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留下?”
他看着她,瞳眸深邃沉敛,青汐以前很怕他,就因为这双眼,太过清澈而犀利,仿佛能看透她的全部心思。
如今,却对他产生了信任。
“你若要走,我不会为难。”紫宸又倒了一杯酒,凑近嘴边,却终究没有咽下,“我护你是出自我的本意,无须你的报答。”
原来他以为这是报答么?
青汐自问还没那么好心,不过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她呆在他身边,会好好照顾他,或许也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不问世事、相敬如宾。
然后有朝一日,等六界局势稳定,她就会捏碎自己的丹元,重归混沌,这个世上已不再需要神,她与颛顼的存在,只会成为一切矛盾的楔子。
“那就让我留下吧!”
青汐伸手夺过他的酒杯,在紫宸错愕的目光里,笑嘻嘻道:“至少,我能提醒你少喝些酒。”
紫宸怔了一下,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为什么不叫碧落的原因,这里我想解释一下,因为对于紫宸来说,青汐还是青汐,并不是任何人的转世或替身,不像颛顼的愧疚或白央君的错失。
然后,关于碧落,对于她本人来说,碧落是已经死去的,无论转世或重生,死去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即使有朝一日还能重逢,那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所以她对绯炎的躲避有些伤感,因为那代表着,她还是无法挣脱过去的影子——OK,解说完毕,欢迎大家继续调戏男配们╮(╯▽)╭
46
46、那个等待 。。。
“姑娘请留步!”
玉狐宫外,两名近侍上前一步,抬手将正欲闯入殿中的女子拦下。
“你们让开!”
“帝君有令,若非亲自召见,不许任何人打扰。”
听完这话,嫣娆柳眉倒竖:“我爹乃是青丘国须眉长老,辅佐王百年之久,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竟敢拦我?”
仙侍苦笑:“就算长老亲自来,也要有赦令,还望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言外之意,即使她搬出她爹的身份来威胁,他们也是不会通融的。
。
本以为赐婚一事,只是白央君随口说说,嫣娆仗着平日里他对自己的纵容与护短,打定主意在他面前伏个低,便也就算了。
哪曾想今日一见,他竟真的铁了心,要将她许配给那侍卫。
嫣娆向来自恃甚高,那侍卫不过是头刚化形的杂毛狐狸。她如此美貌,怎能忍受将自己的终生幸福与这等人栓在一起,当即道:
“你们放我进去,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绝不会连累你们。”
两名近侍互相对望了眼,苦笑着摇摇头。
其中一人规劝:
“近来北海龙王因七公主之事,与帝君闹得很僵。南边的整片海域都被结界阻隔,本来青丘的水产与灵气,有一半都来自此处。如今龙王断了接壤部分,泉眼被冻结之后,就连海水都不再从青丘流过。帝君为这事伤透了脑筋,正忙着与龙王协商,整日里四处奔波,姑娘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去给他添麻烦了。”
“哼,不就是伤了他的一个女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嫣娆求情不成,碰了一鼻子灰,满心窝火道:“又不是死在这了,想我青丘执掌八荒千万年之久,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这话就说得有点过了。
仙侍知她娇蛮成性,又极受长老疼爱,便耐心解释:“我族虽是天生仙脉,却也要仰赖天地灵气,勤恳修炼之后,才能飞升,而天下灵气蕴集之地,除西蜀外,便是四海。更何况,七公主此番的确是为救狐族子民而受伤,龙王震怒也无可厚非。”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
————尽管北海行事低调、民风淳朴,却不是不能战的,如果两边真打起来,青丘地域虽广,龙王想要拖了它下去扩充领土,只消水淹四方,也能将整个狐狸窝没顶了。
。
嫣娆哪里肯听:
“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求见帝君!”然后,再当面问他一句,她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为何却要落得如此结局?
施法甩开二人,她抬步就往殿内走去,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不待反应,已被瞬间弹了出去。
“你回去吧!”
温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和煦如春风拂面,嫣娆挣扎着从台阶上爬起来,被棱角磕破的额头‘汩汩’往外冒着粘稠的鲜血,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只眼。
可饶是如此,她仍能看清那片站在她一步之遥,雪白无尘的翩袂袍摆。
“王…………”
习惯性地呼唤出声,嫣娆抬起头来,不顾自己满脸狼狈,等待着眼前的男子像从前那样,轻轻俯身,然后伸手扶起自己。
她以为这次,他也必定还会这么做。
冷风扫过玉石阶面,几片落叶飞扬起来,白央君就这么安静而沉默地负手而立,透过染血的眉睫,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轮廓。
俊美而华贵,凤眸中含着浅浅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嫣娆蓦地打了个冷战。
“拓焕是个好夫君,你跟了他,不会受委屈的。”白央君轻声道,阳光下,他漆黑的长发如绸缎般光亮,玉带广袖,温雅从容,恰如她午夜梦醒时,最沉醉的一副水墨画卷。
嫣娆突然觉得莫名恐慌起来。
“王…………”
她再一次放软了声调唤他,白央君凝视她的目光平和而恬静,这样专注而宠溺的温柔,让她恍惚地认为,或许只要再近一点点,只要能离他再近一点点,是不是就能够把握住这份虚幻的幸福?
