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知错没有!”刘氏咬牙瞪着她,“不知错还打!打了还要去找秦子姹那小狐狸算帐!”
“不……”喜儿哭着跪爬过来,咬着下唇道:“奴婢知错!请夫人恕罪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罢又咚咚往地上磕头,直磕到一边经过的宫人也停下围了过来,刘氏一瞧方道:“起来吧!滚开些,别挡着路!下回若还是这样,仔细不是这样打法!”
“是……奴婢遵命!”
刘氏走后,喜儿方撑着地面缓缓站起。旁边有好心的宫女要上前搀扶她回宫,被她强忍着痛含笑推却,“姐姐们瞧见了,还请替喜儿遮掩则个,是喜儿不懂事,没了规矩……”宫女们听了,心知刘氏过份,却也只能蹙眉不语,劝慰了几句,便也走了。喜儿则趁着无人时,掩面又痛哭了一回,擦干眼泪踌蹰着是回宫还是仍去太医院,扶着旁边的柳树,一时难以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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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夫人来了。”
荷香进了大殿,朝着一脸晦涩歪在锦榻上的秦子嫣禀道。子嫣抬了抬眼睛,又垂下去了。“到哪儿了?”“到宫门外了。”荷香道。
子嫣叹了口气,懒懒起身坐起,随手理了理衣上的衣衫,连头发也未及整理了,趿上绣花鞋就迈向殿门。
“嫣儿!”才到了廊下,刘氏便也到了,望见她,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意,却也有着一股浓浓的诧异,“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地,衣衫也不整,这要是皇上瞧见了多失礼!”
“失什么礼?”她冷哼一声,领先又转身进了大殿,“就算我整得再体面又能怎样?他的心根本就没有丝毫落在我身上!”
“嫣儿!你在说什么?”刘氏大吃一惊,在大殿中央拉住了前行的她。子嫣一脸木然,却也在母亲绕到身前来后,不争气地流出了眼泪。“没什么!”饶是如此,她仍是高傲的仰起了头,望着雕龙盘凤的屋梁,“不过是个宫廷里再常见不过的事而已,他说他要的是她,从来就不是我!”
刘氏怔怔地望着她,握住她胳膊的手也不由松了下来。子嫣望了她一眼,咬着下唇到了殿中茶几后坐下,“你们不是应该早知道了吗?他要立秦子姹为皇后,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花瓶!”
“他当真要这样做?”刘氏六神无主地到了她对面跪坐下来,目光涣散一时也找不到焦点。子嫣拿起几上的茶杯,倒了杯茶给她,并冷笑道:“你当他是说笑的么?”刘氏被她这一笑笑得几乎连冷汗也冒了出来,“那听你这么说,咱们岂非毫无胜算?”“胜算?”她冷声一嗤:“他说若没有她,那么我尚且可以。但如今已是有了她,难不成我还能去杀了她么?!”
刘氏一愕,眼珠儿半天没动,想是觉着这话太不可能,方自又垂头叹了一气,“想不到千算万算还是没把他夺回来……秦子姹这个浪货,简直跟孙含烟一模一样!”
正端起茶杯的子嫣听见母亲口出此言,不由蹙眉扫了她一眼,待要说句什么,却又咬牙咽了下去。刘氏恨恨地沉思了片刻,忽地又抬头目冒亮光:“现在圣旨还未下,我回府便让你爹找找杜大人,他兴许能有法子阻止!”
“杜安?”子嫣不置可否地,“他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刘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忘了,他如今可是当朝的一把手,他一出面,朝廷里的百官们总得给他几分薄面罢?指不定众人齐声向皇上一施压,他就得被迫改了主意也不定!即便是不能马上改立你,但起码将此事暂且搁置下来,咱们胜算也会大上很多!”
“想的倒是不错,只可惜……”子嫣说了一半,又摇了摇头,“只可惜凌云不在京城,凌云若在,一百个杜安都比不上一个他!”
“那是怎么个说法?”刘氏不解地望着她,她却只冷冷一笑,并不答她,也不跟她解释,将茶杯放下,又说道:“既然暂无良策,那就先去照你说的先去做着罢,造些舆论也好,虽不见得有效,但了胜于无。”
“这就对了!”刘氏一击掌,恨恨地道,“我就不信凭咱们的力量,还斗不过她一个小小的秦子姹?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蹦跶几下!”
子嫣听着她没来由的一通胡吹,心里愈发烦躁,于是面上也现了些不满之色:“娘今儿来可还有别的事?没有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这几日身子乏得紧,没精神陪你唠嗑了。”
刘氏一听,脸上又浮出了些奇异之色,“身子乏,该不是……”她言至一半即止,子嫣望着她目光里那莫名的欣喜,慌忙道:“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入宫总共两月不到,何曾就会有消息?少操些心了!”
