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柔凤眼,极好看的一挑,转望在纤纭痛恨纠缠的面容上:“你曾经说过,我看错了大瀛皇帝,我现在信了!”
纤纭缓步走上前,俯视漠川淡笑的脸,她双手紧紧握住,眼前浮现大漠黄沙之中,他一箭穿心时的得意与猥琐!
纵然,此刻的他,眼中蓄积着似是久别重逢的温暖笑意,纤纭豁然握紧身边兵卫剑柄,“嗡”的一声长鸣,宝剑寒光料峭,殿火阴风生凉,漠川眼眸微眯,只觉颈上寒冷入骨,凉意直在喉咙间游蹿。
二十二 烽烟寒(11)
纤纭盯着他,漠川阴柔的眼神温冷交集,唇际的笑意似纠结了无数欲言又止的意味,却终究冷然一笑。
“不,淑妃……”正值此时,身后一女子声音赫然响起,欲要挣开押着她的侍卫:“淑妃,你就看在当初我放你离去,令你回到大瀛的情分上,饶漠川一命!”
漠川眸光一肃,冷冷看向她:“住口,你这个叛徒!”
“漠川,漠川他爱你,他真的爱你啊淑妃,你走后,他再也没有亲近过任何女人,这座宫殿,亦不曾动过分毫!”说话的,是漠芙公主,她一身凌乱的姜黄色华锦绸裙,已被脏污和血水染了,美好的面容,凄怆无比,声嘶力竭的喊着!
纤纭难免心神一震,举剑望她,漠川却嘶吼一声,震颤心房:“住口!”
纤纭手上一颤,她亦不曾见过如此狂怒的漠川,眼睛里露出冷冷阴森的寒光!
漠川转眸望在纤纭脸上,纤纭眼神有一忽而过的茫然,握着剑的手一紧,却丝毫没有松懈,赵昂看着她,再看看地上跪着的漠川,漠川的目光阴森而热烈,深幽而清明,他的眼中只映照出纤纭的身影,在他阴柔的眼眸中清晰无比,他唇边蕴着笑,仰视纤纭低垂的目光:“你要我死是不是?”
“是!”纤纭沉声答道,眼色中清辉凝然。
“不,淑妃,淑妃……”漠芙趁兵卫不备,向前倒去,倒在纤纭纯白染血的裙角下,她面容悲凄,红唇苍白,祈求的望着她:“淑妃,当初是我放你走的,我不求你放我生路,只求你留漠川一命,他从不曾伤害过你啊淑妃!”
从未伤害!
纤纭冰清的眼眸,水雾凄迷,突而冷光丛丛如剧!
他不曾伤害她?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杀了她此生最爱的人,将她的心自此掩埋在那一捧黄沙之中,他给她的岂止是伤害而已!
握着剑的手突而向前一挺,剑尖儿抵着漠川心口上,有一滴鲜血滑下,纤纭目光冰冷,切住唇齿:“他……死一万次也还嫌不够!”
赵昂缓步走上前,轻轻扣住纤纭纤瘦的肩:“纤纭,将他交给朕来处置吧。”
纤纭手臂颤抖,铁剑映着大殿内明辉烛火熠熠生寒!
漠川侧首看向赵昂,唇际挑动,阴柔的眉扬起一丝得意:“赵昂,你以为你胜利了是吗?你和我一样,都是失败者。”
赵昂深目敛紧,寒意聚拢在眉心:“你说什么?”
漠川淡然含笑的神情有隐晦意味,殿内兵将林立,楚诏皇族跪倒一片,唯有他们的君王,依旧云淡风清,好似这一场血雨腥风全然与他无关,他眼中,唯有持着剑的女子,那一身凛然白衣!
“赵昂,你和我一样可怜!”漠川突而仰天狂笑,笑声彻天,几乎震碎这金煌殿宇,撕裂云霄!
“淑妃,淑妃,我求你……”漠芙倒在地上,脸容惶然,近乎绝望的哭喊!
纤纭握着剑,望着漠川疯狂凄厉的面容,柔美的脸廓,俊逸眉眼,突而有若妖魅森销,如魔恐怖!
