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翻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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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翻御史大夫- 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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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们除掉二王,就是与陛下结仇,即使严加防范,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让陛下重新掌权。”窦文场也很明白,他虽然有些气弱,却很清楚地说:“从长远来看,中书门下与内侍省分管内外,却无明主统率,对于大梁并无助益。我也清楚,国老虽无二心,但是你的阵营中,有人可以成为下一个主父,甚至取而代之。”
“我亦明白,中尉对萧家忠心耿耿,断不能容人改朝换代。”李贞一将手放在膝盖上,平静地说。
“我今日请国老来,就是想请国老给我一个明白话。”窦文场倚在凭几上,面容虽然有些枯槁,目光却依然锐利:“没有今上,你有其他的人选吗?”
“有。”
“不是持盈。”窦文场说,他已经很难改口了。
李贞一的神色微微一动,似乎有些犹豫,声音却很确定:“不是持盈。”
“他能容得下内侍省吗?”窦文场问,黯哑的声音微颤,显示出他内心十分激动。
李贞一思考着这个答案,半晌才说:“只要内侍省效忠于他。”
“即使是我窦氏家门?”窦文场问。
“只要左右军都效忠于他,那就没有家门只有内侍。”
窦文场不语,仰头望着房梁,眸中似乎有泪,就连称呼都混乱了:“公主早就猜到会是他,我与褚令渠难得几次意见一致,就是要除掉他,就连最后买了西京最厉害的杀手都让他逃过……公主知他又活下来,却还是将他的生死交由李千里去判断,想用这个只知大梁的人一赌天意……谁知天意如此、天意如此。我想李千里再大胆又怎么敢瞒天过海,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这件事与我无关,全是秋霜自己的决定。”李贞一摇头,不放松地盯着窦文场:“但是你也知道,身为君主,只知道大是大非远远不够,被你们这样熬出来的铜皮铁骨,才会是真正的明君,”
“是上皇吧?是上皇终究看不起公主吧?”窦文场冷笑,斜眼盯着李贞一:“你也看不起公主,觉得她没有能力,你们才会想换一个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出来。”
“新君与旧主毫无相关。”李贞一否认,严正地说:“只是梁国已经到了必须要改变的时候。”
窦文场嗤笑一声,依然斜眼看着他:“公主命我不得助你,只能约束神策军两不相帮。”
“我要的也只是两不相帮。”李贞一说,却露出了明显的嘲笑:“但是对方夺你兵权的时候,你要怎么办?”
“我要他死。”窦文场森冷地说。
李贞一点点头,淡淡地说:“他们动的是右军,左军暂时应该无事。”
“你以为右军里没有我的人?”窦文场冷笑。
李贞一脸上没有表情,严肃地说:“我怎么确认你会两不相帮?”
窦文场突然像做梦似地微笑着,顺手拨了拨案上的琴:“他们听说逼你同意
他做户部侍郎,那我就收他一点东西吧。”
隔日,中书门下同意了王叔闻的户部侍郎任命,同时,一卷由翰林院使传递的制书送到王叔闻手中,文采异常华美,显见是某位才子所为。
刚从内侍省奚官局升上来的院使平静地看着王叔闻展开那卷以锦缎装裱的制书、也平静地看见他惊慌失措的眼神。
“王侍郎在待诏院多年,应该还记得,翰林院的一切任免,都由翰林院使来决定吧?”院使的声音恍如天外飞来,王叔闻第一次感觉到有一道墙阻绝了他与永贞皇帝:“请缴回符信,请由外朝入宫。”
“这是矫诏!”王叔闻怒吼。
“王侍郎自然可以申诉,若是陛下责怪,那下官似乎应该更严加管制翰林院的一切言论与文书,或许也应该暂时关切一下韦学士与王学士?”院使淡淡地说。
王叔闻楞楞地看着他,从来没想过,在没有皇帝允许下,翰林院使竟然能够以制书罢免翰林学士。
院使打开案上的漆盒,拣着橙子说:“有三个……吃掉一个留两个好呢?还是今天都吃掉呢?”
王叔闻没有说话,将那制书轻触额头:“微臣,叩谢皇恩。”
故园土
重阳节后,那冲天的菊香暂歇,围绕着西京的树海似乎一朝醒来就全部被染过似的,傍晚时分,站在永安宫的梯台上登高望远,南方的慈恩寺塔像是沐浴在大火之中,隐隐有种不祥。
刘珍量巡视了永安宫的建筑情况,随后转往翰林院,刚在玄武门前下马,就看见王丕站在门内走来走去,一见到他,连忙过来:“刘大监。”
“王学士。”刘珍量拱手作揖,貌似恭敬。王丕把王叔闻的事说了,刘珍量沉吟半晌:“这事一定是我义父授意这么做的,既然是他老人家的事,我也不好办了……再说,王侍郎横竖已经做了侍郎,又何必看重翰林学士的位置?要见陛下也不过是多几道手续的事罢了。”
“嗳呀!刘大监,你这不是跟我抬杠嘛!翰林学士凭腰牌可随时出入两仪殿,传旨拟旨皆可过问……”王丕哇啦哇啦地说了一堆翰林学士在皇帝身边的特权,刘珍量假作不知,嗯啊应付,心中暗自嗤笑:“刘大监,好不好麻烦你去疏通疏通,容叔闻兄回翰林院?”