099 威慑秦刘氏
“乖女儿,”刘氏笑着,“实则我今日入宫也正是为着这件事呢!”说着,便唤来彩云,“去,把那个拿过来!”彩云便点头退了下去。子嫣不解,正待要问,门口彩云又已捧着个包袱走了回来。刘氏伸手接过,含笑在桌上将包袱解开,“娘为你在外面寻了个神医郎中,这两剂药服下去,包准一次见效!”
子嫣蹙眉:“哪来的‘神医’?”
刘氏将包袱往前一推:“听娘的话,乖乖把药吃了!秦子姹那丫头还不就是乘着怀上了龙种才得了言官们的支持?若是你早日得了喜讯,皇上也再没法子拿这个做文章了!”
“但这药……”子嫣本想问kao不kao得住,但看着面前的乃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便将这话咽了回去,只道:“嗯,我得空熬下吃了便是。”
“那好,我也不久待了,方才来的时候皇上在见客,就没上紫阳殿去。这会儿得去行个礼,——你也起来,一道过去!”她边起身边拉着子嫣的袖子,不由分说要将她拉起。子嫣刹时拉下脸来,“我不去!”
“傻丫头!”刘氏道:“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这么赌气下去不成?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怎地也糊涂起来?现如今你更是得周到些服侍他才是,一来显得你宽容大度,二来不是多抓了些机会相处么?”
子嫣被她这一说,垂头思忖。了一阵,便也听了话,闷闷地唤了宫女入内梳妆。刘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这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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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姹一边在园子里散步,一边等。着喜儿回来,只是没料到都一个多时辰过去了,还是不见人影。虽是无事,却也不禁有些纳闷,便唤了徐嫂过来道:“究竟去哪儿了?怎地半天也不回来,不要是在园子里迷了路罢?”
徐嫂笑着宽慰道:“哪能呢?这园。子里又不是别处,左右不都在这个圈圈儿里么?再说了,这到处都是人,就是不记得路了,随便问个人不就成了?太医院这会儿也不一定有人在,我猜准是在那里耽搁了一阵罢。”
子姹沉吟着点头,相信了她的解释。徐嫂拿着待折。的衣衫正要转身回去,无意瞄到了宫门口缓缓走进来的人影,顿时指着笑道:“喏,说曹操曹操到,您看,这不就回来了么?——喜儿,快些过来罢!”
那门口人影本是盯着脚尖儿在走路,猛然听见她。这一呼,吓得几乎踢到了墙根。“小……小姐!”喜儿一脸慌张地扶着廊柱,并未朝前走,反而是唤了一声之后便将头扭向了一边。子姹看着疑惑,柔声道:“你怎么啦?站在那里干什么?明矾呢?”
“小姐……”喜儿抱着柱子,眼角含泪,却仍是不肯走过。去。“明矾我呆会儿会放进屋里去,我,我先回屋洗个脸……”心慌慌地说完,便是要从长廊这边绕进自己住的偏殿里去。子姹愈加疑惑,看了看徐嫂,又望向对面长廊下飞奔的人影,不禁沉下了声音:“走,咱们看看去。”
喜儿舀了好几。大勺水放在面盆里,将脸俯了下去,眼泪和着盆里的水盈满了脸庞,连呜咽声也淹没了一大半在水里。
子姹推开门,惊疑地望着这一切,顾不上自己行动不便,快步走了上去,“喜儿!你怎么了?”喜儿没料到她突然出现,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这一照面却已让子姹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红肿的脸庞!
“喜儿!”子姹惊呼上前,拉住她后退的身子,一手捧住了她的脸:“是谁打的你?快说!”
“小姐!……”喜儿哇地哭出声来,一迭声道:“不要问了!求求你不要问了!”
“我为什么不能问!”子姹厉声喝道:“你是我的人,你被人打了我为什么不能过问?!”
喜儿被她的怒气吓得一怔,回过神时眼泪又狂流得更凶:“小姐!……”徐嫂在旁边见了,也不由急得赶上前来:“我说喜儿,你就快说吧!到底是碰上什么事儿了?这小脸儿打得——你可别让夫人急坏了身子!还是快说出来吧!”
子姹扼住她的手腕,目光紧紧盯着喜儿,喜儿咬了咬牙,痛哭道:“是……是夫人……”子姹目光骤然一冷:“哪个夫人?”“就是……二小姐的母亲,秦府的夫人……她上宫里来了,我在路上遇见她,被她房里的彩云打了几耳光……”
“刘氏?!”子姹先是一怔,而后目光变得更冷:“她凭什么打你?”
“因为……她说我故意装作见不到她……”喜儿哭着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子姹听完,铁青着脸半晌无语,但那目光里却再也掩饰不住满腔的怒火,她回头牵着喜儿:“她如今在哪里?带我过去!”
喜儿被她的样子一惊,忙道:“回来的时候听说在紫阳殿……小姐!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她冷笑两声,抬起下巴道:“我不过是去做做我该做的事!我要让她们知道,秦子姹的人不是一辈子都活该任由她们欺负!”
