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音接过收好。
柳香罗看得分明，急叫道：“天音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与此同时，“我也要去！”那小乞丐也走近来，“步天音，你收我做徒弟，给我吃给我穿，我就不告诉别人你是‘玉面天狐’！”
步天音看着小乞丐笑了笑，“好。”却不理会柳香罗。
柳香罗哭叫：“天音哥哥！”
少妇轻叹一声，在步天音耳侧低语了一阵。
步天音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柳香罗，目光冰寒，“你真的要跟着我？”
柳香罗点头。
“如果你能做到这些条件，就跟着吧。第一，你必须自废武功。第二，你要喝下红花汤。第三，跟了我后，无论为奴为仆，甚至被抛弃转卖，我的任何命令都不得违背，亦不可有所怨言。”
柳香罗呆了一下，却还是点了头。
“你真的不后悔？”少妇追问。
柳香罗道：“只要能跟着天音哥哥，我什么都愿意。”
少妇叹息，摇了摇头。中年男子安抚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叹息声未消，两人已经没了踪影。
“以后你就叫立春，称我公子。我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步天音冷冷的声音响起。
柳香罗面上有泪滑下，但她马上擦去，应道：“是，公子。”
众人听完柳香罗的往事，目瞪口呆。
“为什么你会答应那么刻薄的条件？”洛影不解。
柳香罗惨然一笑，“那时我想，只要能跟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真心，会被我感动。”目光投向遥远处，“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回应。不爱就是不爱。自我之后，公子对主动要求跟随的女子来者不拒，只要接受他的条件，他都收下。我是他第一个收来的女子，虽然他曾召唤过我两次，却始终不曾碰过我。三年后，我便被从姬园赶出，降为奴婢。时至今日，容颜不再，而公子风华依旧，这才真正死了心。”长叹一声，淡淡一笑，“姬园前后有百十女子，与我同病者何其多，然公子真心至今仍不知遗落何处。”
第四章 迷。女干之耻（1）
洛影苦笑，叶咏是为了步天音的安危着想而答应出卖步天音的贞操，没想到步天音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福利，她倒是抢在前头了。
回到掬月斋后，洛影又恢复了以前的日常功课，如修炼长生诀、识字等。这天回去时自觉状况颇佳，洛影便让叶咏不必抱她，由她自己在清露苑走走、坐坐，过一会儿再来接她。
顺着春天争相竞放的花径漫步，蝶舞蜂嘤。走了会儿，微倦，洛影寻了个假山石洞钻进去倚坐歇息。回想起在原先世界时自己的健康快乐，恍如一梦。妈妈，您在那个世界还好吗？希望您照顾好自己。还有这个世界的爹娘，过得如何？匆匆已半年，不知道弟弟或妹妹降生了没有。
渐犯起困，上下眼皮渐渐打架。有脚步声走近，莫非叶咏寻来了？
“没道理，你今天怎么总乐呵呵的，遇到什么好事了？”
“嘿嘿，霜降昨天叫碧樱告诉我，她答应跟我了。”
“她原先不是根本不睬你吗？怎么突然改口了？”
“嘿，我原也疑惑，不过碧樱悄悄跟我讲了。霜降进姬园已快三年了，公子一直没召唤过她。前些日子公子突然传她去，结果去了后，才弹一曲就将她打发走了。后来又知召她去弹琴，只是为了帮小姐消食而已！伤心半月余，霜降对公子绝望了，也就想到我对她的好了，嘿嘿。”
“唉，真这样我也得加把劲儿，我看上姬园的甲鱼很久了。”
笑闹中脚步声渐远。
洛影打着哈欠爬出洞，拍拍迷蒙的脑袋，有些好笑。做了个怪梦啊。东张西望，往哪边走好？
犹豫间，叶咏从天而降，“小姐，可找着你了！”抱起洛影，只几个纵跃，已落在掬月斋前。
“小姐回来了！晚膳已备好，再等可就凉了！”柳香罗站在大门口，一见他们就笑道，伸出双手接洛影。
这时，洛影又感觉到了叶咏骤然加速的心跳和粗重的气息。
叶咏匆匆告辞后，柳香罗抱着洛影进了屋。
“小影，小影！”静静坐在榻上的秋水一看到洛影眼睛就亮了，努力张开小手要抱洛影。
柳香罗笑着把洛影放到他怀里，“乖，抱一会儿就好，小姐要用晚膳了。”说完摸摸秋水的头转身离开。
“小影，今天叶管家说我学得很好哦，大有进步！”秋水水汪汪的大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洛影。
“嗯嗯，好棒！”洛影也开心，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水汪汪的大眼睛凑近了些，秋水有点儿委屈地嘟起小嘴，眼神在说：奖赏呢？
