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阿青……阿青……在嘴里将这两个字反复嚼着,似要说出一朵花来,又似要品出一首歌来。
艾笙就这样坐在晨光中兀自出着神,连嘴里默默念着的人醒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所以宋青一睁眼入目的就是一片光裸的背,背上还有昨夜亲、热的痕迹,斑斑点点的印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就像随意点染的红梅,看起来纯洁又有些淫、糜。
虽然宋青想就这么欣赏眼前的‘美景‘,却又舍不得这男人受凉,要知道春日的早晨还是很冷的。宋青拿过床头备好的衣物轻轻的披在那瘦削的肩上,却把那人惊得样床下摔去,还好她手臂及时一伸把人捞到了怀里。
真是……看着艾笙犹有余悸的表情,宋青前所未有的觉得这人有着不符年龄的迟钝……和可爱。
还是说这是这里的男子的共性呢?但也没有哪个娇娇公子可爱得她如此心动哪。
这就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情人……她和他的关系还是爱人比较好……
宋青不着痕迹的想着,却苦了在她怀里一动也不敢动的艾笙,两人都没光裸着,他的背就靠着她的胸膛,那绵软的感觉让他背部乃至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好羞人!他好像就这么化成一缕青烟钻出她的怀里消散在空中,好叫人找寻不到!但是……却又舍不得两人之间的宁静与亲昵,最后纠结的人儿强忍着羞耻,憋红了脸,慢慢的往内缩,却不想宋青在这时放开了手,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失落,径自伸开双臂:
“过来为我穿衣。”
穿、穿衣?!
艾笙脑袋都要打结了,且不说那人什么都没穿,就连自己也几乎一丝、不挂,叫自己怎么好意思……她、她怎么这样!投来的杏眸里颇有些羞恼,却在视线下移后变为完全的羞意:
那个大喇喇地袒露身体的女人!
“怎么,在家爹亲没教你怎么伺候妻主吗?”
“回妻主话,当,当教过。”
“那还不过来伺候?”
艾笙咬咬牙,微微侧开头,蜗牛般的挪过去,捏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块月白长布,想了想,顿时面颊爆红,手中的布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原来这布是女人束胸的束布。
见这人羞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宋青才良心发现伸手接过束布:
“这次不会就原谅你,看好了,我只教一次。”说完,宋青利落的把束布缠上,穿好了衣服,起身扔了根发带给他嘴角带笑的离开了,留下艾笙一人又羞又气又喜。
羞的是刚才所见,气的是那人明摆着的作弄,喜的是宋青给的这根发带。
这跟发带为大红色,用银白丝线绣着朵朵玉兰,做工难得不说,更难得的是其后的意义:
这是象征主夫地位的发带,因为只有主夫能用正红,有了这根发带,艾笙这个人才完全全是入了宋家的门……
磨蹭了一刻钟艾笙才出现在饭厅,发现宋青正悠闲的喝着茶,面前碗筷动也未动,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感动与羞愧:
做夫的怎么能叫妻主等着呢?!……但那个人,没有丝毫不耐……
蹑蹑走过去,想起爹爹的教导,软软的向宋青福了一福:
“妻主晨安。”
“嗯,坐下用饭吧。”宋青微眯着眼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就径自拿起筷子用起饭来,心里却有些好笑:
昨夜还“阿青,阿青”的叫的好听,今天又要学做端庄的好夫郎了?他也不看看自己那个迷糊劲儿,襟上盘扣都没扣好。
见宋青自顾自的吃着饭,理也不理自己,艾笙为难地咬了咬牙,终于拿起旁边用来布菜的筷子夹了一些腌萝卜放在宋青碗里:
“妻主多用一些。”
宋青低头看看碗里的萝卜,有看看身旁小人儿闪着期待目光的明眸,终于还是夹起萝卜吃了下去,边嚼边想:这作配菜的腌萝卜有什么好多吃的?
不过,萝卜配清粥,好像也不坏?
看着宋青吃下了自己夹的菜,艾笙状似温顺的低下了头,其实心里乐颠颠的犹如千万只小鹿蹦哒,偏偏牧主还不自觉,只双颊酡红嘿嘿傻笑:
爹爹教我的真的有用!!!!!
看着那个低头闷笑的小脑袋,宋青为他对自己一个小动作就弄得欢欣不已的表现有些感动。
夹起一筷子豆条伸到那人嘴边:
“你也多吃一点。”
对抬头的男人微微一笑:
何以报君情深,唯我深情而已……
永宁巷对着东大官道,平时的各种贸易都在这里进行,所以白日的永宁巷从来没有安静过,但因为便利,还是有很多人迁到这里居住。
宋府就在这永宁巷深处,相对清静,却又不会离人群太远,只要出了大门走几步就是繁华闹市。
宋青拉住那个迫不及待,似要飞出去的人,扣好那颗被主人遗忘的盘扣,看到艾笙锁骨上掩盖不住的各种痕迹,又差人拿了一方淡绿丝巾披在他的肩上,才轻轻搂住那人纤细的腰肢,出了宋府大门。
别问宋青为什么不牵艾笙的手,因为她现在正郁闷且凶恶的瞪着那只霸占艾笙双手的肉团!
