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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步走进西殿后的花园,落座于水池上轩亭内,手捧一杯热茶,路厄吩咐侍女们用纱布把亭子围上,以隔阻太阳照在池水上反射的耀眼金芒。
是啊,今天的阳光分外的灿烂耀目,世界在对她宣布了那样的噩耗之后,竟展现出如此欣慰的美妙景象。这就是路厄醒来后的第一感觉。
好鲜明的讽刺啊!
似乎心里的感觉并不是很深,已是平常事啊!这种无奈,几人说得清?又有几人能看得透,想得开?
该何去何从呢?沉思半响,她叫过身后最近的一位女侍。
“你叫什么名字?”自己实在是无法不叫名字的支使他人,这些天没有事情可以麻烦这些侍女,自然是连名字也不知道。
眼前的小女孩,十六、七岁,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纪。以前的她从未注意身边的人,现在细一打量,周围的侍女们竟都只有十几岁,一个个娇美动人。
“宝莲!”一声清清脆脆的兴奋回答。
端着茶杯就向唇边,路厄想了一下。
“宝莲是吧,麻烦你去看看你们的王现在有没有空?如有,就请他过来一叙。”
“是,奴婢马上就去。”单纯的欢喜印在脸上,宝莲快步而去。
“等一下,”路厄抬手叫住她,无视众侍女的侧目,“如果见到风际和星际那兄弟俩,也请他们一起来吧。”
徐徐落座,路厄第一次用心地环顾身处的四周,依山而建的后庭,满山满谷都是稀奇古怪的植物,没有一样是她所熟知的。之所以常来这儿,就只是单纯地喜欢它们的古怪罢了。古怪的人喜欢古怪的东西,也蛮般配的!路厄在心里悄悄下了结论。
“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随着话语的出现,她被揽进一具温热的胸膛,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她翻了翻白眼,如此老套的行为除了黑煞,不会有别人的。不过,以她目前所顶着的头衔来说,若是有别人这么做的话,可就是一桩血案了。因为这儿的男人有着莫名其妙的强烈所有物占有欲。看星际对仙儿的态度就知道了。
“终于想到要见我了?”
“快放开我,你压到小小了。”听到袖中传来的吱吱尖叫,她连忙挣扎。
黑煞无可奈何地松开了她,看着她从衣袖中掏出那只可恶的小白貂,细心地检查它有没有受伤,而小白貂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路厄安慰的抚摸。
一大一小两个家伙自顾自地在他面前表演亲热戏,把他晒到一边。
十几天未见面,她依然那么冷淡!黑煞心中一闷,突然伸手一把夺过小白貂,抛向刚走进亭子的星际。
“去把它给我处理掉。”
星际处变不惊,轻轻松松在接下飞向自己的“不明物体”,把它拎到眼前。
“是要蒸,还是要炖?”
可怜的小小一边拼命地蹬着两条细小的后肢,一边猛摇头,吱吱的叫。
路厄忙上前接过它,抚顺它毛发俱竖的身体,把它放回袖中。
黑煞冷哼,眼角眉睄皆是不满“我记得你不喜这种宽袖衣服的,前一阵你不是一直穿修改过的窄袖衣服吗?”不是为了那个笨东西吧,这样一想,胸又开始莫名其妙的闷起来,他不喜欢极了。
正在指挥侍女们摆茶的路厄闻言扫了他一眼,一副他很笨的表情。
“这样小小就可以随时都陪着我了。”
“随时?”黑煞的脸愈发阴沉起来,“别告诉我,你连睡觉也和它在一起?”
路厄未回答,旁观的星际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大,别说你在跟一只动物吃醋,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哈哈哈……,笑死人了!”一边笑,一边夸张地揩着眼角的泪花。
路厄走上前,狠狠地踩了他脚背一下,“胡言乱语,搞笑可不是你这种搞法的。”
不理会他故意夸大的惨叫,她顺手拉过沉默不言,伫立在一边的风际。
“怎么了?这么沉默可不象你。过来坐吧。”
风际眼圈一红,“路姐姐,我……”
路厄打断他,“别你呀、我呀的了,今天我请你们来自然有事,先说好,其他话题别在这时说,知道吗?”
