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不打算等下去,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我想谦谦了”,陈谦倏然瞪大了眼睛,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的撞入他瞳孔的深处,陈谦眉头松展开来,傻兮兮的笑着,喊:“小铃铛。”
小铃铛“嗯”了一声,她习惯性的伸手去拉陈谦的手,但是眼镜瞄到巫楠带来陌生的护卫,又把手收了回去,对陈谦招招手,小声说道:“谦谦,我有话想要和你讲。”
陈谦被她神秘兮兮的态度给逗乐了,他嘿嘿笑了两声,道:“哦,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紧随小铃铛出门的巫楠嫌弃的看
着陈谦的傻乎乎的表情,想了想,觉得一个词很配陈谦的表情,于是嗤道:“色中饿鬼。”
陈谦大怒,心道这臭小子真是煞风景的很,反正陈和不在,又是私下里,陈谦也不跟他来虚的一套,冷着脸说道:“天色不早了,巫翰太子给小铃铛的信也带到了,使节,你该回宫了。”
巫楠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嘲道:“世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陈谦冷冷的吩咐柳木:“柳木,带使节去见王爷。”
巫楠不为所动:“本使节和王爷无话可说,我要铃儿陪我。”
他态度无比的蛮横,陈谦也没打算和他讲道理,这里是大陈,不是巫月,是王府,不是皇宫,巫翰也只敢耍耍嘴皮子。
陈谦嘲讽的对巫翰笑:“铃儿是谁?柳木,问一问王府有没有叫铃儿的女子,带给使节看。”
说着拉着小铃铛就走。
巫楠提脚去追,柳木错身拦住他,指着与陈谦小铃铛相反的方向说道:“使节,王爷在这边,请随属下来。”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铃铛和陈谦已经没有影子了,巫楠恨恨的跺脚,对手下挥挥手,没好气的对柳木说道:“本使节不见王爷,走了,回宫!”
气势汹汹的离开了王府。
陈谦小铃铛沿着无人的小径快步奔走,从后门出了王府,才停下匆匆忙忙的脚步,歇上一歇。
陈谦往后看了看,没有人追上来,柳木做的很好,拦住了巫楠那个缠着小铃铛的讨厌鬼,顺便连小乖都给甩掉了。
撇去一干插在他和小铃铛中间煞风景的障碍物,陈谦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小铃铛,你要和我讲什么?”陈谦笑问,眼里带着期待。
小铃铛气息不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摇摇头,道:“不在这里讲。”
“哦。”王府后门也是有人来往的,站在这里说话确实不大合适,陈谦摸摸脑袋,对小铃铛道,“那小铃铛想去哪里?”
小铃铛重复陈谦的话:“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陈谦扑哧一声乐了,连连说好,牵着小铃铛的手,穿梭于京城的大街小巷,顺便给小铃铛买了一些零嘴吃。
边走边玩,迟迟找不到陈谦要找到的“没人的地方”,陈谦无法,只好用老法子,在酒楼租了一个雅间,点了小铃铛喜欢吃的菜,边吃边说。
现在陈谦一本正经的问小铃铛,小铃铛反而没了最初强烈表达自己心事的冲动,她低头玩着鞭子,把巫楠对她说的话给陈谦重复了一边。
陈谦一听小铃铛有走的可能,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的问她:“小铃铛,你想要走吗?”
小铃铛诚实的答道:“我舍不得谦谦。
”
陈谦嘿嘿笑:“我也舍不得小铃铛。”
俩人腻腻歪歪半天,陈谦又问:“小铃铛,若是你爹爹一定要带你走,怎么办?”
小铃铛语出惊人:“那谦谦娶我吧。”
框框铛铛,陈谦重心一偏,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手上扯着桌布,把茶壶杯子也给拽地上摔碎,小铃铛忙去扶陈谦起来,看着地上的瓷器碎片,提醒:“谦谦小心。”
“啊?”陈谦晕乎乎的被小铃铛扶着,女孩力气太小,没听进出小铃铛在说什么的陈谦一掌摁在地面的破碎的瓷片上,“嘶”的倒抽一口冷气。
小铃铛看见陈谦手上的血,吓坏了,哭叫道:“好多血啊谦谦!”
陈谦头上挂下一排黑线,哪里有好多,小铃铛太紧张了,其实只破了几道口子,然而还不等陈谦安慰小铃铛,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打开,有人冲进来喊:“世子!”
陈谦坐在地上,小铃铛扶着他流血的手,两人齐齐的看向闯进来的那人,陈谦挑眉,道:“梁侍卫?”
梁侍卫大概以为陈谦受了很重的伤,结果闯进来看见的只是他手心里的一丁点血迹,所以表情有些惊诧,讷讷道:“世世……子。”
他身后过来一人,沉声道:“谦儿。”
梁侍卫表情瞬间变得恭敬起来,低头让开,陈谦看着进来的那人,没有意外之色的喊道:“小……叔?”
