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心儿想明白了,人活着,总要做他应该做的,逃避不是办法,既然都已经逼上门了,总要还回去!”
爹爹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逃亡,逃亡到无可逃避的时候,那么,就反抗吧,虽然不是你的意愿,但是人活着,总会遇到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东西。
卫倾城,你既然不肯给我一条活路,我无路可逃,也只有迎头面对。
孔雀低头俯视,我仰着头对上他,无语半晌之后,他突然朝我绽开一抹笑容。
若春花秋月,如夏花冬雪,人间胜景,皆在这一笑之间。
他突然伸手抱住了我,紧紧的,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笑道:“好,我的好心心,孔大哥答应你,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只对你好,我知道你不是很甘愿,不过你放心,孔大哥会等,会等到你心甘情愿那一天!”
我默默依着,心中一片寂寥,走到今天,我尝到了人生百味,酸甜苦辣参合到一起,其实已经辨别不出什么味道。
走一步,便是一步吧。
一夜之后,九州城大放爆竹,是对新年临近的祈福,还有少城主大婚的美好祝愿。
一夜间,本来就花里胡哨的未央城更加的花里胡哨起来,连带着青绸碧悠的山峦也被层层叠叠的七彩绸缎铺陈开去印染的霓虹一片。
所有的都一派喜气洋洋。
相对于城里一片忙碌景象,我这准新娘却比较清闲,孔雀把所有的事都包揽而去,我也乐得清闲,闲暇之余,我如今最大的兴趣,便是给小绿绿找它的另一半。
如今我这主人要大婚,自然不好落下朝夕相处的小绿绿,我的目标是,要在将自己嫁出去的同时,也给绿绿找到个好夫婿,以便早早给我弄出个小小绿绿来。
我想我真的是太闲了。
然则这位待嫁新娘驴不怎么肯配合,不论我是让人从外头招来高大壮实的黑驴,还是忠厚平实的灰驴,都似乎入不了她法眼,不是一脚讲人家给揣倒,就是咬得人家嗷嗷叫的满地乱跑。
今儿个第一百零八个相亲对象被牵来,乃是头据卖驴的老板说是北地最皮毛光亮耐吃苦的山驴,我瞅着,模样倒是中规中矩,只是我已经实在被绿绿这挑剔的家伙给折腾到了,有些不怎么得劲的将它牵到绿绿面前,指着绿绿对那头毛驴道:“哝,自个上吧,搞定了是你的,搞不定你自个跑快些!”
绿绿正盯着给它做的豆饼吃的欢实,瞥了眼我牵来的毛驴,根本不爱搭理。
山驴在原地扫了扫尾巴,盯着绿绿瞅了半晌,不动。
孔雀给我指派的丫头给我在场地里布了个杌子和案几,我干脆坐下来趴着等。
反正闲得慌,自打我答应了孔雀,他便开始忙得见不着几次面来。
等我大了第八个哈欠的时候,山驴突然昂的发出一声叫唤,蹄子在地上一踢,撩起来就跑。
冲着绿绿的屁股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接近结束情节有些凝重,偶尔最后小小插播一下乐呵乐呵。
新婚之夜
绿绿依然悠哉的在吃它的饼。
它这几日被我牵来相亲的各色驴种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习惯到漠然,一般情况下,它足够强悍以至于对所有来者一概不怎么放在眼里。
我瞧着还真没什么能把它打败的。
也不知我当初哪捡了这神奇的小家伙。
我估计,这世上,能让它放弃嘴里头干粮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另外一块更大更多的干粮。
我一旁闲闲瞧着,只见山驴冲向绿绿的冲击力非常猛,可是绿绿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就在它快要撞上的刹那,山驴突然来了个九十度转弯,朝着绿绿的食槽就冲了过去。
这股子力量非常猛烈,绿绿猝不及防,被一下子冲开了几步,然后山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一大口往食槽里头一吞,干净利落的将里头的豆饼连渣渣吞了个干净。
我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
小绿绿一扭头,发现自己的宝贝干粮居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吃了个干净,眼里顿时冒出熊熊烈火。
驴可杀不可忍,口粮被吃更不能忍!
很显然,山驴的这一行为极大的冒犯了绿绿,只听绿绿昂一声叫唤,撩起蹄子就朝真吃得欢实的山驴踢了过去。
我这辈子看过鸡打架,猫打架,狗打架,还真没见过驴打架的。
眼瞅着两头驴就那么你撞我我顶你边叫边冲撞得不亦说乎,我抚着额摇头,看来,第一百零八次相亲又告失败。
绿绿你这丫头愁死个人了,怎么就那么难嫁呢?
“矮油,小心心,你这是玩什么呢?”久不见人影的孔雀不知何时突然就冒了出来,冷不丁从身后抱住我的腰,笑嘻嘻道。
我腰间不由的绷了绷,指着外头闹腾的欢实的俩头驴:“绿绿这小家伙愁死我了,怎么就没能配上一个对眼的呢,按说这年岁也该到了呀!”
孔雀抬眼瞄了下,细长的眉眼漾着冬日的暖旭:“呵呵,小心心,你这确定要给绿绿配一个么?”
