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下毒的人还没有找到,那些部族首领都来为难你吗?”龙锦麟毕竟不是只会开玩笑的人,正经起来便一语中的。
“这叫我怎么说呢?”月灵郁郁地叹了口气,“有嫌疑的人已经发现了一个,各族来客听到风声后,都催着我们尽快惩办凶手,可是……那人自己始终没有承认,凭我的直觉,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遇到难题了?”龙锦麟了然地望了她一眼,回身推门道,“进来说吧,看我有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谢谢!”微一颔首,月灵随着他走进了房间。两人面对面坐下后,月灵解释道:“是这样的,八月十四那天晚上,你一直闹肚子,事后皇甫爷爷发现你的饮食里被人下了泻药,可有此事?”
龙锦麟面上一红,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道:“没错,怎么了?”
“下药的人已经抓到了,你猜是谁?”
“哦?”龙锦麟的眼皮微颤了一下,“这我怎么会知道?我还想知道是谁跟我过不去呢!”说着,他执壶倒了杯茶水递到月灵面前。
“这人恐怕任谁都猜不到,是我们刑捕队的副队长,蓝叶!”月灵接过茶杯,边说边向他投去了探询的一瞥,“你以前认识她吗?可曾跟她有什么过节?”
“蓝叶?蓝叶?”龙锦麟一脸困惑地把这个名字反复念叨了数次,许久才“哦”了一声道,“你说的可就是之前天天给我们查验饭菜的那位姑娘?”
“是啊!”月灵眼中的玩味之色更深了,“你想起来了?”
“其实我也就是这次来,才在传舍里远远地见过她一两次。我跟她连句话都不曾说过,怎么可能有什么过节?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含怒地在桌上轻捶了一拳,他凝眸望向月灵道,“那她自己怎么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要是肯说,我就不会这么头疼了!”月灵失望地放下了茶杯,“我本还指望你能给我提供些线索呢,原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肯说?”龙锦麟蹙眉道,“她不承认下过药?”
“这倒不是!”月灵摇了摇头,“她承认了下药之事,就是死活不肯说出这么做的动机,你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人!”说着,她端起茶杯猛饮两口,似要压下满腔汹涌泛滥的烦躁。
“她犯这事正赶上下毒案真相未明的当口,她又不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这不分明是自己揽祸上身吗?人家都会想,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避重就轻,把下毒说成是下泻药?现在已经有好几位客人过来问我们怎么还不判决这个下毒犯,是不是想包庇自己人?我都快被他们给逼疯了!”
龙锦麟望着月灵默然不语,纠结的眉头间似也凝结着无限的沉重:“抱歉,我也很希望能够帮得上你,可是……”
“要不……你去牢里跟她谈谈吧?”月灵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虽然你对她没什么印象,但她会这么对付你,总是事出有因的,也许她见了你这个受害者,情绪上会有些波动,说不定也会无意中露出点什么口风来,我们就有迹可循了呀!”
“这……”龙锦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是个外族人,参与你们的审案过程,这合适吗?”
“有什么合不合适的?这个案子早已不是我们一族之事了呀!”月灵有些急了,“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才来找你的,算我求你了,看在我们的交情份上,好歹帮我这一次……”
“月灵?”龙锦麟的眼睛陡然一亮,“我们的交情?你的意思是……”
他的表情让月灵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出了易让人误会之语。懊恼而微窘地顿了顿,她努力大方得体地笑着,避重就轻地道:“我们之间除了有两族的交谊外,私底下也是朋友,不是吗?我相信龙公子是个义薄云天的汉子,不会眼看着朋友有难却袖手不管的吧?”
“想要你松口,还真难!”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龙锦麟的目光中有些许失望,些许责备,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许久,他终于笑叹道:“你把这顶高帽子给我一戴,叫我想拒绝都没法落台了。好了好了,就依你吧,不过要是不成,你可不能怪我!”
“你肯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会怪你?”月灵顿时兴奋地站了起来,“不如我们现在就走一躺吧,我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依你,都依你!”龙锦麟微笑着随后站起身来。当月灵急不可耐地率先转身推门而出的时候,他的笑容骤然消失,眼中闪过了一抹复杂难言的异光。
瓷刀断香魂 幽曲慰芳心1
“蓝副队长,蓝副队长!”
狱卒小辰子的一声轻唤把蜷缩在牢房一角的蓝叶从迷惘中惊醒。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她无精打采地道:“不是跟你说过,我已经不是什么队长了吗?你在这儿干了也有五六年了,不会连怎么称呼犯人都不知道吧?”
