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夜桑给他的情报有误?
这可不妥,若是单单对付一个赫连珈月,他还有点把握,加上一个赫连云,勉强也可。
可是如今,这小姑娘分明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若是贸然出手,怕是占不了什么便宜……更何况,他还要顾着玉兔……
想到这里,乌河脸上的笑容愈发显得和蔼可亲起来。
“你究竟是谁?!”那笑容落在赫连云眼中自是碍眼得很,他皱眉喝道。
“在下乌河,乃此间掌柜,另一重身份想必赫连家主已经猜到了。”乌河笑眯眯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赫连珈月,一副你都明白的模样。
赫连珈月很上路子地点了点头,“千年的蟒妖,在万妖山里也可以横着走了,只是不知道为何非要趟过漠水,背井离乡,到你不该来的地方来呢?”
千年的蟒妖?
丁千乐又看了那小掌柜瘦瘦弱弱的小身板一眼,眼里透着惊讶,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了赫连珈月的话,乌河也没有生气,只是故作忧愁地叹了一口气,“说来让赫连家主笑话了,老人家我活了千余年,也没什么念想,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小兔,她被我惯得天真不知世事,被拐到了人界,我是为寻她才出万妖山的。”
听到这里,一直默默依偎在他身旁的玉兔姑娘羞红了脸,轻轻捶了他一下,一副“我不依”的样子。
爱上兔子的蛇……丁千乐又默默抖了一下,果然爱情是不分种族的啊……
“即是如此,你又为何效命于阎凤九?”赫连珈月寻了个位置坐下,淡淡地问。
“因为阎凤九答应替我寻小兔。”乌河答得很快很顺溜。
“你的意思是,如今既然已经寻回了玉兔姑娘,便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了?”赫连珈月扬眉。
“正是如此。”乌河笑眯眯地点头,“人界的事情我本就没有兴趣。”
“你这是打算袖手旁观了?”赫连珈月也笑了起来。
“那是自然,虽然不再效命于阎凤九,但那个阎王爷爷即使是我,也不敢轻易得罪的。”乌河十分老实地承认,“我不会对你出手,但我也不会帮你。”
“明白了”,赫连珈月点点头,知道这千年的老妖精是打定主意要坐山观虎斗了,而且如今他们被围困在这座死去的小县里,若是寻不到出去的办法,终究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他不用亲自出手,也可以完成阎凤九的交代。
这算盘打得多精啊。
“赫连家主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乌河笑得一脸谄媚。
一时之间,气氛相当之友好。
“好说好说”,赫连珈月笑吟吟地道,话锋一转,他突然又问,“……所以给赫连海下葬冥之毒的人不是你?”
“自然不是。”乌河立刻摇头否认,说着,又摆出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道,“赫连家主你自然不知道,其实夜桑在你们之前就已经来尚水县探过一遭了,赫连海身上的葬冥之毒是他下的,赫连元都也是被他逼入绝路的,后来在你们来了之后,他又带着黑衣卫再一次出现在我这奔月楼,不过是想降低你的警惕心罢了。”
“受教。”赫连珈月点头,并没有打算深究这件事,毕竟赫连海身上的葬冥之毒到底是谁下的,如今已经成了一桩无头公案,是乌河也好,是夜桑也罢,终究都是阎凤九的人,现在再追究这件事,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
既然现在乌河对他们有所忌惮,没有要对他们出手的意思,不如就维持这份表面的平静吧。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出离开尚水县的路。
而夜桑……看乌河这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八成早已经离开尚水县了吧。
“好说好说,在赫连家主您找到离开的办法之前,可以一直住在小店没有问题。”乌河笑呵呵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
“多谢了。”赫连珈月淡淡地道了一声谢,竟真的起身准备上楼。
丁千乐见状,忙跟了上去。
上到二楼,丁千乐并没有直接进房,而是快步走到了白依依的门前敲了敲门。
房间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她。
丁千乐心里有些焦急,按说他们一直住在这奔月楼,既然家主、赫连云还有她都没事,那白依依应该也不会有事才对啊……
何况白依依身边还有个柳秋月,应当不至于被赫连海施了毒吧……
“依依,依依,你在吗?”因心里有些发急,丁千乐改敲为拍,直拍得门板“砰砰”作响。
房间里却还是安静。
“千乐姑娘不必心焦,柳姑娘和白姑娘此时怕已经离开尚水县了。”楼下,传来乌河含笑的声音。
丁千乐愣了一下,几步走到楼梯边,看向楼下的乌河,“当真?”
