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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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巫女-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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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画面落入赫连珈月眼中,只觉得分外刺眼。

草草与一众逢迎拍马的同僚道了别,他走到千乐面前,淡淡抛出两个字:“回府。”

赫连千乐点点头,扶他上了马车。

留下周赏一人痴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久久得回不过神来。

青石板的道路十分平整,马车也行得十分平稳,赫连珈月背靠着软垫闭目养神。

她见他的身子微微歪向一边,似是睡着了,便坐到他身侧,让他靠着她。

“陛下赐了婚。”半倚着她,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梦呓一般。

“赐婚?”她有些疑惑。

“将当今长公主淳于红叶赐给了我。”缓缓睁开眼,赫连珈月靠着她,淡淡道。

“何时大婚?”她问。

章节目录 第2节:第2章 序章2

“大约是明年,驸马府已经开始建了。”赫连珈月面色不郁。

“你不开心么?”她又问。

他没有回答,只问:“你呢?”

“若家主开心,娶了长公主也无妨,若家主不开心,便不娶了罢。”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长公主,又岂是想娶就娶,想不娶就能不娶的。”他哼了一声,直起身子。

她没有说话,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若是家主不想娶,她自有办法,大不了让长公主嫁不了人就是。

只是,没有等赫连千乐有所动作,赫连家主便病了。

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早朝也告了假。

皇帝派了御医来瞧,也瞧不出症结何在,只说是气虚体弱,连下床都不能,后来凉丹城里便开始流传出国师赫连珈月先天不足的传闻。皇帝无从怀疑,毕竟赫连珈月身体不佳几乎是整个凉丹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近年来好了些,他才起了赐婚的念头。如今一看,果然还是非驸马良选。赐婚的事情,便这样无限期搁置了下来。

半个月来,赫连千乐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洗漱换衣,端茶递水从不假手他人。只是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更虚弱,她有些着慌了。

想想万妖山的冰莲果也该成熟了,实在不行,再杀了那守着冰莲的灵兽,灵兽的内丹据说是可以续命的。

没有再犹豫,她将他安顿好了,设了一道灵符替他稳住脉息,又施了巫术将主院护得滴水不漏,确定无人可以进来之后,她动身去了万妖山。

掐着时间从万妖山赶回来的时候,恰好是他生辰的前一天。

她有些疲惫,冰莲果和灵兽的内丹都已在她腰间的绣囊之中。当然,为了这些,她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差点便回不来。只是……她是万万不会留下他一个人在生死之际挣扎的,希望家主吃了她带回来的东西之后可以开开心心地过一个生辰。

一路披星戴月地策马回到赫连府,她跃下马背,站在府门前,感觉周围的气息有些奇怪,隐隐带着不善。想着家主还在府中,她皱了皱眉,松开马缰,快步走向府门,欲探个究竟。

然而,府门却紧闭着。

一路行来的疲惫于她到底不是没有影响的,待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踏入灭妖阵。银色的锁链从阵中呼啸而出,如灵蛇一般将她紧紧缚住,锁链间的倒刺瞬间扎进她的血肉。

很痛。

她动了一下,那带着倒刺的锁链裹得更紧了些,她甚至能听到从自己身体里传出骨骼碎裂的声音。

额前渗出冷汗,她抿了抿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唇,咬破舌尖维持住神智的清明,然后将口中的血喷出,细密的血珠并没有落下,却在她面前凝结成一个符咒的形状,转瞬间贴上了那缚着她的银色锁链。

锁链立刻松了开来,“哗啦啦”掉在地上。

身体因为疼痛而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晃了一下,她五指微张,一柄弓月型的武器出现在她掌中:“出来。”

清清冷冷的两个字,仍是没有多余的表情。

比这更凶险的境况她也遇到过,这不算什么,只是此时她有些心慌,因为家主还在府中,她不知道他的状况如何。

在看清那些自黑暗中鱼贯而出的人时,她有了一瞬间的迷惑,因为攻击她的,并不是妖魔,而是……巫师。

并且,是赫连家的巫师。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那些佩戴着赫连家族标记的巫师,这些巫师她从未见过,只是从衣饰上来看,应该隶属于旁系一支,并不是直接效命于赫连家主的。

“赫连千乐,你背主忘恩,竟还有面目回来?”有巫师出言斥责。

背主忘恩?漆黑的眼中仍是迷茫,赫连千乐上前一步,什么意思?

