶是凤先生功力深厚也支持不住,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倒飞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这样出人意料的结果让月灵和龙锦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片刻的失神之后,月灵轻呼出声,满心懊恼地跨前一步,想去查看凤先生的伤势。
“你找死啊!”龙锦麟眼明手快地揪住她的胳膊,拖着她退开了好几步。
“可是他受伤了……”月灵挣扎着还想过去,心莫名地有些慌乱。
“区区小伤,算不了什么!”
忽然,一个略显虚弱的沙哑语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水、龙二人讶然望向声音来处,只见凤先生已扶着身旁的一棵树慢慢站了起来,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两位应该就是……沃丰平原各部族派来的代表吧?”
一般来说,沙哑的嗓音应该不会很好听,但这凤先生的声音很是与众不同,低沉醇厚,磁性魅惑,隐约有种带着忧伤的温柔,轻轻淡淡一句话,却在不经意间撩人心弦,让刚才还对他存有敌意的月灵和龙锦麟不知不觉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尤其是月灵,在那一瞬间,似觉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因那血腥场面而起的满腔愤懑和憎恶渐渐消散,对凤先生的认同感下意识地又恢复了几分。
拜山伤异士 怀疚送灵药2
情势变化如此之快,着实让向来机敏善变,能说会道的龙锦麟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怔了好一阵子,他才讷讷开口道:“我们……呃……不错,这位是景月族族长水月灵,在下是都乾族知政长老龙锦麟,琉衣、羽芒、斡赣等八部委托我们为代表,来邀请凤先生参加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的部落大会盟。不知……不知……”
他本想说“不知凤先生意下如何”,可想到自己二人本是来请客,结果却打伤了要邀请的贵客,这话还如何说得出口?尴尬地支吾着,他自觉有些难以落台。
一阵清风拂过,凤先生帽檐下的黑纱翩然起舞,他的面庞却始终朦胧在那片低垂过肩的黑暗之下,看不出丝毫的喜怒。不过,从他明显放松的体态来看,先前曾有过的杀气早已荡然无存。
掩口轻咳了两声,他低低一笑道:“适才是凤某鲁莽了,险些误了大事。请问这次会盟是由贵部发起的吗?”
“是由景月族和都乾族联合发起,届时将由水族长做东,在下协助操办相关事宜。我们各族都深切期盼凤先生大驾光临。”见对方不似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反感,龙锦麟的应答渐渐流利起来。说话时,他还暗暗对月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该说些什么来表示诚意,可月灵只是盯着凤先生发怔,对他的暗示没有半点反应。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若有所思地低语了一句,凤先生微微颔首道,“那好吧,凤某……就接受两位的邀请了。”
本以为这次前来要如何的大费唇舌,没想到在出了误伤对方的意外之后,事情居然还能如此顺利地敲定,龙锦麟实在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但对方看来又不像有什么不良的居心,他也只好姑且信之了,更何况,月灵现在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压根帮不上他半点忙,照此情形,还是趁早脱身为妙。
“那……我们这就回去准备,中秋之夜准时恭候大驾。不打扰您的清修了,就此告辞!”说罢,他拉着尚自魂不守舍的月灵转身就走。
“且慢!”
身后忽然传来了凤先生急切的低喝,龙锦麟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你们下山后,不可对任何人说起我们曾经动手之事,否则,你们出不了栖凤岭。还有……把你的东西拿去。”
一物轻轻飞坠到龙锦麟脚下,正是他的飞轮。
对方的话既似忠告,更似威胁,掷还兵器之举更让龙锦麟觉得有戏辱的意味,他情不自禁地好一阵羞恼,要照着平日里的脾气,他恨不得当下就要反唇相讥,但看了看身旁的月灵,他终究还是强行忍下了怒气。
“多谢凤先生!”勉强抱了抱拳,他拾起飞轮,拽着月灵头也不回地走远,一口气攀下了这座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的玉凰峰。
* * * * *
被龙锦麟拉着下了玉凰峰,又浑浑噩噩地行了一程之后,月灵仿佛从梦中醒觉,神志渐渐清醒起来。
仔细回忆起在山上发生的一切,她忽然明白了,其实凤先生并无伤人之意,只是想给动手偷袭的龙锦麟一个下马威而已,即使她不帮忙,那枚飞轮也不可能当真伤到龙锦麟,可她却冒冒失失地出了手,结果凤先生为了救她,反被她和龙锦麟联手重创。
当时,他们两人误以为凤先生要下杀手,出手时都是全力施为,被那样强的两股掌力结结实实地打在胸口上,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凤先生受的伤肯定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描淡写,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的心头顿时如坠铅块,郁闷得几乎窒息,有一个声音反复在她耳边回响着,告诉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龙公子!”
就在刚刚跨出九绝寨地界不远的时候,她蓦地开了口。
“嗯?你终于会说话啦?我还以为你吓傻了呢!”龙锦麟侧首看她,目光中有一丝欣喜,一丝戏谑。
“刚才……是我失态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月灵正色道,“龙公子,你们大头领不是说过,正式举行会盟之前,要你回一趟都乾部落,再当面交代你一些细节的吗?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定下来了,我想,不如你就直接回去吧,我也回南坪去准备一下,我们分头行事,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不会吧,你这么快就要我走?”龙锦麟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好歹我也得把你送回南坪再动身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这里离我的地头近,难道你还怕我会迷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月灵嫣然一笑道,“你之前不是也说,不把这件事办了,就连游山玩水都没有心情吗?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把正事做完,到时候,只要你有空,尽可以继续你的出访之旅,我也一定会补尽地主之谊,陪你到我们境内的名山大川好好走一走的。”
“这……”权衡了一下轻重,龙锦麟觉得她言之有理,只得带着几分不舍点头道,“那好吧,你自己一路小心。”
含笑送走了龙锦麟,月灵陡然脸色一变,转身朝返回九绝寨的方向疾行而去。
阚经农刚才把水、龙二人送到寨口,此时正要动身回山,见月灵火烧火燎地跑了回来,不禁诧异地迎上前去道:“水族长,这是怎么了?你……”
“凤先生呢?”月灵急不可耐地打断了他的话,“他还在玉凰峰上吗?我要见他!”
“你们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怎么又要见他?”听她这么说,阚经农更是吃惊。
“他……”心急如焚的月灵差点就要说出“受了伤”三字,可随即记起了凤先生叮嘱过不可说出他们曾经动手之事。她倒不怕山寨众人为难自己,但万一引起他们的不满,影响到会盟大局就不好了,想到这里,她赶紧改口道:“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忘了告诉他。”
“那……那位龙知政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阚经农的眼底顿时浮起了一丝疑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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