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锁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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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宫阙-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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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吼得这般底气十足,那风寒当是已无碍。于是叶忆之笑着躺下,盖了外衫紧靠着火堆而眠。
睡至半夜,却听见帐外兵戎交戈之声四起,叶忆之立即起身掀了帘子出去。只见四周已是灯火通明,几名黑衣人与侍卫们斗在一起,连夏侯拓都没能闲着,同刺客缠斗在一起。
斜倚在帐边,叶忆之静静看着这场厮杀,那姿态带了慵懒与无力,时不时还掩唇轻咳几声,似在看风景。
不消片刻,那些刺客便被拿下,纷纷被迫跪倒在地上,双手被缚在身后。
夏侯拓负手而立,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古剑,带着冰冷的寒光立在那些刺客身前。他目光扫过侍卫,冷声道:“严加拷问。若无结果……同罪。”
一句“同罪”,令那些侍卫顿时神色一凛,心中止不住地颤。
叶忆之苦笑了片刻,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真的变了。
变得冷酷无情,变得锱铢必较,变得……连她都快不认得了。
这样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俊挺骄傲的背影,若有人指着说,看,这是夏侯拓——她真的有些不信。
此时,叶忆之注意到距离夏侯拓最近的那名刺客神色狠绝,眼中猛地涌上杀意,俯身跪地的头始终昂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侯拓。那双眼,瞬间划过必死的决绝……而夏侯拓依旧站在那,无一丝防范之意。
叶忆之屏息冲向前,左手探出紧紧握住那已近至夏侯拓胸前的匕首。
掌心传来剧痛,叶忆之狠狠咬了牙,旋起一脚踢向那刺客小腹,掌中的利刃瞬间抽出,鲜血洒溅出来。他轻甩了甩手,转头不再看那已经被侍卫砍成几段的刺客。
他这条命,估计迟早有一天要葬送在夏侯拓身上——叶忆之有了这个觉悟,于是面色坦然地似理所当然,沉静的眉眼一丝波澜也无。
“皇上……末将该死,请皇上责罚!”那缚着刚才那名刺客的侍卫双膝跪地深深朝皇帝叩首。
夏侯拓却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忆之,眼中有难以置信的诧异。看了半晌,方转头冷冷瞥了那侍卫一眼,道:“既知该死,就去吧。”
那侍卫呼吸一滞,神色悲怆,仰起头便拔刀抹向自己颈项。
叶忆之狠狠皱眉跨步上前,一手挡下那侍卫的手,满是血迹的掌中带着滑腻。那侍卫睁开眼看向他,却见他朝他缓缓摇头。
他转身,跪下抱拳道:“皇上,草民愿以救驾之功换他一条性命。请皇上开恩。”
说着,叶忆之深深朝他叩首。
夏侯拓冷冷看向他,轻笑一声道:“朕要责罚,你求情;朕要赐死,你亦求情……怎么,他们的命对你而言就这般重要?”
“上天有好生之德,岂是草芥。他们,都是皇上的兵,为皇上风餐露宿,替皇上接枪挡箭……他们不会有一句不甘一句怨言。即便替皇上死,也是死得其所。但,他们该死在战场上死在敌阵中,而不是同一名暴动的刺客陪葬……求皇上开恩!”
叶忆之不住地叩首,额头重重落地,片刻后那素白的额头便已微露血迹。周遭侍卫皆因他这一席话而动容,有的年轻些的甚至撇过眼,吸吸鼻子极力忍住颤抖。
夏侯拓看着他额上的血,心中顿时烦躁不已,上前一把抓起他衣襟,以袖狠狠擦去那血迹,目光死死锁在叶忆之静如止水的眼中。
片刻后,他冷声道:“都下去。”
语毕,他将叶忆之抓入自己帐内,一把丢在床榻上。
这重重一摔,彻底牵动他身上的伤,顿时痛得他深深蹙眉,却暗自咬牙忍下没有痛呼出声,只那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唇边无一丝血色。
夏侯拓欺身上前勾起他下颚,眼中一派冷然地道:“胆敢像你这般忤逆朕的,天下再无第二人……若不是念在你方才救驾有功,你可知你已死了多少次?”