人人闻之心神俱裂,整个大殿萦回着他纵横嘶狂的笑声,说是笑,却有呜咽之音铮然耳际。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正自僵凝,那笑声却戛然而止,随而,只听“嘶”的一声闷响,令风狂雨暴后的宁静震痛人心!
纤纭大骇,冰凉的手依旧紧握剑柄,可那柄寒光宝剑,却已被漠川紧紧抓住,鲜血顺着手掌淌下,滴在澄碧如洗的地面上,滴成一朵朵艳丽花苞,漠川双手握紧,剑的大半身,已赫然刺进了漠川心口!
“不!”漠芙公主一声几乎扯裂喉咙,美丽的眼睛惊凝着,气息凝滞,昏厥在地!
纤纭亦是一惊非小,剑的寒光映照在漠川阴柔薄唇上,流过暗淡的光泽,漠川柔美的眼眸蓄着温笑,似乎志得意满,又似冷冷自嘲:“死在你的剑下,我……心甘情愿!”
他唇际绽开更加诡秘的笑来,渐渐沉重的眼皮,挣扎最后一分留恋,纤纭如雪身影,照彻眼眸,峨眉广袖、仙姿玉骨。
漠川身子缓缓倒下,最后一分笑容凝固在脸容上:“地宫暗室……有你想见之人……”
修长高俊的身子倾倒在血泊中,心口被鲜血染红,澄澈的地砖,映照着他似安然熟睡的俊美脸庞,赵昂默然一叹,漠川的话在耳边萦回,心内辗转,他,虽是好色之名远播,可亦是个痴情人!
纤纭僵然立在当地,漠川阴笑的脸孔穿梭脑海,如一柄奇寒兵刃,划开记忆深锁的伤疤!
漠川临死前的笑容,那般恐怖,是绝望又似有扬扬得意!
他……是指谁?地宫、暗室,又是哪里?!
纤纭的心剧烈抽搐,泪水不期然冲破眼眶——这世上,她想见之人……唯有一个!
漠川一语,殿堂皆惊,赵昂亦凝眉望着,只见纤纭骤然回过心神,裙裾微扬,跪倒在漠川尸体边:“你说什么?什么地宫,什么暗室?”
然而,无论纤纭如何摇晃,漠川僵冷的身子再也无动分毫!
“漠川,你说清楚,你说清楚!”纤纭手上伤口未愈,因着用力过猛而撕裂,渗出鲜血,赵昂见状,连忙将她扶起:“纤纭,他死了。”
纤纭却不罢休,挣开赵昂,冲到一名楚诏皇族面前:“什么地宫?什么暗室?”
……………………………………
第九卷 帘卷西风
二十三 枉凝眉(1)
那人惶惶然不可言语,只是全身颤抖,纤纭再次回手,拔出另一名侍卫腰间长剑,架在那人脖颈上:“说!不说,你便和漠川一样!”
那人只是猛烈摇头,语不成句:“不,不,不知道……真的,真的,地宫……地宫只有……只有历代君主才知,暗室……暗室就更不知了!”
“说不说?”纤纭剑光横撩,在那人脖颈上撩出一条长长血痕,血沿着剑身滴落,丝丝腥涩的味道,令那人有些微目眩:“不……真……真的……不知道!”
一齐跪着的亦连连叩首,连声道:“淑妃,我们确是不知啊!”
叩首之音铿然,额上皆渗出丝丝血渍,纤纭握着剑的手缓缓滑落,那人却吓得昏厥过去,昏倒在漠芙身边,纤纭突地心中一亮,望着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漠芙,连忙道:“快,救醒她,她或许……会知道!”
漠芙与漠川关系非比寻常,也许,漠芙果真会知道,亦说不定!
众人站着不动,观望君王脸色,赵昂俊眉一横,厉声道:“没听见淑妃吩咐吗?”
