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说的是。”在古代生活了这么一阵子,阮绵绵自然明白这里的人际关系可不比现代上楼不认识下楼那般冷漠,邻里的关系自然是少不了要处理一番的。于是,接下来阮父便取来了纸笔,把商议好的东西都记了下来,准备等明日翻了黄历确定好日子后就去采买一应用书。
由于天色确实不早了,如今阮家的客房是阮绵绵先住着,自然不便留客,商讨好后,向家母女也坐了轿子自回家去。
之后,父女俩才有空闲各自梳洗。
这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梳洗,又平生第一次被自己的丫环轻柔服侍,捏肩松背,浸泡在新买大浴桶之中的阮绵绵,只觉得浑身都暖洋洋懒洋洋的,几乎舒服地不想起身。直到水温渐凉,不能再泡下去,这才起身穿衣。
浴室在南厢房,一出门就能看到正北房。
正北房三间大方,其中两间内里相连,最里头的做卧室,外间便改成书房兼小花厅,此刻屋中灯光明亮,已经先一步梳洗好的阮父正站在案前执笔,看那笔势走向,不像是在写字。
自从得了这个便宜老爹后,阮绵绵还从来见他正正经经地伏案书画,此刻自然十分好奇,便想也不想地直接走了过去:“爹,你在做什么?”
阮父抬头,慈爱地一笑:“洗好了?”
“嗯。”阮绵绵走近,见纸上几道枝干横斜,一只黄色身子黑色翅膀的鸟儿正在仰头高歌,虽然画面简洁,可那只鸟儿却画的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会从画中跳飞起来,不由惊喜,“好漂亮的小鸟啊”
阮父微笑:“爹记得你小时候曾经有过一对黄鹂,就是这个样子的,可惜后来不小心被猫给吃了,你整整哭了一天,可伤心了,今日不知怎么地,突然想了起来,就随性画上两笔。回头你要是喜欢,就挂你房里。”
“喜欢喜欢,谢谢爹”阮绵绵很是开心,这可是老爹送给她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礼物呢
“傻丫头,一幅画而已,谢什么谢?你可是我的乖女儿”阮父摸了摸她的头,这才察觉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忙故意拉了下脸,“刚洗完澡怎么头发也不擦干来?快去快去,等擦好了再来看。”
说着,向外头喊了一声:“春草,快拿干净的毛巾给姑娘擦头发。”
春草应了一声,忙先丢下正在收拾的浴室,拿了东西跑过来。
“爹,我能不能就坐在这里擦头发,我想看着爹画画?”见他随手一斜就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而且手稳稳地没有半丝颤抖,阮绵绵很想学习学习。
这点小事阮父自是无所谓,于是,父女俩便一个站着心无旁骛地继续作画,一个虽坐着却不时探头探脑。等到头发擦得差不多,阮父也终于搁下了笔。丫鬟春草则自去继续收拾浴室。
阮绵绵迫不及待地凑了细看,却是一幅《黄鹂鸣翠柳》。
黄嫩嫩的两只黄鹂儿,一只正栖在枝上高歌,像是急欲找个伙伴来一起玩耍,另一只听闻,忙震翅飞来。可调皮的碧绿柳枝儿却偏偏想开开它的玩笑,借着春风的吹拂,故意半挡在这只黄鹂儿的面前,叶尖儿弯弯地,还想要裹住它的小身子,其它满树的柳条也纷纷摇晃着,好像在为同伴加油
说起来这幅画的画面的真的很简单,可不论是谁见了这画,第一眼必定都会被这两只黄鹂鸟那晶晶儿亮,仿佛透着无限欢喜雀跃的眼睛给吸引过去,就像,这两只小鸟并不只是小鸟,而是两个活泼可爱又机灵好动的白胖小孩儿一般。
“哇,老爹,你真是太厉害了”阮绵绵忍不住抱住了他的手臂,毫不掩饰地向自家老爹投以十分崇拜的眼神,“女儿对您的敬仰真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啊简直是膜拜的不能再膜拜了这一手功夫你可一定得教教我。”
“别拍马屁了不过是一幅随意小画而已。”阮父不由失笑,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以前不是一直都不想学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啊”阮绵绵抱牢他的手不肯松,笑得越发讨好。
艺术都是相通的,何况画画和根雕本就关系十分密切,她以前可真是舍近求远了,只记得老爹以前的手艺不错,老作书受欢迎,却没想过真正的技艺都是融入骨中,可不容易被岁月的时光给消磨掉的。
“你是爹唯一的女儿,你想学爹还不会教你么?”
阮绵绵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爹说的对对了,爹,如今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了,明儿我就去把石相公放在欧阳夫人那里的树根全部运回来,到时候爹也跟我一块参谋参谋雕成什么好。”
“小事一桩,自然没问题。”阮彦真笑道,“不过要先选好暖房的日子,也好请欧阳夫人一并来做客。”
“那是当然,要不,爹明天和我一起去吧。”
“嗯,对了,要不要把石相公也请来?”
