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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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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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面快走,钟中丞一面问:“最近好像没什么事犯到东宫啊?”
“不知道,直觉就是要调开我们,快回去吧!”
梦中梦
李千里与钟中丞刚绕过天门街的转角,就看见自家门口挤了一群闲人,就是右手边那些官署的门边也有不少人站在阶前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李钟二人对看一眼,加快脚步。
“李台主来了!”、“快闪开快闪开。”
李千里横扫他们一眼,命他们噤声,与钟中丞悄悄地站在御史台门廊外偷看。却见虞璇玑和果儿背对着他们,正揪着柳子元大声争吵。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虞璇玑气愤地大吼。
“柳监察!你们怎么可以干出这种窝里反的事!”果儿也气呼呼地质问。
“那些人把他押到哪里去了!你给我说清楚!”虞璇玑气得跳脚,柳子元没有说话,只是拨开她的手,径自往察院去,又被她扯住袖子:“柳子元!”
“我不过按律令行事,就是告到陛下驾前,我也无愧。”柳子元淡淡地说,微微向虞璇玑一躬,正要离去,偏头却看见李千里站在不远处,心中一凛,虽然早有准备,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他发现。
“那你对得起徐州百姓吗!”虞璇玑暴怒,挡在他身前,目眦欲裂:“你曾经为徐州百姓请命不是吗?三年来,你有七成以上的时间都在那里,你曾经跟他们一起生活,崔帅把你赶出城,你还是留在徐州附近不是吗?这不是才几个月前的事吗?现在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这是背叛御史台你知道吗?”
众人一声惊呼,就是跑出来看的御史台诸人也是一阵悚然,唯有李千里与钟中丞微微皱眉,柳子元心知此言一出,在御史台就待不下去了,但是这样心怀异志的日子,也确实令人厌恶,所以他看向李千里:“我是陛下的臣子、不是台主的私奴。”
“你……”虞璇玑气到无言,却见柳子元的眼睛望向别处,便顺着看去,见李千里排开众人走过来,只得与众人一起喊了一声:“台主。”
李千里没有说话,反而是钟中丞又急又怒地质问:“听说你将虞里行带回来的证人交给了东宫?”
柳子元一躬身,十分镇定地说:“禀中丞,那人不是证人是犯人,虞里行带他回来本来就是诓骗他到京师后再擒拿……”
“你胡说!”虞璇玑怒不可遏,戟指而道:“身为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就算要捉拿他问罪,那也轮不着东宫卫率府!分明是你与东宫联手要掩护杜君卿!”
杜君卿就是杜大帅,众人听到他的名字,一阵哗然,柳子元面罩寒霜,转过来说:“虞里行,这里是朝廷,请务必慎言。”
“你!”虞璇玑一时气急,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话来应对。
“什么时候……御史台演猴戏给人看了?”李千里的声音凉凉地传来,他看也不看柳子元一眼,缓缓靠近柳虞二人,柳子元与虞璇玑便连忙后退一步,欠身为礼,却听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事情我刚才听说了,人各有志嘛,嫌乌台太小想出去也无可厚非,不过为此扯同僚的后腿,就有点过份了,这话传出去,一世清名也就甭想了。反过来说,虞璇玑,妳自作主张搞出这事来,其实很该谢谢柳监察帮妳抓了人,我想,同僚一场,柳监察应该会替妳在东宫那边疏通,赏妳个追捕有功的名声,是不是?”
柳子元一怔,一抬眼,却见李千里斜眼睨他,眸中有警告之意,却还不至于是敌意,连忙欠身称是。虞璇玑却不领情,情急之下扯住李千里的袖子:“台主!你怎么跟他一个鼻孔……”
“闭嘴!”李千里倏然变了脸色,虞璇玑心中一惊,却见他声色俱厉:“满口什么肚大帅肠大帅!魏博的事都还没交代完,一回朝连席子都没坐热就去惹事,妳是不是成心想把我气死!国有国法,御史台也有规矩,妳现在自己带着包袱滚进推事院去把自己关好了!没调查清楚前,不准再对先行指手画脚!”
“台主!”虞璇玑与果儿同声喊。
“再叫一千声也一样,钟中丞,把她丢到推事院去。”李千里一甩手,入台院去了。
钟中丞应了一声,带着气得连眼泪都没了的虞璇玑去推事院。令史们见没戏了,便把众人赶走,柳子元也默默回到察院去,不久,另一个令史下来偷偷把果儿叫上台院去,约莫两刻钟后,李千里下楼来,经过门边的直勤牌时,把自己名字下的『视事』牌子拿下来,挂上『公出』。
正遇上韦中丞半醉半醒地走回来,打了声招呼:“唷!台主,去哪啊?”
“关你屁事!”
“哎唷,心情好差啊!”韦中丞也不在意,醉醺醺地回到自己公房,打开窗户透透气,却见一个紫袍人影往内侍省的方向而去:“耶?找内侍?干么啊?当真要去自宫做内侍监了吗?”