身边侍人这才齐声应了,夜幕,楚诏皇宫一片混乱,宫阁倾变,皇族覆灭,四处散发着浓稠的诡异,漠川昔日的寝殿,楚诏国至高点,自此望去,可见星月长天近在眼前,漠水冷河水天相接,纤纭失神的靠在高大宫柱上,身子冷得发颤,不住咳嗽,赵昂望着她,为她披一件薄锦白袍,握紧她的双肩,望她目光空洞,唇齿相切,一双手,紧紧握住,轻易泄露了心内的纠缠!
心中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人?可以令纤纭紧张至此?!
随军御医为漠芙诊治过,只是伤心过度、惊怒攻心,只需熬过此夜,便会醒来。
纤纭松下口气,缓缓闭上双眼,颓然靠在宫柱上,一点点滑落,跌坐在地板上,赵昂俯身望她,她楚楚娇弱、苍白无血的面色,令人不忍猝睹!
可见,她心内有着怎样痛苦的纠缠,死死缠绕着她!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对不对?他是谁?你为何……如此在意?”赵昂终究问出了口,尽管纤纭近来的憔悴与娇弱,令他怜惜,可是见她如此,他便更加急迫的想要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如何会有这样大的本事,可以令冰雪一般的女人,为他如此牵肠挂肚,心神俱废?!
纤纭缓缓睁开眼,眼神直视前方,棉丝锦被、金雕玉镂的奢华床榻,在眼中渐渐模糊。
她,要怎么说?要如何才能说的出这其中的许多纠葛而又不令赵昂生疑?
若他得知她与欧阳夙的关系,恐杀他唯恐不及,又如何会救他?
欧阳夙被关在地宫,一定很危险,一定已受尽煎熬,若不及时救出他,只恐便多一分危险!
想着,眼眶酸涩,竟有清泪两行缓缓滑落,她咬唇,身子微微瑟缩。
赵昂更感惊诧,低身搂紧她的双肩:“告诉朕!”
纤纭抬眼,凝泪的眸,泪光莹然,水意融融,凄弱得似一碰即碎的透明琉璃:“他……他将我养大,伴我走过人生最是灰暗的几年……”
声音一顿,只见赵昂眼色倏然变换,冷而漆黑,她心思微转,索性直言,最好的掩饰,便是不做掩饰!
“他于我,恩深重大、亲如……父女!”纤纭声音柔柔的,好似一汪清冷小溪,流过心底,只是父女二字略有艰涩,她垂敛眼睫,美丽的长睫被烛影映得凌乱。
赵昂神色稍霁,依旧凝眉,亲如父女!亦是令人不可思议之事!
纤纭幽幽道:“说来,皇上您也是认得的。”
“哦?”赵昂一惊,只见纤纭唇角牵出一丝苦涩笑意,缓缓转眸望着他:“欧阳夙!欧阳御医!”
扣在肩上的手陡然一紧,漆黑眸子倏然烁亮,随而渐渐平复下去,纤纭轻叹一声,状似幽怅:“当初,他怕我独个入宫危险,便随着进宫来,假装不识,便可在暗处保我周全,谁料,我竟惹到了那样大的祸患,他一直相信我没有死,直到楚诏国遍访大瀛名医,要医我身上寒毒,他才来到楚诏,一心救我出去,却……却不想……竟被漠川抓了起来!”
说着,是由心而来的恨意,紧紧攥住雪白衣袍,眸色更如雪水,欧阳夙,此时此刻,一定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一定!
心中千针万刺,一点点穿透,泪水零落,沾湿面颊!
赵昂紧紧抱住她,将她颤抖的身子温暖在怀中:“不要担心,明儿个漠芙醒来,一切自会好的!”
他轻吻她的雪颈,颈上吻痕已然淡无痕迹,可他心中犹自疑惑,纤纭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南荣家世女、沐姓女子、唯有的姨娘、亲如父子的男人,还有……那个南荣子修,那个竟敢以放肆眼神直视纤纭,在她颈上留下吻痕的男人,那个可以为了她放下刀剑的男人,究竟……都与她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她,又还有多少事在瞒着自己,这个女人,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绝色女子,究竟还遮掩了多少秘密,将他蒙在鼓里!
