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耳讨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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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风耳讨妻记-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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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洪煦声也不说破她欲言又止的转换话题,点头道:「那走吧,我正想试试归鸿的茶点呢。」

「嘿,你可听说过那七重门掌门的事?」一名削瘦如竹竿的江湖人问着。「你说的可是那破相掌门与入赘夫君的事?!」一名肥胖如肉球的江湖人反问。

「你消息还算灵通嘛。」

「不然怎麽在道上混?」

「呵呵,那麽,你见过那衰人许声了没?」

「衰人……俺倒听说他是嫁……不,是入赘得心甘情愿哪!」

瘦子不认同地摇摇头,「入赘需改姓,也算是给自家绝了後,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麽理由要屈就女人?」

胖子呵呵呵笑得和气生财。各人自有各人过活的方式,他不予评论。武林传闻出归鸿,他听得多,会从自个儿口里再传出去的,只有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俺有个本家兄弟正是七重门人,几次俺找他喝酒,倒是瞧过许声在单掌门身後跟入跟出的。双龙鞭现归鸿後,七重门已不见往日萧条,单掌门忙起来那是六亲不认的,俺见许声也从没埋怨,总是一脸温温笑意,就这麽默默帮衬着,不见委屈。」夫妻相偕,谁理内谁理外也就无需太过计较了吧。

「是吗?」瘦子不甚相信这版本。

胖子也不再多说什麽,旁人的事由旁人烦去。「哎,说了那麽多,俺口都乾啦……小二哥,咱们的雪菊普洱都还没上哪!顺道再来盘乌龙桂花糕!」

小二远远吆喝了声,表示明白,转身入内张罗去了。

这茶楼人声鼎沸,胖瘦两个江湖人自顾自地说着话,没注意身後两个身影举杯就唇,定住久久,一句也没漏地听得仔细。

单清扬与三爷对望良久。

听见这话,她该有什麽反应好呢?恼羞成怒?这段日子自是听过不少说法,每每听见赘婿一一字总令她冷汗直流,偏又不能否认,只能当作耳边风由人去说。关於自己的传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从没少过,她早惯了,不会有太大反应……就不知听在三爷耳里,是否困扰?

杯中茶早已凉了,单清扬仍望着眼前的三爷,那俊颜薄红,令她想起惊尘丘的夕日在他脸颊烙上红晕……她可否当作三爷不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事实如何只要彼此知道就好?

就当他们共同守着一事就好。

这麽想着,纵然对不住三爷,单清扬仍在心底偷偷庆幸着身边有三爷。

洪煦声回望着眼前人,耳边有人说着关於他们的闲言闲语,甚至……甚至看出他甘愿得没有一丝委屈……他自小深居简出,在庄里无需隐藏情感,更没试过赤裸裸地被人看穿心意是什麽滋味,自是有些不惯。

可他舍不得移开与清扬的对视。

清扬没有一点忸怩,洪煦声擅自解释为她心中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欣然。

一日当中鲜少言谈无妨,此刻相视无语也无妨,只要她能在视界内,便无妨。这愈发深刻的心思,与清扬千里还剑时他们亭中说话的心境,那只盼她好、不强求的心境,差之甚远……

单清扬注意到三爷颊边已不是薄红,简直是要烧红了……她终是微仰头喝了口茶,道:「茶凉了,别喝了。三爷,你若嫌我那石造庭园里没有可爱的花草让你听着欣赏着,城北那儿有个花市,我等去瞧瞧,你说好吗?」

「好。」喝了口冰凉的茶,才察觉两颊发热。洪煦声轻咳了声,迳自起身出了茶楼。

武林中人豪气干云,附庸风雅的不是没有,但仍属少数。

洪煦声单手背在身後,老牛慢步,细细看过这花市里种类不甚多的花种,叹了几回花市主人不惜花,当艳的不艳,当娇的不娇,还有几株当季花儿竟带着黄叶,分明是这几日炎热,土乾却未即时浇水所致……教人想罚也不知道该买哪株好。

三爷前前後後绕了几圈,几次停步,花市主人上前攀谈,他总是笑而不语。单清扬低头看了看不同的花朵,心中了然。榖雨阁内百花绽放,是何等美丽,是三爷放了多少心思细细栽培才得的结蒂开花,哪是此处集结近郊不同花农参差不齐的花儿能比?

蓦地,一只蝴蝶拍着翅膀从眼前飞过,打断她思绪,停在了盛开的花朵上。单清扬双眼随之放低,不禁拧眉。

隐在心中多时的疑问与不安又浮起。

三爷出庄好些日子了,谷雨阁那些需要日夜照料的花草、山庄里需要时时看顾维护的陵墓机关,又是谁替他看着?三爷肯为她暂时放下奉陵的一切,她却不愿这一切终成负担。

闭了闭眼,单清扬明白自己该知足了。抬眼,寻着三爷身影,花草间无人影……她柳眉轻蹙,循着来路而去,最後才在转角的小店舖见到三爷。

单清扬停在店外,环视层层架起的方格如药柜,三爷此时结好了帐走出来,手中多了数个纸包,她心下一紧,直问:「这是什麽?」

「梨花、木槿、芙蓉、水仙。」洪煦声笑得开怀。「春夏秋冬皆能见花,岂不惬意?」

然而她问的不是花种与花期。

三爷买种子,这代表什麽?依他性子,埋了种子,不见开花哪会甘心?单清扬轻抿着唇,她是贪恋两人共处时光,却没想着从此要将他绑在七重门里。守陵,那是世代奉身的咒,哪是轻易可以违背?

