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吁了一口气,丁千乐拍拍胸口,垮下了紧绷的肩膀。
“回去吧,不要让家主担心。”连进面无表情地说着,转身便走。
“喂!”丁千乐捏着拳头叫住了他,“其实刚刚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怎么想刚刚那一路不寻常的顺当都很奇怪。
“不让你试试,你怎么会死心。”连进停下脚步,冷笑。
“你!”丁千乐气结,敢情他拿她当小丑一样耍着玩啊!
“那一位已经盯上你了,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待在家主身边,二是死。”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丁千乐被他冷冰冰的语调吓得打了个冷战,然后僵着脖子又看了看树干上齐刷刷的一排羽箭。
那一位哪一位?
能够让黑衣卫满城抓人,能够公然在赫连府外布下天罗地网……到底是谁盯上了她?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背黑锅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她认命地转身回房。
垂头丧气地推开房门,丁千乐站在门口,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仰面躺在床上的赫连珈月,他微阖着眼帘,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这样一个人,果然还是难以将他和传闻中那个爱好杀人、特长杀人、穷凶极恶的赫连家主联系在一起啊。
她想起了昨天夜里,跳跃的烛火下,他半蹲在她面前,温柔地伸出手轻抚她的脑袋。
他说,别怕。
他说,你要记住,就算我杀尽天下人,也独独不会伤你半分的。
多么惊心动魄的一句话。那句话在她的耳边不断回响,心脏不可抑制地鼓噪起来,丁千乐感觉自己的面颊微微有些发烫。
好吧,如果当真只有两个选择的话,那她果断选择乖乖待在这位家主身边。
就算赫连珈月当真杀人如麻,那一样是死,还不如死在美人手上,不是有句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这么想着,她走进门去,爬上床。
“回来了?”赫连珈月忽然睁开眼睛,轻声问。
他的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睡着过的样子。
丁千乐再度气结,他根本是算准了她一定会回来!
不过一旦认了命,事情也就简单了,丁千乐弯起眼睛,笑眯眯地点点头:“嗯,回来了。”
说完,老实不客气地从他身上爬过,爬回自己的位置,大剌剌地躺下。
她没有看到赫连珈月的眼睛里一下子盈满了笑意,柔得仿佛可以沁出水来。
如你所愿
按照规矩,赫连家族每任守护巫女上任之时,都会有一个祭天的仪式。于是整个凉丹城都开始翘首企盼着那个盛大仪式的来临。
“听说了么,赫连家又选出新的守护巫女了……这都三年了啊……”天源福酒楼一楼大厅里,有人感叹。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吧。”另一人咂了口酒,接过话。
“你灵通?那你知道新任的守护巫女长什么模样?”
“能够担任守护巫女的,一定巫术非常强大吧,肯定像是青云观的青云真人那样的。”
“不懂就别瞎讲,青云真人都七十多了,守护巫女能长那样么?”先前说话之人大笑一声,用不屑的声音嗤道。
“巫术强大的话,难道还能是个小姑娘不成?”那人不甘心地反唇相讥。
“拜托你们用脑子想想银月巫女大人啊……”一旁,有人小声嘀咕。
“其实……我大姑家的七婶的儿子的姑娘是在赫连府当差的……”小小的声音蕴含了强大的八卦气息,立刻引了一众八卦之人的注目,在被当作焦点之后,那人的声音大了起来,“据说,新任的守护巫女长得和银月巫女大人极像!”
这个惊爆的消息一出,就如同冷水入了油锅一般,引得围在一起八卦的众人惊呼连连。
此时,二楼的雅间里,丁千乐正默默夹了一筷子脆皮虾卷放进嘴巴里,赫连珈月坐在她对面,静静地饮一杯酒。
楼下的吵闹聒噪声不绝于耳,丁千乐在心底抹汗,要是他们知道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新任守护巫女大人其实只是个虚有其表并且一点巫术也不会的废柴,会不会大失所望?
吞下虾卷,她低下头,便见赫连珈月举筷夹了水煮鱼片给她。
昨天晚上的龙井虾仁,刚刚的水煮鱼片,再看看这满桌子的菜……
都是巧合吗?
丁千乐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他,他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东西?