叶忆之眸中寂静淡然,唇边一抹浅笑,道:“草民知罪。”
夏侯拓冷哼一声,道:“不要再有第三次,否则……朕不保证你能活着到京城。”
“谢皇上……咳咳,咳咳咳……”
叶忆之缓缓起身,朝夏侯拓抱拳,而后咳嗽着转身出了他的营帐。
如果,他是因她而变成今日这般冷酷残忍的模样,那便由她以命来赎这场债吧。只不知这两年间,已添了多少冤魂,怕是即便她以命来换,都换不过来了……
自此,叶忆之在众侍卫中的声望增至极点。并非只因他屡次替他们求情,更多的,却是他道出了所有人心底所想所念,且也只有他有胆子这般同皇上对峙而不腿软。于是,一时关照他的人多了起来,嘘寒问暖好不贴心。
叶忆之笑着受了,倒无扭捏之态,于是大家更为赏识这个年轻人。之前尚且有人怀疑他以美□惑了皇上,才令皇上带他在身旁。如今,却是再无人小觑这少年。
只他病弱之态日益严重,令不少人有些担心。太医日日替他换左手的纱布,本想顺便替他诊脉看是否哪里还有不适才这般精神困顿萎靡,却被他笑着拒绝。只道旅途劳顿,才有些精神不济。

第四章(1)

几经拷问后,那几名刺客中才有人熬不住重刑开口道出实情。
因敕勒族兵败,而敕勒族的公主亦死在了皇帝手中,于是深爱那公主的男子以重金集结了他们几人欲行报复。
听闻此言,夏侯拓便二话不说了结了那些刺客的性命。此事方告一段落。
终于行至季州城,皇帝下令暂时落脚在季州知府的旧日宅邸——
那里,有他最为珍视的记忆。
自苏静萱死后,他便命季州知府搬了家,空出这一方院落不准任何人靠近。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再度走进这屋舍。
因久未有人入住,院落已略显斑驳,院中亦是杂草丛生。
屋内更是满面尘土,挂了一墙的蛛网无人打扫,他缓步走进那间……苏静萱曾经痛苦难耐、辗转难眠躺过的寝室。指尖划过床前的椅凳,已是厚厚一层白灰。床榻之上的朱红被褥叠放整齐,亦不曾有人动过,而床榻内的墙面上……隐约看得见那被苏静萱以头碰出的血迹侵染过的淡淡痕迹。
夏侯拓缓缓坐在床榻上,手指抚上那面墙,指尖落在那淡淡的痕迹上,半晌不曾移开。那身影,看起来寂寞痛苦至极,带了浓浓的绝望与深情……令站在门边的叶忆之渐渐湿了双眼,她转身不忍再看。
叶忆之脚步不稳地走入略显荒凉的院落,周身泛着寒冷。她知道,这是因伤口未愈而引发的热度。待伤愈,就会退下去。
阳光艳艳洒下,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这时,一名随军的厨子端了午膳过来,却不小心一脚踏在地面斑驳的空隙,那人当即惊呼一声向前栽倒去。
叶忆之立即侧身让过,躲开那迎面而来的饭菜。
于是,那瓷碗直直朝着皇帝所在之屋的窗子而去,偏生那窗子是开着的,于是一些饭菜则直接洒了进去。
叶忆之缓缓闭上眼,低头,抬起手扶额,已是头痛到不行……
果然,下一刻夏侯拓便怒气冲冲地出了来。
那厨子已是抖如筛糠,跪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周遭侍卫见龙颜大怒,也跟着跪拜下去,忙道:“皇上息怒。”
“你,好大的胆子……”夏侯拓厉声对着那厨子咬牙切齿地道,“竟敢,弄脏那间屋子……朕要诛你九族!”
那厉声大喝,令那厨子当即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皇上……”叶忆之开口,却被夏侯拓大声打断。
“你住口!”他一手指着叶忆之,几乎颤抖着道:“不要,再求情……否则,朕连你一起杀!”
叶忆之撩了下摆,跪下,神色冷寂地道:“请皇上开恩。”
“开恩开恩!朕已经为你开了许多次恩,你还要朕开多少次!”夏侯拓怒极,冲上去一把扣住叶忆之的颈项,“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你信不信,朕现在就要你的命!”
因喉咙被锁,叶忆之无法开口,便只得缓缓闭上眼。
见他一副冷寂视死如归的模样,生生激怒了夏侯拓,手中逐渐用力,叶忆之原本惨白的脸顿时涌上血气。
片刻后,夏侯拓怔怔地松开手,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己手掌……
叶忆之俯身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着。
夏侯拓立即拉了他起来,扯开他颈领,只见喉咙处一片光洁,并无男子喉结。
“你……”
不待夏侯拓说完,叶忆之立即伸出双手捂了他的唇,低下头,气息不稳地轻声道:“皇上,请容草民……借一步说话。”
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后,叶忆之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夏侯拓本能地伸手接住,却觉怀中滚烫一片,伸手探向叶忆之额前,顿觉热得烫手。
他面色惨白,缓缓拉下夏侯拓的手,道:“烦劳皇上……扶我进去。草民,有话要单独同皇上说……”
夏侯拓抿唇,索性直接将他抱了起来,两步走进屋子将他放在桌前的椅凳上。
叶忆之伏在桌上,平稳了半晌呼吸后,才缓缓开口道:“皇上,我并非男子。只因女子出门多有不便,才着男子装扮。并非有意欺君,还请皇上赎罪。”
夏侯拓静静看了她半晌,只见她略显细长的眼眸中仿佛含了一汪清泉,滚动着粼粼波光,鼻子直挺,虽唇边已无血色,却依旧极似女子。细细看来这才发现,叶忆之这么多日确实不曾似男子那般长出胡须。
叶忆之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按住腰腹肋骨处,这才开口道:“皇上,仁君方得以开万世太平。草民斗胆,求皇上切莫因一点小事便取人性命。皇上威仪,不必人命浇筑亦可令人甘心诚服……”
闻言,夏侯拓的脸色再度沉下来,看向她的目光带着阴冷。
只听得他冷笑一声道:“你,是在教朕如何做皇帝?还是说,以为你是女人朕便会饶你不死?”