那肉团叫阿斑,乍一看身形是只猫,但看到它的牙齿和斑纹你又会觉得这是只小老虎,肥肥肉肉的配着那身虎斑倒也可爱,更何况它还卖得一身好萌!!!
于是在第一眼看到它时,艾笙就被萌翻了,一直抱着那坨肉不撒手,现在更是揽起了抱它出门访友的体力活。
访友当然是访宋青的好友林玟,不过是去林玟的酒楼。
看着艾笙一边看着路边摊的新鲜事物,还要一边不停的把那坨肥肉往上提防止它滑下去,眼看着男人都累出了汗,宋青又狠狠瞪了一眼那肥货,提议到:
“还是我来吧。”
这回艾笙终于肯了,看来他确实也累的够呛,虽然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男儿家,拿的最重的东西也就是饭碗而已。
宋青见艾笙点了头,就向他胸前伸出手去,阿斑当然知道她想做什么,于是左扭右扭不愿意。不过最终也逃不过被宋青捏起后颈肉,甩手一扔:
“喵嗷————”
这一番动作看得周围默默注意着她们的人傻了眼:
不愧是宋霸王,太可怕啊太可怕!
身边的艾笙也有些担忧,但有不愿责怪宋青,只得低声自问似的说了句:
“这样没事吧?”
待看清了空中阿斑超乎身材的灵活后翻再落地后,最后的担忧也没有了。
阿斑享受着周围无数惊讶又敬佩的目光,得意的瞥了一眼宋青:
怎么样?老娘风采不减当年!
宋青无视那只傻猫,替艾笙整了整被弄乱的纱巾,终于得偿所愿牵起温软的手走了。
“喵喵!”
喂,等等我!
圆滚滚的肉团辛苦的追着前面你侬我侬的两人。
望着走远的宋青一行,无数夫郎微叹了口气,带着祝福、羡慕和微微的嫉妒。
一男子身边的小女娃扯了扯爹亲的衣角:“爹爹,娃儿也想要要一只胖胖的猫!”
那男子回神微瞪了她一眼:“仔细你娘听到把你像扔猫儿一样扔将出去!”
并不是所有的肥猫都会后空翻,就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遇见对的人一个道理……
宋青两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客来酒楼,只见这座大气又不失雅致的阁楼半悬在河面,楼前人来人往,一走近就有伙计热情的照乎着。
“哎哟,这不是宋大夫人么,旁边的是贵兰主吧,真是温雅端庄啊,与您可是天生的一对!”
“莫说些废话,林玫呢?”宋青注意到周围异样的视线,有些不耐。
“瞧我,两位快请、快请,老板和兰主已经在三楼上雅间等着了”说着就引着宋青两人楼上走去。
一进雅间,宋青就被里面的熏香弄得一个喷嚏:
这林十文,还是喜欢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艾笙正关切的看着宋青,脸就被一双温热的手转了过去,接着眼睛就对上一双媚惑温柔的凤眼:
“这就是宋娘藏着掖着的宝贝夫郎啊,啧啧,真真是个可人儿,配宋青那闷嘴葫芦可是可惜了。”
“澈儿,快放她们过来坐下吧。”一个温文的女声道。
那男子听话地松开艾笙的脸,转而拉起他向桌边走去,那里已经坐了一个面目温和的女人,正是宋青好友林玫,将艾笙安排坐下就乖乖地倚在林玫身边的男人就是她的夫郎——花西澈。
“哼,也只有你治得住这只花凤凰。”随后坐在艾笙旁边的宋青说到。
“哎,哎,哎,什么治得住治不住的,那是我们妻夫俩和睦。”花西澈忍不住抢白到。
艾笙看着面前三人和谐的氛围,只觉得她们这样才是真正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一时间有一种终于踏进了宋青生活的幻觉,幸福和不安一同涌来。
“怎么,宋娘娶的难道也是个闷嘴葫芦?这下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花西澈拿着小扇抵着唇笑了起来,一双凤眸弯成了月牙。
“阿笙,这是林玟,这是林玟的夫郎花西澈。”看到身边人晃神,宋青以为是紧张所致,于是微微握了握他的手。
回过神来的艾笙没有注意宋青对他的称呼,只被她的手闹了一个脸红,起身微微向林玟妻夫福了一福,
“玟姐姐好,澈哥哥好。”
这下但是叫花西澈吃了一惊,他原认为宋青不喜欢那规矩端庄的公子,怎么今天见了却不是这样?
身边林玟起来还了一礼,花西澈也收了收那张扬的气势,温和道:
“笙哥儿做什么这样客气,我和妻主视宋娘为亲姊妹,你也只管将我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随意就好。”
而后他又转向宋青说着:
“要是宋娘敢欺负你,你也只管来告诉我,我花西澈别的没什么,就是一张嘴厉害,看我不说的她不敢见人。”
他越说越激动,一双凤眸神采飞扬。
“澈儿……”看着自家夫郎,林玟有些哭笑不得。
一瞬间那个骄傲的花凤凰变成了一只花蝴蝶,在林玟身边绕着,只差没贴在她的身上。
看着这对甜蜜的妻夫,艾笙心生羡慕:
我和阿青要能这样好该多好……
宋青看着情绪写在脸上的男人,微笑不语:
傻子……都已经喜欢上你,离爱上你还远吗?
