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不好意思地笑笑,站着的葛氏却越发笑得合不拢嘴,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这种一定是儿子下的:“我的儿,娘接你和香姨娘回家住几天可好?”
长公主还在怀疑驸马怎么认得云香,还叫得这般亲热。又听葛氏说话,更是气极,重重得把茶碗惯在桌上:“母亲,你是在防着本殿不成!”
葛氏脸上堆笑:“殿下,我哪里是怕殿下照顾不了香姨娘和她腹中那块肉,只是担心殿下累着。”
“哼。”长公主心道还说不是防着我,话都说得这样直白了:“香姨娘怀的是驸马的孩子,自然也是本殿的孩子,本殿已回过宗人府,要认他做嫡子。”
“这个……”葛氏迟疑,若被长公主认做嫡子虽说是好事,可那就不姓陈了:“殿下,你也知道我们陈家如今就只剩下中庭这一根独苗,若在他手上断了陈家香火,我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陈家的列祖列宗呀!”
葛氏拿着帕子假哭,当年若不是陈中庭还有个的兄长,怎么也不会舍得让小儿子入赘皇家,这些年中庭一直无后,陈家也没当回事,可偏不巧长子和长孙去年一起得了急症,都没挺过来没了,如今陈家只有指望陈中庭能生出个儿子,不然陈家就要绝嗣了。
“娘,你哭什么,香儿就要给儿子生儿子了,香儿的女儿也要给儿子生儿子了。”
“什么!”
“什么?”
前一声是长公主吼出来的,后一声却是葛氏被儿子说晕了问的,可儿子话里的意思却慢慢明白了过来:“中庭你说什么,还有人怀了你的孩子?!”
“顺儿就在门外。”陈驸马冲门口大喊一声:“顺儿!你快进来让娘看看爷的儿子!”
长公主腾得站了起来,眼中冒火盯着云香,见云香镇定自若,头都没抬,肯定是早知道了此事:“好啊好啊,都反了,来人呐!”
侍女见长公主气得双目赤红,忙上前扶着她:“殿下!”
这个时候,顺姐从屋外走了进来,她今天特地穿了件半旧布衣,淡蓝上衣配一条同色的长裤,梳着丫髻一点首饰也无,脸上更是不施脂粉,看着就是个没成年的小丫鬟,可不合身的旧衣被肚子撑起,再加上穿的是长裤,那肚腹看着就更加明显。
葛氏见走进来一个小丫鬟,本吃了一惊,可看她挺着大肚子,身后也没跟着别人,便认定是那什么顺儿,忙上前一把抱住:“好俊的丫头,快让我看看。”葛氏顺手摸上顺姐的肚子,果然是货真价实的身孕啊!
长公主被晾在一边,气得嘴唇都白了,甩开了侍女的手冲到陈驸马跟前:“好啊陈中庭,你放肆!”
陈驸马被长公主呼喝惯了,照往常都会夹着尾巴逃走,可今天却一反常态,跟着站了起来,话也不说,对着长公主就是一个嘴巴,啪!
长公主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陈中庭,你敢打我。”从来只有她打驸马,还没有被驸马打过,长公主一时反应不过来,连本殿都忘了自称。
“本来是不敢的。”陈驸马搓着手,嘿嘿笑道:“娘娘你已经没有毛了,她们说爷不用再怕你了,啊哈哈哈。”
长公主气得狠了,自打出生起就没人敢动她分毫,扑上去要与陈驸马厮打,云香赶紧退到顺姐边上护着女儿和自己的肚子,而葛氏袖着手:“中庭你快松开,莫把公主殿下打死了。”陈驸马人高马大,不多时已经占了上风。
“娘,我这是在和娘娘玩呢,从前娘娘老是这么和肚子大大的丫头们玩。”陈驸马掐着长公主的脖子不肯松手,一旁的侍女已经被他踢翻在地爬不起来。
葛氏听儿子这么说,难不成之前死的几个通房全是长公主亲手掐死的?她也不嫌脏了手。可虽说先帝没了,云卿也成了公认的祸水,但帝悦云毕竟有长公主的封号在,葛氏见长公主已经被掐得翻了白眼,忙上前掰开儿子的手:“好了好了,玩够了,娘带你跟两个姨娘回家玩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香儿顺儿,咱们走,回家生儿子玩。”
陈驸马左拥右抱,带着云香和顺姐就朝外走,不顾长公主倒在地上狂咳不止。葛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摇头笑道:“公主殿下,让母亲说你什么好呢,啧啧。”
葛氏蹲下身子,想扶她一把,却被长公主拍开,葛氏假假地叹了口气:“殿下,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这道理不用母亲教你吧,如今先帝没了,你那母亲也没了名声,当今圣上跟你又不是一母同胞,早晚要清算清算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葛氏扭着腰去追儿子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如夫人(上)
葛氏正出了二门,却在门口碰上了云香,云香一福道:“夫人,奴婢忘了还有话要回长公主,驸马爷请你先上马车,奴婢去去就来。”
“嗯,小心着点。”葛氏指了指云香的肚子:“他可比你金贵。”
云香唱诺目送着葛氏离开,这才提脚往里走去,到了正屋只见长公主歪在绣榻上哼哼唧唧,身边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你还回来做什么,打算看本殿的笑话么,哼,只要本殿想,杀了你们母女还不是小事一桩!” 摸着发疼的脖子,长公主冷哼道。
刚才正屋里吵闹成这样,却没进来一个下人帮忙,长公主让那受伤的侍女出去叫人,连个人影也没有,知道今日定是被葛氏和驸马联手算计了。长公主气极,又命那侍女去别的院子看看,人都死哪里去了。
“殿下,奴婢有话说,请殿下容奴婢说完再走。”
“哼~!”