「埋了种子,清扬可得替我好生照料。」洪煦声双眼落在她紧皱的柳眉,温声道:「我当教会你如何浇水、翻土,待花开,你闻香便想着我。」

单清扬还皱着眉。当种子入土,她的石造庭园须得静待下一个花期才能锭开……三爷这话说的是种花之法,还是藉花道别?

三年之约未到,三爷便来归鸿见她,这已是够好的了,余下的日子……就闻香静待吧。待看过两轮他亲手种下、她亲自栽培的四季花朵,他们便能相见,这麽想的话,长日漫漫也不会难熬的。

单清扬眉间未舒开,却已抿出笑。她点头应允,接下了临别的种花大任。「好,闻香便想着你。」

归鸿的春,带着些许凉意。

单清扬起得早,见天色尚未见白,仍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她的石造庭圜种了花草,灰暗中总算点缀了几分色彩……忽然,她被一抹清丽的白吸引视线。

花开了?

单清扬快步走去,来到墙边,白色梨花上点点露水惹人心怜。

瞠大的眼中映着去年没能养得好、养得开花的梨花,笑意不自觉地爬上脸颊;她闭上眼闻着花香。她的鼻子并不特别灵敏,闭上眼较能静心体会不同气味。

闻香思故人……

思故人……

她被骗了。

思及此,本还沉醉在梨花香味里的单清扬一下子没了欣赏心思,缓缓睁眼,顺着灰墙看去,一道人影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清扬,」洪煦声唤着,声音中不掩兴奋之情。「梨花开了。」

他笑得两眼弯弯,单清扬又回看了眼带泪梨花,她也很想哭哪……

归鸿论武已过两年有余,三爷也在府里住了两年有余。对外,他是单家的赘婿;在府里,下人只当她性子怪异不愿与夫君同住一屋,将整副心思放在打理门务上。

而三爷日日玩花、赏鸟、品茗,也帮着理理七重门的琐碎事。所谓琐事……好比说当她与长老们一言不合,他便配花冲茶给众人消消火气;好比说当她有事出门,他便帮着带弟子们晨练午练夜练;好比说夜里当她为府里

开销头疼,他便一同阅帐看看哪儿能省下些银两;又好比说……当她处理门务累倒,他总看好戏般地待她真伏案睡熟了,才将她抱回房里……

三爷的院落与此处相隔一座小桥,可他在此处的时候远远多於在其它地方。单清扬想说服自己是因为花种在她庭园里,可她不是傻子。

三爷的陪伴、三爷的逗留……他眼底流露的温柔与期待是为何,她不会不懂。

但,她仍是被骗了。

什麽埋下种子後让她好生看顾,什麽闻香思故人……人就在眼前,日夜一同,还需要思念什麽?

「清扬,」洪煦声停步在梨花边,笑道:「两年悉心照料,终能有些成果,如同今日的七重门。」

单清扬看着他。

他却别过脸只看花。「初来归鸿觉得事事新奇,江湖上消息在城里流传得很快,哪门哪派又发生了什麽事,哪位大侠又与哪位大侠大打出手,上一趟茶楼便知天下事一般。」那时,自己与清扬的事也为人议论着,他一笑,又道:「外头热闹,回到府里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一会儿调解门人冲突,一

会儿烦恼门里开销,得事事向长老们请示,与各门派间也得维持关系。这段日子来,我学到许多事,也懂了清扬为何当年要与我订下三年之约……如此多的事情缠身,你还愿为我抽身,我……很感谢。」

奉陵地偏,山庄更是隐世一角,自是不会有这许多纷扰……归鸿的江湖喧嚣可令三爷疲惫了?单清扬与他看着同一方向,不意见着一滴露珠由花瓣滑下。

「三爷……你想家了吗?」绝世无忧、阁里栽花,闲来舞剑、读书,偶有小贼入陵方需维修机关,想来庄里的生活是强过此处许多的。

话一出口,才知听来有试探意味,她只有再道:「二爷这回让你出庄这麽长的时候,回去时也得张罗些归鸿名产,就当是谢礼吧。」

洪煦声没放过她言语中的不舍,他旋身向她。「离开奉陵的日子对清扬来说十分重要,过了论武这关,无论成败还需整顿门里上下,一刻不得闲,更不应有旁的事令你分心……总想着再过阵子、再过阵子,可事情似乎停不下呢,了了这桩,明日又是另一桩,以致我想对清扬说的话迟迟未有机会说……」