见她盯着自己看,赫连珈月也不在意,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继续饮酒。
丁千乐便不追根究底,只是闷头大吃起来。
正吃着,楼下的吵闹声突然大了起来,还夹杂着哀求声、斥骂声,她好奇地将头探出窗户去看,便见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正死命地扒着门,而店中的伙计则拦在门口将他往外推。
“大爷,我就买个鸡腿!”那乞丐有些激动地说着,低头便要往里钻。
“拜托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我天源福大酒楼是你这种人进得来的么?”伙计不屑地说着,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像挥苍蝇似的驱赶着那乞丐。
“我拿银子买东西,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那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手里握着几个铜板。
“哈?”伙计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就三文钱?三文钱在天源福连喝杯水都不够,你还想买什么?”
“求你了,我只想买个鸡腿……”乞丐的声音微微弱了下去,却执著地不肯挪步。
丁千乐看着看着,不由得睁圆了眼睛,那乞丐好像十分眼熟的样子……
“阿九?”带着几分疑惑,她轻声喃喃。
“认识的人?”一旁一直沉默着的赫连珈月忽然出声。
“嗯。”丁千乐点头,然后站起身,“我去看看。”
推开包间的门,大步走下楼梯,丁千乐忽然感觉全身一冷,那是一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她停下脚步,观望了一下四周,便见一楼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黑衣卫,虽然都是三三两两,状似悠闲地坐着饮茶吃菜,但潜在的危险气息却让整个一楼大厅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似有似无毒蛇一般的眼神都盯着她所在的方向。丁千乐正犹豫着,那凝滞肃杀的气氛却陡然消散,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便见赫连珈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了。
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丁千乐冲他笑了笑,正打算下楼,便见一个身着鸦青色长衫的男子施施然自后堂走了出来,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黑名单一号白洛!
丁千乐嘴角抽搐了一下,见他是向着阿九的方向而去,便停下脚步打算观望一下。
那厢,伙计正不耐烦地推搡着阿九,阿九却不依不饶地缠着他非要买鸡腿,来来往往的客人都被阿九身上的异味弄得退避三舍,搞得原本要进店里的客人都扭头就走,看得那伙计火大不已。
“在吵什么?”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那伙计一下子白了脸,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二……二少爷……”
“嗯?”白洛扬了扬眉。
“这乞丐非要进来买东西……”
“来者是客,你这样拦在门口,是要告诉全凉丹的人,我家酒楼里养了一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么?”白洛笑盈盈地道。
原来这家酒楼竟然也是姓白的?丁千乐咋舌,这家伙原来是个富二代啊。
伙计早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面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对不住了,请进。”白洛偏了偏身子,将愣在门口的乞丐请了进来。
阿九好像也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吓住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笑容满面的男子,嗫嚅着道:“我……我只是想买个鸡腿……”
“听到没有?”白洛淡淡地道。
“是是是,您请进……”一旁脸色发白的伙计赶紧挤出一个笑容来,殷勤地将乞丐阿九迎了进去,只是那笑容因为僵硬而显得有些扭曲。
阿九不大适应伙计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无所适从地跟着他踏进了天源福的大门,正左顾右盼着,忽然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少女,脸上一下子露出欣喜和不敢置信的神情,便向她直奔了过去。
“那个……二楼……”这个不知好夕的乞丐怎么敢踏上二楼,万一冲撞了二楼尊贵的客人可怎么办呐,伙计张了张嘴,到底没敢再多嘴,只是侧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二少爷。
白洛一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阿九突如其来的举动。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个面熟的乞丐正是被“乐乐”称为哥哥的人,视线投注在那个站在楼梯上的少女身上,白洛对于她的反应十分感兴趣。
摸了摸下巴,白洛又看了一眼站在少女身后的男子,国师赫连珈月,真是稀客。
丁千乐怔怔地看着阿九不管不顾地冲向自己,然后又在距离自己两步的时候停住,颤巍巍地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触碰她的脸颊,却又在即将碰到她的时候犹豫了。
“阿九?”丁千乐疑惑地看着他。
“乐乐……真的是你……”阿九眼睛亮亮的,“我以为……我以为……”
“嗯?”
“我以为你也被烧死了……大牢失火了……他……他们说没有人逃出来……”阿九抽噎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本来就脏兮兮的脸上更是一片惨不忍睹。
大牢?刑部大牢?!
