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呼啸雷霆一般的刀光席卷着吞云吐浪的滔天之势滚滚而来,眼见得飞沙走石的混沌一路吞噬生灵朝着场中奔来,半空之中的凤凰仿佛看到我的身影,不由张口喊了什么,长臂一收,似乎试图将刀势顿住,然则这溃堤一般的力量仿佛已经不受他控制咆哮着而来。
孔雀距离我数丈,扭身拧躯朝着我扑来,我只觉得身子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下,一阵刀剐般的劲风将我硬生生推开几步,踉跄之下一下子跌坐在地,又连着滚了几滚。
紧接着便被人抱在怀里,顺势又是滚了几下,方才稳住。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凤凰身子趔了趔,若断了线的风筝,飘摇跌落,噔噔噔倒退几步,噗的一口血飞溅而出。
当啷一声,他一把将刀抵在地面,一膝半曲,跪在了地上。
孔雀抱住了我,顾不得旁的,连声道:“小心心,你怎么样?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嗓子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
周身疼的像被人重重碾压过,散了架一般。
我望着孔雀,那弯弯的眉眼里瞧见一个血人儿,仿佛是自己,仿佛不是。
眼一黑,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仿佛听到有人的呼唤,声嘶力竭:“小心心!”
“心儿!”
作者有话要说:谁是谁的劫。。。。这是个问题。
撒癔症
“心肝宝贝,来来,快趁热喝了,这一回,肯定不苦了!”
“少爷,你这又把盐当糖放错了,不如让小的来?”
“矮油,乖乖,你孔大哥今天遇上个呆子,三文半钱卖一条鱼,我给了他十文,他说没得找,我就给他十文半,让他找我七文,结果他给了我九文,回头我再去这小子摊上好了,这傻子可真是逗!”
“嗷,心肝宝贝快来安慰一下孔大哥,这哪里的死小子,昨儿个给我九文,今日却要我给他十八文,说这白给的利息一日两倍,我说多给的两文两倍也就是四文,哪里来的十八文,他说是啊,十文加上昨个儿多给了半两鱼肉四文两倍八文就是十八文,他姥姥的文啊文的听得我绕的慌就给了,亏大发了我!”
“少爷,你昨儿个阴了人家两条鱼的价钱今儿个补上了,其实没差的!”
“谁说没差?谁说?想我堂堂九州城少城主,被人当街耍着玩,丢死人了我不活了,来来来,小心心,衣袖给你,嗷!你别拉着我,你让我去死,你别拉着我啊!你放手让我去死吧!”
“矮油,心心宝贝,你怎么真不拉着我呢,你怎么可以真放手呢,你好无情,你好过分,你摸摸,你摸摸,孔大哥这颗心,拔凉拔凉嘞!”
“少爷,额头的包属下给你先擦些药膏您再嚎吧,还在淌血呢,怪磕碜人的!”
我依靠着枕头有气无力的看着这主仆二人耍宝,不由咧了嘴笑了笑,正闹猛的孔雀一瞥眼看到,立马嗷一声扑过来激动万分道:“矮油我的心肝宝贝哟,你总算是肯笑一笑了,可惦记死孔大哥了,这几天可愁死我了唷!你瞧你瞧,我这都瘦了,小心心你心疼不?”
我费力的伸手拍了拍趴在我被面上干嚎的孔雀,笑笑:“给你添麻烦了,孔大哥!”