“请他?”阮绵绵有些诧异。
“你看……”阮彦真解释,“石相公家虽说和我们家曾经有些误会……可却是个真正的君子,而且不但也算是你的主顾,还救过你……”
阮绵绵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既然爹觉得应该请那就请吧,就怕人家不一定会来。”
“人家来不来是一回事,我们请不请又是一回事。”阮彦真点点头,望着她欲言又止。
“爹想说什么?”
阮彦真迟疑了一下,道:“绵绵,外院的东厢房还是暂时先不要改吧?”
“为什么?爹不想开书画铺子了?”阮绵绵很惊讶。
阮彦真面泛忧色:“绵绵……爹知道,关于你上回在山里的事,可能有些事情连爹也不方便说,本来爹也没打算追问……可昨日那位公子却忽然来帮你布置房间……爹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安……”
见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阮绵绵不由叹了口气,注视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并且确定地道:“如果爹担心的是那个谣言不是空穴来风,那么我现在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爹,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发生过任何见不得人的事情。”
怕女儿受伤,阮彦真忙急急地解释:“绵绵,你别误会,爹不是那个意思,爹只是不明白那个公子为何会……会对你这般好。”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点吸引了那个美男小受,阮绵绵有点勉强地笑笑,却故作乐观地开玩笑:“也许是因为女儿正当青春妙龄,长得又不差,可能那位公子平时见多了佳丽,又见女儿胆子不小这才觉得有些好奇罢了……但不管如何,爹也应该知道我对他是没有想法的,也不想和他再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所以你才把那些东西都卖回去。”阮彦真点点头,可神色却不得舒展,“爹只是冷静下来后,实在有些担心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激怒那位公子……要是实在不行,绵绵,我们就离开京城吧那些高门深府,不是我们平民百姓能匹配的,纵然他的父母同意,也顶多只愿意让你当个没有尊严的小妾,更不知道他能宠爱你多久……爹不愿意你委屈一辈子,更从没想过要靠女儿升官发财,爹只想要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我知道……爹,我都知道……”阮绵绵感动地抱住了他,依在他的怀里,“我听爹的,咱们先不开铺子了,等我把石家的寿礼做好,要是他还来纠缠,咱们就远走高飞,只要我们父女不分开,我相信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能安家。何况,事情不一定会到那个地步呢”
“你说的没错,咱们也用不着先自己吓自己。”阮彦真搂着女儿,抚摸着她刚擦干才梳顺的黑亮长发,“这样,爹明儿就去把书院和铺子的活计全给辞了,不管你是在家还是要出去,爹都一块陪着。”
“嗯。”阮绵绵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温顺地点头。心中却想,她都这么知趣,刻意不去打听他的身份了,就算危险,也应该危险不到哪里去吧
真郁闷啊,前世她是临死前才开始谈恋爱,而这一生呢,却只不过是救了别人一次,却就惹了桃花债了,还有那个华安,开始还完全陌生冷淡,第二次见面忽然间就变得温柔款款了……又是一团迷雾。还有她以前那个未婚夫宝儿哥哥,今天巧依姐还说他一大早就去找自己……老天爷莫不是要补偿她上辈子桃花才开了一片花瓣,所以今生要补她一堆吧?
妈呀她这样好像也太自恋了
阮绵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阮彦真却以为自己女儿是在害怕,不由更加怜惜心疼,慈爱地不住轻拍她的背部抚慰:“乖女儿,别怕,爹会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要是万一事情真闹的不可开交,他阮彦真也不是只能懦弱地任人宰割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已经失职了十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大梦初醒,这一次,他一定会勇敢地捍卫自己唯一的亲人的。
第七十四章 暖房
尽管还有心事残存,可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睡觉,这一晚,阮绵绵意外的休息的非常好,第二日清晨居然是在清脆的鸟鸣声自然苏醒的,而没有如同以往般都是被巷子里的杂闹声给吵醒的。