丁千乐愣住。
“……所以我想攒钱买了鸡腿去……去祭你……”阿九抽抽噎噎地哭着,几乎语不成句。
“你认识他?”身后,赫连珈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丁千乐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他:“那个……我可以带他一起回去么?”虽然目前自己也是寄人篱下,但丁千乐还是厚着脸皮提出了这个请求。
“如你所愿。”赫连珈月微笑。
章节目录 第14节:第14章
哦?那宠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以冷血残忍著称的国师大人居然也有这样的眼神?白洛的眼睛几乎闪闪发光起来,对那神秘少女“乐乐”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也许是白洛的眼神太过刺目,赫连珈月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啊,国师大人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白洛笑容可掬地迎上前,“在下白洛,是这里的少东家……”
“副指挥使大人。”赫连珈月点点头。
白洛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一脸被上司接见的感动表情:“您居然知道小人这样的无名之辈……”
“副指挥使大人年少有为,谦虚了。”赫连珈月淡淡道,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丁千乐,“千乐,回府了。”
“嗯。”丁千乐点点头,这种情况她哪里敢落单,赶紧拉着阿九跟上了赫连珈月。
经过白洛身边的时候,白洛忽然朝她挤了挤眼睛,慢悠悠地做了个口型,“千……乐”,闭上嘴巴的时候,还冲她灿烂地一笑。
丁千乐赶紧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一下。”白洛忽然开口。
赫连珈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白洛。
“这位公子刚刚要的鸡腿。”白洛指了指一旁托着旁子的伙计,笑眯眯地道。
阿九赶紧上前拿了鸡腿,又怯怯地把手心里捂得温热的三块铜板放在托盘上。
赫连珈月看了他一眼,走出了天源福。
白洛笑眯眯地摸着下巴看着他们离去,原来她叫千乐啊,那倒也不算完全在骗他,不过……居然跟当年的银月巫女同名,真有趣。
上面那一位欲除之而后快的,便是她吧。
马车很大,三个人坐一辆马车,空间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封闭的车厢内总飘着一股可疑的油腻味道,还夹杂着各种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莫名味道。
阿九拿着一只油乎乎的鸡腿缩在角落里,十分拘谨的样子,还不时偷偷打量赫连珈月一眼。
赫连珈月从头到尾都在闭目眼神,面色显得有些难看。
“乐乐……”过了好久,见赫连珈月始终没有动静,阿九忽然揍近了丁千乐,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道,“刚刚那个人说他……是国师大人?”
丁千乐忍住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阿九果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就是……那个国师大人?”
丁千乐继续点头。
阿九瞪大眼睛,用一种见了鬼似的眼神在赫连珈月身上快速扫视了一圈,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
只见他嘴唇抖了几抖,才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弱弱地道:“乐乐……我……我要下车……”
丁千乐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马车便是突然一个急刹,原本闭目养神中的赫连珈月伸出手,将因为惯性一头往车壁上撞去的丁千乐带入怀里,只可怜阿九无人怜惜,虽然是借着惯性撞向了赫连珈月,却被他脸色难看地一把挥开了,只得抱着他的鸡腿与车壁撞了个正着。
赫连珈月看了一眼沾到污迹的袖子,面色有些发青。
阿九见他面色不对,顾不得额头上撞起的小包,只吓得趴在车角不敢起身。
“不是说,要下车么。”看着他,赫连珈月缓缓开口,声音清冷。
阿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便要弓着腰爬下马车,爬到一半,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被赫连珈月按在怀中的丁千乐,见她半点没有要跟他一起走的样子,不由得气馁。
正在阿九犹豫着是不是要厚着脸皮壮着胆子继续留在马车里的时候,便听“咻”的一声,凌空一枝箭射来,钉在了阿九露在马车外的肩膀上,阿九痛得大叫一声,丁千乐见状,赶紧上前一把将阿九拉进了马车。
“发生什么事了?”冷眼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瘫成一团的阿九,赫连珈月淡声问。
车外无人回答。
正值中午时分,原本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大街竟是突然如死一般静寂。
丁千乐下意识看了一眼赫连珈月,见他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慌乱的样子,下意识地,自己竟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别怕,障眼法罢了。”赫连珈月说着,轻轻念了一声,“开。”
如同拿开了捂着耳朵的双手一般,刚刚还一片死寂的车外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有风吹开车帘,丁千乐瞧了一眼外面,马车正停在一处府门前,匾额上写着“阎府”两个字,字体飞龙走凤,十分嚣张霸道。
“家主恕罪,刚刚有个卖花的孩子摔在了马车前。”车外,传来车夫告罪的声音。
“无妨,回府。”赫连珈月淡淡地道。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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