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萱草雅的问题,晏亭眯着眼仔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虽然萱草雅表现的那么淡然,可晏亭还是瞧见她搁在案几上的手指微微的颤着。
晏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柔和道:“若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萱草雅慢慢的坐起身子,口气听上去还是那么平淡,洒然道:“与我无关。”
晏亭重新坐回到了萱草雅眼前,轻笑道:“后天本大夫进宫,你要不要同去。”
萱草雅抚着下巴思考道:“你让我去见你们大王?““公子野正囚在王宫内。”
萱草雅抚着下巴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状似冷淡道:“睿王长得真不错,要不是上次失了机会,我都得手了,是该再去见见,不然就少了一副传世名作啊!“再之后又拉扯了几句,萱草雅才蹦蹦跳跳的离去,她的背影并没有太多的孤寂,其实也只有走得出过去的女子才能活得痛快一此,至少萱草雅没有完全把自己囚在一份虚无的感情中,所以她看上要不弱水和姒塔活得洒然了许多。
萱草雅走了之后,晏痕到了她的房间,迟疑了许久,还是说出了当年与央安王的约定,自然也说了盈姬的画像在睿王寝宫中,所以睿王应该是知道他们当初的约定的。
晏亭冷淡的听完了晏痕的话,最后也只是开口轻问道:“您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大王已经大婚了,难不成您真的希望我进宫去给大王当姬妾?“晏痕看着晏亭眼底隐隐浮现的怒意,摇头叹息,晏亭一直不肯叫他一声父亲,虽然遗憾,可他也不敢开口要求些什么,如今他才起了个头,她已经透出了怒意,只是因为她从不肯信他 —— 在晏亭心中。晏痕是个把所谓的权势和恩情看得比妻女重要上许多的东西,因此她不肯认他。
“若我真的那么想,大王断不可能迎娶赵娥黛,即便那样对他有利,可自幼受先王影响,大王对你的母亲有着超出寻常人许多的期待,那个时候他如果知道了你的女儿身,今天的王后会是你。”
晏亭冷哼,“那是因为他若知道我是女的,晏府怕要受株连之罪,想必您是害怕晏府受到影响才迟迟不敢同大王说吧。“晏痕看着晏亭眼底的不屑,半晌才低沉道:“大王若知道你是女子,断不会株连我晏府,早在当初我为了诓骗妙萏她母亲诈死的时候已经跟大王要求过了,今后不管晏府中任何人犯了欺君之罪,他都要给我们一个机会,何况,你真的很像你娘,那一晚我也去了,我之所以迟迟不肯对他说,只是因为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而能让你真的快乐的,也只有苍双可以,其实你也喜欢苍双的不是么,若你恢复了女儿身,真的不想进宫,唯独苍双能给你周全,姬将军不能……”
晏亭霍然起身,听见晏痕没有硬把她塞给睿王,晏亭心中是有些窃喜的,提到苍双鹤,也不再那么抵触了,可是她不想听见有人在她眼前诋毁卿玦—— 即便知道晏痕是为了她好,只是冷着一张脸坚持道:“我与卿玦已经定下了婚约,即便你是我的父亲,也别想动摇我们的感情。”
晏亭说出这番话,心底五味杂陈,与其说是面对了晏痕的断然,不如说是在提醒自己曾经立下了过的誓言,因为脑子一直盘旋着苍双鹤说他等她那话,说得让她揪了心,乱了思绪。
相对于晏亭的苦闷,晏痕却是开怀的,因为她终究亲口承认他是她父亲了,虽然晏亭还是坚持了自己与卿玦之间的感情,可是今天她已经去送苍双鹤了不是么,晏痕知道,在晏亭心中,一直有苍双的存在,这点即便是阴业也曾提到过的。
第一四一章 说不得的隐疾
空蒙如薄雾,散漫似轻埃——从苍双鹤走了之后的大梁城,断断续续的飘着细雨,一如晏亭如今的心情。
车轮碾过水漉漉的石板路,似乎连马蹄声也沾染了潮气,响在晏亭耳畔,勾着心尖尖也慢慢盈上了湿润,眼角一直酸涩着,可没有泪。
泪水只属于暗夜,流淌在梦里,也只有那个时候才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晏亭面无表情的看着坐在对面一直笑嘻嘻的萱草雅,冷淡道:“王宫总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即便你与大王私下里有些特别的交情,可也乱不得礼数,小心为妙。”
萱草雅对着晏亭挤了挤眼,笑道:“你这人,明明要比我还要小上几岁,却啰嗦的像个老人家,师兄从来不这样叮嘱我的,你还是别当官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师兄还是刚刚弱冠的模样,怕你却要老态龙钟了,与师兄一道,大概会被人怀疑你占老牛啃青草。”
看着萱草雅煞有介事的表情,晏亭微微攒起了眉头,声音刻板道:“你进我晏府到底为了什么?”
萱草雅深深的叹息道:“自然是为了我的幸福。”
晏亭挑了挑眉梢:“只是这样?”