“殿下。”云香抱着肚子小心跪下:“奴婢若能生下儿子,定把他过继到殿下名下,奴婢跟女儿只求留下性命,断不会让殿下为难。”
“本殿可不信你们。”
“这孩子是不是驸马爷的,只要殿下一句话,奴婢就会生不如死,殿下,奴婢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的性命。”
“殿下?殿下?”宋氏见长公主愣神,脸上阴晴不定迟迟不说话,那云香也安静坐着低头不语,屋里静得落针可闻,都这样一盏茶了,宋氏便轻轻推了推长公主。
长公主轻咳一声,取过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神。
“顺姨娘的身子如何?本殿请的太医可去瞧过了。”
“还要多谢殿下请来太医,太医说顺姨娘这胎已经入盆,估计再等个十几日便要临盆了。”
那年云香和顺姐被接到陈府,云香没过多久早产下一个男婴,小小的婴孩虽然身子弱些,但毕竟是带把儿的,把陈府上下高兴得恨不得马上开了宗祠把孩子写进陈氏族谱。
不过陈驸马发了话,说要把陈家嫡子的名份留给顺姐生的儿子,虽然葛氏不高兴,还道因为长公主有意过继嫡子,但至少陈家不是没有了盼头,便守着顺姐的肚子心焦得多等了几个月。
顺姐艰难的折腾了两日,不负重望生下个七斤九两的大胖小子,葛氏欢喜的抱着金孙就不肯松手,把顺姐都要捧到天上去了。
这些年,顺姐也是争气,连着三年抱两得的全是儿子,陈府多少年都没有这么兴旺过。
如今顺姐这胎又快分娩了,已经是她和陈驸马的第五个孩子,照顺姐之前的记录,说不得又会是个儿子。
“顺姨娘真是有福气,不要说星皇了,就是放眼整个稀乾,能连生四个儿子,也是不多见的。”
云香为能有这样的女儿而骄傲,也不在意长公主阴阳怪气的语调,回道:“那是殿下的福气,这才让我们母女沾到了光。”
“本殿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只有一个全哥记在本殿名下,还三灾两病的。” 云香生的全哥没想到生下来就有病,智力一直只停留在两三岁,完全不中用。长公主想着就叹起气来,好不惆怅:“快把全哥抱过来让姨娘瞧瞧,姨娘跑这一趟,还不是来看本殿有没有慢怠嫡子。”
“殿下说哪里话,奴婢怎么敢。”嘴上这么说,云香也知道长公主不会虐待全哥这个皇子,可她还是不放心,便借着请安的名义,隔三差五的到长公主府上看看儿子。
长公主歪在榻上:“瞧姨娘说的,这些年你们住在陈家,本殿要见一见驸马都难。”
这话云香不好回,但笑不语直等到奶娘抱来了全哥。
看着挂在奶娘身上的全哥,云香问奶娘:“哥儿今日还是不会走路?”
