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丁千乐闷闷地应了一声,又想起了白依依,心想就这样不告而别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而且,需要这样连夜赶路,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吧,把白依依留在这里真的没有关系吗?那个柳秋月看起来也不太妥当的样子……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是赫连珈月此时疲惫的神情却让丁千乐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觉得心里非常的不安。
因为心里不安,一路上丁千乐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仔细想了想,还是因为太安静了吧……虽然是晚上,可是整条街道上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连一声狗吠都听不到……而且刚刚他们走出县衙的时候,没有惊动睡在隔壁的县太爷不说,竟是连个衙役都没有看到……
果然是很奇怪吧……
只是见赫连珈月一副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丁千乐还是保持了沉默。
于是整条街道上只有他们这辆马车一路“笃笃”而行的声音,那声音单调而平稳,听得丁千乐渐渐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道马车究竟行了有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家主,事情不太对劲。”马车外面传来了赫连云不太平静的声音。
丁千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歪着身子睡在了赫连珈月的怀里,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赫连珈月便松开了圈着她的手臂,由着她坐起身。
“发生什么事了?”揉了揉眼睛,丁千乐问。
“我们一直在尚水县里头打转,这条街道我已经走过三回了,怎么走都走不出去。”马车外面,赫连云的声音竟是隐隐透出了一丝急躁。
丁千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听赫连云的话中之意,他们显然是被困在这尚水县出不去了,果然……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她下意识看向赫连珈月。
赫连珈月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回奔月楼。”
“是。”赫连云应了一声。
马车便又笃笃地行驶了起来了。
回奔月楼?回奔月楼干什么?丁千乐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家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赫连珈月浅浅地笑了一下,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脸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没事,离奔月楼还有一段路,你再休息一阵吧。”
看着那样平淡的笑容,丁千乐心里腾地升起了一股子无明火,她沉着脸“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手,“不要再拿这些话哄我了,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知道我们目前的处境!”
赫连珈月轻按着被拍开的手,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你说我是赫连家的守护巫女,虽然我现在一点巫术都没有,可是我有权力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你保护着一直蒙在鼓里!”丁千乐瞪着他,有些恼怒地道。
赫连珈月沉默。
她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心头那股无明火倒慢慢地熄了下来,然后,她颇有些无奈地轻声道,“我不想再像三年前那样……莫名其妙地恨你。”
听到这一句,赫连珈月心下竟是微微一颤。
她说恨……
果然,是有恨的吧。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骗……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被施以火刑……怎么能够不恨……
赫连珈月定定地看着她一脸倔强的模样,虽然一直不愿意把她拖入这个混乱的漩涡,虽然想一直把她守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是……那似乎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对着那样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赫连珈月生平第一次,开始检讨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我本来设了一个局想要一食二鸟,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似乎也踏进别人设的局里了。”许久之后,赫连珈月终于开口,说出了他们目前的处境。
他的语气有些干涩,显然不习惯这样向旁人吐露心事。
丁千乐一下子想起了赫连海的话……
他说,“这在尚水县作乱的妖怪根本就是你派了那个阴毒的小子从万妖山的九层狱里放出来的吧!”
他说,“你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来铲除异己吧!我真是瞎了眼睛才没有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当时,赫连珈月并没有否认。
丁千乐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赫连珈月,“之前出没在尚水县的妖怪真的是你从万妖山里放出来的?”
赫连珈月点头。
“为什么?”丁千乐想不通了。
“你知道阎凤九么?”赫连珈月不答反问。
“另一个国师?”丁千乐一下子想起了那一日在长公主别院见到的那个戴着面具和公主博弈的男子。大概是当时对他的感觉有些熟悉,因此丁千乐的印象十分深刻,此时赫连珈月提起,她便自然而然地便想起来了他。
“没错。”赫连珈月点头,“他不是人类,是妖族。”
赫连珈月的语气很平淡,可是那话中的内容却十分的惊人。
丁千乐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妖族?”
一个妖族为什么可以在这个对妖族深恶痛绝的国家里爬上国师的位置,甚至还得了长公主的宠信?
