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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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倾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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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答应过你要请你吃顿好的?」果然是个孩子,提到吃,谁都不让了。

「我等着呢。」

不必越紫非做示意,艄公撮唇为哨,哨声远远传了出去,一艘扁平船从水巷子里摇了出来,赶上来後,站在船头的短衣男子将打了活结的绳索抛过来,顺势一拉,绳索收紧,变成结,两艘船平行而驶了。

接着,一片长方板子叉,由那男子手中渡了过来,横在她和越紫非中央,喀嚓一声,原来底部设有扣榫,机括一紧,自然扣住船,这一来,就不怕汤汤水水会因为船只的摇晃泼撤出来,让人吃不安心了。

繁德儿看着觉得新鲜。

菜,陆陆续续的送了上来,先是梢瓜、白菘、牛菁、大萝卜,一碟四色开胃菜,接着河娘又上了两碟荤菜,新鲜尘子肉,松茸兔肉,放了满满茼蒿的羊乌叉、野鸡火锅,一道素炒时蔬,一个六格瓷盒子里头有栗泥糕,山药糕,糖霜小米糕,炸得金黄酥脆的炸香油果子,撒了香菜末的菁麦馄饨,桂花香果,最後还有一直烫得暖暖的酒。

河娘和她的汉子送过菜以後无声无息的退回船上了。

繁德儿毫不客气的开动。

客气是跟自己过不去。

在寒风凛洌的冬天,吃上一锅暖呼呼的火锅,是最美的一桩事。

云朵舒卷的天有和煦日光,她面前有锦绣般的少年,耳听风声、水声,这顿饭,色香味俱全了。

越紫非吃得少,多半看繁德儿吃得香,只偶尔夹上那麽一筷子,慢慢的斟着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仿佛这一顿饭是为她一个人准备的。

繁德儿狼吞虎咽的喂饱了,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後从来没有被填饱过的胃。

「吃饱了?」

吃饭,再平常不过的了,可为什麽看她一副恹足的表情,他好像也得到了满足?

看她吃饱,觉得自己好像也饱了,看她穿得暖,自己也觉得舒坦。

除了自己,他对身边任何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可对她,他的感觉太多,多到他自己都觉得应接不暇。

「谢谢。」繁德儿瘦白的小脸难得带着两朵粉粉的红晕,像一朵半开末开的粉色芙蓉花。

「不客气。」他话声温软,眼神如绵。

收拾完杯盘,河娘的船离开了,他们的乌蓬船也顺着水流缓缓驶入一处开阔的後院。

水道直接和别院相通,大理石石径,两岸被挖空引入河水,种满大片大片的荷花,但是,冬白的这会儿,只有大片大片乾枯的荷叶,显得萧瑟。

船泊在船坞。

岸上,一棵老老的茶树傍着月洞门,宅子不大,从外面看和一般的富户士绅的宅子没什麽差别,内里,却是花了心思的。

连栋的三十多间楼阁,高低起伏,鳞次榔比。

雪落三千院,一砖一瓦都讲究得很。

得知他回来,奴仆都迎了出来,带头的是个留着八字小胡子的瘦竹竿总管事。

「紫少爷,您来了。」

他安静尊贵,气度雍容的穿过成排的下人,沿着花木扶疏的道路,跨进门槛,入了正厅堂。

对於尾随在越紫非身後的繁德儿,那目光深沉的总管略带讶异的多瞅了她两眼,当然也注意到她额头的系带。

向来独来独往的小少爷居然带了个小女孩回来,稀奇、稀奇,真稀奇。

正厅里,训练有素的小厮过来为自家主子解了裘衣,送上香茗,该有的步靡一丝不苟。

「少爷的寝房小的早就打扫乾净,您要先歇息还是让人送膳?」总管问道。

「已经在外面吃过,不必张罗……」他顿了下,看着到处张望的繁德儿。不如……「上一些姑娘家喜欢吃的糕点过来。」言情小说网

「是。」总管挥手叫人去吩咐厨房,然後又站回越紫非的身边。「那这位姑娘是……」

「是我重要的客人,她会住在这里,吩咐下去,别疏忽了。」

「小的知道。」

是重要的客人呐,不说是少爷第一个带进门的客人,光是瞅着主子对她的态度,就算只是个小女孩,也得吩咐下去要好好款待才是。

「就你一个人住这麽大的宅子?」坐在交椅上,繁德儿小不点的身子几乎可以整个缩进去还有剩,打量过了这间敞亮的厅堂,古董字画,玉器珍藏,奇花异草,一样不少。

「这瑞安静。」

「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喜欢。」是安静啊……广寒宫够冷清了吧,可奔月的嫦娥起码还有只肥兔子作伴,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吧?