萱草雅肯定道:“当然。”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哦,忘记说了,师兄走得也不怎么放心,啧啧,你那天太令他惊艳了,他想你想得连觉都睡不好了,当然,也让他有了紧张感,他让我在最近的地方偷偷的监视着你,万一哪个家伙敢对你不轨,就让我用药把那个吃了豹子胆的毒得不能人道,恩——这些事情都得背着你干,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你头发丝都不损一根的护到成为我师嫂的那天。”
晏亭眼角抽了抽,转头不再和萱草雅说话,她怕再和萱草雅说下去,会忍不住伸腿把她踹下马车去。
萱草雅看着晏亭转了头,她也跟着转,把脸硬生生的挤进晏亭的眼底,笑嘻嘻的继续道:“师兄还说了,要是你不小心被睿王知了根底,即便他是大王,也照样下药。”
晏亭扯了扯嘴角,睨着萱草雅道:“既然你师兄让你瞒着本大夫偷偷干,你这样跟本大夫交了实底,难道是打算对大王动手,一旦事情败露,好找本大夫给你垫背?”
萱草雅撇嘴道:“我是提前告诉你师兄志在必得,你也就安分着点,别去害那些没脑子的家伙了,他们算计不过师兄的。”
深深吸着气,晏亭咬牙道:“你再继续在本大夫耳边念叨你那个龌龊的师兄,本大夫就赏你一脚。”
听了晏亭的话,萱草雅无辜的眨了眨眼,随即好像反应过来了一般,猛地向后跳去,如壁虎般紧紧的贴在了车厢上,身子夸张的抖动着,轻言细语的呜咽道:“上大夫饶了奴家这一次,奴家也是逼不得已,你也知道,师兄心狠手辣,若是奴家不照着他的意思办,师兄定会让奴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来说去,奴家也是被上大夫所累,您让谁喜欢上不好,偏偏是被师兄瞧上了。”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有些时候却有着出乎意科的效果,萱草雅先前总会在晏亭面前絮絮叨叨的念着苍双鹤的好,晏亭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而今萱草雅不说苍双鹤的好了,反倒还有些恶意抹黑的嫌疑,好像苍双鹤当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了,可晏亭却因为萱草雅这番话而生出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即便官服加身,男子气凸显,可追根究底,骨子里还是个女儿家,要得不是所谓的正义凛然,求得还是那么点小家子气的东西——莫过于一份全心全意的爱,那些是她不曾在苍双鹤身上体会到的,可在别离后,有一些东西似乎穿透朦胧,渐渐清明了起来,或许,那人是真的在意过她的!
马车停下,曾胜乙挑了帘子,笑道:“少主,到了。”
未待晏亭回应,先前一直贴着车厢的萱草雅突然窜了出来,直接扑进曾胜乙略有些潮湿的怀中,脑袋紧紧地贴在曾胜乙胸前,呜咽道:“你家少主要踢奴家下马车,好难过呢,你安慰一下奴家吧!”
曾胜乙脸上呈着十足的尴尬,双手高高的抬起,特别是他手上还拿着厚重的玉首剑,看上去更是有些怪异,一边的晏忠还在幸灾乐祸的嬉笑着。
晏亭心情较之方才好了许多,再看他们三个的状态,竟绽开一抹轻柔的笑,笑过之后,信步向宫门走去。
萱草雅贴够了,追着晏亭的脚步向宫里走去,不是正式的上朝,倒是不必处处循着规矩,因此萱草雅不过是中性一些的打扮就可以跟在晏亭身后进宫。
还是仪异殿,却全然不同的两种心情了,特别是睿王一连支开了卿玦和苍双鹤之后,感觉更是怪异。
说是要带着萱草雅去见公子野,且这点晏亭先前也跟睿王报备过了,只是三言两语的带了几句,说萱草雅先前与公子野有些名动天下的纠葛,倒是不必细细的解释,睿王便欣然同意让他们两个见见。
晏亭心中清楚睿王答应的这般爽快,并不是卖她面子,说到底,不过是想让公子野更加的痛苦,睿王终究不是个大度的人,公子野派到睿王身边的盛康和姒塔,曾经让公子野倍受屈辱,如今事主成了阶下囚,他怎能轻易放过了他去?
而晏亭自认自己绝非善类,会拉着萱草雅一道进宫,只是因为心底莫名的紧张——她竟然开始害怕单独面对睿王,很怕很怕!
晏亭到了仪异殿门外,竟听见了玥谣的声音,“王兄,臣妹决定下嫁晏亭。”
晏亭脸色一瞬间变得特别的难看,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更难。
看着晏亭这样,萱草雅倒是没个自觉,又嬉笑的靠了上来,贴在晏亭耳畔小声道:“今年犯桃花呢!”