乌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真得很,在下从不骗人。”
不骗人……
不骗人才怪!
见丁千乐脸上写着明显的“怀疑”两个字,乌河嘴角略略抽搐了一下,才有些无奈地道,“那位柳姑娘身手不凡得很,自那些来给你们收拾行李的衙役走了之后,她就撺掇着白姑娘跟着她一起离开了,不知道她施的什么法子,总之此刻肯定不在尚水县范围之内了,这一点在下可以保证。”
丁千乐想了想,在这样的形势下,乌河也的确没有必要再骗她,当下便信了三分,转身回房了。
章节目录 第37节:第37章
梦魇与往事
丁千乐踏进房间的时候,赫连珈月正站在窗口定定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竟是十分出神的样子,连她踏进房间都不知道。
“家主?”丁千乐走上前,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赫连珈月回头看向她,笑了一下,道,“房间里我设了结界,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吧,一切明天再说。”
丁千乐点了点头,没有吱声。
“怎么了?”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赫连珈月问。
“依依不见了。”
“柳秋月呢?”赫连珈月扬了扬眉,并没有十分惊讶的样子。
“也不见了,乌河说是柳秋月带着依依走的,还说她们这个时候恐怕已经不在尚水县了……”
“嗯,既然是柳秋月带着她走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怕是柳秋月早已经看透了这个局,不想趟这混水,才带着白依依离开的。”赫连珈月细细地分析给她听,然后又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这种时候,她不在尚水县反而安全。”
丁千乐闷头想了想,却还是无法释然,但事情已经到了一这步,她就算不能释然,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这个时候,隔壁赫连云房间的烛火已经熄了,想起明天还要面对的那些事情,丁千乐便也默默关了窗,熄了灯,在床上和衣躺下。
因为有了之前那关于赫连珈月成亲之后她要何去何从的念头,如今再这样与他同榻而眠丁千乐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但现在显然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因此她闭了眼睛,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睡到半夜的时候,丁千乐被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扰醒了,她侧耳细细地听了听,似乎是赫连珈月梦呓的声音,那声音极小,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家主?家主?”丁千乐试着推了推他,他却似乎睡得很沉,动也不动。
屋子里极黑,因为关着窗户,连一丝光都没有,丁千乐犹豫了一下,摸索着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谁知竟摸到一手冷汗。
“家主?家主?你怎么了?”丁千乐有些急了,连唤几声,都不见他有动静,心知不对,赶紧摸下床点上了烛火。
点了烛火,房间里一下明亮了起来,丁千乐转身,便看到赫连珈月正大汗淋漓地蜷缩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煞白,那神情竟是极其痛苦的模样。
丁千乐被他这副模样吓着了,赶紧上前大力地推他,试图将他弄醒,“家主,你怎么了?快醒醒,你怎么了?家主……”
他却只是紧闭着眼睛,外界的声音一点也进不了他的耳中,仿佛是陷进了极其可怕的梦境之中,被那梦魇住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四周,极目所见,都是鲜艳的红……红的喜缦,红的喜烛,红的……血……
小小的、苍白的少年一身大红的喜服,沉默地站在喜堂之上,看着那个艳丽的女子在漫天的鲜血中独舞,力量强大到令人颤栗。
场景突然转换,那艳丽的女子笑盈盈地抱着小小的少年,飞身直奔一处断崖,“小郎君,莫要怕,过了这片断崖,就是我的领地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笑意便僵在了唇边。
少年手中,一柄施过咒术的利剑,已深深地插入了她的心脏……
“你……”她瞠大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的少年。
“父亲说,人妖不两立。”少年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染满了鲜血的手,抖着苍白的唇,眼中有泪落了下来。
见他落泪,女子眼中的凌厉稍缓了一些,她叹息了一声,伸手抚了抚少年的脑袋,没有言语,只是轻轻推开了他。
“珈月,趁现在!杀了她!”身后,有人厉声大喊。
父亲……
“可是……”少年惊恐地看着女子胸前汩汩流出的鲜血,那些鲜艳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令他迟疑着不肯念出最后的咒术。
那女子见状,浅浅笑了一下,转身似乎要逃。
呆立在原地的少年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是突然感觉一阵凌厉的杀气向着自己而来,他侧过头,便看到他的父亲面无表情地手持利刃,向着他直刺过来……
他要杀了他?