洛影疑惑，还想要她摸摸他的头？再摸当心你秃头啦。
秋水抽抽搭搭道：“以前做得好时，谷姨都会亲我赞我乖的。”
洛影汗，我怎么知道这些规矩啊。她抱着秋水，“好好好！秋水好棒！”在他小脸儿上亲了一下。
秋水破涕为笑，“还有这边！”洛影按要求完成任务。
秋水笑得那个灿烂，抱着她吧唧吧唧地亲，“小影也很乖！”
洛影摸着满脸口水苦笑。
用过晚膳，洛影和秋水躺在榻上玩。玩着玩着洛影想起“没道理……甲鱼”，不禁又笑起来。
正在收拾整理的琦玉笑道：“小姐，乐什么呢？”
洛影笑着把在清露苑里打盹时听到的说了。
柳香罗边笑边摇头，“小姐，你可太顽皮了，人家名字可不是这样的。”
原来，“没道理”是梅焘力，“甲鱼”是姬园女子的排位“甲妤”。
姬园的女子排位在排满二十四节气后，就按月份排：孟春、仲春、季春、孟夏、仲夏、季夏……如此类推十二个。接着就按天干十二地支排位，天干排位分别为甲妤、乙妤等十个；地支排位则为子女、丑女等十二个。
第四章 迷。女干之耻（2）
“这个排位主意是谁想出的啊？”洛影笑累了问。
“叶管家。因为公子后来收的女子越来越多，叶管家为了方便就想出这取名法，不用为起名字伤脑筋，又好记。”
“姬园的女子可以随便嫁娶吗？”洛影有些奇怪。
“可以啊。姬园的女子虽是公子带回的，可是公子都没给任何名分，仿佛寻常富贵人家家中的女伎一般。庄里人若有与姬园中女子两情相悦者，只要报与叶管家核实，把排位去除，迁出姬园，公子并不过问此事。”柳香罗叹了口气，黯然道，“姬园女子入园之初，便须报上专长喜好特点，由叶管家编册。公子需要时，叶管家便报知公子传召。公子一向对姬园女子漠不关心，也从不踏足姬园，因此才会有秋水的事出现。”
“花虽有意，流水无情。”小柔在一旁道。
柳香罗幽幽道：“不错。姬园女子虽多，但公子难得传召侍候，纵召唤了，也几乎从不留下。叶管家规定三年都未被召唤的女子才退出姬园，即使这样仍有很多女子被退出为奴仆。”
洛影暗想，这么说秋水的母亲运气还真好，难得召唤一次就轮上她，而且喝了红花汤仍能怀孕，简直如有神助。
“柳嬷嬷，红花汤喝了还是有可能怀孕，是吗？”
“照理是不可能的。秋水的事我一直感觉蹊跷，只怕叶管家知道些什么。”柳香罗淡淡道。
洛影疑惑地看看柳香罗，她好像话中有话。难道秋水的出生并非偶然，而是有计谋的？
涵墨轩，晚上。
“为什么？！”洛影坐在一个大木盆里气愤地喊。木盆里装满热腾腾的药水，还盖上了盖，加上了锁，只挖了个洞让她的头露出来透气。浸在药水里的身体又痒又阵阵刺痛，有时骨头里还会酸麻，她几次忍不住想跳起来，都没成功。
“你身体里的寒气必须以此药水浸泡驱除，否则以后的冬天你还会品尝地狱般的滋味。”步天音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地品茗，“这是隐医陆微为你开的方子。”
洛影回想起那生不如死的日子打了个寒战，但略一思索，又道：“你不是可以运功为我驱除吗？就像那个满月的晚上……”
“那种方法只有每年大寒日前的满月时才可用。”步天音没看她，又倒了一杯茶，“而且，对我的功力损耗很大，三年内我都无法再给你运功驱除病气了。”
洛影想起那夜他憔悴的面容，心里又不由得柔软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一直不敢问，只怕知道了真相会破坏珍藏在心中的美丽。
“你不是知道吗？”步天音轻笑了笑，“等你长大把你献给贵人啊！”
“不，不只是如此。天下的美女数不胜数，何必如此辛苦救我，而且还得等待十几年？”
“美女虽多，但像小影这样聪颖美丽的可不多见。”步天音托颐思索，笑，“在珍味楼时我就觉得你不像个普通的小女孩。”
确实不普通，五岁的身体双十的灵魂。
“还有呢？”好奇心不值得付出那么多。
“还有嘛，因为小影很有趣啊。”步天音笑，“天音结也编得很漂亮，几时再给我编个？”侧头看着洛影。
洛影几乎忘了这回事了。“啊，有空时再说吧。还有呢？”她没自恋到以为这样就值得人家付出了。
“还有啊，嗯，陆微说你命定早夭，我想试试能不能扭转天命，看看改变命数会有什么趣事发生。”步天音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笑意盈然，异彩流光。
“哦，还有呢？”这是个不错的理由，但还不足以让他付出如此之多。
第四章 迷。女干之耻（3）
“这样还不够吗？”步天音端起茶轻啜了口。
“不够，你一定还有更深的理由。”
“你真的很聪明，小影。“步天音放下茶盏，注视着洛影，“你让我想起了我师父照顾我时的情景。”
“你师父？”
“我是师父在迷踪山采药时捡的孩子。那时，我六七岁左右，什么也不记得，而且身体极虚弱。师父清贫自守，为养育我，十分辛苦。虽然他总说，养我一个，比养十个其他孩子还累，但总是极力满足我所有任性的要求。”步天音望着天上的冷月，脸上却露出从未有过的怀念和温和。