作者有话要说:束布的恶趣味终于体现出来了,咩哈哈哈哈哈……话说这一章又很啰嗦,吾辈可能改不了了(抚额)
那个'林十文'不是打错了字,而是对林玟的戏称,林玟原名就叫林十文,是她那识字不多的爹取的。
阿斑的故事青花会单独发一章番外,可能就是下一章吧。
名词解释:
小扇:男子所拿的一种瘦折扇,也可挂在腰间,扇面很窄,约摸有一指节宽,画有花鸟,扇骨密且细,为乌木做成,上镂雕花纹。
☆、阿斑番外——那时花开正好
那本是花开时节,但白白的野山梨花被细细的春雨淋得湿湿的,显得死气沉沉。
所以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山坡上的几人当然不是为了赏花而来。这几人穿着破烂,头发纠结成一缕一缕的,手脸都满是脏污,明显是些流浪的乞丐。只见她们抬着一个破麻袋,摇摇晃晃的上了坡顶。
这一行人年纪都不大,最大也就二十左右,最小的约摸也只十三、四岁,但她们现在的脸上却有着掩盖不了的凶狠与无赖。
“啐,这杂种还真沉!好了好了,就把人扔这吧!”看来那年纪最大的就是这行人的头了,只听她一声令下,那些乞丐纷纷放手将麻袋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见那女人还想踹麻袋几脚,旁边一胖胖的小乞儿连忙劝住:
“老、老大,听说这里有老虎出没,咱、咱们还是快走吧?”
“嗯……行,走吧!”女人转身,“就让这小杂种在这里自生自灭,最好叫老虎吃掉,看她还敢来惹我黄三!哈哈哈哈……”
说完,领着那几人下山去了,只留下那充满恶意的笑声还在回荡。
要说这麻袋里的人自然就是宋青,现在的她不过十岁,至她得到这个身
体已有两年多,没有亲人,没有户口,这里的她也是个孤儿,并且随时都会面临着官员的驱逐。没有武力,为了得到一口吃的却不得不与那伙乞丐混混儿大打出手,其实也只是宋青单方面挨打而已,身体瘦弱,严重营养不良的她毫无还手之力。
宋青早已懂得,要在下层讨生活,拼的就是一个“狠”字!所以,她一声不吭的承受所有的击打侮辱,甚至被那些人扔在了这偏僻的山坡,她也只是咬牙承受。
但是,现在的宋青毕竟还是个孩子,经过饥饿和那些拳脚的折磨,最终昏了过去。
宋青醒来时已是阳光明媚,绑麻袋的绳子不知为何松动了,所以就算虚弱如宋青也能轻易挣来。
躺在雨后还微有湿意的草地上,宋青闭着双眼,轻
轻的呼吸着青草混和着泥土的清新味道,仿佛身体的疼痛与饥饿,心灵的彷徨与孤独都已尽去。但还没等她享受片刻宁静,就被身边细微的响动弄的精神一振。
那是大型动物踩在草上发出的声音!
宋青几乎是以她最快的速度坐起来摆了一个防备的姿势。待看清了面前情势,宋青管不上突然动作带来的眩晕感,一边找着可以反击的东西,一边警惕地向后挪动。
出现在宋青面前的正是一头高大威武的花斑老虎,只见这老虎优雅地迈着腿,径直向宋青走来。
手无寸铁且软弱无力的宋青除了等待别无他法。直到那老虎已经近在眼前,鼻息可闻时,宋青轻轻的闭上了双眼:
难道这就是命运的不可抗力吗?
听着老虎鼻子翕动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宋青都能闻到野兽的气味了,她渐渐感到绝望。
但那老虎在宋青近一步的地方停了一下,微微一转来到她身后,叼起了一团毛茸茸的肉团,然后朝宋青望了望,甩着尾巴缓步进了林子深处。
镇上是不能再呆了,至少现在还不能回去,宋青望了望四周,想了很久,还是往老虎离开的地方走去。
相比其他未知的危险,她觉得还是应对已知的比较好。
宋青就这样在林子里安顿了下来,住在一个勉强可以躲避的山洞里,吃没有味道的烤鱼,火还是用山火留下的火种,有时候还能找到一些被鸟类啄食过的野果。
虽然不怎么能吃饱,到比起在那个镇子的生活,她反而更喜欢现在这样,这样她好像又回到了现代,又变回了那个强悍的不惧孤独的女人。
但事实是,她现在是个孩子,在这里无亲无故,也没有了拼下的资产,更用不到她引以为傲的卓越的经销能力。
而且,在这个完全变了样的世界里,她渐渐害怕了孤单,想要靠近温暖的心越来越不受控制。
所以宋青又一次看到那团毛茸茸的东西时,破天荒的没有驱赶,虽然是她不喜欢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