「我喜欢什麽,讨厌什麽,你知道?」越紫非眼光一闪,她常常语出惊人,这回又想说什麽?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推二五六,这种话题涉及太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

「蛔虫是什麽?蛊吗?」

「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啦……」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这张嘴以後一具要好好管管。

「你怎麽会知道那麽多事情?」

「有吗?」她装蒜。

反正她这个身体是讲话不必负责任的小孩,逻辑、道理这种东西一概无知,皮皮的、喔,混得过去便罢,混不过去,难道他还能拿刀子捅她吗?

跟小孩认真,小大人似的他应该知道是行不通的。

「我有自己的房间吗?」

「你觉得我是那麽小气,小气到一间房都给不起的人吗?」

「那我住哪?」

越紫非知道她在逃避,也不勉强。

「这座别院你想去哪都可以,喜欢、看上眼,就是你的,反正我这里也没别人。」他一语双关。

她知道这座大宅院就他一个人,所以这丫头在等他同意她老实不客气的挑一间大房子。

她实在聪慧过头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要会跟我客气就不叫小九了吧?」打从他们相遇,她的身上就没有女子该有的娇憨和示弱,只是那种坚韧看在他眼里……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世?

这样的她,让人心疼。

一盏茶後,总管来到了越紫非居住的紫气东来阁。

他轻扣了门,听见主子的声音才敢走进这间别院的主屋。

竣挽铜兽香炉青烟淳,水沉香可通经脉安神,火墙让屋内的温度保持在最舒适的状态,越紫非已经换了常服,刚沐浴过的头发带着微微的湿润,神情是一种少见的轻松。

「事情办妥了?」

「是。」

「她挑了哪个院子?」

「遥水小宿。」

「居然是识货的。」

「小的也这麽觉得,遥水小宿可是咱们别院最漂亮的院子了,只是那阁楼,这种天气,怕是太过寒冷了。」四面环水,夏日是最谅爽的地方,冬天却是式冷了。

「叫人把火墙烧暖一点,她一个小孩不会照顾自己,多派几个婆子和丫鬟照料,知道吗?」

「小的遵命。」

他又问道:「那小姑娘可说了什麽?」

「这……小的小的不好说。」总管不知道怎麽开口,据实以报和掩饰的後果都不是他承担得起的啊。

「我要一字不少、一字不多的知道。」越紫非神情看似波澜不兴,却令巴总管凛了凛。

紫少爷很少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不知情的人也许看他年少可欺,但其实该有的雷霆霹雳手段,紫少爷从来不输给彤京里的任何一位主子。

「那位姑娘说遥水小宿四面通风,要离开比较方便。」这种评语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果然是她会做的事。」他点点头,一点都不觉奇怪突兀。

年纪这麽小就知道要替自己留後路。

有趣,她叫人惊奇的事情又多一桩了。

巴总管惊奇发现,向来清冷孤傲的主子不但没有生气,少有表情的脸竟然泛着一股柔软笑意。

「那位小小姐会在这里长住吗?」

「我住多久,她就会住多久。」他笑得有那麽点腹黑……

遥水小宿是一座精致又透着古朴的建筑,坐落在水中央,以完全不上漆的方木盖成,水阁四面八方通风,这隆冬时节,挂在水阁上的是厚的丝网帘子,曲桥连接着偌大的院子,院子里即使天寒地冻生意盎然的奇花异草仍有不少。

经过大半个月均匀丰富的饮食,和充分的运动加持下,繁德儿体能好了不少,而且她的茹苦努力,也不避讳丫鬟和婆子们,每天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在脚上绑铁片,别院里里外外的跑上五十圈,训练腿部力量,也借着蹲马步,锻炼全身肌肉,如今,力量和速度,虽然还是不及她原来的十分之一,不过,以这麽弱小的身体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回到暖阁,大大小小的丫头们立即簇拥上来。

踩在一块巨大的羊毛丝绒地盘上,大丫头亲自服侍她脱掉外衣,又拿来家常大楼伺候着穿上,二等丫头则早早在吭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括着,等她在炕上坐下,又送上手炉,不久,又有丫头递巾子擦脸,捧来水果茶。

看着他们有条不紊的张罗着,明明该享受这种连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的日子,富贵悠闲,她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她住的这个独立的院子来说,有两个管事嬷嬷,一等丫头三个,二等五个,三等五个,还有负责跑腿使唤的粗使丫头、针线浆洗一洒扫的婆子若干。

什麽叫若干呢?也就是全部加一加大约等於三十个人了。

三十个人,整天绕着她一个人团团转。

她决定要抗议,她受够了!

