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劫- 第59部分

而睡神可以轻易的将生命永远处于沉睡状态，虽然活着亦是死去。

梦神制造的梦魇之境可以让生命在无法确知真实与虚幻的情况下，永远沉浸在梦境之中而无法自拔。

她在去冥界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付出一切也要将冥火带回人界，然后永生不在踏入那个黑暗世界。

没想到事情的变化再一次超出了她的设想，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踏入的世界，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与人界永远相连。

传言果然与真实的情况有着巨大的出入，至少在她看来，冥界虽然是黑暗的，但是那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光明。

冥界就在前方，女落已经感觉到冥界特有的风迎面吹来，只是这一次，她感到欣慰。

她的身体在慢慢复原，已经能够站起来了。

离天看着女落，率先进入了冥界。

此时的冥界与之前并没有太大的改观，都是女落所熟悉的情境，她曾经一步一步走过的地方，仿佛保留着残存的气息。

三途河水静静的流淌着，表面的平静掩饰了河水中的危机。

女落深知其中的危险，更加知道其中的悲凉。

亡灵一旦落入三途河，无论生前怎样，命运都是一样，他们没有重生的希望，心怀执念的亡灵在痛苦与绝望中受到无尽的折磨，最终变成怨灵，彼此厮杀，直到消失。

那是亡灵无法改变的命运，他们甚至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在这片血腥的河水中为自己争得一分可以继续存在的希望，而不是在滔滔河水中，变成其他亡灵的食物。

女落静静的看着面前凝聚了无数怨灵的三途河，如果早有轮回之城，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是否又是不同的命运。

离天走到女落的身边，他的目光亦看向三途河，之前他从未想过其中的亡灵，在遇到女落之前，他根本就不会将视线转向这条他无限熟悉的河流。

只是现在他已经感觉到了女落的悲伤因何而起。但是这些亡灵的命运已经注定，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根本不可能改变，三途河中聚集了太多的亡灵，而且，一旦进入其中，如果不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走出的。

女落很想问一问离天，她是否可以拯救这些亡灵，但是她只看了离天一眼，就已经明白了他的含义。

不可能。

有些话根本不用说出口，她就已经知晓。一旦这里发生变化，将会带给冥界巨大的震动，随后会发生什么，是一个无法预知的结局。离天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如同有谁想动摇人界的根本，女落亦会反对。

即使离天同意，单单凭借女落的力量也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她根本没有任何帮手。冥界中始终存在着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克制着她的力量，也许就是生与死天生就是对立的。

现在她只能期望着那些残留在人界的亡灵能够凭借着这样极为难得的机会获得新生，至于其他，也是她无法改变的。

三途河始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摆渡船亦不见了踪影。如果没有摆渡船，亡灵又怎么可以轻易过河。

“陛下，不知亡灵到此之后，如果渡过三途河？”

“一切自有安排。”

女落望向远方，她没有发现任何摆渡船的踪迹，难道还有隐藏的路可以直接渡过这条夹杂了太多绝望的河？

轮回之城一旦建立，亡灵们被确认身份之后将会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路，确认没有任何重生机会的亡灵将会直接进入冥界，被打入三途河中抑或是接受其他惩罚。永无重生的机会。

第二条路，通过轮回之城进入冥界，此时的亡灵已经得到了重生的机会，但是前方依然充满了危险，他们必须顺利登上渡船。

离天指着远方，一个小黑点出现了。

女落心中惊喜，摆渡船已经出现了，只有这条船才能将亡灵顺利带到对岸。

摆渡船越来越靠近，相似的场景。

依然是女落之前遇到的那条船，她甚至回想到了自己当时的情况，只是那时的情况不同，当时只有自己和袅袅，而一旦轮回之城建成，将有无数的亡灵同时登船，这样小的船，是否可以满足需要？

女落有些不好意思，“陛下，船是否有些小？”

如果是袅袅在，它一定会抱怨堂堂冥界竟然会用这么小的船充数，实在是有损冥界的威严。

但是女落始终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多，她本就不善于讨价还价，更何况离天从未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反而步步退让。