。
嫣娆颤抖着伸出手去,指尖在触及他衣袍的一刹那,白央君退开一步,她顿时扑了个空。
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白央君没有扶起她:“秋冷地寒,你一个即将出嫁的姑娘家,这样趴在大殿前,像什么样子?”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低沉而关切,仿佛容纳了全部的温柔。
嫣娆却知道,从他避开她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再也不同了。
“起来吧。”
漫天霓霞衬着俊脸如玉,嫣娆僵滞地从地上爬起来,散乱的发丝挡住了大半张脸,有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咸涩里带着血腥,像是刚切开的黄连根。
一块软帕递了过来:“把脸擦干净,会留疤。”
修长的指尖白皙漂亮,嫣娆木然地盯着那双手,忽然想起记忆中的某个清晨,年轻的神王将碧发少女抱在膝头,指尖穿过浓密的发丝,那样地两情相悦,她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白央君多情。
而今,才恍然彻悟,原来多情的人一旦动了心,再多的温柔,也会凝结成冰。
曾经拼命执着的爱慕,一下子变成了最荒唐的闹剧。
嫣娆直直地看着他:“王可知嫣娆对您一片痴情?”白央君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视线却从她身上转开了。
他这样的反应,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一丝怨毒迅速自眼底掠过,妒恨在心中生根发芽,延展出恶意的藤蔓。
“你会后悔的!”
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这样告诉她,嫣娆红着眼使劲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深吸了几口气,竭力使自己不再失态。
女为悦己者容,可是白央君的心里没有她,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他千千万万个子民中的一个,根本谈不上在不在意。
愤怒与绝望,反而促使她冷静下来。
嫣娆迅速整理了下衣裙,朝他盈盈弯腰:“是嫣娆失礼了,还望帝君见谅。”嫣娆这样意外的举动,让白央君略感惊讶,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眉心微蹙。
“既然帝君有事,嫣娆不便打扰,先回去了。”
难得她主动要求离开,白央君亦不加阻拦:“去吧!”
目送嫣娆踉跄离去的身影,仙侍道:“帝君,就这样让嫣娆姑娘一个人回去好吗?”
白央君正要回宫,闻言,脚步顿了顿:“说起来,听闻最近须眉长老身体不适,想必夜以继日,的确难为他了。”
说完,他吩咐身旁婢女:“传我的话下去,让墨兮先接替须眉的职务,另行选一处清幽别院,让须眉静心休养。”
白央君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那仙侍本是处于善意,觉得嫣娆楚楚可怜,这才替她求情,哪知居然会引得白央君作出如此决定。
须眉长老是侍奉过先帝的老臣,为人虽然古板,倒也赏罚分明,除了教女不严之外,并无任何过失之处,他慌忙替他辩解:
“帝君…………”
白央君不等他说话,挥手打断:“此事我斟酌良久,自有定夺,须眉是忠良之材,本王必不会亏待他。”
很少看到他有如此严厉的一面,婢女应了声,匆匆退下。
。
回到书房,不期然地遇见一人,芙蓉俏面,素裙长绫,白央君愣了片刻,微笑:“本也想着要去找你一趟,没想到你却先来了。”
白若烟躬身:“若烟不请自来,还望王能包涵。”
“此地无人,且坐下说吧!”