见赫连千乐手持银月弯刀,面无表情地逼近,许是威名在外,一众巫师竟是齐齐后退了几步,然后醒悟过来,不由得恼羞成怒。

“家主真是瞎了眼,才会养虎为患!”为了挽回颜面一般,那人后退一步,却再度开口大声斥责。

闻言,漆黑的眼中迅速罩了一层寒霜,赫连千乐身形一动,那躲在人群中的男子立刻委顿在地。

“对家主不敬者,死。”她开口,依然淡漠的口吻,银月弯刀上却已沾染了血的颜色,在月色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无人再敢送死。

赫连千乐扫了一眼众人,手执银月弯刀,缓步走上玉阶,推开大门,踏进赫连府。

生辰

一路匆匆跑进主院,推开房门的时候,她心里恐惧到了极点,生怕见到他出了什么事。可是房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的视线在房中快速搜寻了一番,在看到铜镜的时候,顿住。

铜镜里,有一个狼狈不堪的女子,白色的裙装被身上伤口中溢出的血染得斑斑点点,已经辨不出原样,发辫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了开来,长长的头发略显凌乱地散落在肩上,因为沾染了鲜血而一绺一绺地打着结。

家主有洁癖,若是看到,定会不悦。

可是家主会在哪里?

她生平第一次这样慌张,生死一线时也没有这样慌张过。伸手摘下腰间的绣囊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她走出主院。

整个赫连府一片死寂,一路寻来,熟悉的亭台楼阁,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唯有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血腥气。

关心则乱,她定了定心神,开始试着用灵识来探察他的气息。屏蔽掉一切杂念之后,她感觉到了一个温温润润的灵魂,熟悉而温暖,一如当初小小的他将小小的她从乱葬岗抱起时的感觉。

是他的气息,气息平稳,他没事。

松了口气,她转身向着感知的方向去寻他,走了两步,终是挨不住身上的伤,微微摇晃了一下,咬唇撑起一股力气,继续往前走。身后走过的地方,蜿蜒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没有风的夜晚,漆黑的天幕上镶嵌着一轮刀锋似的弯月,银色的月华将庭院里那一袭白袍的男子映照得纤毫毕现。

他坐在石桌旁,把玩着手中玉制的酒盏,墨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倒映在酒盏中的银色月亮。

“家主……”她在他身后停下。

他没有看她,依旧打量着杯中的月亮。

天一点一点暗了下来,月亮被什么遮住了。灭妖阵便在这一瞬间启动,五名顶级巫师联手摆下的阵法,与府门前那个阵法自然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可是于她而言,要逃脱也并非难事,纵使她已身受重创。往后一个腾跃,她虚空画出一道隐形的符咒,手中的银月弯刀挥出,回旋着袭向设阵的巫师。

这一击,齐刷刷削去他们每人一条手臂,刹那间鲜血四溅,她逃出阵去,盯住设阵的巫师,手中的银月弯刀因噬了血而兴奋不已,嗡嗡鸣叫。

就在这时,已经被破解的阵中蓦然掠出一条金色的捆妖锁链,将她紧紧缚住,令她难以动弹。

她顿了一下,没有挣扎,由着那尖锐的刺割破她的皮肤,陷进她的血肉。

因为,这捆妖锁是家主的武器。

手中的银月弯刀掉在了地上,她侧过头,不解地看向始终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家主。

赫连珈月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手一松,酒杯掉落在石阶上,碎成几片。

“家主?”她唤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终是回过头来,看向她,那凤眸因酒气而透着氤氲,看起来如往常一般的慵懒而温暖。

“带下去。”他收回视线,挥了挥手。

“等一下。”她挣扎了一下,捆妖锁收得更紧了些,尖锐的刺更深的扎进血肉之中,她却不管不顾,伸手探入怀中,取出那个绣囊,“我找到冰莲果了,还有灵兽的内丹,你吃了吧。”

他抿了抿唇,看着她,眼神闪烁不定。

几名成了独臂的巫师又惊又惧地看她:“家主,不要上当……”

他充耳不闻,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是弯下腰,伸手接过她手中被血浸透了的绣囊。

弯下腰的时候,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等我。”

她点点头,笑了。

她知道,她会等,她相信他。如果连他都不可以相信,她又能相信谁呢?