只是这样的船真的有点小。

“小吗？我怎么不觉得？”离天不以为然，真的以为三途河是那么好过的？

“大地女神认为改用怎样的船？”

女落想了想，她也没有见到亡灵真正渡船的情景，只是当时看到了梦神将试图登上船的亡灵抛下河的画面，想来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具体的情况，我确实不知。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亡灵渡船的情景，只是这样小的船如何能够适应数量庞大的亡灵。”

“亡灵不用进入三途河中，已经逃避了惩罚，但是不会以为什么都不用付出吧，只是简单的等待，如果连这样的耐心都没有，那么也就不用继续向前走了。”

离天的话没有任何松动，他坚持如此，女落也没有任何办法，她已经有些了解离天。

但凡他能够让步的事情，他都会做，但是有些事情一旦触碰到他的底线，寸步不让。更本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也许这其中还隐含着女落所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她不像知道，离天也不会说。

她没有试图改变离天的决定，因为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坚持的。

回到丰都城之后，应该和时空说明这件事，既然离天无法改变，只能她们做出让步，只是等待而已，亡灵们应该可以承受的。

“适当的恻隐之心是好的，但是过度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大地女神请不要忘记这里始终是冥界，亡灵重生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冥界的既有格局，关于这一点没有任何让步。”离天不想向女落解释，而且，他也不必解释，这其中隐含了冥界太多的秘密，而有些秘密是不可以公之于众的。

“是我鲁莽了。”女落也隐隐感觉到了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是自己多想了吗？还是另有隐情。

也许冥界始终是冥界，虽然自己两次踏足这片神秘的土地，但是根本无法完全了解这里的一切。

而且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一件好事，秘密就让它永远神秘下去吧。

即使让亡灵在此长久等待也不是什么坏事，比起那些无法重生的亡灵来说，只是等待而已，他们本就是幸运的。

关于这个话题不在继续，女路也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离天没有上船，女落也没有丝毫想要上船的意思。她可能要返回人界了。这里是冥界，有些事情她也无法更改，她只能改变自己能够改变的。返回人界之后，她要将轮回之路上所有的泥土更换为人界之物，一旦亡灵拥有了更多的希望，也许可以抵消一些来自冥界的阻力。

101　一寸土地

三途河缓缓的流淌着，将所有的黑暗隐藏在它那幽深的河水中，像万古不变的时光般永不停止。**********

女落此时的目光就落在这条已经无法确知历史的河水中，她望着河，离天望着他。

画面就在这一刻静止了，静谧绝美。

岸的那边曾经是死亡的象征，现在却变成了另外一种寄托，也许有一天哪里将会变成另外一个世界。

女落转身离开了冥界，离天没有阻拦亦没有同行，他的视线中留下了一个独自远去的身影，他知晓她的想法，可是这件事他不能插手。

女落一直感觉到身后的灼热目光，她不能回头，在这件事上，他不能参与。

丰都城内那景的如同往日一般，象征着最后的安静时刻，巨大的变化即将发生。

主神殿内也如城内那样的安静，但是却流动着某种压抑。

时空低下了头，她还在思考着殿下的提议，又是一个难题。

女落回到丰都城后直接向时空和四季叙述了自己发现的问题，这个问题之前时空也曾考虑过，并不轻易能够实现，即使是殿下，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轮回之路将全部换成人界之物，谈何容易。

“殿下，能否在考虑一下？”时空的内心是反对的。殿下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代价？

“殿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亡灵能够轮回，已经是奇迹了。现在还要重新改造轮回之路，让亡灵们获得更大的生机，有必要吗？”

比起时空的婉言建议，四季则是坚决的反对，就是现在的这条轮回之路也耗费了他们无数的心血，其中的艰辛也是无法叙述的，现在殿下竟然想要全部换成人界之物，付出的代价更大。

女路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的身体还没有复原，虽然她尽力想要掩饰自己的伤痛，可还是在无意之中流露。

就是这声咳嗽让时空心惊不已，虽然殿下经常受伤，但是她一向复原的很快，可是这一次，殿下的状态实在令她担心，她竟然想到了一个词“虚弱”。

是的，现在的殿下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却是她最真实的状态，她又受伤了，很明显，这是殿下在轮回之路上受伤的。