未央城我被凤凰那毁天灭地般的刀锋加九重大罗因刹功力扫到,差点完蛋了小命,若不是孔雀趁着卫倾城被真气反嗜逃离未央城,又用银针扎了我的命脉悬着我的气,抱着我赶了三天三夜迎头和赶过来的孙标汇合,终于将我从阎王老子那里把小命给拽了回来,我怕是真难再见到日升日落了。
孔雀一路一边照顾卧床不起的我,一边往慢慢往他的九州城走,他说九州城有活命吊气的神药,又正好赶上过年,他准备年底前带我入城,一来治病,二来看热闹。
我如今算是没了家,没了亲人,听说未央城在我离开后下了命令,要抓我回去,还说如今天下都得了卫倾城悬赏了三万黄金的消息,只要拿我回城。
我除了依靠能与未央城抗衡的九州城,也没别的路可以走。
我受伤醒来整日病恹恹的,孔雀每日蹦跶着他那缺根筋的调调,一路亲力亲为照顾着我,这几日我看着发觉,其实这位似乎文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煎个药毁了十七八个瓦罐,烧条鱼能烧的只剩下鱼骨头,但是这份心意倒是真难得。
到底是堂堂四大城的少城主啊,难为他洗手作羹汤给我这个村姑,一心一意逗我笑,我明白,他那无厘头的调调一多半是做给我看的,要不然孙标哪里会时不时被他这主子雷的风中凌乱。
其实我明白,孔雀会出现在月夕村,和凤凰自有同样的目的,只不过如今,胜利的是凤凰,落了下风的,是孔雀。
我没什么兴致去计较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美好的月夕村是我的梦,如今梦没了,一切都没什么值得计较。
我觉得好累,江湖,果然是我该远离的,可惜我明白的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我这人生想来若是爹爹知道,定然唏嘘不已,他老人家处心积虑做了这么个防护,都被我这不孝女给糟蹋了。
我还真是没面目去地下见他老人家,所以活着倒也不是坏事。
我无所谓孔雀如何安排我,只是有时候夜里醒来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会恍惚,我究竟难过什么?心里头空落落一片,甚是惆怅。
孔雀抬头瞄了我一眼,扯着帕子咬着小心翼翼凑过来:“小心心可还生孔大哥的气?”
我眯眯眼:“孔大哥说什么呢?”
孔雀挠挠头嘿嘿笑了笑:“小心心那么聪明,如今也该知道的,不过,我向你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护着你,爱着你,一辈子对你好,你说好不好?”
说着他要伸手来拉我的手,我一缩,“孔大哥不必发誓,誓言都是虚的,你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孔雀眼中黯了黯,还是舔着脸笑道:“矮油,小心心这么一说我可就放心了,不过,人家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心心你要一视同仁,我才信你是真的信我!”
我有些茫然:“什么一视同仁?你要我做什么?”
孔雀嘿嘿一笑,一屁股坐近些,道:“你看啊,你的小绿绿,小毛毛,还有小呆呆,都是多么亲切的称呼,连,连那个死鸟你都喊了人家小凤凤,嗯,公平起见,怎么滴,我这是不是也该改一改?”
我忽略了他提起凤凰时一时的怔忪,问:“你要改什么?”
“你是不是也该给我改个称呼?”
“什么称呼?”
“矮油,小心心,人家都叫你小心心呢,你难道不该给孔大哥一个亲切些的?”孔雀满脸期待的将我瞅着,殷切万分。
我眨了眨眼,犹豫了下,道:“你要我叫什么?”
“哎呀,小心心你应该知道的,来,叫一个我听听!”
瞧着他越来越凑近的脸越来越殷切的眼神,我往后头一仰头,却靠在板子上退不得,情急之间我脱口道:“那,要不,小雀雀?!”
轰,电闪雷鸣,乌云压城,孔雀被雷的里焦外嫩。
孙标提溜着药罐从客栈外头进来时,看着平日兴致高昂的少爷从他面前垂头丧气的走出去,甚是惘然的瞧我:“姑娘,少城主这是怎么了?”
我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这之后的三日,孔雀一直保持了颓丧萎靡的状态,口中反复只念叨着:“小雀雀,为毛是小雀雀!”这句话,双目呆滞的呈现一种被雷焦了的样子。
直到在这天路途之上歇息,孔雀依然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搁着脑袋在茶水铺子上,没精打采的念叨,孙标已经对他的状态从莫名其妙到担忧到习惯到漠视,随手将一碗大碗茶往他面前一摆:“公子,歇一歇再念叨吧,喝口水解解渴?”