“呃……”小辰子不知如何回答,惟有报以干笑。
“什么事,说吧!”蓝叶叹了口气,不想再为难他。
“蓝姑娘,有人来看你了!”小辰子小心翼翼地答道。
“是年长老还是樊队长?”蓝叶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想见他们吗?”
“不是他们!”小辰子咽了咽口水,“是……都乾族的龙知政!”
犹如骤然被雷电击中一般,蓝叶的娇躯剧震了一下,苍白的面颊上无端地飞起了两片红云。“龙……龙知政?他来……他来看我?”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忽地跳起来一头扑向牢门口,死命摇晃着栅栏道,“他在哪里,在哪里?”
“他……”小辰子有点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吓着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这时,龙锦麟已由另一个狱卒翟贵引着走了过来。
蓝叶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顿了,紧抓着栅栏的双手仿佛突然间与那些没有生命的铁条凝固在了一起。痴痴地望着对方缓步走近,她那布满血丝的星眸中泛起了隐隐泪光。
“咳咳!”已至囚室门口的龙锦麟皱着眉头轻咳了两声,对一旁面露好奇之色的翟贵和小辰子道,“麻烦两位小哥了,你们去忙吧。我得办正事了,水族长还在外面等着呢!”说话时,他特意强调了一下“水族长”三字。
“哎哎,你们谈,你们谈!”反应较快的翟贵一把拉过还在发呆的小辰子,一路小跑地离开了。与此同时,蓝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目光一转,瞥见了在监狱大门外徘徊的那个身穿白衣的侧影。
羽睫微颤了一下,她眸中的光彩渐渐淡去。“龙知政大驾前来,不知有何指教?”她的语气重新变得清冷而淡漠起来。
“我……”龙锦麟微眯了一下眼眸,“你说呢?”
“你是要问我下药之事?”蓝叶低头攥紧了衣角。
“龙某不知自己几时得罪过姑娘,所以想请教一下,姑娘究竟为何要这样戏弄龙某?”
“是水月灵让你来问我的吧?”蓝叶忽然抬头直视龙锦麟,目光变得有些狠厉起来。
龙锦麟的眉心抽搐了一下,神情不知为何有一瞬的狼狈。
“哼,理由,理由,每个人都来问我理由!”蓝叶的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人在很多时候做事都是随兴之所至,难道一定要有理由的吗?”
“蓝姑娘!”龙锦麟恼火地跺了跺脚,“你要是再这样胡闹下去,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下毒的凶手,后果如何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劝你还是赶紧把事情跟水族长说清楚,只要你肯诚心悔过,我可以不计较你曾经做过的事,替你向水族长求情,让她对你从轻发落!”
“说清楚?怎么样才算是说清楚?”翘首望向龙锦麟,蓝叶挑衅似的扬了扬秀眉,“小女子愚钝,实在不知该如何忏悔自己的罪行,久闻龙知政博学多才,还望您指点小女子一二!”
“你……”龙锦麟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看那副表情,简直是想把她给生吞活剥了,许久,他才悻悻然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总之我告诉你,默不作声也好,胡说八道也罢,都没你的好果子吃,你自己考虑清楚吧!”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蓝叶脸上倔强的冷笑渐渐褪去。忽然,她踉跄了一下,虚脱地坐倒在地上,呆滞的目光中泛起了一片死一般的绝望之色……
* * * * *
“年长老,刚才族长已经请龙知政去见过她了,可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啊!”
面对匆匆赶来询问情况的年炅,刚送走月灵和龙锦麟的翟贵只能一叠声地叹气。
“这个疯女人!”年炅气得脸色发青,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大牢门口来回兜着圈子,忽然,他猛一跺脚道,“我再去问她!这些年我跟着师父,什么样顽固的角色没见识过,我还不信就治不了她了!”
“可是……年长老!”翟贵为难道,“她说……除了正式的审问,谁都不想见啊!”