“殿下，您怎么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时空和四季同时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担心。

“我没事。”女落也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虽然她在轮回之路上受过伤，但是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会这样，而且之前离天已经帮她疗过伤。这一次始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殿下，之前我还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现在我必须否定您的提议了。您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重铸轮回之路。但是除了您之外，即使我、四季和韶光用尽全力也无法完成这项任务。”

时空必须反对女落的提议了，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四季也在旁边点头，她也不愿意女落再次受到任何伤害。

“不要为我担心，我真的没事，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这是轮回之路最后的障碍了，一旦完成轮回之路，亡灵就可以轮回了，否则，那些亡灵还没有进入冥界，就会遭受重大损失。如果是这样的话，建立轮回之城还有什么意义。”女落依然坚持，以她现在的状态，还可以应对，至于以后的事情，暂时还无法考虑。

一旦轮回之城真正建立，她就可以暂时休息了，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殿下，相比于轮回之路，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时空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她望着女落日渐消瘦的脸旁，心中有些心疼，“殿下，一旦您有任何闪失，才是人界最大的灾难。”但是这句话，时空始终没有说出口。

“就是殿下，反正不能让您去冒险。”

“时空，四季。这件事已经决定，现在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做出具体的计划。”女落不得不拿出大地女神的气势，否则还真难说服她们，虽然她很讨厌自己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同她们下达命令，但是有些时候，必须如此。

“是，殿下。”果然时空和四季不在反对。只是屈服的只是言语，坚持的是心灵，在内心深处她们依然反对女落的提议。

女落唯有在心中苦笑，她们虽然反对自己的决定，但是只要下达了命令，她们就一定会全力支持，不用担心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

“殿下，您的想法呢？”时空已经恢复了正常，既然事情已经决定，那么就要用另外一种态度对待。

“将人界所有具有生命气息的土地抽出一寸，取其最精华的部分，重铸轮回之路。”女落最终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简单的一句话，表面看没有什么，但是其中究竟蕴藏了怎样的危险，她们有岂会不知。

“殿下！”时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女落选择了所有方法中最艰难的一条路。

如果单单是将人界最普通的土地运至轮回之路，虽然耗费巨大，但是凭借女落的力量，还不至于太难办，可是现在！

“时空，不要担心，我能够应对，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要将所有隐患消除，轮回之路，一定要做到最好。”女落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虽然现在冥界没有反对，但是将来呢？有些事情的变化我们必须考虑到。在四界当中，最渺小的依然是人界，我们的力量太薄弱，支持的力量太少，反对的力量太强大。”女落好像想到了什么，她沉默了。

时空和四季同时看向对方，又将视线转向女落，“殿下，无论您做出任何决定，我们一定誓死追随。”

女落突然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了，没有支持又怎么样，她当年就是独自创建了人界今天的格局，何况现在她还有如此忠心的属下。

但是四季，她却有些不明白了，按照她对四季的了解，四季是不会背叛她的，直到现在她依然这么认为，可是中间是否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只要四季不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她依然会选择原谅。

女落的笑容落在时空和四季的眼中，却让她们多了一丝心疼。殿下总是将所有的危险扛在肩头，殊不知太重的责任已经让她难以承受，但是殿下依然微笑面对。

“不要说这样的话，记住，无论我遇到什么，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脚下的这片土地，这是我一生的心血。不过这次的事情，你们不要太担心，虽然付出的代价沉重，但是得到的反而更多。不过最重要的一点，你们始终要记住，在无法保护这片土地的时候，你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保护好我们自己？”难道在殿下的心中，她们才是最重要的？四季心头一震。

“是的，保护好你们自己，无论发生什么，如果你们无法应对，那就保存力量，等待转机。如果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出事，对我才是更好的打击。”

时空的视线有些模糊，殿下在此之前从未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一直是这么做的。在某种程度上说，她们是极其幸运，因为女落已经将所有的危险抗下，她们从来没有直面生与死的考验。

女落也感到很奇怪，她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感到自己今天所说的话这样奇怪，以往从没有感觉到，但是今天却格外沉重。

她抬头看看窗外，不变的风景，只是今天的心情有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