※※※
虞璇玑抱膝坐在推事院的木榻上,虽然这里是推事院,但是并不是关犯人的监牢,只是一般的讯问室,所以并不如想像中那么阴森恐怖。
忽闻脚步声响,是钟中丞、任端与代理主簿小张监察来讯问她的行踪。三人问了约莫两刻钟,虞璇玑被柳子元的背叛一激,才发现原来御史台并非人人可信,所以她只拣枝微末节说了,关于徐州戍卒的事,则决口不提。
钟中丞他们似乎也都无意问,于是便很快就结束了讯问,临走前,钟中丞对其他两人说:“二位请先回去,我这里有话与虞里行说。”
另外两人没说什么就走了,钟中丞重新落坐,低声说:“虞里行,徐州一案的物证,我、韦中丞与台主都看了,就算是我这老御史,也觉得此事干系太大、证据太薄弱。妳这阵子不在京,不知道杜君卿的声望从主父去世后就一路水涨船高,户部那个漏斗尚书眼看是坐不稳了,才一反常态一路跟太子对着干,杜君卿势在必得,妳在这个时候去弹劾他,于事无补反要惹祸上身的。”
虞璇玑紧皱眉头,她当然知道这事很大,但是三个长官的态度实在很反常:“御史不是风闻言事不加罪的吗?再说,太子虽然当政,陛下还在,怎么样也不会是杜君卿一人说了算!”
“妳的意思是,串通杜君卿的政敌把他扯下来?”
虞璇玑抿紧了嘴,不发一语,半晌才说:“别人可以结党营私,为什么我不能?”
钟中丞见她低着头,目光却直直地瞪视前方的席子,十指紧扣立在膝上,指节泛白,知道她心中恨极柳子元,却又担心她因此行差踏错,便故意说:“莫要如此,他毕竟顾及同僚一场,若按他的说词,妳不但无罪反是大功一件哩!”
“大功一件……可笑!”虞璇玑冷笑一声,死盯着自己的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件大功,是两千戍卒血、数万百姓泪,我虞璇玑束发读诗书,学的是天地正道,没学过这种损阴德、断子孙的狗屁事!弹劾杜君卿,死则死耳!有什么好怕的!”
“唷?好气魄啊!”韦中丞的声音笑嘻嘻地从门外传来,一开门,便见他左手拎个食篮、右手拎个酒坛,胁下挟着一个包袱走进来:“厨院给妳做的馒头,吃吧!还有一坛小酒,台主说让妳喝一点省得晚上睡不着在推事院骂街。”
一听到台主,虞璇玑抬起头,从鼻孔哼了一声:“去他的混帐台主!”
两位中丞相视一笑,钟中丞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这里安心住几天吧!”
“等等!什么住几天!我又没有犯事!”
两位中丞又对看一眼,韦中丞把东西放在案上,顺手往她后脑勺一扇:“现在才回来?妳什么时候就该回来了?当然要关妳几天查查看妳是不是渎职了,笨蛋!给我老实点待着!看在大家也算亲戚一场,警告妳不要想跑出去,推事院只有正院这里煞气重没有鬼,一出了正院就会鬼打墙似地走不出去,还会听到有鬼跟在妳后面哭着说『还我头来~~~』”
“中丞!是谁跟你说我怕鬼的!”虞璇玑气鼓鼓地瞪着韦中丞。
“当然是你家那个老旷男啊!我们走了啊!”韦中丞一摊手说。
他们两人正要出去,虞璇玑连忙拦住韦中丞:“等等!中丞!那任镇将现在在哪里?”
韦中丞摸了摸脸,低声说:“听说是在东宫的牢里,一时半会倒还没事,只是不知东宫会怎么处置他,既然是在东宫私牢里,如果不是三司会审提他出来,我们也不能干涉。”
“东宫……”虞璇玑眼睛一转,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中丞,你记得玉环吗?”
“宗女萧玉环?”
“正是!我想见见她。”
两位中丞又相视一眼,韦中丞微微苦笑:“她嘛……现在恐怕不大方便过来御史台了。那任镇将的事,妳暂且别管了,安心待个几天吧,包袱里是该妳处置交代的文件,该写该誊的,妳自己处置吧!”