每每似要提及三爷去留,心中总是不安,单清扬问:「什麽事?」

洪煦声道:「二哥卸了我守陵职务。」

心下一惊,她轻抽了口气,「怎麽回事?二爷不似对兄弟如此狠心之人,当中肯定有什麽误会没说清的……三爷,既是如此,你又怎能离庄?」

虽知三爷能在此停留这麽长的时候,肯定是有些事,却只以为是得了二爷首肯,又或大爷回庄了有人可以交托职务……卸职又是怎麽回事?小时听洪伯伯提过的卸职,已是几代以前对暗谋家主大位的叛徒才有的惩罚,且是封入陵里再见不得光的……

当她暗自欣喜有三爷为伴,原来庄里竟发生了大事,那麽三爷又怎能表现得如此毫无所谓?那是他的家、他最亲近的二哥呀!如何能逃避、如何能撇下不理?

「清扬莫急,且听我说。」清扬脸色一片白,洪煦声失笑又缓缓敛笑,道:「我洪氏一族所称的守陵大业已延续近千年。千年,那是多长的岁月?对我来说,就如同小妹誓言此生绝不对盗墓者下的地宫轮回咒,那无论生多少回、死多少回,永生永世只得埋没在陵里的咒;守陵人与盗墓者,何尝不是相同命运?」

三爷声音平静,却是少了惯有的暖意。

「小妹打出娘胎就给抱入墓道。清扬,你可知,她第一个学会的咒便是十阳咒;此咒重现後羿射日前的大地,该是煎熬,小妹却极喜爱……我们兄

弟任一人都情愿与她替换,可她不曾开口。大哥、二哥自小就爱闹我,就算在他二人结下心结後,也从不在我面前起争执,就怕我担忧……」

他表情清清淡淡,语气不重,说的却是没在人前提起那藏於深处的、对手足的情感。单清扬喉间浮起隐隐的疼痛。

「清扬,你问我是否想家了,」洪煦声说着,声音又轻了几分:「我想念二哥、小妹,也想大哥和爹、段叔、福伯……」

一生没有离开过家、没有真正与家人分隔两地,三爷当然想念,她怎会问出那麽一个问题,只为试探三爷是否要离她而去?单清扬两手在身侧,收紧成拳。

「我想念,可我不会再回庄了。」洪煦声注意到她袖下握得发白的双手,他伸手执起,拉到胸前,双眼却不敢直视於她。「清扬,二哥为了我血祭玉奶剑,藉故卸我守陵之责,二哥一番苦心若只是为成全我对清扬的心意,放我出庄出奉陵,那我是万万不能受,令他独自担下一切、面对爹与大哥责难。可……此举却是透出二哥深埋的心机;若二哥真欲断绝这千年守陵困身的枷锁,那我不介意成为第一个出走山庄的守陵人,成为他的第一步棋。」

视界里,是自己大掌包裹清扬双手,洪煦声仍不敢抬眼。他会留在归鸿,留在七重门,不完全是因他心中有清扬所以日夜相伴。「用这样的心思留在你身边,我……太自私了,是吗?」

清扬不说话,微风拂来,掀起她衣摆、长发,划过他手臂与身侧,彷佛一不留神稍纵即逝。洪煦声捧着她的手微微松开,却被她反手回握住。

他抬眸,迎上一双水盈泪眼,眼未眨,泪滴珠串般落下,摔碎在两人交握的手。洪煦声木然,开口却哑然。

「自私?三爷哪里不自私了?」单清扬咬着唇,万分不满地说道:「从以前就是如此,事事只会放在心底不说,只默默承受,以为如此便是对身边的人好……三爷若当年说不舍,清扬怎会多年不闻不问,怎会也以为这麽着对彼此都好,直到上回入庄才明白三爷孤独?眼下亦是。庄里发生了这麽多转变,事过两年,三爷才肯对我说实话……若今儿梨花未开,倘若清扬问起何时返回奉陵,只怕三爷会道待花开时……

其实三爷为清扬留在七重门也好,为二爷离庄也好,那又如何?清扬只知此刻你就在这儿,实实在在地在我眼前,能说话、能触碰得到,不是在梦里回忆里。我总想着若能为你分担,就算一些心事也好,那该是多好的事,如今才知三爷是真自私。小时是,为七重门擒住仇人时是,此时此刻更是!自私自私自私!」

她声泪俱下,言语中有股拗,哪里是归鸿蛇武之首七重门里鞭法独步江湖的单掌门?不过是翻着旧帐的小娘子……洪煦声抑不住轻笑出声,想将她拥进怀里。

单清扬却是将他推了开,背过身去,豪气地抹了抹满脸的泪水与鼻涕,才不管什麽心上人在不在身後看着。

「清扬……」

单清扬背着身,抹了几回眼泪却关不上,也就放任不理了,大哭几声直到片刻後稍稍平复呼吸才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单家女婿许声听令,今日起便迁入我阁里住下,不得有误。你若不回去便留下吧,只是我七重门也不是你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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