“不行么?”我问。
孔雀挑了下眉:“小心心,不是我要打击你哟,你问过没绿绿是头什么?”
“不是驴么?”我纳闷,这有问的必要么?
孔雀低着头瞧我,白玉的脸上春风荡漾,这几日看着虽然少,每回都觉得这厮越发的魅惑了,也不知是什么令他如此意气风发,眼见他抖着双肩坐到我面前低头对着我:“心心,不是孔大哥打击你,这绿绿是头骡子不是驴,它可生不出娃子来的,你还是别白费力气的好!”
我眨巴眨巴眼瞧着他,他亦眨巴眨巴眼瞧着我,分明有几分调侃几分可怜。
骡子,马和驴杂交的种群,吃苦耐劳肯干活,唯独没有繁殖功能。
擎天那个霹雳!!!
娘那个西皮啊娘那个西皮。
我辛辛苦苦养大绿绿,指望着它传宗接代啊传宗接代,我心心念念的小孙孙内!
我觉得我有点秋风落叶般得凌乱。
眼瞅着我一脸失落,孔雀露出几分不忍来,抱住我哄:“矮油,小心心乖,没事,孔大哥在,回头咱找孙标想个法子,怎么滴,也叫绿绿怀一个如何?”
昂,绿绿从缠斗中满头黑线的冒出个头来,不满的朝着这方向叫唤了一声。
孔雀这不太着调的安慰方式也就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我默然。
孔雀见我不答话,缠着我摇摆:“小心心,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我略带感慨的道:“绿绿是骡子,毛毛是只山猫,你是九州城的少城主,还有,呵呵,我觉得身边那么多人,事,我从没弄清楚过一个,我可真够笨的呢,难怪爹爹以前总是喊我笨丫头!”
孔雀在我身后沉默了下,将我扭转身来对着自己,捧着我的脑袋瓜子:“小心心,你怎么会笨呐,别这么说自己啊,日后你就是我夜霜华的夫人了,谁敢再说你笨我和他不客气,哼!”
我咧咧嘴:“孔大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万一让人家笑话你,可就亏大了!”
孔雀盯着我细瞧,美如冠玉的面盘子莹亮粲然,一双水漾般的眼凝神半晌,勾起鲜红的唇畔:“傻丫头,孔大哥若是不娶你,才会后悔一辈子!”
正月初二,九州城广发英雄帖,诚邀天下各路英雄参加少城主夜霜华婚庆大礼。
新娘的名字,并未详陈,不过很多江湖巨擘心中明了的很。
九州城与未央城此时此刻,形同水火,鉴于未央城此时的风头,据说来九州城庆贺的人,并不多。
只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的,有趣的是,其中还有朝廷派来的特使。
大概,作为朝廷来说,江湖两大势力他都需要拉拢和安抚。
不管怎么说,这个婚礼依然如火如荼的举行着。
作为新娘的我,孔雀只字未提外面的形式,只是让我安心享受他的安排就是。
我作为一个寂寂无闻的村姑此生两次披上嫁妆,对象,乃是江湖两大势力,这不得不说也是一出挺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不知道那百味子是不是将我这一段编进故事里头和什么人说去。
不经意想起他来,这位老人家不知如今又在何方。
我时常想起村子,想起村子里的人,也想起兰儿,我不知道我离开后兰儿如何了,还有闾大叔,想起来会觉得难过,我现在在这里披红挂彩,是不是有些不仁义?
可是路,已经走到这里,似乎容不得我反抗。
这回可不同于在未央城那般偷偷摸摸,一大早就照着规矩挖起床来,身边一大帮子婆子围着我扮相,昨儿个起,新郎官更是看不到踪影,据说这新婚头一日不可以见面,不吉利。
我被捯饬的头昏脑胀后才终于顶上了沉重的花冠盖上了盖头在左右二人搀扶下出了新房。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贺喜之声和唢呐铜锣一起,覆盖着整个九州城。
从大年三十起,这鞭炮声就没断过,一来是庆祝新年,二来更是庆祝少城主大婚。
外头的热闹我是看不清楚的,若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牵来拉去,满耳朵都是吉祥话,却被鞭炮和乐器声压的听不真切,五官里耳朵和眼睛都不怎么好用了,只有任人操控。
我并不太清楚这里头复杂的程序,反正我俩眼一抹黑,什么都是被动的。
好不容易被双大手拉在手里才觉得稳妥了些,听耳边孔雀熟悉的声音:“小心心,累不,孔大哥在这里,一会就可以歇息了,再忍忍!”
他的声音充满一种喜悦,隔着喧嚣不太真实,不过握住我冰凉的手的力道很大,有一种少有的强势。
领着我拜堂时听到不着调的老城主夜幛天笑得花枝乱颤的声音,也不知他老人家今日穿了多少花色在身上每一回笑都听得到丁零当啷的声响。
眼见我俩拜堂完毕,他哈哈哈笑道:“好好好,洞房洞房,早些给老夫生个大胖孙子来也好让老夫这一身的才华有个继承的,快快快,去吧去吧!”