坚持自行沐浴更衣後,她让全部的仆人都下去,没有吩咐,一个都不许进门,然後派了一个小丫鬟去把巴大贝巴总管请过来。

半炷香後,匆匆到来的巴总管又匆匆的离开了遥水小宿。

她缓缓的躺在炕上,两手伸直,扳了扳指节,扯掉了额头上的丝白带子,刘海因为扯动,微微地往两旁滑了过去,露出奴印。

终於安静了。

无论是大小丫头还是那些婆子,只要看见她那永远抹不掉的印记,没有不变脸的,就算因为越紫非的看重,没有人敢指着她说三道四,但那些她背过身子後的窃窃私语,还是让她烦躁。

她是个很普通的人,喜怒哀乐就在那里,她做不到明明听到还要装作没听到,她也不是那种非要过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生活白痴,所以,她知会了巴总管,她从今以後不需要婢女。

前些日子,她安静待在这院子里,吃好睡好,每天不间断的运动,不出门、没有任何行动,但这不代表她对这个院子以外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让大丫鬟找来大量有关这个王国的典籍、史书,连碑官野史、游记也找来翻阅,终於大致了解这块大陆的历史轮廓。

这块大陆,在历史的长河里,五百年前曾经有过极为辉煌的朝代一统过河山,雄才伟略的王者不只开拓庞大的疆土领域,甚至将最彪悍的县族远远逐出物产丰饶、土地肥沃的西北端,国土广里,就连处於未曾探险的蛮夷之邦都俯首称臣。

可几百年前,藩国叛乱,不世帝国分裂成为数个诸侯王国,在经过不断的混战,两百年前终於形成四分天下的局面。

东有始国,南有排云,冰天雪地冻土有是神族後裔的雪族人,以及占有西部和北部大半土地的盖世王朝,成为天下共主。

此外,东南的百奴残余,在加上南疆沿海蛮人,构成了这魉魅魉魉人心的一方乱世。

现在,四国表面虽是平静,可暗地波涛汹涌,排云偏安一隅,东始内部不清,女皇和诸皇子争权夺位,虽然没有即时性的危机,但一日没有改善方法,就难以四顾,而盖世王朝後方虽有辽阔平原,巨大粮仓,但是君王昏庸,氏族互相箍制又互相依存,明地暗里,危机若隐若现。

这样的历史,不明的地理山川轮廓,完全颠覆了她在原本时代对历史的认知。

到底是她如今所处的世界历史才是真实?又或者是真的有无数时空在平行前进,而且互不影响?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她终於稍微平复了的心情,又因为这笔糊涂帐紊乱了。

其实身为特务的她何尝不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如看起来那麽简单,超能力实验室里对大众隐瞒的特异功能地下组织,能飞詹走壁,把高楼当平地来去自如、神出鬼没的高人,甚至许多人言之凿凿的外星人……你觉得它科幻吗?很多时候,这些人事物真的就存在我们生活中。

她终究接受消化了她看到的这一切。

她捏了捏拳头。

如果,她真的必须在这块陌生的地方活下去,那麽就要想尽办法活下去。

「我听说你把伺候的人都撤了?」

别院的晚膳向来是开在各自的院子里,不过,今日开在主屋。

大户人家向来重视饭桌上的规矩,一般来说,繁德儿是没跟越紫非一一同吃饭的资格的。

下人们对看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疑惑。

但是再仔细想想,主子连空下来许多年不许人入住的遥水小宿都拨给她了,同桌共食又算什麽。

「嗯。」

扒饭夹菜,她的胃口一直都很好,之前那段饱一顿、饿三顿的生活为她带来影响,现在的她只要有得吃,就会吃到吃不下去为止。

「他们伺候得不好,可以再换一批,换到你满意为止。」夹了一筷子荷叶包鸡到她碗里,见她吃得香,他似乎也有了好胃口。

「又不是割主菜,割完这批换那批。」这混蛋又不把人当人了。

「奴才不都是对象,有这麽严重吗?」今日的她穿着一件樱桃色的裙子,上面一件狐皮小马甲,看起来粉嫩可爱,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她看起来胖了些,顺眼多了。

繁德儿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放下饭碗,睐着神情有几分任性肆意的狂妄、几分目中无人的傲慢的越紫非。

他还是那个横着走路,鼻子看人的傲少年,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不是她可以扭转过来的,这地方、这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喜欢被一堆人走到哪跟到哪,一点自己的时间也没有。」她自己也曾经是他口中的物件呢。

「自己的时间是指练武?」

瞧,她无论做什麽,他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巴总管那个大嘴巴在,她怀疑,这宅子里的大小事情他有什麽是不知情的。

「可以这麽说。」

「身边没有人伺候着怎麽可以。」

「如果你非要在我身边放个人才安心,那麽就把那个被你这位公子爷当梯子踩的小厮给我吧。」

「他有什麽用处?」

「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怎麽知道他没有别的用处?」

「就如你所愿吧。」如果是她想要的,他愿意给,另外……「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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