“妈的,今天她想见也得见,不想见得见!”年炅一把推开翟贵,如发怒的狮子般冲了进去。
一进大门,他便看见囚室里的蓝叶背朝外躺在床上。“姓蓝的,给我滚起来!”他咆哮着上前在牢门上狠踹了一脚。
蓝叶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
“你还给我装死……”年炅气得还想踢第二脚,可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是什么不对劲呢?他不安地默思了片刻。
气味?对,就是气味,一种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气味正从囚室里缓缓飘散出来。
“不好!”他惊呼了一声,石破天惊的一脚再度踹出,这次,早就被他踢得摇摇欲坠的牢门彻底瘫倒了下来。
年炅一个箭步冲进牢房,把蓝叶的身子拨转了过来。这一刹,他几乎当场昏厥过去,只见她的胸前正汩汩地冒着鲜血,一把断头的瓷制汤匙掉落在她手边,尖利如刀的断口上血迹斑驳。
“蓝叶!蓝叶!”惊慌地抱起蓝叶,他发疯似的拍打她的面颊,可她只是软绵绵地摊在他怀里,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被牢门倒塌的震天巨响惊动的狱卒们纷纷涌入囚室,见到眼前的情景,众人不由得都吓呆了。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年炅歇斯底里地大吼,血红的双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哦,请……请大夫!我们这就去!”站在近门口处的几个狱卒如梦初醒地应了一声,立即转身没命般狂奔而出……
* * * * *
去了一趟大牢之后,月灵的心事更重了,送龙锦麟回到他自己的住处以后,她想了想便又拐进了栖凤岭群雄所住的那个院子。来到凤魈影的房门口,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却听屋里已响起了那个让她心跳的沙哑、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
“门没闩,进来吧。”
怔了怔,月灵推门而入,惊喜地道:“你……你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上次她来,躲在窗外看了他半天,他也没发觉,这次,她不过才到门口他便知道了,很显然,他的状态已是好了很多了。
此时的凤魈影正盘膝坐在床上,看来是刚刚运功调息过的样子,见月灵依言进了房间,他便站起来道:“不错,凤某已然无碍了,这……都要多谢水族长的关心和周到安排。”
自那日见到凤魈影连自己起床倒茶都有困难以后,月灵便替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安排一部分侍者轮流在他门口值班,没有他的允许,那些人不能随意进入他的房间,只在他有需要,出声召唤他们的时候再进去伺候。这样,既保证了他病中能有人照顾,也尊重了他不喜让别人过于接近自己的意愿,如此两全其美的安排,凤魈影还能有什么话说,自是满怀感激地答应了。
月灵做了这些年的族长,别人对自己感恩戴德的话听多了,对于那些大多是程式化的谢恩已然有些麻木,但凤魈影的这声“多谢”,听在她耳中却不知为何特别的受用。玉面飞红、满心欢喜地沉默了一瞬,她开口道:“这些本是我分内之事,怎敢当你一个‘谢’字?倒是我上回……不该那么大声对你说话的,现在想来,实在是有失分寸……”
“不,水族长所言句句在理,本是凤某太狭隘了些,倒还多亏了水族长的当头棒喝!” 凤魈影的声音里有了几许难得的笑意,边说边走到桌前,抬手倒了杯茶。
“上次我因一杯茶陷入困境,是你助我一臂之力,今日,我诚心诚意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把茶杯递到月灵面前,他轻轻道,“喝了这杯茶之后,有什么事便说吧。凤某人性情虽不讨人喜欢,但自忖尚非不知轻重、不明是非之人,关于这次下毒的案子,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凤某随时乐意效劳。”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月灵讶然扬眸,一时间倒忘了去理会他兀自端在手里的茶。
“我猜对了是吗?”见她没有接自己递过去的杯子,凤魈影倒也没有生气,只是顺着那话头继续说了下去,“蓝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从各种表面迹象来看,她的嫌疑的确很大,但我始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凤先生,虽说发起脾气来会有些莫名其妙,不讲道理,但栖凤岭的大当家确实不是吃素的,人虽病卧房中,心却没有因此变迟钝,对于周遭发生的一切依旧有着敏锐的感知,与此同时,想必也会有自己的精辟见解和判断。
这个念头,让原本心情沉重的月灵下意识地安心了些。回过神来之后,她赶紧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随即笑道:
“那么,我就班门弄斧说说我的想法了,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凤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 * * * *
听到蓝叶出事的消息,刚刚从迎宾传舍回到望月堡的月灵又立即匆匆赶至刑捕司。其时,皇甫松正关着房门在屋里给蓝叶治伤,所有在外等候之人皆是神情恻然,年炅则双眼充血地僵立在门口,活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一心想要挣扎突围,却不知该把力气往哪里使才好。
“情况怎么样了?”月灵走到年炅身后担忧地问道。
瓷刀断香魂 幽曲慰芳心2
“不知道……但看起来……很糟!”回答她的是樊通,魂不守舍的年炅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这么久?我进去看看!”两人对答之际,年炅忽然情绪激动地想要破门而入。
“年哥!”樊通赶紧一把拽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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