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宗礼的交情,赵禳是很用心的去维护,并且没有掺和一丝利益在里面,他觉得自己和赵宗礼的友谊是纯洁的。但现在赵禳才发现,什么友谊,什么交情,都敌不过那权势。
赵宗礼也许是不愿意的,他也许心里面还是倾向于赵禳的。但无论是什么理由,什么情况,赵宗礼还是向权势屈服了,向刘娥屈服了。
他今天这个时候入宫见刘娥,无论是他自己决定的,还是刘娥决定的,抑或是他父王派来的幕僚给他决定,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禳知道他和赵宗礼不可能回到往日亲密无间的关系去了。
赵禳深呼吸一口气,喉咙刺痛的,感觉那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炙热的火焰。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些哽了。“好的!你,你忙你的去吧!”
“小王爷,我……”赵宗礼很想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去。赵宗礼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语言在行动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赵禳也没有理会赵宗礼,他只是默默的转过身来。肩膀还是那个肩膀,腰杆还是那个腰杆,但给赵宗礼的感觉已经不同了。稚嫩的肩膀宛如大鹏展翅般展开,给人一种宽阔的感觉。腰杆挺直的,宛如上古支持天地的不周山。不过赵禳的头有些低垂,给人一种倔强支持一座大山的错觉。
“对不起……小王爷,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现实……”赵宗礼目光复杂的看着赵禳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听到的声音,轻轻吐着。
“主子!?”小玄子连忙走前一步,关切的说着。手抬起来,想扶赵禳。
赵禳慢慢的摆了摆手,动作很坚定。“放心,我没有事情!再打的打击,我都尝试过!”
小玄子犹豫着,书童宋兴比较熟悉赵禳的性格,连忙拉了拉小玄子,免得赵禳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小玄子叹了口气,扭头看了宋兴一眼,退后一步。
赵禳进了轿子,慢慢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动作很慢,但赵禳的气质已经不同了,多了几分沉稳。幕帘放下,轿子陷入黑暗当中,没有人看得到此刻赵禳的表情,更没有人知道受到打击后的赵禳,他此刻是怎么想的。
第15章会稽郡王府
赵禳的府邸很大,也很豪华,门前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放在市面上,少说三四十贯钱,都足够一家三口一年消费了。朱漆大门外面站着四名王府护卫,不过赵禳也就只有四个王府护卫。不是赵禳不想要多,实在是养不起,一个王府护卫就要五百文钱外加五斗米,一年春冬两套衣裳。平均下来,一个月花费差不多一贯钱。
现在赵禳收入只有二十贯钱而已,另外还有奴仆这些,平日吃饭花销,修葺府邸等等。都是要钱的!
进了门,是一个大院子,宛如布了个风水局一般,有序的种植着观赏类的花草树木。现在刚好是三月,几株红梅迎风绽放。淡淡的清香夹杂在春风中,叫人格外的心神舒畅。
顺着雕花走廊前进着,侧头看过去,只见到一名身穿青色官袍三缕长须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同样是青色官袍的官员在走廊另外一端迎上来。
来到赵禳跟前,几人连忙行礼。
“下官王府长史曹飞良参见王爷!”三缕长须中年男子率先行礼。
“下官王府翊善(官职名)……”
“下官王府王友……”
一共五个属官,不过赵禳也就记住了相貌相对俊美的曹飞良。不过王府的属官不多,也相对清闲,其实他们更大的作用反而是监督赵禳有没有过时。特别是王府记室参军,虽然赵禳禁不住他的名字,但却知道他是刘娥派到自己身边的人。
赵禳懒得和他们客套,挥了挥手,只是留下曹飞良跟在自己身后,径直穿过前院,过了前院后便是客厅。虽然是第一次入主,但客厅除的家具装饰却并无缺失这是当时的惯例,一般皇帝赏赐府邸,家具什么的都齐全,有的更是输送百十个奴仆。在客厅处,几名新近买来的年轻婢女,拘谨的侍立在两侧,见到赵禳来,连忙万福行礼。
赵禳侧头对曹飞良问道:“本王的寝室在何处?”
曹飞良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请往这里来!”