这附近正好是到九州城与前一个州城之间的小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以没能找个干净的店面,若是搁着平日,一向珍爱羽毛的孔雀是绝不会愿意在这种吃灰尘的道旁小铺子歇息的,不过这会子他正沉浸在神神叨叨的世界里出不来,再没计较这许多。
我难得没见他不咋呼,赶了一上午路,看到路口这个茶水铺,就干脆让孙标停下来歇歇脚。
孔雀下意识接过孙标递来的茶碗,咕噜噜倒了口,接着继续纠结。
好在他虽然不得劲,吃喝拉撒倒是没一个落下,所以孙标也就眼见心不烦,由着他这没正形的主子发癔症,反而我看孙标对此很是乐见,没了孔雀时不时插科打诨的帮倒忙,他照顾我也就顺利多了。
就在我们这歇脚的时候,前头跑来群孩子,嘻嘻哈哈在这一坐,一个小子提溜着一溜排的麻雀道:“看到没,小爷今日打了六个雀雀,谁比我厉害?”
孔雀俩耳朵耸了耸。
一个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我爹昨日打了八只雀雀呢,换了六个铜板,给我买了个糖葫芦!”
孔雀又耸了耸耳朵。
另一个哼了声:“那是你爹,这可是小爷我自己打的雀雀,你有本事自己打去?”
孔雀嘴巴往左抽了抽。
“谁啪谁,我也能打雀雀,你不信咱比比!”
“比就比,看谁雀雀打得多,谁输了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好嘞,走走走,打雀雀去咯!”
孔雀嘴巴又往右抽了抽。
一群娃娃呼啦一声来又呼啦一声去,提溜着那一串麻雀撒欢跑远了去,孔雀眼瞅着那一串晃荡,眼神甚是哀怨。
却听得身旁有个大汉吐了口唾沫:“妈的一帮小兔崽子雀雀雀雀的嚷嚷,老子昨夜里头被那骚娘们夹地雀蛋疼,又被这群小子给招惹了火气!”
孔雀歪了歪脸,妖艳的脸蛋抽了筋的开始抖。
陪着的一个哈哈一笑拍了拍大汉肩膀:“你那裤裆里头的雀雀可不是打着玩的不是?怎么样?昨儿个兄弟你这鸟,可用的欢实?”
“哈哈二哥,别提了,昨儿个兄弟听了一夜壁角,你知道那骚货喊啥?二哥这玩意,还真是只雀雀呢,噗哈哈哈!”
随着一桌子人哄堂大笑,孔雀最后一根弦终于崩裂,掀起了桌子大喝:“他娘的,谁再提雀雀老子跟他急!”
“冷静啊少爷,冷静!注意形象,形象!……”
就这么一路闹腾着,终于跨越了十八个州县走了足足有三个月,在腊月,我们来到了位于北部燕州的九州城。
“小心心,终于到家了哟,矮油,快,我扶你下来,慢些慢些小心脚下,看看,怎么样?气派如何?”抓狂了几日,打了几场混架之后,孔雀总算是又恢复了原样,又乐呵开了。
我愣愣的看着眼前花里胡哨的城楼以及之后彩绘雕梁架设在山峦之上的层层叠叠一片红黄赤绿青蓝紫晃花了眼的七彩建筑群,在阳光下如同点缀在青幽幽一片绿坡上盛开的鲜花一般鲜艳繁复,再瞅瞅绿油油的孔雀傲娇着的头颅上硕大的紫金冠,默然。
“怎么样,气派吧,比他未央城有气魄是吧,小心心?”孔雀意气风发的摇曳着黑骨金扇子,荡漾着乌发,得意的用一双亟盼的眼热切的将我望着。
我识相的点了点头,孔雀无不傲然的道:“那是!怎么样,小心心,够厉害吧!”