陈毓笑着,让开一步,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这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相貌倒是俊秀的很,只是冷眉冷眼,一股子阴沉气,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
陈谦乍一看,觉得此人有些眼熟,然而细看又陌生的很,是没有见过的人。
侍卫喊来小二收拾了一屋子的狼藉,又有大夫给陈谦包扎,之后,几人落座。
陈谦问:“小叔怎会在此处?”他看了眼陌生的青年男子,对方正盯着小铃铛看,从脸上看不出他是在想什么,陈谦不由皱起了眉头。
“随便出来走走。”陈毓笑着说道,陈谦对这个随随便便的解释显然不相信,不过也没有多问。
一直沉默的青年忽然开了口,道:“这是姐姐的孩子?”
陈毓笑:“怎么样,见到了,可还满意啊,东楼?”
东楼淡淡道:“不满意。”
陈谦掩饰住心中的惊讶,冷冷的说道:“公子真是好胆量,谁教你胆敢对天家无礼?”
东楼目光扫了他一眼,忽而笑了一下,也冷冷的说道:“世子,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十岁之前的记忆陈谦大都记得不清楚了,东楼的这句话,以及他之前的“这是姐姐的孩子”,让陈谦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他虽然没
有完全记起来,但也能猜得出对方是谁。
他看了眼陈毓,陈毓笑眯眯的,细细的品尝呈上来的菜肴,偶尔也会给小铃铛夹一筷子的菜,小铃铛对皇帝没有具体的概念,她见过陈毓几次,这个年轻的帝王对她无一不是温和亲切的有如一个普通的大哥哥。
小铃铛不怕他,反而觉得亲切的很,对帝王亲手布菜毫无惶恐慌张之色,坦然受之,礼貌乖巧的道谢,陈毓忍不住笑着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语气和王妃面对这个孩子时极为的相似。
“好孩子。”
陈谦暗叹,他可真不记得自己小皇叔和这人有什么交情,居然能这般容忍他。
他面无怒色,态度冷然,笑了笑,不咸不淡的说道:“哦,原来是席相家的小公子,多年不见,不知席相他老人家一切还好?”
陈谦和他客套,心里频频叹气,刚打发走了一个巫楠,又来了一个席东楼,走到哪里都有这些阴魂不散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
、六十二
你和人家客气,别人却未必领情。
特别是陈谦这样没什么诚意的客气。
对于陈谦形式性的询问;席东楼诚实的回答:“不好。”
陈谦一滞;颇为无语。
陈毓忍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自己的侄子;眼里带了同情之色。
陈谦拿起筷子;不再尝试和这个人沟通,他放过了席东楼;席东楼却不打算放过他,自顾自的说道:“自从家姐去世;外甥女下落不明;父亲一直都没有好过。家父甚是思念家姐;嘱咐在下此次来京;一定要把外甥女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他看了眼小铃铛;问道,“你叫小铃铛?”
小铃铛没有听明白他和陈谦到底在说什么,身体流有相同的血,让女孩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青年有几分说不出的亲切感,她乖乖的点头,道:“我是小铃铛。”
席东楼眼里浮出一抹温柔之色,这使他看起来没有那么阴沉,只听他温言说道:“我是你娘亲的弟弟,你要叫我舅舅的。”
小铃铛鼻子有些酸,叫:“舅舅。”
“嗯,乖孩子。”他隔着陈毓,笨拙的摸了摸小铃铛的脑袋。
陈毓哭笑不得,身体往后仰倒,给他让出地方。
陈谦心里的酸水大把大把的冒出来,脑子里巫楠和席东楼的脑袋换成的大大的“障碍”“多余”四字。
陈谦不爽道:“席公子话未免说的太满,小铃铛还是巫月的公主,难道你说带走就能带的走吗?”
陈谦的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席东楼的痛处,他眉眼倏然冷厉下来,阴沉的说道:“小铃铛是我席家的孩子,和巫月无关。”
陈毓摇头,淡淡道:“东楼,朕说了很多次,你姐姐的死和巫翰无关,是大王子下的毒,小铃铛是你姐姐的孩子,也是巫翰的孩子,更是巫月的公主,你不要任性。”他看着陈谦、看着席东楼、看着小铃铛,当着这三人的面说道,“为巫月来使,宫中三日后设宴,届时朕会宣布一个消息,大陈巫月两国,庆平王世子和巫月金铃公主将结为秦晋之好,以延续两国友好邦交。”
陈谦大喜,道:“皇上英明!”
席东楼勃然色变,骤然起身,叫:“皇上!”
陈毓看着他,神色疏淡:“东楼,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席东楼脸白了白,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屈膝跪下,俯首叩头,道:“草民御前失仪,罪该万死。”
陈毓脑壳疼了起来,他扶着额头,随便摆摆手,道:“万死就不必了,记得自己去领十板子……陈谦你想说什么?怎么,觉得朕罚的太重?也好,东楼一介书生,底子不比你常年习武厚实,你代他领一半好了。”
陈谦:“……”
他什么也没想说啊,他只是想笑一笑表示一下幸灾乐祸怎么了?!
他做最后的努力自我拯救:“小皇叔,谦儿受伤了,您看……”
小铃铛神色担忧,她知道自己的舅舅要挨打,陈谦分了一半,但是还是会很疼的,她犹犹豫豫,红着眼睛说道:“皇上,不要打好不好?”