刘珍量摇头,假作惋惜地说:“我义父立定主意要干的事,谁能劝得动?只能委屈王侍郎了。”
说着就要离去,王丕连忙一把拉住:“刘大监,这事你不能不管哪!”
刘珍量停下脚,但笑不语,王丕心头一惊,低声说:“我知道求你办这事不易,但是你要的也不容易,总得容我周旋……”
“大家都退一步,我说服院使让王侍郎可以入宫,学士替我去求陛下,等那事办下来了,我保证王侍郎再入翰林,如何?”刘珍量是个谨慎人,自己要的东西,倒是一字也没有说出确实的名称,又说:“只是陛下若是当面问起,我是不能应的,我上面还有几层兄长叔父呢!”
明明是深秋,王丕额上却沁出密密一层汗来:“容我周旋、容我周旋……”
刘珍量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王丕,带着一点高傲,却很明显地点了头。
※※※
惊慌过后,王叔闻开始反省这整个体制上的问题。
骑着十年的老驴子慢吞吞地走过十余年不曾改变的返家路线,王叔闻发现自己因为跟永贞皇帝太亲近,所以从来没想过当他们从东宫改到太极宫后,消息的传递也会成为表现权力的一环。
“所以,除去宦官就要尽速进行了……”王叔闻暗自说,低声吩咐自己的老仆:“去韩泰家,请他明日晚上过来一趟。”
刚走到家门,就看见门前拴着一只从未看过的马,毛色鲜丽、鞍饰华美,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在嚼着门前的草料。王叔闻翻身下驴,入家门,还未问是谁,就有一个锦袍锦半臂、戴着锦帽的男子奔出来:“王学士。”
“足下是?”
“某是西川副帅。”
一听这个头衔,王叔闻就知道他的来意,因他在西京走街串巷,到处攀交情的事情已经传遍,所以也懒得跟他多说,只想问:“足下怎么会来寻我?”
“某早就想来拜见,只是不知学士住在何处,前些日子问了我家大帅亲侄孙小韦相公,小韦相公说此事只有学士说了才算数,故而来寻。”那西川副帅也据实以告,拱手说。
“这事我没什么可说的,韦大帅官拜太尉,位极人臣,西川也是个富得流油的地方了,做什么还要贪东川?”王叔闻心情恶劣到极点,西川的事也是不论哪个党都不可能允许的,因此斩钉截铁地拒绝。
“王学士,话不是这么说……”西川副帅挡住王叔闻去路,又把他对李贞一说的那些话从头说了一遍。
“你们西川一年的收入是多少?上缴到朝廷的又是多少?十成里只怕连一成都不到!还年年要粮要钱要兵,当初只抄了东川不抄你们,是因为上皇念着西川百姓在荦山乱中护明皇帝有功的情份,不忍从百姓口中掏食,才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盼你们好生对待百姓,还了老一辈的情份。现在新君登极、上皇退居华清,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不要打量着朝廷是个不痴不聋阿家翁就想打迷糊帐!御史台跟度支司里都有你们的老底,不办你们,就是要你们夹起尾巴好生侍奉新君,要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上报陛下,收了你们这群杂妖!”
西川副帅嘿嘿冷笑,也动了火气:“王学士,你的口气不要太大,某与那些粗鲁无文的河北镇将不同,也是进士出身,此番进京,也看得出你想做什么,但是朝廷根本不听你的,你就没想过,这是什么原因?”
一言打中王叔闻的心病,他闭口不语,西川副帅心中暗喜,索性出言恫吓:“我家大帅乃奉天功臣,是与西平王齐名的南康王,入川二十年,使土钵不敢东进,天下谁人不知?就是上皇神皇诏见,也称『成武公』而不名。国家有事,老臣可议,只要大帅进言支持,王学士又何愁功业不成?这样的人物,今日有事相求,只要学士与陛下进一言,日后大帅必有酬报……若是学士
执意不肯,哼哼……日后自然也有『报答』的机会。”
“你在恐吓我?”王叔闻咬牙切齿地说。
西川副帅以为此计生效,得意洋洋:“不敢,只是想请学士判势而行。”
“你这话也对李国老说过?”王叔闻冷笑。
“李国老明白这些道理,但是只是用些废话来搪塞,而后某仔细思量,他就是答应,也无力说服陛下,能够说动陛下的人,只有王学士……”
王叔闻咬着唇,他当然知道如果能争取到韦大帅就有了赢面……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却咬出血来……
下棋要分出胜负,就要有规则、有范围……李贞一带着笑,却又含着宦场心得的话语突然跳了出来。
李贞一有机会、也有资格接受西川的酬庸……王叔闻低着头,如同下棋时迅速回想对手的棋路,他心中也飞快地猜测着李贞一之所以拒绝的思路。如果中书令同意,他是可以说动三省同意此事的,也许要花一些功夫,但是不是不可能,如果得到韦大帅的帮助,李贞一就可以从这些老臣与外藩着手,以一些有份量的舆论攻击新政……
但是他没有!王叔闻又想起李贞一口中的『棋盘』来,即使是很难,也要把棋盘用到底……他突然明白,李贞一的拒绝,不只是站在自己的考量,也是在为梁国的未来打算,因为东川一并,西川就会成为割据一方的势力,犹如在靠近心脏的胁下放着一把刀那样危险……
“此事不可能,你回去告诉韦大帅,请他不要再打东川的主意,你请吧!”王叔闻将手一让,不再多言。
西川副帅大怒,竟一把抓住王叔闻的手,用力一扳:“混帐!你竟敢拒绝韦大帅!”
