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么话语未落,又被巴了一记,这回动手的是萧大。
他认命了。「算了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就是嘛,大家干么吵呢?结婚是喜事啊!」见三兄弟恢复『和乐融融』,萧老爹深感欣慰。
「老二啊,你说这婚事怎么办才好?得先找人看日子吧?不对不对,应该先去女方家下聘,也不对,好像还没见过双方家长……」
「不用见了,我跟她公证结婚,喜宴以后再补请。」萧牧野很快做了决定。
「怎么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啊?」萧老么凉凉地哼。「还说没搞大人家肚子。」
「萧、牧、军!」当萧家三兄弟连名带姓叫起彼此的名字,就表示是真的火大了。
萧老么总算识时务地闭嘴。
于是,这桩婚事拍板定案,直到办结婚登记那天,萧老爹这才第一次见到自家的二儿媳妇,丁雨香嘴很甜,老爹长老爹短地叫得萧老爹神魂飘飘然。
「果然还是女儿好啊!我这辈子就想要个会撒娇的女儿,可惜大媳妇她……唉,不管了,有你就好,香香啊,以后要常上楼来看老爹啊!」
「是,老爹。」丁雨香笑得甜。
萧老爹更乐了,一时冲昏头,居然想跟儿媳妇走进洞房,结果被不肖的儿子一脚踢出去。
「香香,老爹走了啊,以后要是萧二欺负你,你别怕,来找老爹为你作主。」走以前还来这一段爱的叮咛。
萧牧野受够了,频频翻白眼。
送走萧老爹后,妆点得喜气洋洋的新房内就只剩丁雨香和萧牧野单独相对,她有些紧张。
「我……口渴了,想喝茶。」随口编了个不高明的藉口,丁雨香逃出卧房,来到客厅。
她环顾四周,这间公寓约莫四十多坪,隔成三房两厅,空间颇为宽敞,装潢走北欧风格,简单俐落,家具的色调主要是黑与白,稍嫌单调。
以后,她就要住在这里了。
萧家三兄弟跟萧老爹虽是分居,但都住在同一栋大楼里,大家拥有各自的生活空间又彼此互通声息,关系亲密。
这样的家庭是她所羡慕的,这般的亲情是她所渴望的,可如今她却感到压力。她担心自己无法融入,又怕自己会太融入,她是嫁进萧家了,从此也算是个萧家人,但她能以这样的身分待多久?
她不确定。
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哪天教授知道她原来说谎骗了他,肯定会生气地赶她离开的,到那时,她也没脸留下来……
「在想什么?」萧牧野低沈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她震了震,微僵地转身。
「不是说口渴想喝茶吗?在这里发什么呆?」他问,但并未期待她回答,迳自来到餐桌,为她斟了一杯凉水。
她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啜着。
他打量她,星眸异样地闪烁。「你在怕吗?」
「我?」她吓一跳,逃避他的眼神。「我只是在想你大哥跟弟弟,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
「为什么这样问?」他皱眉。
「因为他们今天……都没来。」她小小声地。
「他们今天没去看我们登记是因为有事,我大哥出差,我弟弟在赶一个案子,至于我大嫂嘛。」他顿了顿,眉峰拢得更紧,眼里掠过一丝嫌恶。
「关于她的事你别多问,就当不晓得有这人存在好了。」
「为什么?」她讶异。
「因为她跟我大哥感情不好,目前正处于分居状态。」
分居?她更好奇了,张口欲言,但他严肃地朝她横来一眼,她只好乖乖闭嘴。
「总之这个周末你就能见到我大哥跟弟弟了,我们说好了周末晚上一起吃饭,算是欢迎你。」
欢迎。丁雨香默默地垂眸。她值得他们欢迎吗?
「还是你在担心你妈?」他猜测她的心事。「要不我们现在去医院看她吧!」
「不,不是的。」她扬起眸,摇摇头。「妈要我们明天才去看她,她说不想让自己的病气冲坏了我们的喜事。」
「嗯,那就明天去看吧。」
语落,两人四目相凝,视线才刚触及,又同时转开。
尴尬啊!真的好尴尬。
丁雨香心韵评然,紧张得双手都不知放哪儿好,只能紧紧抓着水杯。
如果是恋爱结婚的情人,应该不会像他们这样尴尬吧!这是他们的新婚夜,她却不晓得该说什么、做什么,只是手足无措。
「我先去洗澡。」萧牧野突如其来地开口,看了她一眼,跟着大踏步离去。她顿时感到全身虚脱,软坐在沙发上。
教授是好人,他以为她是因为母亲病情危在旦夕,希望在临死前看她有个好归宿,才央求他娶自己,他以为他们的婚事是为了让她妈妈安心。
其实,那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已,还有更大的一部分,她不敢跟他说。
她对教授说了谎,他对她那么好、那么怜惜,她却对他说谎……
「对不起,教授,对不起。」她哽咽地道歉,泪水无声地滑落。
萧牧野躺在床上,等着那个在浴室里磨蹭半天的女孩认命地走出来。
他一面等,一面寻思自己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线,说娶就娶,说结婚就结婚?