陈毓不松口,严肃道:“不行,一定得罚。”
陈谦耷拉着脑袋,阴森森的瞪了一眼跪着的席东楼,都是这个家伙害他“一把年纪”了还被打屁股!
小铃铛的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她看着面无表情的陈毓,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替谦谦和舅舅挨两下!”
陈谦和席东楼愕然的看着小铃铛。
陈毓其实想笑的,不过他忍着,故意装出惊讶的样子问道:“那要一下子打你四板子,小铃铛,疼的很,你想好了?”
“不是。”小铃铛涨红了脸,着急道,“不是四下……”她在陈毓疑惑的目光中,声音小了下去,有些羞愧的说道,“两下,一人一下,四下好疼的。”
陈毓扭过脸闷笑一声,而后面无表情的扫了陈谦和席东楼一眼,点头道:“那好,陈谦,东楼,挺清楚了没有,你们一个人四板子,还有小铃铛替你们担两板子。”
“不要!”陈谦怒道。
“皇上?!”席东楼不敢置信,“我一人受罚和旁人有何关联,区区十个板子而已,草民受了就是!”
“哦?区区十个板子?”陈毓笑起来,冷嘲热讽的笑,“事出有因,你受罚是果,因又是什么?是小铃铛还是金铃公主,亦或你对我大陈和巫月的姻亲有何不满?无论哪一条都和房间里的这个少女有关,事情既是由她而起,她挨两板子也不亏。”陈毓站起来,手轻轻在衣摆上拂了拂,淡淡道,“可朕罚不得小铃铛,她不是你席家的孩子,她是堂堂巫月公主,谁都不能忘了这一条。”
室内鸦雀无声,陈谦也不敢再多言,陈毓对小铃铛招招手,小铃铛懵懵懂懂的过去,陈毓的手在小铃铛脑袋上轻轻抚摸两下,笑道:“随朕进宫,巫铃儿公主,宫里有你想见的人。”
陈谦欲言又止,陈毓淡淡扫过去,陈谦不甘心的沉默下来。
小铃铛看了眼陈谦,又看了眼席东楼,问:“还打板子吗?”
陈毓笑道:“小铃铛是乖孩子,不打板子。”
陈谦和席东楼不是,板子照样打。
陈谦憋闷,小皇叔这个狡猾狐狸。
小铃铛放心的“哦”了一声,又问:“我还能看见谦谦吗?”
陈毓道:“很快。”
小铃铛又看了眼陈谦,依依不舍道:“谦谦,我走了,你快点来看我
。”
她又对席东楼道:“舅舅。”
席东楼投去温和一瞥,道:“我会去看你。”
小铃铛这才跟着陈毓,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陈谦和席东楼,静默了一会儿,陈谦跳起来狠狠的踢了椅子一脚,把椅子踹飞,椅子又撞到了屏风,屏风破了一个大洞。
席东楼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把灰尘拂净,脸色阴沉:“世子,告辞了。”
陈谦拧着眉毛,哼哼冷笑:“三日后爷和公主的婚约公布,宫中盛宴,席公子做舅舅的,可不要忘了。”
听到了动静的小二过来,站在打开的门口,脸色为难的看着一地狼藉。
席东楼淡淡说道:“他弄坏的,找他赔。”然后悠悠然的离开了,陈谦冷眼看着小二,问,“多少银子?”
小二战战兢兢道:“容……容小的问一问掌柜。”
陈谦不耐烦道:“不必了。”随手掏了张银票扔过去,不高不兴的走掉了。
出门两个人,回府变成了一个人,但谁也没敢问尊贵的世子小铃铛姑娘在哪里,因为世子的脸色太臭,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乖也退避三舍,一只狗纳闷它可爱的小主子到底去了哪里。
别人不敢问,做爹的陈和王爷可不吃儿子的这一套,陈谦老老实实的把小皇叔带走小铃铛的事情给说了。
陈和听了,想了想,道:“这恐怕不是皇上的主意。”
陈谦不解的问:“爹,此话何解?”
陈和眼神明灭,看了儿子一眼,笑道:“巫月使者来了几个人?”
陈谦道:“重要不就是巫楠一人么?”
陈和反问:“你是巫月国王会把两国邦交的大事交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陈谦摇头:“还有谁回来……”他想到什么,有些惊讶的说道,“难道巫翰他……”
“是巫月太子。”陈和纠正,眯着眼睛道,“儿子,还是你未来的丈人,你爹的亲家,想娶不到媳妇儿,就巫翰巫翰的叫好了。”
陈谦脸一红,问道:“巫……月太子爷来了?怎么没有动静?”
“哦。”陈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巫月太子么,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到,至于宫里的是谁……”胖子王爷摇头晃脑,“这得问你媳妇儿。”
陈谦恼羞成怒:“爹!”
“嗯?”陈和眯着眼睛,笑问,“怎的?”
陈谦无奈,岔开话题,问道:“您是说,他已经在皇宫,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