“小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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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殿外,龙煜与刘氏正在廊下寒暄,子嫣一言不发地站在一侧,等候着他俩。
“皇上,即便是政事忙碌也一定得顾着龙体,我听嫣儿说,您可是时常进膳时间不规律呢!这可不好,常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总得将养好了身子,方才有精气神为天下苍生着想啊!”刘氏一脸温和地望着龙煜,不紧不慢地说着,“按说这宫里若是有个细心些的人儿照顾着这些事儿也好,下人们终究是下人,拔一下动一下,哪能时时关心着皇上您呢!”
龙煜神色自若地背手听着她的话里有话,含笑点头道:“舅母所言极是,朕也觉近来略有些乏,正想趁着秋后天儿凉爽了,携皇后一道南下去散散心呢!”
刘氏一听,尴尬地望了望一旁的子嫣,子嫣低眉顺目,却是毫无表情。于是赔笑了一声,又道:“如此,我便不阻皇上了,先且告退回府!”
龙煜点头,“舅母慢着些!——刘斯,送送夫人!”
“慢着!”
刘斯正要上前伴着刘氏一道下殿去,左侧长廊尽头却远远地传来了一声脆喝。众人齐齐回头一望,竟是携着喜儿徐嫂一道缓行过来的子姹。
“姹儿?”龙煜目光里有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那唇角也微微勾了,全然不同于先前对刘氏的溥衍。正要上前去迎,子姹却已稳稳当当走了过来,只看了他一眼,就直直越过了他两步走到刘氏的面前停下。刘氏一见着她这模样,心下没来由地慌了慌。子姹抬起下巴,轻轻笑了一声,语调里带着无比的冰冷寒凉:“秦夫人怎地不多留一会儿?”
刘氏讪讪地扯了扯脸皮,喃喃回了一句:“……凌夫人别来无恙?”
她说这声“凌夫人”原是有意讥讽,正待好好等着看子姹被臊得面红耳赤,却不料子姹此时陡然间扬高声音厉喝了一句“有恙!”,而后就在她与众人都完全没有防备和预料之时,突然抬起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往她脸上抽了两巴掌!那“啪啪”两声脆响简直强过先前彩云打喜儿时两倍还不止,就犹如两声惊雷一般,将所有人立时震得目瞪口呆——
“你!——”
“姹儿!”
“小姐!”
龙煜抢在刘氏回神之前下意识地挡在了她前面,她却伸手将他一推,推到了一边。怒目而视指着刘氏的鼻尖:“这第一巴掌是替喜儿还的!第二巴掌,是告诉你,秦子姹不是秦府里的孙姨娘!”
“你——你——”刘氏被这一突变惊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地指着她,正欲要冲过来回击,子姹又是一声暴喝:“刘氏你看清楚了!你现如今要打的可不是别人,是大溏皇长子之母!”
刘氏又一次被她强大的声势威慑住,失神之余无助地回头望着身边的子嫣,子嫣却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而无法有更多的行动!她再茫然望向龙煜,龙煜惊愕之余,此刻的脸上也是让人完全看不懂的一片莫测,他静静望着正在盛怒中却又不失镇定的子姹,目光里竟是有着一丝惊艳的意味……
龙煜轻咳了两声,抬起头望向了天边。时值傍晚,大雨过后的天边红霞映亮了整片天际,灿烂夺目得让人根本无法仰视。
“喜儿!”子姹眯起眼来,抬高下巴望着刘氏脸上那清晰可见的五道指印,冷冷地扬了扬唇角,慢悠悠如同闲庭信步:“咱们回宫!”
早已被这一幕惊呆了的喜儿被刘斯连推了几下才醒了过来,“哦哦”了几声之后,急忙与徐嫂上前扶着挺直了身子的子姹,转身踏上了来路。
一路上风儿轻轻吹拂着脸庞,真像鹅毛般轻盈温柔,喜儿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开心地微笑了起来,可是眼眶里却又禁不住地落下了串串热泪,洒在胸襟上,晕开成一朵朵盛放的花儿!
100 见红
“喜儿,快扶我进殿里去!”
一路上子姹都紧闭着双唇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往馆陶宫的方向走,到了宫门口,稍稍松了口气,扶着栏杆站住,那脸色却是忽地显白了起来,额上也汗珠微沁。喜儿这会儿方才见着,当即吓得脸上也失了色:“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徐嫂弯腰一看,惊道:“只怕是方才动了胎气!快,快些扶进去!”
“不要慌!”子姹喘了口气,伸手制止住大惊失色的两人,竭力缓住神色道:“先不要惊动旁人,我歇歇就没事了!”
喜儿徐嫂点头,不再耽搁地扶着她进了大殿,在就近的锦榻上放她躺了下来,落枕的那一刻,子姹只觉一阵虚拖,方才那阵疼痛竟是加倍地袭了来,那额上汗珠滚滚落下,不一阵就濡湿了颈下的丝枕。
“哎呀!小姐!……徐嫂,我们快去叫太医吧!”喜儿慌得六神无主,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起转来,顿了顿,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走,被子姹一把拉住:“你先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