“三年前,赫连家被灭门一案,他是主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赫连珈月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丁千乐却是结结实实地呆住了。
这是赫连珈月头一回在她面前提起这桩事情,就连那一晚,在火海中,他设了传送阵法想送她走的时候,他也是说得含糊其辞。
“北莽是一个与妖为邻的国家,以漠水为界,漠水以南是北莽国,漠水以北是万妖山,因为有赫连家的存在,妖族才会蜗居于万妖山,不敢涉足漠水以南。”赫连珈月侧头看着车窗外一片死寂的街道,淡淡地开口,“三年前,赫连家被灭门,所有人都以为阎凤九是那个时候突然出现的,但是,其实在更早之前,我便见过他了,他是长公主豢养的门客,总是戴着一张诡异的面具,隐藏于长公主身后。”
“赫连家主族被灭门,守护巫女遭陷害,十二族长不听号令,就是那个时候,阎凤九从长公主的身后走到了台前,成为了当朝国师,分了赫连一族的权柄。”
“阎凤九是妖族的首领,他出现在北莽绝非偶然,这些年来,妖族一直蠢蠢欲动,欲将爪牙伸向漠水以南,虽然阎凤九行事一贯谨慎,但我还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有一部分妖族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趟过漠水,控制了临近漠水的尚水县……”赫连珈月的声音很柔软,在这样一个安静到诡异的夜里,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听起来却是分外的荒凉,“要让陛下重视此事,只能将动静闹得更大一些。”
“所以……你才从万妖山里放出妖物,让它在尚水县刻意作乱?”丁千乐听到这里,才算明白了一些。
章节目录 第36节:第36章
从万妖山放出妖物,让妖物作乱的消息传入凉丹,逼迫陛下重视此事,并且顺便除去赫连家族里部分心怀不轨的旁支……
赫连珈月点头,“那从万妖山里放出的妖物,其实你也见过。”
“我?”丁千乐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可以被称得上妖物的……呃,难道是……她有些犹豫地看了赫连珈月一眼,“……柳秋月?”
不对,如果柳秋月是妖的话,一向自诩为除妖师的白依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就在丁千乐要否认自己的猜想的时候,赫连珈月却是点了头,“柳秋月是一只有着九百年道行的狐妖,因为道行比较高,所以常人难以辨别,它本性倒还好,但是脾气比较暴躁,因为犯了一些事被关在了万妖山的九层狱,我派人将它放了出来。”
脾气暴躁的狐妖……
想起柳秋月那副羞羞怯怯的模样,丁千乐忍不住嘴角抽搐连连。
“只可惜……我还是大意了。”
“是因为……葬冥主人吗?”丁千乐有些迟疑地问。
赫连珈月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了?”
丁千乐摇摇头,“我猜的,葬冥主人……到底是什么?”
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搞明白葬冥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葬冥是妖毒,若有人类甘心被种下此毒,便会死而不朽,成为葬冥主人。”赫连珈月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微冷,“葬冥主人是如同瘟疫源头一样的存在,是妖毒的母体,能够散播妖毒。”
听到这里,丁千乐明白了,“赫连海……成了葬冥主人?”
赫连珈月点头,“这是躲在幕后的阎凤九想要毁尸灭迹,他不想他的计划曝露于人前,这整个尚水县,恐怕都已经被施了葬冥之毒了。”
“可是赫连海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还死得很彻底呢,连灰都没剩下。
“葬冥之毒是母子同命,母毒亡,子毒不存。”赫连珈月说。
丁千乐打了个寒颤。
如此说来……
这尚水县……此时岂不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马车外面依然一片死寂,只是此时的死寂让丁千乐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他们正行走于一个巨大的坟墓之中……
原来,之所以走出县衙无人发现,是因为县衙里早已经没有人活着了……
她之前问家主,他们就这样走了,不用跟朱大人说一声么?