偌大的书房里陈设简洁,仅靠近窗口放了张古木案台,旁边各有两排竹木书架,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书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好久没有这样和你面对面地交谈了,自从你继位之后,总是很忙。”接过对方递来的热茶,白若烟低头抿了一口,轻叹道。
“族内事务繁多,幸而有两位长老分忧,已是轻松不少。”
“王年轻有为,仁政爱民,当是我青丘之幸。”
清甜的茶水滑过喉咙,泛起一阵温暖的舒缓,白央君低头看着盏中浮起的叶梗,沉默半响:“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看来他已经猜到了。
自幼与他相识,白若烟不欲与他周旋,遂开门见山道:“王,我希望您能取消你我之间的婚约。”
她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原本混乱的心绪,反而一下子平静下来。
“这样。”
没有疑惑,也没有询问,白央君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从唇间逸出一个字:“好。”
大概是没料想他竟会答应得如此干脆,白若烟有些怔仲地望着他,然后无可奈何地苦笑了声:“都道你是个多情的,在我看来,你却当真心如磬石。”
白央君抬起头:“感情这种事,你情我愿,方才圆满。当初父王对你心有愧疚,强将你许配给我,这于你本就不公,如今各自放开,倒未必不是解脱。”
原来这纸婚约,对他来说,也是囚笼。
早知他对自己并无半点情意,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若烟反而释然了,有些东西,换作以前,她是怎么样也看不透的,如今却能轻松提起,想来也是参悟。
“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
白若烟放下茶盏,转头看了眼窗外,天劫将至,颛顼的话犹在耳畔回响,此时火枫遍野、慕云潇潇,过去她花费了太多的心力,去追求那些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今,撇开心结,她想要用剩下不多的岁月,努力重活一次。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对王说。”
白央君笑道:“莫不是来叙旧的?”
“不,我是来向王告辞的。”白若烟在他面前缓缓跪下,语声清脆,“家父生前,时常提及人间景色优美,若烟一直想去江南走一遭,只是以前愚钝无知………如今既得了空闲,便想趁此机会,出去走走。”
鸦啼影乱天将暮,海月纤痕映烟雾,的确是难得的好风景。
“你既有这念想,去看看也罢。”
白央君道:“泓垠的坟冢就在九云山上,你下凡路过那里的时候,也可以顺道去祭拜一下你的父亲。”
白若烟笑了笑,告辞离去。
。
白若烟走后,白央君仰头半靠在椅子上,目光扫过案台上搁置的书信。
金色的仙印璀璨生光,依旧完好无损地烙在信纸上,旁边的灵雀一脸无辜地瞪着两只乌亮大眼,可怜巴巴冲他叫了两声。
“又被退回来了?”
白央君看着碰也没被碰过的信函,有些哭笑不得:“青离的性子固执,也难怪你屡次无功而返,这回是我理亏在先,倒叫你受了不少委屈。”
灵雀用嘴梳理了下被风吹乱的羽毛,显得很大度。
“也罢,还是我亲自去登门赔罪,”北海龙王脾气火爆,白央君是曾经领教过的,“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小七能重新回来我身边。”
没有了青汐的日子,总是漫长而寂寞,并非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而是他从没想过要放弃。
。
再次来到北海,茫茫沧海,碧波浩淼,一层银白的结界笼罩其上。
以万年修为支撑起的结界,足以令湖川凝固,海水逆流,白央君抬手轻触那层光膜,冰冷的感觉,从指尖渗入心底,就连血液也要为之冻结。
北海龙王果然怒了。
思及至此,他不由叹了口气,神力将面前的海水分成两半,出现一条长长的阶梯,白央君落下云头,缓步向着龙宫走去。
蔚蓝的海水在头顶摇曳,阳光透过水浪,折射出一个歪曲的弧度,周围到处游动着五彩斑斓的鱼虾贝蚌,不远处华光冲天,祥气升腾。
正是龙宫所在。
宫门前笔直地列了两排兵将,为首的是条蛟龙精,见白央君前来,照例拱手道:“不知帝君远道而来,请容末将前去通报。”
以前,因为与青离交好的缘故,北海就相当于他的第二个家,且来往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自小七的事情发生之后,这种优待也随之消失了。
任何父母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子女受到伤害,哪怕这个人,是他们所爱之人。
白央君能够理解北海龙王的想法,微微一笑:“如此,有劳了。”
蛟龙去了大殿,很快便折返回来,身后还跟了一位青衣公子,墨发广袖,长身玉立,论风华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
“青离。”
看着他怒气冲冲地走来,白央君无奈道:“我们有话好好说,何必每次见面,都要闹得剑拔弩张?”
“哼,要不是父王有令在先,我还真想与你比试一场。”
青离冷笑一声,将腰间佩剑掂了掂。
他身形欣长,面容清俊,原本因常年替父母照顾青汐,总是一派稳重儒雅的谦和模样。却鲜少有人知道,北海二公子的剑法同样精妙绝伦,并不输给白央君。
这样深藏不露的青年,甘愿为胞妹而放弃大好前途,兄妹感情之深,足可见一斑。
“以后有机会,自当领教。”
这次来北海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和青离吵架,白央君道:“不知龙王现下是否有空?”
“要是我说没空的话,难道你就不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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