“长生诀是我师门无意中得来的经诀，因为修炼后对武功并无什么帮助，所以几乎没人练它。但我师父发现它对养生益体、补元培本大有好处，正合我用。为了教我，他与我一起修炼长生诀。两年后，我在长生诀的修为上就胜过了师父，身体也逐渐好起来了。”步天音笑了，如孩子般快乐无忧，“不只是长生诀，没几年，其他武功心法等等我也一一胜过师父，有时甚至会仗着武功高强戏弄师父。可师父总是笑得很开心，说他果然没看错，我一定会为师门增光添彩。”
“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洛影好奇。
“呵呵，他是个身材矮小红脸秃头的小老头儿。我那时就常叫他小老头儿，不好好叫他师父。师父也不生气，总是温和耐心地对待我、教我。师父一生孤独，年轻时曾有所爱，最终却被抛弃了，可仍一直思念着她，每年在她生辰那天都会上山采她喜欢的云鹤草花，即使无人可送。师父告诉我，对女子要温柔，不可拂逆使她们伤心，对男子也要和悦为贵，诚心相待。和师父在一起的日子宁静快乐，我从不知道世上有什么烦忧。”步天音回忆着，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神情。
洛影不由得叹息。他的师父虽寂寂无名，却温和柔善，灵魂如天使般纯净，所以养育的步天音也是如此纯真善良，不通世事，不知江湖险恶。偏他长了张妖魔般邪气妖媚的脸，让人一看就怀疑他心怀不轨。他对女子如师父所说般温柔，难怪人家会缠着他不放了。男子却因他的长相，或妒忌，或误会，没人想和他交好。到最后无法收拾，忍无可忍，结果就完全扭曲了性情，变成现在的变态模样。唉，没想到原来我是沾了那个小老头儿的光，才被这妖魔另眼相待。
砰！一声巨响，把正在沉思中的洛影吓了一跳。一看，步天音的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冰寒冷酷。
“师父离世后，我遵师嘱，进入江湖，光大师门。我对人人皆推心置腹，善意相待，纵委屈自己也不拂逆他人。然而，他人待我却并不如此。男子厌恶我，纵使我并无过错。女子皆对我别有所求，索取我无法给予的情意。最后，他们甚至设计谋害我。这等江湖，要那虚名何用？想来倒是最后那对男女所言合我心意。”
“他们说了什么？”洛影对那紫衣少妇在步天音耳侧说的话很是好奇，为什么他后来突然会愿意收下柳香罗？为什么会提出那些条件？
“江湖并不合适我。”步天音缓缓饮下茶，淡淡道。
“不是啦，我是问她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小影，你怎么知道她后来在我耳边说过话？”步天音走近，俯下身，似笑非笑盯着她。
洛影恍悟，说漏嘴了！嘿嘿傻笑企图蒙混过去。
“说，否则我就不给你开锁了。”步天音看着木盆道。
“别，千万不要！”洛影马上认输，“其实，我从柳嬷嬷那里听过你在江湖上的事。”书包 网 。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迷。女干之耻（4）
“柳嬷嬷？”步天音一脸不解。
“就是柳香罗啦。她原本是武林盟主的女儿，你收入姬园的第一个女子，立春！”
步天音开始仍未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醒悟，皱皱眉，满脸厌恶。洛影真想为柳香罗大哭一场。她对他真情一片，他却根本不曾把她放在心上过，甚至早忘记了她。但能责怪他吗？他不爱她，他没有记住她的义务。这世上，感情是最不公平的。
“你既然知道了，告诉你也无妨，那女子是我除了师父外最敬重的人。她那时对我说，对于不愿接受的人，可以提出极艰难苛刻的条件让她们知难而退。如果即使这样她们仍接受，那么留着也无妨，她们不会伤害到我。”
果然是不会伤害到你，她们只是伤害了自己而已。同为女子，洛影为她们黯然。爱到深处已痴傻，失去智商与判断力了。这种爱是可悲的，洛影对此只有恐惧。
“你问了我那么多，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啊？”洛影没回过神。
“你原本究竟是什么人，是何来历？你曾说过你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莫以为我不记得了。现在你的身体已无恙了，可得好好说清楚，别想再拿晕倒来搪塞。否则……”又看着木盆盖。
“呵呵，那是我当时随口胡说的，你千万别当真……”洛影嘿嘿笑。
步天音看了看她，淡淡道：“哦，是吗？那你今晚就这样睡吧，不用出来了。”说着站起来准备走人。
“别，别！”洛影急道，“我说还不行吗？”
步天音似笑非笑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