晏亭狠狠的瞪了一眼萱草雅,内侍先前引路,晏亭不好迟疑,硬着头皮跟在了内侍身后走进了仪昇殿。
睿王高居王位上,从虞国递上降书之后,便没再看过睿王显出那种衣冠不整的懒散神态,待到完胜南褚之后,睿王更是神采飞扬,不管什么时候见,总是英气逼人,却令晏亭愈加的惶恐,因为他看着她的眼神,总也带着研究,晏亭害怕自己早晚会在睿王那双睿智的眼的审度下失了马脚。
遮了半幅面容的十二串冠旒随着睿王的动作轻摆着,愈加的透出几分威仪来,晏亭也只是偷偷的一瞥之后便恭谨的垂头敛目,甚是恭谨的施礼道:“臣拜见大王。“睿王看见晏亭之后,嘴角勾起了笑,语调柔和道:“爱卿平身。”
晏亭起身之后依旧低垂着头,睿王吩咐什么,她便应着什么,小心翼翼的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睿王看着晏亭这个表现,不解的问道:“晏爱卿可是有什么心事,怎的看上去如此的不同往日?“做事之前便想好借口,在睿王面前出了纰漏可不是闹着玩的,晏亭有这个自知之明,因此听睿王如此问了,晏亭答得件是顺口,“禀大王,如今大王气势逼人,臣恐被大王的气势所迫,更因这不堪入目的面容而自怨自艾,日后不能全心服侍大王,因此低头垂目,不至触犯天颜引得自己悲戚。”
是人总喜欢听奉承话,睿王再意气风发,这人的根本还是脱不开的,晏亭知道自己这样说,睿王定不可能怪罪自己,管她这番话真心几何,面前这关过了才是。
晏亭话音方落,睿王已经朗笑出声,那头玥谣的对着晏亭出声道:“流云,本公主一直喜欢你那清淡的性子,怎得也要学盛康那一档子人那些乌七八糟的虚头话来了,当真令本公主失望!“你失望本大夫才能解脱—— 晏亭心底窃笑,似乎自己这信口胡诌竟现出了一石二鸟的作用,不过面上还是要卑微着,如此才能让玥谣对她更加的绝望不是!
“公主错爱,小官甚是惶恐,不过大王当真愈加的英伟不凡了,小官全是真心之言。”
玥谣偏着头看着晏亭,眼底盛了不解,晏亭不甚在意的回了玥谣的笑。
睿王眼带玩味的看着晏亭,手指轻点着案几,语调平缓道:“晏爱卿,十九公主方才与寡人说,在爱卿出战南褚之前曾立下过誓言,如今爱卿即以凯旋,鹤先生也离开了,身为大央王族之后,怎可失信于人,若是晏爱卿没什么特别的要求”那么寡人便命人着手准备大婚事宜了。”
晏亭扯着僵硬的嘴角,声调都开始发颤,连声道:“大王三思,公主乃金枝玉叶,而臣已有妻室,怎可委屈了公主呢!“玥谣扬声道:“本公主都没说委屈不委屈的,你在这里罗里吧嗦些什么,难道是上大夫嫌弃本公主怎的,本公主虽然比不得王嫂的绝色,但在如今天下,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姿容了,你不要不识时务?”
报应 —— 报应啊!晏亭在心底又把苍双鹤絮絮叨叨的咒上了一遍,这朵桃花本是他惹下的,如今却要硬生生的插在她头上,若是她果真是个男子倒还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多玥谣一个也不多的,娶也便娶了,可事实是她是个女子,娶了屠幼菱进门,有柴安顶着。受了春娥,那也是个好打发的姑娘,等到有了好人家,她就风风光光的嫁了春娥,可这玥谣要是娶了,夫妻同房之时,她总不好找个男人替自己“春宵一刻”吧!欺君之罪啊,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越大越不好滚!
“啥,要当国婿了,呜呜……你毁了奴家的清白,说过要给奴家当三夫人的,现在可怎么好,又多了一个公主,先来后到的,奴家还是不是三夫人啊?“萱草雅这女人,还真是忙里添乱!听了身后的声音,晏亭有要吐血的冲动,她便知道萱草雅不会给她消停了,先前因为有过这层担心,还曾细细的嘱咐过她的,这再她已经焦头烂额了,那头萱草雅还语不惊人死不休,非把她给逼疯了不可!
玥谣看了看萱草雅,又看了看睿王始终没有特别表示的脸,仰起了脸,眯着眼看着睿王,轻哼道:“王上不顾臣妹的感受而硬把苍双逼走,那也别怪臣妹丢了***氏的脸面,臣妹即将双十年华了,今年定要嫁了自己,既然晏亭与那个女人情投意合,已经订好了名分,那么臣妹就给晏亭当四夫人!”
“噶!“萱草雅大概是想吓退玥谣的,却在听见了玥谣对睿王的话之后,摇头呢喃道:“又一个受情所困的傻女人,这婚姻之事也好随便拿来赌气?师兄啊称真造孽,今后还是躲起来的好,不然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惹姑娘家伤心,就更抓不住那抹浮在天边上的流云了!”
萱草雅这话声音极轻,只有站在她身前的晏亭能听得清楚,不过晏亭暂时没空理会萱草雅,搜肠刮肚的翻着理由,哪怕说她现在犯了不治之症也要,只要玥谣不嫁给她!
“爱卿,既然十九公主是这般的喜欢你,寡人也是惜才之人,对爱卿的观感极好,不会硬生生的阻止她的,寡人已经提任卿玦为大将军,爱卿若是应下这门婚事,且又有功勋在身,寡人便任你为三公之首,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