“嗯!你们散了吧!”赵禳后面的话,乃是对一众奴婢说的。
奴婢们再次行礼谢恩,赵禳已经径直朝自己的寝室而去。拐了好几个弯,这才来到寝室处。寝室里面已经烧着檀香,香味不浓,淡淡的。
寝室虽然名为寝室,实际上相当于一间小套房,三房一厅,按照后世的计算,约莫八十平方。三间房间自然不都是赵禳睡的了,除了赵禳的卧室外,一处房间便是让奴婢丫鬟睡觉的地方。主要是赵禳夜里面有什么事情,她们也好来服侍。
最后一处便是给侍妾和通房丫鬟睡觉的地方。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侍妾和通房丫鬟是不能够和正房睡在一起的,但她们那个后,自然是筋疲力尽了,不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又不可能谁寻常丫鬟的房间,便特地设了这么一房间给她们。
不过现在寝室内空溜溜的,妻妾没有自然是一方面了,另外一方面,侍候赵禳的丫鬟虽然在这里有房间,但她们是在这里守夜的,真正的房间不是在这里,自然是空无一人了。
赵禳让曹飞良自行离去,自己径直坐到大厅除的书案上。
赵禳是在思考自己这次的得失,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自己在和刘娥斗争中处处落入下风。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饭赵禳都没有吃。
最后赵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权!当然也有其他原因,赵禳放荡不羁,小节上并无太过在意,结果给了别人出手的机会。
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说到底还是权的缘故,就好比刘娥的外甥刘从德,他手下有一个人极尽阿谀奉承,得到刘从德推荐。刘娥大喜,大意就是话,我刘家的人还真是贴心,知道为朝廷推荐贤才。
但这个人什么能力,都不用任用了,已经有知道其为人的官员上疏。刘娥却看都不看一眼,弹劾急了,罢官的罢官,贬官的贬官。
究其缘故,不过权之一字罢了!
不过这个权,要怎么才能够得到呢?太宗有律例,凡宗室子弟不得入职。这个职其实就是权。宋朝将官职分开,官多半都是虚的,有名无实,拿钱过日子。职就是干事情的,真正拿到实权的。
不过赵禳思来想去,自己能够掌权的可能性很低。至少目前而言是如此,经过深思熟虑后,赵禳总结到自己三个最大的缺点。年纪太少了!算上虚岁也不过是十三,年纪轻轻欲为官,可不是一般的容易。
再一个,太宗是宋仁宗的爷爷,死去时间并不长,这余威不少!大义上,宋仁宗也不好立马更改宗制。最后一个,便是现在掌权的是刘娥,刘娥可能会给赵禳翻身的机会吗?
苦思不得其法,赵禳唯有郁闷的倒在床上,不过片刻便陷入沉睡当中了。
到了第二天五更天,外面传来了报晓头陀的声音,“天色晴明!~”。报晓头陀平日练就的是念佛的嗓音报晓。其用意是“教人省睡”,勿失时机念佛。因为其声音玄妙,加上起来准时,慢慢取代了更夫,成为唤人清醒的“闹钟”。
有付出,自然有搜获。每逢初一、十五和各种节日,头陀会上街讨取斋饭、斋钱作为报酬,居民一般都会微笑给予。
此时是四更天,天色还黑。不过已经习惯了宋朝作息的赵禳并无阻碍,已经慢慢起了身子,立刻有侍女端来铜盆白毛巾让赵禳洗刷。洗刷一番后,赵禳便到外面练武,是一套标准的太祖长拳,在寒冷的清晨当中,舞动的空气呼啸作响。
练拳罢,赵禳脖子上挂着条汗巾,便到后花园,围着人工湖慢慢跑动。一番活动下来,赵禳已经大汗淋漓。也不回房间沐浴。“扑通”一声跳到人工湖内,三下两下就把衣服脱了个精光。把在附近的侍女羞的脸红耳赤,却又禁不住偷偷用眼睛打量赵禳不时露出来的精壮身体。
第16章
沐浴罢,自然有侍从送上衣服。赵禳穿好衣服,便朝寝室而去,此时天色已经放亮,虽然蒙蒙亮,但已经足够叫人心情舒畅。寝室外间处,已经准备好食用的早餐。
不过看着饭桌上的早餐,刚刚坐下的赵禳立刻眉头紧蹙。一碟只有四五条萝卜干的拌菜,一碗白粥,一碟只盛有一块小童巴掌大小的五花肉。
“怎么了?居然上这早餐?莫道本王可欺?”赵禳有些怒了。
赵禳这早餐在现代而言,自然谈不上差。不过赵禳因为要练武,每天摄取的热量要求都很高,一天吃上二三斤肉是正常。同时赵禳平日吃的多半都是羊肉,并非赵禳对猪肉有什么歧视,而是自小的习惯。宋朝重羊轻猪,富贵人家都吃羊肉,吃着吃着,赵禳也习惯了羊肉。
更重要的是羊肉和猪肉的社会地位差距很大,这一点上,从价格上就可见一斑。一头百来斤的公猪也就是一贯钱而已,卖出去一斤肉也就十来文钱。
而羊的价格呢?在京师一带一头活羊一斤便要一百三十文,宰了后出售,精肉往往是二百文上下一斤,差点的部位都要百十文方一斤。
那婢女上早餐的立刻被赵禳吓坏了,连忙跪下来道:“奴婢怎么胆敢有这等想法,一切食用度支,皆有曹长史安排,奴婢等实在什么都不知道啊!请小王爷恕罪!”
赵禳皱了皱眉头,也明白这婢女说的有道理,稍微放宽语气,道:“起来吧!你这就去唤曹飞良,让他立马给本王滚来!”