宾客们哄笑着,簇拥我们往洞房走,孔雀今日难得没那不着调的兴致,拦着洞房口,笑道:“各位好汉,内子身子不大好,经不起闹腾,闹洞房的事,还是免了吧,外头在下陪酒给各位就是了,请高抬贵手!”
众人们还要闹腾,孔雀却言辞坚决,没几回,外头便安静了下来。
只听孔雀拉着我手温言道:“夫人请稍等片刻,为夫外头去应酬一下就回!”
我微微点了下头,就听到他走了出去的声音。
呆愣了会儿,我伸手将闷了我半日的头盖掀了开来。
一旁守着的喜娘不由惊呼:“哎呦,夫人,这盖头要新郎官来掀,您怎么好自己掀?快盖回去吧!”
我没搭理她,摆摆手:“你出去吧,不用守着了!”
喜娘还要再说什么,我抬眼学着凤凰将脸一沉,冷着声音道:“出去!”
这招还挺管用,喜娘面色一白,哧溜一声拔脚就走。
我在后头瞧着那速度,不由感慨,果然,人若是有些权势,再加上个冷脸,威严就这么出来了。
我学的还是挺有那么回事的。
解开身上繁重的大红织金彩绣嫁衣,这玩意据说是九州城特意请莱州金针世家当家绣女花了一个月赶出来的,做工天下一绝。
孔雀在这婚礼上下了真血本了。
将头上贵重的镶嵌了十几颗龙眼大小的珍珠的礼冠取下,放妥在叠好了的嫁衣上,整整齐齐放置在大红缎面牡丹花鸳鸯戏水的被面上。
一切妥当,我才着了洁白的内衫,坐在摆放着合卺酒的桌面上,给自己斟了一杯,又给另一杯斟上。
然后安安静静瞧着那窗台上儿臂粗的喜字大红烛发呆。
孔雀说他去去就来,这话,比凤凰实在,大红贴金色喜字的红烛不过才烧了一小会,门就被推开了。
孔雀难得卸去他那标志性的一色绿,红彤彤的一身红加上身前那朵大红花显得有些个发噱,只不过这红色映照着他白如美玉的脸庞映衬出一抹淡淡的红晕,更让他绝色倾城的脸显得分外妖娆。
乌黑的发髻被高高挽起,他如同一位贵公子,施施然堂皇而入。
浅笑的余韵尚在唇边,略带熏醉的口吻漫不经心的唤我:“小心心?等急了吧!”
他有些踉跄的步履跨进门,随手关上一边还道:“这帮子家伙,若不是为夫聪明,哼,没个轻重明儿个你看我不收拾他们去!小……”
他的话音截止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冷不丁眯起了眼,那迷离的眼掠过一抹光芒,随即又流露出几分惶急。
“小心心,你,你这是!”他顿了顿,突然又笑了起来:“矮油,没想到我急,夫人比我还急,可是等不得为夫掀盖头了?行行行,咱这就喝了合卺酒,咱洞房吧!”
说着乐呵呵走过来端起另一杯酒杯,过来就要和我交臂。
我端着酒盏往后头缩了缩,瞧着孔雀微薰的脸庞看了会儿,终于淡淡一笑,道:“这酒,是恭喜孔大哥,另外是心儿和孔大哥践行的。”
孔雀一顿,面色骤变:“恭喜什么?践行什么?小心心,你该喊我夫君了,我的喜,不就是你的么?”
我捧高了酒盏,用双手举过头顶对着他道:“恭喜,夜少城主您终于心想事成,得以压过未央城一筹,这是你的喜,不是我的。至于我,可以给的你已经得到了,我是不是也就可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咋回事呢?
环环相扣
我的话刚说完,孔雀脸色顿时煞白,一把捏住我的手臂,晶莹的酒水洒落在他鲜红的袍服上,顿时晕染开一大团的污渍。
孔雀却视若无睹,握住我的手急道:“小心心,你在说什么呢?你我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你还要走去哪里?”
我只觉手腕处一阵刺疼,不由面上一抽:“疼,孔大哥你弄疼我了!”
孔雀盯着我的脸,将那眼眯了一下,手里的劲道稍稍松懈了一下,却没有放开,如玉的脸盘流露出以往惯常的那一种舔着脸的哀怨:“矮油,小心心,是不是嫌孔大哥哪不好了?你是要我跪搓衣板呢还是要我顶洗衣盆,只要夫人你高兴,说什么为夫都去做就是,不生气好不好?”
我抽了抽手腕,抽不出,我轻叹了一下,看着孔雀的眼睛道:“孔大哥,今日的事,就是场权宜之计,如今大家都看到了,你娶了我,没人再敢说你九州城名不正言不顺,你可以压过未央城了,还要留我做什么呢?”
孔雀眉头一皱:“你说的是哪里话,你就这么看我?我娶了你是我要娶你,和那些有什么关系?”
我道:“你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娶我的么?”
孔雀道:“我不否认,心心,我之前也和你坦白说了,娶你确实有权宜的目的,足够让我们九州城不落下乘,可是,我娶你,也是出于真心,你原来都是不信的么?为何到今天才肯说?你莫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