如果连他都不可以相信,那么,于她而言,活着未必就比死了更好受。

他后退一步,挥了挥手,守在暗处埋伏的巫师上前,将她带了下去。

“家主,不如打断她的手脚,否则……天牢怕是困不住她。”一名按着断臂的巫师上前,心有戚戚焉地提议。

“她不会逃的。”赫连珈月捏着掌中浸血的绣囊,淡淡道。

她不会逃的。

天牢她来过,不过以前是她关别人,现在她被人关。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恨不得她去死。

比如现在,一名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狱卒正试图挑断她的脚筋。

“呵呵,伙计们,看到没有,名满北莽的巫女大人如今怕也是要栽在咱们兄弟手里了。”那狱卒拿着把剔骨的尖刀,一刀一刀地在她的脚上磨。

她一声不吭,仿佛那腿不是自己的。

“真硬气,不愧是银月巫女大人啊。”有人嗤笑,“不过真可惜,墙倒众人推,何况咱们兄弟也是拿钱办事,冤有头债有主,下了地府可不要找咱们兄弟麻烦。”说这话的时候,那人已经挑断了她的手筋。

“少废话,你们利落点儿,不废了她的手脚等她缓过气来准能废了你们。”一旁暗处,有人低斥。

“是是是。”他们下手更利索了。

她闭着眼睛,默默忍受。

反正,再痛都会过去的。

许久,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门外,有脚步声缓缓走近,她眼睫微微一颤,却没有睁开眼睛,不是家主。

锁链一阵丁当做响,门被推开。

“周公子,时间不多,要快些。”有人轻声道。

周赏点点头:“多谢。”

他走进牢房,在见到牢里头的情形后,不由得愣住,不过才几个时辰,怎么变成这样……

怔怔地看着血泊中少女,周赏几乎要落下泪来。那日在万妖山,那一袭白衣、手持银月弯刀的少女是那样的清丽出尘,美得几乎要夺去他的呼吸。

可是此时,她闭着眼睛,静静地靠在墙上,衣衫褴褛,手脚被废,仿佛随时都会断了呼吸。

听到泪珠落下的声音,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我不会死的。”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走近了她,蹲下身:“门外的狱卒是我安排的人,时间不多,我带你出去。”

“我不会出去的。”她摇了摇头,侧身避开他的手。

“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家主让我等他。”她淡淡地道。

“你是傻么!是赫连珈月将你送进这里的,已经判了火刑,明日午时就要行刑了你知不知道!”

“火刑?”她稍稍一愣,“为什么?”

“你不知道?赫连府上上下下一百二十三口人一夜之间都被杀了,他们说是你干的,因为现场有银月弯刀留下的痕迹。”他摇了摇头,又道,“可是我知道一定不会是你。一个连不相干的人都会救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杀了那么多的人。”

“嗯,不是我。”

“那你便听我的。”

“我不会出去的。”她仍是摇头。

他瞪着她:“你怎么如此死心眼!”说着,便强形要将她抱起来,却发现根本办不到。怔怔地看着她,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女,即使已经奄奄一息,却依然是北莽国最强大的巫女。

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情。她留在这里,是因为她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他不会来的,跟我出去吧,我……”他垂下头,试图劝说。

“周公子,有人来了。”门外有人轻声道。

周赏一滞,咬牙瞪了她一阵,终于叹息着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入她的掌心,转身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离开,重新闭上眼睛,掌心的触感是一块寒玉,却如活的一般在她掌心游动,最终沁入她掌心的纹络,消失不见。

即使是银月巫女赫连千乐,也微微一惊,她睁开眼,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只有掌心的纹络格外的清晰起来,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秘宝血玉,据说可以使时空倒转,令亡者归来。

如此珍贵的东西……

周赏,你又何必如此。

她在天牢等了许久,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默默地数过去,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有人将她带出了天牢,因为手脚被废,她是被架着拖出去的,然后被装进囚车,由一头老牛拉车,慢慢从天牢门口绕整个凉丹城一圈,停在祭台边上。

被绑上祭台的时候,已经快要正午了。

她的脚下架起了一圈可以驱邪的木头,大约是因为囚车绕城一周的缘故,整个凉丹城都知道了银月巫女今日行刑,都来观刑。

人群将祭台四周挤得水泄不通,她被绑在高高的祭台上,看着底下黑压压一片的人,仍在等。

围观的人在指指点点。

“那就是银月巫女啊……”

“赫连家对她恩重如山,她居然差点将人家灭了门……”

“等了那么久,怎么还不行刑啊……”

“你没看到么,那主持行刑的官员还差一个没到……”

快到午时的时候,最后一个主持行刑的官员终于到了,那姗姗来迟的主刑官赫然便是赫连珈月。

透过人群,她看着他。

他扫了她一眼,便走到那一排主持行刑的官员中间坐下,跟周围的同僚寒暄打招呼。

她一直在等他。

“行刑!”有人高喊。

她仍看着他,没有动。

火被点燃的时候,她在等他。

火苗舔上她的脚底的时候,她仍在等。

赫连珈月身着朝服,与一众官员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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