虽然他在自家兄弟前表现得很强硬,仿佛跟自己的学生结婚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大不了,但其实他内心很震惊,从没想过自己会搞什么不伦师生恋,更何况娶学生当老婆。
就因为他同情她吗?
因为她妈妈快死了,她为了赚取更多的医药费而休学,所以他、;了,大发善心决定以丈夫的身分照顾她,好让她妈妈哪天能安心地走?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同情心过剩的滥好人。
他是吗?
萧牧野蹙拢眉峰,开始在心里细数他这个新婚小妻子的缺点。
她很笨,连最基础的微积分都搞不懂,他不求他的妻子能理解高深的物理知识,但至少这方面能跟他有些基本的沟通。
她不漂亮,虽然也不算丑,鼻子翘翘的挺可爱,脸颊嘟嘟的很好戳,眼睛大大、圆圆的令人心怜,但无论如何那样的五官组合并不出色,他前任女友可是个大美人。
她不懂打扮,穿着没品味。
她不够温顺,他训她时她不会乖乖地听,时不时顶个嘴,将他气得半死。
她还太年轻,整整比他小了十一岁,传出去恐怕会有人笑他老牛吃嫩妻,很伤他的面子。
她连大学都没有念毕业,她一事无成,她家世普通,她一点都不特别。
她的缺点……数都数不完,他到底吃错什么药娶了她?
想不通,乾脆不想了,正好这时丁雨香也放弃了在浴室蹉跎时间,扭扭捏捏地现身。
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棉质睡衣,kitty图案的,半湿的墨发垂在纤细的肩头,素颜白嫩嫩的,透着点红晕,玲珑的裸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趾头紧张地缩了又缩。
萧牧野看着,眼瞳倏地收缩。
真是的!她干么一副待宰白兔的模样?就好像……好像他会一口吃了她似的!他吞了吞口水。
「过来。」嗓音是自己也料想不到的沙哑。
她怯怯地瞥他一眼,走了几步,犹豫地停在床前。
「上来。」他又命令。
她像傀儡娃娃,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慢慢爬上床,愧怍在他面前。
他看着她,从她泛着红霞的娇颜,看到她曲线优笑的颈脖,再看到她长长的衣袖下,悄悄交叠的玉手。
「躺下。」
这声令下,她神情忽地显现一丝惊慌。
他清了清乾涩的喉咙。「我要你躺下,没听见吗?」
「喔。」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很僵硬地掀开棉被一角,在他身边躺平,然后将棉被拉高,将自己全身盖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张玫瑰色的脸。
他支起上半身,深邃的墨瞳锁定她。「你要我娶你,我娶了,知道做人家老婆应该做些什么事吗?」
她闻言,娇躯一颤,飞快地偷觑他一眼,接着又敛下眸。「知道。」声音好轻好细。
「知道就好。」他低语,也跟着躺下来,侧过身,手臂搭上她细腰,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
她一动也不敢动。
「睡吧。」他说。
「嗯。」她闭上眸,身子仍紧绷。
她以为他会做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她,温热的呼息规律地喷在她脸上。
他怎么不动?不是应该……做那种事吗?
丁雨香睁开眼,想转头看看身边的男人,又怕自己一转头便会惊动他。
正迟疑着,他低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我就当自己养一只兔子。」
「什么?」她愕然。
「我说,我就当自己是在养兔子,一年也好,两年也好,只要你一直乖乖的,我就不会丢下你不管。」
养兔子啊。她眨眨眼。他这是为他们的婚姻下定义吗?他只打算将她当宠物养,不要求她做夫妻床笫间该做的事?
可这样的婚姻,能算是正常的婚姻吗?
她想了想。「那如果有一天,教授有了喜欢的女生怎么办?」那她是不是就该让出这老婆的位置?