“奴婢等这便去!”婢女如蒙大赦,连忙退出房间,往大院里寻曹飞良来。
没有让赵禳等多长时间,穿着一身寻常青色便服的曹飞良便已经跨过门槛而来。原来服侍赵禳的婢女畏惧赵禳,领了曹飞良便在在门外侯着,不敢入内。
见到曹飞良,赵禳虽然不在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也是怒目圆瞪。伸手一指小圆桌上的早餐,赵禳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质问道:“曹飞良,你是如何安排的?居然安排这等食物来给本王?”
曹飞良似乎早有准备,摊开手,一脸无辜的说道:“小王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一月朝廷不过支二十贯来,下官也要节衣缩食。小王爷好歹还有块肉在碟中,下官只是有青菜、萝卜干而已!”
听了曹飞良的话,赵禳这才想起自己被刘娥罚俸的事情,心中一阵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曹飞良并非是毫无缘故的克扣自己食用,宋朝羊肉昂贵。假设赵禳每天吃一斤羊肉,哪怕是稍微差一点的羊肉,每天都要一百五十文。十天便已经是一贯半,一个月下来,这羊肉差不多占据了支出的四分之一。这还没有计算上厨子、柴火、调味料等支出。
眼下看来最重要的是赚钱,等等!赵禳猛的心头一动,想要赚钱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经商了,难不成还去打工、耕田不成?说到赚钱,赵禳难免想到了官商勾结,没有办法,这个词在某朝代经常出现。而历朝历代当中,最为经典的便是明朝晋商。到了万历年间更是盛极一时,张居正之后的首辅张四维、王家屏都是山西出身,其中张四维更是商人子弟。
经营模式谈不上多么深奥,便是以经商之财聘请有才华的大儒教导子孙,并以钱财资助有才华的贫寒士子。等这些人发迹后,再官商勾结,如此循环往复。慢慢便形成一条巨大的利益链,商人和士子相辅相成。
这岂不是自己一直寻找的掌权之路吗?
“小王爷,怎么样了?”见赵禳不说话,一直胸有成竹的曹飞良心中也禁不住有些发毛。
“没有事情了!你下去吧!”赵禳摆了摆手道。
虽然莫名其妙的,但曹飞良还是行了个礼,便准备离开。不想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赵禳已经喊道:“曹长史,你可知民间买卖什么最赚钱?”
曹飞良心头奇怪了,不过旋即冒出一个念头。这小王爷不会是穷疯了,想当商人吧?宋朝商人虽然没有明朝那般低下,但绝对算不上什么高贵的职业。赵禳堂堂一个王爷如果去当商人,他们这些属官就算不被惩罚,走出去也是脸上无光啊。
曹飞良脸色大变,连忙劝说道:“小王爷这钱银的事情,过去一年就是了!可是万万不能够经商啊!让其他人知道了后,不仅仅是御史弹劾如雨而下!而且还大大的侮辱了小王爷你身份,下官请小王爷三思而后行啊!”
赵禳也没有隐瞒这事情的意图,摆了摆手道:“经商有什么的?再说本王要出面吗?公卿大臣都如此,本王为何不能仿之!这事情派个人出面就是了,本王不会抛头露面的。而且话说回来,不经商就没有钱了,难道你要本王这一年天天都吃这饭菜不成?”
感觉赵禳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曹飞良有些讪讪然的回答赵禳刚才的问题。“下官知道的也不算多,但清楚一点,自古以来巨富者,多半来自盐铁。”
赵禳果断的摇了摇头道:“这事儿沾不得!”
铁就不用说了,国之利器。赵禳这个身份去买卖铁器,不是瓜田李下,给人怀疑他想造反吗?至于盐就不用想了,现在盐实行官卖,而且已经不是宋朝已经有的,早在春秋初期齐国有名的贤相管仲便发明此法。到了如今,经过上千年的历史沉淀,想钻法律空子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正规盐商其实到手的钱并不算多,真正靠赚钱的是私盐。
那些盐商从官府那里购买官盐,再从暗地的渠道购买私盐,掺和到官盐那里,使得私盐伪装为官盐,从而提高利润。这法子是最稳妥,也算是唯一赚钱的。问题是赵禳没有路子,怎么买私盐啊!
曹飞良不是市井出身,对于买卖还真认识的不算多。见赵禳摇头,登时感觉头痛。几乎忍不住在赵禳面前挠头。“小王爷,这还真难住下官了。”
“多想想,慢慢来!”赵禳知道欲速则不达,并没有太过急切。
曹飞良再想了半响,道:“下官平日往返,感觉绸缎铺、玉料铺、粮油铺来往的人比较多,对了,酒楼也是!特别是酒这一块,一壶好酒要价最低都要七十文上下,利润极高!据闻一斤米能酿酒二三斤,上好粳米一斤不过是七八文而已!”
赵禳听到酒这一字,登时眼睛一亮。哪怕到了后世,酒也是极为暴利的行业,和烟并立,每每都被政府施加重税。而赵禳还恰恰好对酒水有一定的了解,赵禳父亲便是在农村搞了一家小型酿酒作坊赚取第一桶金的。
哪怕到了日后发达了,这家小作坊还经营着。平日回到老家,赵禳也回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