叶忆之叹了气,沉寂半晌后,唇边终于缓缓扬起绝望的笑。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她知道,她的话他是绝听不进去了,便不再费唇舌。横竖是他的江山,同她何干?
叶忆之缓缓起身,脚步踉跄地向门边走去。行至夏侯拓身侧时,猛地被他抓了肩膀,顿时叶忆之痛得紧闭了眼,身子晃了晃却终究站稳了。
“朕,没叫你退下。”
叶忆之不答,只低垂着头,片刻后,却是再也站不住,直挺挺地后仰着倒下。
夏侯拓心中一惊,立即伸了手臂接住,这才发觉方才握了她肩的手掌竟满是艳红血迹。他紧蹙了眉,未及细想便立即传了太医。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过后,太医才关上药箱,擦了擦额上的汗禀报了皇帝。
夏侯拓这才知道,那夜遇刺,竟是叶忆之在他床前护着他。
因此,她身中数刀,最为严重的是肩胛一处与腹侧肋骨,皆是贯穿之伤,幸而并未伤及脏器,因此才叫他忍过这么多时日。因她自己处理及时,倒是并未感染。但却也因任那伤口自行止血而不曾上药,加之连日赶路并未好生休养,这才使得那些伤口始终不曾愈合。
若是再迟些日子发觉,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夏侯拓紧握了拳,心中久违的震撼袭上胸怀……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令他几度撼动心扉的女子。
“这女子,真是硬气。身上的伤多得让人心惊啊……”太医喃喃地道。
夏侯拓闻言,转过头看向太医,问道:“她的伤,很多?”
那太医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是啊。大多是旧伤,较为严重的是右边肩头直至左侧腋下,长长的一道刀疤;左肩则是一个穿骨的伤痕,其余一些细碎伤口不计其数。”
夏侯拓顿时如遭五雷轰顶,眼中错愕,神色仓惶,连呼吸都忘却地愣在原地——

第四章(2)

因那屋子委实太久不曾有人打扫,尘土满室不利于人养伤,于是太医报请了皇帝后便将叶忆之暂时移至皇帝那驾宽敞的马车内。夏侯拓只怔怔地看着侍卫将叶忆之抱上马车,半点反应也无,如雕像般立在门边,脑海已是一片空白……
待侍随另收拾出一间屋子后,才将叶忆之安置妥当。
叶忆之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她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陌生的床榻上,伸手摸向侧腹伤处,已上了药并缠上纱布,难怪有些凉又有些痒。她侧过头,不期然地对上一双通红的眼,阳光下的那双眼……盈满凄绝与悲痛。
她垂眸,神色淡淡地转头看向床榻内侧。
“为何……这么做?”他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干涩得如同几日未曾饮水。
叶忆之沉静片刻,这才双手支起身子坐起来。
夏侯拓立即扶了她的肩帮她起身,将一旁的软垫立起来垫在她背后。
“皇上所指何事?”她淡淡地笑着,唇边依旧苍白。肤色如雪般透着惨淡颜色,只那双细长凤眸黝黑沉寂,无波无澜似深不见底的古井。
听她这般说话,夏侯拓的心口顿时翻涌而上一阵剧痛,那痛蔓延至双眼,激起一片雾气茫茫。
他颤着声,极力忍住眼中的湿润,道:“你,骗得我好苦。两年……这两年,你可知我已疯魔?你可知?”
他伸出手想握她的肩,却又生生停住,担心动了她伤口,于是那双手便这样僵在空中,形成一个寂寞至极,无奈至极的姿势。
叶忆之垂眸,神色依旧淡淡沉寂的模样,只听她轻声道:“皇上,你认错人了。”
夏侯拓立即起身行至窗前,片刻后一掌劈向窗扉。
只听得一声轰响过后,窗木应声而碎断成几节。
周遭侍卫以为有异纷纷奔上前,却见立在窗前的皇帝双目通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便知他已怒急,于是那些侍卫又立即退了下去。
半晌后,夏侯拓才稳了声音,轻声道:“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情谊?”
叶忆之不答,眼帘半阖,只静静坐在床上。
他转身,几步跨上前擒了她下巴,迫她抬头看他,“回答我!”
叶忆之皱了眉,转过头伸手欲推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拥了入怀。
她立即伸手推他胸膛,却扯动肩头的伤,痛得她紧紧蹙了眉,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却依旧一声不吭地咬唇忍住,只以手死死按住肩头的伤。
见状,夏侯拓急忙松手,再不敢轻举妄动。
“你怎样?可是伤口裂开了?我去传太医。”夏侯拓说着便要起身。
“不必。”叶忆之语气平静地道,“我没事。”
夏侯拓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转头看向窗口那一方湛蓝净澈的天。只觉艳阳之下的天际泛着刺目的光,刺得他双眼生疼。他以手捂住双眼,深深垂下头,半晌后他放下手,嗓音沙哑地道:
“两年前,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能让我知晓吗?”
“皇上,你认错人了。”
依旧是这句话,她说得静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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