「等到那天再说吧!」他拍抚她的背,真的就好似在拍抚一只小兔子。「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的,我跟上一任女朋友分手已经五年多了。」
「五年多,你都没喜欢上别人吗?」
「嗯。」
她忽然有点想哭。「教授。」
「嗯?」
「你知不知道学校里有很多女同学喜欢你?」
「知道啊!怎样?」
只要他肯点头,多的是想嫁给他的女生,可他却娶了她。
她微微一笑,眼眸闪着泪光。「没什么。」
她喃喃低语,也侧身来,乔了乔姿势,更加偎入他怀里。
揽住她腰部的大手紧了紧,他似有些不自然地咳两声。「那你呢?」
「我怎样?」她不解。
他停顿片刻,仿佛在下定决心。「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她愣了愣。
「怎么?你敢说不喜欢?」他语气阴沈。
她轻声一笑,脸蛋埋进他衣襟前。「我不敢。」
「说什么不敢?」他恼了。
「你真的不喜欢我?」说着,他像是马上要爬起来跟她算帐。
但她下一句回话止住了他的动作。「……我喜欢的。」
「什么?」他愣住。
「我喜欢教授。」她细声细气地说道。虽然可能不是那种喜欢,但她确实是喜欢他的。
萧牧野霎时脸红,一股热流窜入他四肢骨髓。
「教授,你是好人。」她又说。
才刚飞起的心倏地又沈下。这又是啥意思?给他发好人卡?
「我喜欢教授。」
短短几句话,让萧牧野的心忽高忽低,一下惊喜一下又气恼,他愣愣的,有些恍惚,这患得患失的心情怎么有点像恋爱?
但他当然不可能在恋爱,对吧?
他只是在养兔子而已,养一只香软可爱逗得人心痒痒的小兔子。
他抱紧怀中柔软的胴体。「睡觉吧!」
「嗯。」
隔天,萧牧野陪新婚妻子去探望岳母。
丁妈妈在一年前被诊断出患了肝癌,原本只是定期到医院做化学治疗,三个月前被告知癌细胞扩散,住进了医院的安宁病房。
她的生命来到末路,随时可能油尽灯枯,这段日子都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就连约好了见新女婿的这天,她都沈睡到傍晚才醒来。
萧牧野坐在床前陪她聊天,她强睁着涣散的眼,努力想把这个女婿看清楚。听说他是大学教授,果然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应对进退也很有礼貌,对雨香态度温和体贴。
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满意,丁妈妈很高兴女儿终身有了依靠,这样就算她撒手人寰,女儿也有人照料,不会孤单。
萧牧野藉口出门买水果,留她们母女俩单独说话。
「香香。」丁妈妈其实很累了,很想睡,仍强撑着一口气拿那瘦骨嶙峋的手握住女儿软绵绵的小手。
「以后,妈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幸好还有牧野照顾你。」
「妈,你别这样说。」丁雨香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强忍喉间的酸楚。
「牧野……看起来是个好男人。」
「嗯,他对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丁妈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说要结婚,我本来以为……会是文翰。」
听闻这个名字,丁雨香身子一僵。
丁妈妈感觉到了。「你跟他……发生什么事了?他知道你结婚了吗?」
丁雨香咬唇,伏敛羽睫。「知道。我跟他分手了。」
「为什么?」
「妈,这些都不重要,我跟教授……很好。」
「你觉得好就好。」丁妈妈慈爱地凝视女儿。「你跟文翰都还算是孩子,牧野是个真正的男人,有他陪着你,也不错。」
「嗯。」丁雨香伸手按压了压眼角,樱唇浅浅弯起。「妈你不用担心,我会过得很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丁妈妈喃喃,疲倦地合上了眼。
看着母亲泛黄枯槁的面容,丁雨香很想哭,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紧紧地,好怕自己一松手母亲就会离自己而去。
她好难受。
可她不能哭,不能在如此不舍她的母亲面前哭,这样妈妈会担心她的,会走不开的。
就算要离开,她也希望妈妈能含笑而去,走得安心。
「妈,我会很幸福的,你不要担心,至于爸爸,虽然我不晓得他现在人在哪里,但我答应你,我不会丢着他不管的,如果他有需要,我会尽力帮助他。」
那个抛妻弃女的男人啊!也就只有她这个傻妈妈才放不下了,可偏偏她是妈妈的女儿,她也放不下。
一念及此,丁雨香更伤心了,泪雾在眼里凝结成晶,威胁着要落下。
她忍着、忍着,直到萧牧野回来,将她拉起来,拥抱入怀。
「教授。」她嘤嘤啜泣,珠泪湿透了他的衣襟。
他轻轻地拍抚她的背,像顺着绵密的兔毛,那么温柔、那么温暖。
然后,他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医院。
户外,夜幕已降,夜色深沈,五彩斑斓的霓虹在城市里闪烁,像一颗颗眨眼的星星。
她对星星许愿,愿母亲在这世间最后的日子身体的苦痛能少一些,精神能松快一些。
他替她擦去眼泪。
「教授。」她小小声地唤,像撒娇一样。
「我们回家吧!」他说,对她微微地笑。
她看着他,他清俊的面容投影在她眼潭,碎成点点光影……
「好。」
第三章
家。
结婚以后,丁雨香有了个新家,这个家里除了她和老公之外,还有老公的爸爸以及老公的两兄弟。
萧家主母很早以前就去世了,留下萧老爹拉拔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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