够,够骚包!我一闪而过的念头很识趣的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每回写孔雀,我都要抽风。。。
骚包比骚包
孔雀见我点头,不由露出一副复杂的神情来,少顷一把握住我的爪,饱含深情的道:“乖心心,你真是善良!”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孔雀,默然。
这时候从前头跑来一匹枣红马,见着孔雀勒住马缰翻身而下,朝着孔雀一拱手:“少主子您可回来了,老爷子令属下来带话给您,说是让你入了城先去他那儿,他在瀛洲阁等着您!”
孔雀一挥手:“知道了!”又拉起我的手:“小心心,走,孔大哥带你见识见识咱九州城里什么摸样,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都可以进去参观的哦!”
我被孔雀拉着手,堂而皇之从正前方一块高耸的巨大牌坊入门,牌坊两边卧着两只傲立的雄狮,黑瓦红柱的牌坊上立着快硕大的匾额“九州城”。
入了牌坊便是一条花岗岩石大道,两旁青松翠碧,林荫掩翼,阁楼屋檐皆出没在山水林碧间,近看都不得见全貌。
孔雀挽着我从大道走了不远,便弃了主干道拐进一条小道,入了一道绵延开去见不到头的城墙一门,转过一道影壁,便又豁然开朗。
气势并不见恢弘的几间屋宇错落有致的在这一处院落里头,一个偌大的天井将这院落分割成两进,并排三间,花草林立,假山峥嵘,往来行走在期间的人三五成群,奇怪的是,这每一群人都各自着着不同色的衣衫,一队红,一队绿,一队蓝,一队橙,在院子里这么一走动,晃得我眼花。
见着孔雀进来,行进的人群纷纷屈膝行礼:“少城主!”我一旁瞥着这凝滞不动了的队伍,这儿一坨,那儿一堆,瞧着与院子里摆放的不怎么规律的花丛甚有些交相辉映,反正就是一个感觉,色彩多的我头晕。
孔雀这时候摆出一副傲然冷漠的样子,大手一挥:“嗯,都下去吧!”
悉悉索索之声后,赤橙黄绿顿时消失了不少。
孔雀又搀起我的手:“走吧,我带你见见我家老头子,不过,说好了,一会见着了可别被他吓着,他这人有些不着调,你别理他就是了!”
我一头雾水的看了看他,后者却一本正经端着表情领着我进了正厅。
我们刚一脚迈进屋子,便只觉眼前一花,呼啦一声便有个人影冲着我这飞了过来。
眼疾手快的孔雀一伸手臂在我面前一挡,但听噗通一声,接着就听有人哎呦了一声:“矮油,小兔崽子一来就欺负我老头子,没良心的小崽子,看老子一会不收拾你!”
我定睛一瞧,不由嘴角抽了一抽。
眼前这花花绿绿的一身打扮,可真是,真是很独特。
来者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然则红光满面,精神头看着甚足,而醒目的是,这位,头戴大红镶嵌蓝,红,绿,黑,七彩宝石的冠带,金灿灿的流苏挽住脸颊,垂下的穗子却又是窜了一排七彩的珠串。
脑后勺居然还顶着个七彩羽毛支起的屏障,瞧着像是某个部落的头冠。
这满头已经很花哨了,然则比起这位身上,还稍显质朴,身上穿着的衣衫通体锦绣,却镶嵌纹织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行云流水百花蝴蝶沧海游龙纹,每一种纹路带着一种鲜艳的颜色,令这一身的图纹,甚是缭乱的拥挤在他干瘦的身子上。
更是令人瞠目的是,这位腰间系着个金累丝镶各色宝石的玉带,然后在上头坠了一圈七彩络子缀着玉佩,丁零当啷随着他的动作脆响。
我瞧着晕了晕,乍那么一瞧,差点以为看着了一只野山鸡。
我兀自发呆的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