“李国老拒绝,是为了国家,我拒绝,也是为了国家。”王叔闻奋力一挣,只觉得左腕热辣辣地生疼,但是他还是站直了身子:“我虽然出身寒微,以伎侍君,却不是佞幸之徒,你滚回去告诉韦大帅,他有什么招数,尽管向我来!他是名门望族、三朝老臣,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出身,但我情愿以死相拼!”
“你!”西川副帅气愤至极。
“你最好赶快滚回去,否则,我要你的命!”王叔闻森冷地说。
※※※
然而,西川副帅并未丧命,因为韦左丞看在韦大帅的面子上,极力向王叔闻劝说,请他不要把这事闹大。最后,王叔闻也放弃了原本想发出诏命诛杀西川副帅的想法,毕竟,他并没有足够的实力与韦大帅相拼。
此事过后几日,王叔闻收到来自内廷的消息。
有如一场闹剧,王叔闻还没把私人的东西打包完,就又把东西放回原处,只是此时已无心如不久前那样兴致勃勃地布置,卷轴整包放在架上、笔砚文具连盒盖都没打开,似乎随时要走、又欲去还留。
看着案上送来的新诏命,没有还他的翰林学士,只准他三五日入翰林院一次,另外,也特别赏穿紫袍。他清楚地记得适才来传旨的时候,旁边的小内侍手上有一套紫衫袍服,但是却只将诏旨给他后,并不给他紫袍。
“好了,去归先生那里。”内侍故意在他面前朗声说,归先生是永贞皇帝的侍讲,也是正式的门下省给事中,与王叔闻的身分完全不同。传旨的内侍手捧着另一份诏旨,带走了那套紫袍。
这分明是示威!王叔闻咬着牙瞪视,并没有察觉眼睛已经红了……
“叔闻?”韦左丞探头进来,王叔闻懒懒地应了一声,他小心地说:“你还好吧?”
“没给那些阉奴气死就是万幸。”
“怎么了?”
王叔闻把事情始末说来,恨不能寝其皮吃其肉似的:“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当着人赏一巴掌、私下揉一揉、再公开踹一脚?”
“唉,这不是还揉过了吗?”韦左丞小心翼翼地说,见王叔闻瞠目看他,也不免有些退缩,却还是呐呐地说:“你别这样看我,翰林院使已经有上百年不管学士们的事,他们祭出这招整你,这就已经是恨你入骨,能够让你再回来已经是奇迹,再给你一点颜色是免不了的……”
“翰林院使是什么东西?是管理庶务的,什么时候变成他们来决定学士的去留?再说,他们就算要撵我走,没有你同意或者默许,他们能吗?”王叔闻胀红了脸,恨恨地瞪着韦左丞。
“这怎么怪到我头上了?老兄,你在宫里打滚这么久,难道不明白内侍的权力从哪来的?”韦左丞摇着头,苦着脸说:“陛下说一句话,要有人传出去,陛下想知道什么,要有人告诉他,这些话传出传入,就是权力。你可以恨他们擅权,但是没有他们,陛下就是只字片语都出不了两仪殿,你要体谅我,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大局?要顾全大局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天聪蒙蔽,全部由着三省六部九寺去动,我们这是要革新、要开创新局,你这般左一个大局、右一个权力,与李贞一又有什么两样?”王叔闻毫不客气地质问。
我还宁愿我跟李贞一没什么两样……韦左丞在心中嘀咕,却也不想再多说,只是喏喏而退。刚出了翰林院,就看见一个小内侍飞奔而来:“小韦相公、小韦相公。”
韦左丞拜相后,为了将他与韦尚书区别,便称大韦、小韦相公,他问了一句,那小内侍便说:“不好了,有个进京的官员户部门口大骂王侍郎呢!”
“这……杜台主呢?”
“杜台主说御史台有事,就走了。有几个小吏命人赶他,那外官却越发嚷得大声,直说要嚷到中书省去,吏部尚书听着外面吵吵闹闹,就亲自出来制止,他指着尚书鼻子一阵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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