奶娘看了眼长公主,这才回道:“香姨娘这话问的,哥儿是胎里落下的病,怎么会有起色,若不是长公主日日求得太医过来给哥儿瞧病,哥儿怕是……”
“好了,说这个做什么,快让姨娘抱抱全哥。”
长公主发了话,奶娘这才把全哥递到云香怀里,十多岁的男孩看着都没顺姐那七岁的儿子身量长,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挂着口水睡得正香:“哥儿重了些。”
“你们都先下去吧。”长公主挥退了众人,对抱着儿子的云香说道:“宫中选乳母的事情已经定了,内务府前日派人通知了各府,下个月月初就要初选。”
宫中为皇嗣遴选乳母,向来是采用自愿报名的方式,不仅世族大家中的育龄女子有机会,再加上因为给的待遇不错,乳母的孩子能直接入飞凤学府学习,费用全部由大内出,吸引了一大批平民出身的穷苦人家。
“下个月就是瑛妃的产期,是不是晚了些?”通常奶娘都是早早定下,就怕措手不及,瑛妃产期临近,现在不选放下个月,听上去是太晚了。
长公主笑了:“圣上哪里敢用不知道根底的人,又不能不选,所以才放在下个月,到时候皇子早就降生,乳母是圣上安排的自己人,那些参选的也不过是走走过场。”
“到底是长公主,奴婢就不懂得这些。”
“圣上可比先帝要看中自己的女人孩子,子凭母贵,母又凭子贵,否则几位公主又怎么会留在宫中。”长公主看了全哥一眼:“我们都是从宫中走出来的,本殿跟你说句心里话,若不是本殿无福没有生育,不然借着奶娘的身份入宫也是条捷径。”有奶便是娘,日后皇子总与奶娘更亲近些。
说了半天,还是在动那个脑筋:“毕竟入宫是做奴婢,别人也就罢了,若被分去了坤宁宫可是倒霉了。”
“坤宁宫怎么了,贤贵妃可不简单呐,谁人不知是她害了瑶嫔的龙胎,偏偏圣上宠她,不说问罪,连斥责的话都没有过一句。”
云香也在回想当年的月素娘,并不见有多么美貌,怎么圣上这般爱重于她。
长公主又道:“还好她没生出皇子。”
云香抱着全哥的手紧了紧,全哥不舒服的哼了两声,云香忙摇着哄了哄他,见全哥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才接着道:“圣上命人将大公主送到元妃那里,看来也是开始不放心贤贵妃了。”
“呵呵,旁人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糊涂,元妃入宫前生的孩子哪儿去了,什么叶家三小姐,圣上那是把所有人当傻子呢。”
长公主唤人进来续了茶,云香也让奶娘把全哥抱了下去,这才看着长公主,听她继续:“分明是圣上借元妃拉拢了叶家,又纳了明嫔牵扯住秋家,瑛妃瑶嫔又代表着云家,唉,云宁秋叶,也就宁家是真的没落了。”
“奴婢听说废皇贵妃病重了。”
“她是不中用的,病得疯疯癫癫,说的胡话没人会信,还不是圣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唉,本殿乏了,你回吧,记得代本殿问顺姨娘好,她劳苦功高。”
云香忙起身道了不敢,又恭敬地向长公主一福退了出去。
宋氏见香姨娘离开,挑帘进屋请示:“殿下,要不要打发跟去问问,驸马今儿个过不过来。”
“哼,随他去。谁让本殿的肚子不如人呢,连个女儿都没有。”
“殿下怎么把自己和那种下烂货比,快别这么说,殿下是千岁,那人的身子早亏了,要想永寿,我呸,做梦!”
长公主被宋氏泼皮的模样逗笑了,想着躲在陈府的那破落户也就只会生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夫人(下)
云香回到陈府,直奔住的香院而去。她们母女自打进入陈府便是住在一起,方便互相照顾。
正要穿过一片梅林,云香被正在溜弯的顺姐叫住:“娘,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啊哟我的祖宗,你怎么下床了,太医不是让你卧床好好休息的么。”云香见顺姐撑着腰站在那里,一手托着大大的肚子正冲自己微笑。
顺姐撒娇道:“女儿都要睡散架了,这不,趁着下人们以为我午休了都在躲懒,出来晒晒太阳。”
云香拿她没办法,只好扶着她一道走,顺姐又问:“长公主说了什么?”
“她还在打你的主意,想让你也去参选宫中的乳母。”
“这个长公主,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顺姐摸着身前巨大的圆隆:“女儿都生了四个儿子,哪里还是她能作得了主的。”
“可不是。”云香也笑得轻蔑:“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道理,长公主这辈子怕是不会懂的了。”
“呵呵,娘,你说女儿这一胎,还会是儿子吗?”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女儿也是驸马爷的独女,陈府嫡出的小姐。”在长公主面前,顺姐是顺姨娘,可在陈府,却是过了明路的顺夫人。
母女二人正在谈笑,从小路跑出一个小丫鬟,看到顺姐就大叫:“快来人呀,我找到夫人了。”
顺姐被她吓了一跳,就要发作,云香上前骂道:“作什么大呼小叫的,仔细吓坏了夫人和小主子。”
那丫鬟赶紧跪下,求道:“奴婢也是急慌了,这才没了规矩,夫人恕罪,姨娘恕罪。”
“好了,起来吧。”顺姐撑着腰,这时又有几个人跑了过来,见顺姐站在那里,忙不迭的请安,一个嬷嬷笑道:“夫人让我们好找。”
“我只不过出来走走。”顺姐也有些累了:“回去吧。”
待一行人回到香院,那嬷嬷说原来是陈驸马过来看过,不见了顺姐,发了好大的脾气,又命众人出来找。
“爷呢?”
“回夫人,爷带着大公子和二公子打鸟去了。”那嬷嬷回道:“三公子和四公子不喜欢打鸟,爷便让人侍候两位公子逛街去了,夫人放心,跟着的人不少。”
“嗯,我累了,退下吧。”
顺姐做足了夫人的派头,这才回头冲云香无奈笑道:“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爷疼你,是你的福气。”云香替顺姐擦去了脸上的薄汗:“你身子虚,还是再歪歪。”
“不用,再坐会儿。”顺姐抱着肚子深吸口气,刚才孩子用力踢了她一脚。
云香等顺姐缓过这波胎动,才道:“今日是长公主的生辰,府中的礼早就送过去了,只是驸马爷那里?”
“我身子不舒服,爷要陪着离不开。”
“姐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