说完,两位中丞便离去了,留下虞璇玑独对一室寂静,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打开包袱,研墨援笔,填写各种文件,交代自己这些日子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最重要的还是魏博的状况。
“可恶……都过了这么久了……”虞璇玑咬着牙,努力回想着到底都在魏博镇里看到些什么状况。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两个小吏拿来一桶灯油、油灯、火石、灯芯跟一床枕被,还有饮水跟夜壶,虞璇玑谢了一声,他们便离去了,并且从外面加了大锁。她点起灯来,混浊的油味隐隐浮在空气中,默默地咀嚼着冷馒头、饮着冷酒,胸腹间像是闷着一丛炉灰火似的。
她当然明白李千里此时将她关押在此,无非就是要让她别出去惹事。但是她细思下午的事情,却不是想去惹事,而是想一头撞死……
“任官十月,功业未建,先负百姓……”她低声对自己说。
拿下帕头,解开发髻,任一头青丝披肩而下,她双肘支案,用力拧着自己的头发,微醺的醉意中,闪烁跳动的灯光似乎模糊了,微眯着眼,灯光似乎变得红了一些,鼻中闻到微微的焦臭、战场的味道。
“是鬼吗?战场上死去的鬼吗?”她低声问,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也无力搏斗反抗,她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也许是鬼魂怯怯的脚步声,她喃喃地说:“你们来找我算帐了吗?因为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我这一辈子学的,都是应该保护百姓,我应该要保护你们的,你们受了冤屈,我应该要为你们伸冤……是大梁的官害了你们,理当由御史来处置,但是我听信了别人的话,害了任兄……连我自己也什么都不能做……”txt全本小说最全的网站。。  。。 
她乾笑几声,抬头望着黑沉沉的房梁,想起御史台流传的鬼故事中,就有一个是某个被冤枉的官员心知百口莫辩,乾脆以死明志,便上吊自杀。
“去死……真的可以明志吗?”
她望着房梁,想着徐州的沉冤与失散的百姓,再一想以太子为后盾、拥有强大人望的杜大帅,最后又想到李千里紧皱眉头的脸。前半生有许多事难遂己意,但是就算失望也不过是损己,本以为后半生可以好好地做点事,结果前面还是挡着重重难关,一个比一个资深的前辈,一个比一个权大势大的官员,这一层一层的缠斗,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盘膝而坐,有如井蛙窥天一般,微张着口,傻愣愣地看着上方,心绪悲凉,突然一阵懊悔涌入心头,援笔写了几句,掷笔于地,蒙面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腹中突然一阵翻搅,便松开腰带,正想下地寻个空桶去吐。却听得外面脚步急响,有人拍门也不知嚷得什么,锁链一阵声响,竟是那两个小吏带着钟中丞奔进来。
三人见她手中提着腰带,都瞪大了眼睛,那两个小吏连忙把她一左一右架着,往外拖去,虞璇玑连忙大叫:“干什么?”
“虞里行!妳不能寻死啊!”
“谁说我要寻死了?”
那两个小吏也不答话,架着她绕过回廊,直来到推事院正院。却见正院灯火通明,两个小吏撞开其中一扇门,就把她往里面一扔,里面本有声响,却一下子安静下来。
“禀台主,不出钟中丞所料,虞里行适才正要上吊!”
虞璇玑原本还有三分醉意,一听这句,整个就被吓醒了,一抬头,竟见上首不只坐着李千里、韦中丞,还有韦尚书、李贞一跟好几个身穿紫袍的官员,大家都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她。
“没这么夸张吧?”韦中丞首先说。
“似乎是真的……连绝命诗都写了。”钟中丞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手上拿着虞璇玑刚才写的纸:“昔为出山云,今做入笼鹤,笼中鹤憔悴,山间云飘泊……”
“这不是什么绝命诗啦!”虞璇玑大惊,心知这下误会大了。
无奈众人或摇头叹气、或露出不屑之色,韦尚书半真半假地说:“璇玑啊,大好的青春,何苦为这事想不开呢?”
“太老师,学生绝对没有想不……”
“出来。”李千里打断她的话,三两步上前来,随手一提便将她拎出门外,顺手用力摔上门。半提半抱地把她带到隔壁的房间,一脚踢开门,把她放进去后才拴上门,房中一片黑暗,却见他一晃火折,点亮房中的油灯,似乎是熟门熟路。
“台主……”
“是夫君!”
“哦……那个……”虞璇玑站在门边,见他猛地回身瞪她,一抿嘴,才说:“我绝对没有不想活的意思。”
“我知道。”李千里说,但是眼睛微眯,显然心情颇为恶劣。
“那你生气什么?”
“我不喜欢妳散发的样子让人看到。”李千里说,说完,嘴巴抿得死紧。
“什么?”虞璇玑一摸头上,难怪头皮突然觉得这么凉爽,原来是没扎发髻,尴尬地抓了抓头:“我这就梳。”
“过来。”李千里说,回身坐在榻上,竟然从怀中掏出一个扁木匣,打开,里面是梳子跟篦子,是男人们用来理鬓的:“坐在脚踏上。”
虞璇玑依言坐下,李千里挪了挪身子,让她坐在他双膝之间,她的肩膀刚好倚着他的膝盖,虞璇玑突然一笑:“我乳母从前也是这样给我梳头的。”
李千里没有说话,沉着脸,用梳子把她的头发拢成一束,提到头上后再用篦子细细梳好,随后将头发弯了一弯,打成个结,拿下自己的帕头,拔下一根短短的白玉簪,固定住她的发髻。
“转过来。”李千里说,虞璇玑侧过脸,见又拿起篦子,往自己鬓边梳了几梳,用自己的将她鬓边有些蓬松的细发梳齐了。
虞璇玑闻到藿香油的淡淡气味,是男性官人们用来掠鬓的发油,她正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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