※次日,晨曦破晓,静谧拂进殿阁,楚诏的清晨分外明澈,天际微蓝,淡云浮霭,一丝金光透进,便映在金灿灿的床柱上,折射刺目光线。
床上的女子微微凝眉,一声沉闷的低咳,胸口有压抑的疼痛,突地,猛然坐起身来,眼睛惊恐的四下扫去,纤手抚摸锦被,轻轻拉着那一展金黄绣凤的薄被,眼雾倏然迷蒙!
“你醒了?”一个女子声音轻弱而沉冷的响起,床上女子方举头看去,眼神顿时如刀:“沐纤纭!”
纤纭缓步走近床前,低眼看着她:“漠芙,我饶你不死,告诉我,地宫在哪?暗室在哪?”
二十三 枉凝眉(2)
漠芙略微一怔,城破之前,漠川已许久未曾亲近过她,那晚,他却来了,一身单薄的绸衣,令那修长身影更显得削俊,他突地深情的吻着自己,对自己说:若是大瀛军队攻进城来,地宫暗室中藏有一人,你可用他来保住性命。
他说,那个人,也许,便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索,大瀛绝色孤傲的淑妃,唯一爱的人!
当时,自己伏在他胸前哭泣,并不明白他的一番胡言乱语,只说要与他同生共死!
现在她却懂了,原来,漠川亦是在意她的,生死关头,亦会挂念着她的生死!
泪水纷纷跌落,咬破红唇。
纤纭知她忆起了漠川,只冷冷追问:“你知道,对不对?告诉我,我保你不死!”
漠芙忽的仰头冷笑,笑声尖利,嘲讽的望向纤纭,那笑依旧凝在唇边如刀似刃,仿欲割破纤纭眼眸:“哼,沐纤纭,你想救他是不是?呵,不错,我知道,地宫、暗室、机关,我统统都知道!可是……”漠芙眼神一凝:“我……绝对不会告诉你!死也不会!”
纤纭敛眉,她早该想到的,漠芙定然恨她入骨,定然如她一般,欲为深爱的男子报仇雪恨!
她泪水簌簌滑落,长绵难绝,目光却狠厉,唇际带着颤颤抖动的冷绝笑意,仰头望着她!
“你要怎样才会说?”冷冷的声音却显得无力,纤纭双拳紧握,深入肤肉的疼痛,令目光阴森!
“哈哈哈哈……”漠芙尖声冷笑,笑声震得奢华床榻颤颤发抖,她眼中仍旧有泪,却笑得诡异:“沐纤纭,我说了,我死也不会告诉你,我要你如我一样,看着他死,不……不……你更可怜,你根本看不见他,哈,你看不见!看不见!”
一声狠过一声,反复击打着纤纭冰冷的心,几乎敲碎,却又暗自凝结!
纤纭指节作响,心内一定——漠芙,这是你逼我的!
不要怪我!
拂袖转身,向着殿口大声呼道:“来人!”
便有一排大瀛军士齐刷刷跪在地上:“参见淑妃!”
“将楚诏皇族余孽,统统带上殿来!”纤纭一声令下,军士齐声应和,漠芙僵然坐在床榻上,癫狂的笑渐渐凝紧在干涸的唇际边,只见纤纭缓缓回身,脸上冰冷如初,只是目光流露更甚从前的绝冷光色!
骇人心魄!
“你要干什么?”漠芙心中一寒,眼见纤纭阴狠的目光在冰雪眸中流淌,心内的恐惧席卷而来,纤纭却不过淡然一笑:“一会儿你便会知道。”
说着,楚诏皇族剩余的十几人一齐被带入殿中,纤纭一身丝质绫绡隐花裙,镂空的梅花沁雪纹样,露出内里浅浅绯红的裙色,便似一支支红梅开遍雪中,一双踏雪绣鞋,裙风舞处,令人心神荡漾,其中一名楚诏皇族,竟抬头仰视着她,目光痴痴,好似欣赏一副绝美画卷。
纤纭低垂着眼,眼神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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