父亲……为什么……
少年怔怔地看着那柄袭向自己的利剑,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起来,他无意识地慢慢后退,突然一脚踩空……
那小小的身子便如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刹那间坠入了万丈深渊……
“啊……”
自噩梦中惊醒,赫连珈月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涔涔,惊魂未定间,他对上了一双十分熟悉的眸子,那双眸子里正透着浓浓的担忧。
“家主?”见赫连珈月终于睁开了眼睛,守在一旁的丁千乐总算松了一口气。
赫连珈月却是怔怔地看着她,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难得见到他这样直着眼睛发怔的样子,丁千乐有些紧张,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一边拿帕子轻拭他额上的冷汗。
赫连珈月点点头,感觉到额前的柔软,心里突然一跳,梦中的场景一下子跳了出来,那种快要失去什么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有片刻的心安。
“家主?”被他抱在怀中的丁千乐一头雾水,他抱得那样紧,紧得她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不要动,就这样……就这样……”他抱着她,将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呢喃,那声音十分的干涩,仿佛正在经历着什么痛苦一样。
丁千乐愣了一下,感觉到他的不安,她迟疑了一下,终是反手抱住了他,轻抚着他的背,放柔了声音安慰道,“没事,只是噩梦而已,醒过来就没事了。”
“嗯。”
是啊,只是噩梦……
醒过来,就没事了。
只是……他有多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自千乐回来之后,每晚有她陪着入睡,他便再没有做过这个梦,为什么今天夜里,竟然又……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封存在记忆深处的那桩往事,想起了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想起了……那一场刻骨铭心的背叛。
恍惚间,时间向前推移,他仿佛回到了九岁那一年……
九岁的赫连珈月,还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大概是因为先天不足的关系,自出生起,他便没有离开过药罐子。
即使是作为当时的家主赫连式斋唯一的儿子,他也从来没有被寄予过厚望,因为连家族里最强大的巫医都断言他活不过十五岁。他被拘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没有人在意他的努力,也没有人在意他的天分,因为一个随时会夭折的孩子,即使是个天才,又能怎么样?无非是更加令人惋惜罢了。
……直到,那一天。
管家连伯伯到后院来找他,破天荒地说父亲要召见他。
“真的?父亲说要见我?”少年苍白的脸颊因为管家的话而泛起了几分异样的神采。
“是的,少主。”连伯伯这样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一副不敢看他的样子,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小珈月却仍是十分高兴的样子,那张因久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脸上透着明亮的欢喜,在去父亲书房的路上,脚步轻快得仿佛要飘起来。
因为……自他懂事起,他实在很少见到那个总是板着面孔,十分严肃的父亲。
“家主,少主来了。”站在书房门口,管家低低地禀道。
“进来吧。”屋子里,传来了赫连式斋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少年轻轻颤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畏惧还是因为欢喜,直到里头再一次响起了不耐烦的催促声,他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的一刹那,他便愣住了,因为屋子里除了父亲之外,还有许多人,许多……他从未见过的人。
“珈月,过来。”见他站在门口发呆,赫连式斋皱了皱眉,又喊了一声。
他赶紧回过神,低着头有些拘谨地走了进去。
“还不见过诸位族长伯伯。”一只大手轻轻按在他的头顶上,赫连式斋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
“……见过诸位族长伯伯。”九岁的孩子乖乖地行了礼,声音仍是怯怯的。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那么多的人。
“呵呵,少主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是啊,听闻在巫术方面也很有天分呢……”
“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啊……”
四下里,响起了一片赞扬声,九岁的孩子低着头,听得心里甜滋滋的,连一向紧紧绷着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了起来。
头一回,他的努力和天分被正视了。
真高兴。
“珈月,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作为赫连家的少主,便有应该承担的使命。”头顶上,父亲语重心长的声音突然响起。
书房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令人有些不安,少年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衣袖,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作为除妖世家,我们赫连一族世世代代与妖为敌,并且为之付出了许许多多的生命,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战争,然而半月前,妖王碧梧传来消息打算与人界联姻,并承诺从此拘束部下,再不与人界为难,皇上仁慈,为使百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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