梳洗后,去前院的小花厅吃早饭,看着几乎空荡荡的前院,阮绵绵不由想起了先前那花草繁茂的样子,很想也去买一些盆栽回来多添些生气。算了算这左右也不过几个小钱,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任秋生。
虽说不知道能在这里呆多久,可毕竟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家,还是尽可能布置地舒服一点吧。搞得好一点,万一以后离开也能让向家母女来住,再不成就或者租掉或者干空,反正她也没打算还那个家伙的钱,亏的也不是自己的血汗银子,咱不心疼。
用完早饭,父女俩先去买了一本黄历和许多请帖,又依着时下的风俗请了个风水先生来家中算了算。最后挑出了一天诸事可行的黄道吉日,也就是四天后的四月二十五,吉时则定在下午未时,这样一来,等忙完之后也正好到了正点的晚饭时间——晡时(也就是申时)。
阮绵绵自穿越之后就不再是纯粹的无神论者,但对这些东西也谈不上打心眼里敬畏,不过是世情如此,隔壁邻居都要以此来相看,才随个大流罢了。
之后,请向母帮忙购买暖房那日所需的一切物书,阮父亲自写了请帖,然后怀揣欧阳夫人和石墨的两份,买了各色礼物,先行去拜访欧阳府。
欧阳夫人听说他们居然买了新房子,很是为他们高兴,一口就应了下来。
至于石家,阮绵绵虽和石墨有过几番交集,却一直只知道他家某些产业的位置而不知石府的地址,就算知道也不方便上门去拜见,就委托欧阳夫人代为转交。
当日下午,石墨就派人送来回帖,也应允届时必到。
因为近期事情太多,怕再拖下去会延误石家老太爷的寿诞,树根一拉回家,阮绵绵就开始正式构思起各个树根的造型来,最终确定了两个作书的雏形。
一是骑鹿寿星,另一个则是一匹飞奔中的骏马,既迎合了石墨爷爷的生肖,又寓意着他老骥伏枥,依然康健。还有一个,极像展翅的鸟鹰,想着石墨的救命之恩,阮绵绵打算等寿礼做好之后,给他也雕个礼物表表心意。
构思一确定,阮绵绵就换上旧衣裳套上防污的袖子,用帕子包了头发,套上简易的手套,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中。
不过,因为内伤还没完全好,阮父自是不免心疼女儿,时不时地就要过来劝说她休息,到后来索性也卷起袖子给女儿帮忙。自言虽是文弱书生但力气总比女子大一些,而且反正家里的活又有下人在做,该安排的也都安排了,自己闲着也是闲着。
老爹来帮忙,阮绵绵自然无需客气,于是,白日里女儿教父亲根雕,夜晚则是父亲教女儿画画。其他的,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累了又有人服侍按摩,对于阮绵绵来说,这样劳逸结合的日子简直不但充实,而且还是别样的自在。
等待暖房的日子里,一场春雨不期而至,浙浙沥沥地整整缠绵悱恻了三天,阮绵绵就越发地躲在家里不出门了。
这期间,阮绵绵定制的欧式公主床,梳妆台,格子架,以及双层型的长方桌也都好了,并一张超大的罗汉床也终于做好,趁着春雨停顿的空挡都送了过来。其他软装饰,如窗帘,专用的西式蚊帐,还有用棉絮填充的枕头靠枕,也相继到位。
阮绵绵花了半天时间来布置自己的房间。
墙壁都是木头做的,整个儿一个暗沉沉,没法粉刷成干净的白璧,没关系,咱可以用布料代替,哗啦啦地全糊上色调淡雅的布料。地面本来就是铺了石板的,也算干净,但如果能在床前加块大地毯的话,就更是惬意了。至于其他的点缀,古董舍不得买,新鲜的瓶儿啊摆设啊却多得很,再剪几枝花儿一插,韵味就全出来了。
只是,她觉得舒适了顺眼了,审美观完全不同的古代原住民们却看了就抽嘴角,觉得这些搭配简直是不伦不类,更别说相信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会舒适了。阮绵绵本好心地想要帮向巧依也重新设计一下房间,没想到向巧依却被她唬的慌忙摇头,坚持说自己现在的房间就挺好的。
向母甚至私下里跟阮彦真建议,等暖房那日最好还是将这间房间给锁上,不然估计外头少不得又要平添许多不利的议论。阮父深觉有理,晚上就委婉地跟女儿提了。
阮绵绵不由默然长叹,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这代沟果然不是一点半点的。但管她呢,这个房间完全是她私人的,只要她自己自己觉得好就行啦。
到了二十五这日,老天作美,太阳一升起就十分地明丽,新买来的鲜花般也仿佛知道今儿是主人家的好日子,绽放地格外娇艳。
主仆五个一早就起来忙碌,洒扫庭院,将桌椅用具都重新擦了一遍,等向家母女领着两个厨娘来到之后,就按着原定的章程有条不紊地准备起来,将介绍要送的回礼分门别类地都事先准备好,就放在外院的东厢房中。
虽说这是城郊,街坊邻居没有城里那么密集,可人也不少,而且暖房这种喜事又不好去外头订馆子,只能租赁馆子里的桌椅,并请厨师上门。于是先前便由阮彦真亲自上门只请每家的男女主人,其他的一律提前送喜糕喜饼等。
因而,算下来到时候赴席的一共也就六桌。
小花厅里摆一大桌,由阮父亲自招待石墨宋先生,以及溜水桥最有名望的几位长者和里正。和内院相连的那间原来的书房,也摆一桌,由阮绵绵陪同欧阳夫人,向家母女,还有花厅里那几位的女眷。其他的四桌就直接在院子里摆开,招待普通的街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