家主说,不用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朱礼成……怕是在赫连海化为飞灰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
想起那个殷勤地要将他们留在县衙里的县太爷,丁千乐咬了咬唇,那个时候,他又怎么知道,他的性命其实早已经系在了旁人手中……那个时候,他又怎么知道,只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如同他那个暴毙的小妾一般,莫名其妙地丢了性命。
丁千乐侧过头,看着车窗外掠过的一幕幕街景,想着前些日子的热闹,感觉心里堵得慌,沿街的住宅门窗上贴着的那些层层叠叠的驱妖符咒,此时看起来分外的荒凉且讽刺。
身为葬冥主人的赫连海在他们面前那般惨烈地自绝,是为了向幕后那人示警吧,想必赫连海化为飞灰的那一刻,那个让赫连海成为葬冥主人的幕后黑手便已经得了消息。
所以,他们才会被困在尚水县出不去。
家主此时要回奔月楼,是因为一直躲在幕后的那个人在那里么……
马车笃笃前行,明明前路十分凶险,可是丁千乐的思绪却慢慢地飘远了……
她想起了那一晚,在火海中,他跟她说,三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他自知无法保全她,便施了一个术法,将她送去了另一个世界。
直至现在,她才明白,他一个人经历了什么。
马车在奔月楼前停下,丁千乐沉默着跳下马车,仰头看着那块与孔雀镇上的奔月楼如出一辙的牌匾,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四下里一片黑暗,街道两侧所有的民宅都沉沉地隐入了这片黑暗之中,唯有奔月楼大门两侧高高悬挂着两盏大红灯笼,也许是心理作用,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两盏灯笼看起来竟如同妖兽的眼睛一般,透着莫名的妖异之感。
大红灯笼下面,奔月楼的大门大敞着十足的迎客之态。
“千乐,怕么?”随后下车的赫连珈月站在她身后,忽然轻声开口。
丁千乐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竟是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在家主眼中,赫连千乐和丁千乐还是同一个人吗?”
赫连珈月扬了扬眉,“何解?”
“若是此时站在这里的是赫连千乐,家主便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了吧?”丁千乐学着他的样子,扬了扬眉,“我看起来很靠不住的样子么?”
见她如此,赫连珈月便也轻轻笑了起来,“是我说错了。”
对这两人类似于打情骂俏的行为,赫连云习惯性地选择了无视,待他安置好了马车,便见赫连珈月和丁千乐已经踏进了奔月楼的大门,当下也跟了上去。
与外头的黑暗相比,奔月楼里算得上灯火通明,丁千乐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大堂柜台后面的掌柜乌河,仍是一副瘦瘦弱弱漂亮干净的少年模样,与往常不同的是,他身后站着一个妖妖娆娆的美貌女子,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孔雀镇的第一美人,奔月楼里那位莫名其妙失了踪的玉兔姑娘。
丁千乐一下子想起了那只小白兔,心里略略明白了一些,从孔雀镇这一路行来,对于这位玉兔姑娘的真实身份,恐怕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中吧……
这感觉真是分外的不爽。
“我猜你们就该回来了。”见到他们,乌河一点也不惊讶,仍是如往常一般笑容可掬的模样。
虽然那神色与往日不同,可即使是丁千乐,也能感觉出此时的乌河完全是气场全开的状态,再不是往日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在乌河气场全开的状态下,一贯神经粗大的丁千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赫连珈月也是云淡风轻得很,只有赫连云已是全神戒备,脑门上甚至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从他一踏进这奔月楼的大门开始,便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在那样强大的威压之下,他甚至不由自主地作出了攻击的姿态,就如同遇到天敌的兽一般,连头发丝都进入了警戒状态。
乌河的视线慢悠悠地掠过丁千乐和赫连珈月,最后终于落到了赫连云身上,他笑了一下,才道,“这位客官休要动怒,在下并无恶意。”
说完,大堂里那沉沉的威压便真的消失不见了。
赫连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向乌河的眼神却是更加的戒备了,因为天分甚高,出身又不差,他从出生到当上赫连家第七族族长,一路都是顺风顺水,几乎从来没有产生过像现在这样强大的挫败感。
有着那样强大的威压,这奔月楼的小掌柜究竟是谁?
赫连云在心里暗暗推测着乌河的身份,殊不知此时的乌河也有着同样的困惑,以他的道行来说,能够抵挡得住他刻意释放出来的威压的,即使在万妖山,也绝对不超过十个人。
赫连家族的现任家主赫连珈月他是早有所耳闻,作为阎凤九的眼中钉,能够抗得住他的威压并不奇怪,可是那个貌不惊人的小姑娘……据夜桑说,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巫术废柴,空有一张与银月巫女同样的脸罢了,可她若真是普通人,在他刻意释放的威压之下恐怕早已经七窍流血而亡了,为什么她竟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难道夜桑给他的情报有误?
这可不妥,若是单单对付一个赫连珈月,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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