“可是……”
“没有可是,今天任何大事都入不了我的耳,你们只要听我说就行了。”难得强硬的语气,在风际委屈的目光下,坚持不到两秒钟就放弃了。路厄放柔了声调。“好了,好了,我好不容易坚持一件事,就听我这一回吧。”
难得异常坚持一件事的路厄让风际无法开口,看着她比以前更晶亮的双眸,这是因为王吗?可是他怎能忍心对她说,她只是王棋局中的一个棋子?怎能忍心?她是王的克星,两者都是他想要亲近的人啊!只能无言地点头,随她坐下。他知道王的计划却无法干预,但为什么是他最喜欢的路姐姐呢?沉重的心反映到面容上,灿烂的笑容褪下后的脸孔有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沉默。
路厄坐定,对上星际玩味的目光。
好玩!好玩!这场戏越来越精彩了。星际心中暗爽。后事发展给人以无限想象窨,若不看下去岂不是太亏待自己了!现在他可不想提醒黑煞,他不知道自己在路厄面前和在他人面前的截然反差:展现于别人面前的阴狠在路厄面前荡然无存,在她的身边,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刚刚还跟路厄撒娇呢,那种神态,他和丽莎妈妈好多年未见了,真是怀念啊!曾经的坦率少年!
还自认为是一场游戏!真是有够笨的。不过这也是应了“风水轮流转“这句至理名言。
想当初王和风际两人冷眼旁观他和仙儿的进展,不帮忙也罢了,竟然还在一边冷嘲热讽,让他一人苦苦奋斗。而现在他是娇妻入怀,苦尽甘来。却轮到黑煞来受苦了。人间最苦是情重!两个不懂爱的人该怎样为故事划下句号?而黑煞投入的感情又能回收多少?
在座四人,心思万千,各不相同。
“我今天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未看向身边的黑煞一眼,路厄开口,换来黑煞不满的怒意。
为什么她不看我?她……可是后悔了?十几天未见面,他在思考,却找不到出口,所以他决定按原计划进行。如果这个时候她后悔了,他要怎么办?继续下去还是中止?
“噢?”扇子“啪”的一合,星际坐直了身子,“王妃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事?”
路厄皱眉,为了那声刺耳的称呼。
“不要称我为王妃,我可承担不起。”
黑煞猛地拍案而起,瞪视她半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拂袖转身就要离开。
星际忙拦住黑煞,转送笑嘻嘻地说道:“王妃这样说就不对了,五天后,您就成为王的妻子,不称呼您王妃,那称呼您什么?”
路厄望了一眼冷凝而立的黑煞,“那是五天以后的称呼,而且在我说完我想要告诉你们的事情后,有没有它还不一定呢?如果你一定要如此阴阳怪气,你可以选择不听,一会儿再请星际转达给你好了。”
星际拉了拉黑煞,这时候可不要让他的别扭坏事,“那我可一定要听听是什么大事,让你如此慎重。”说罢,拉了黑煞坐下,摆出一副凝神细听的模样来。
“事实上,我并没有失忆。”开门见山就切入正题一向是路厄的风格。
路厄停下来,望了望在座的其他三人,三人都没什么惊讶的表示,星际悠然自得地坐在对面,只露出一付愿闻其详的表情,身边兀自生气的黑煞一脸无动于衷,而风际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来连她说什么也未听进去。
她心中暗叹:生平第一次有人担心她,竟是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
“想来你们也早已知道了,我表现得一点儿也不象个失忆的人吧?”路厄一脸的遗憾。
“哪的话,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就算真的失忆了,也会和现在一样镇定自若的。我身为女巫的后代,直觉灵光得很。”星际忙安慰她。
路厄笑了笑,“谢谢你的捧场。我听了心里好受多了。”
黑煞仍是沉着脸,突然开口道:“我早知道了!”
“什么?”一时不明他话中的含意,路厄又问了一句。
可是黑煞板着脸却又不作声了。
星际忙开口,“老大的意思是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他娶你是不含那些外在条件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是吗?”路厄露不出一脸的感动来配合星际的话,只是笑笑而已。
“不过我接下来的话才是正题。请仔细听我说。事实上,我并非黑国的人,也是不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我来自另一个地方,应该说是另一个时空。我想你们都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旁边默不作声的黑煞在这个时候悄悄伸手握住了路厄攥在桌下的手。
路厄心一动,为了这份不知情的温柔,侧目望去,黑煞一脸的真诚,“别为此担心,不管你是谁?来自何方?我都不会更改我的决定,相信我!”
相信?这个世界有什么是值得信任的?一时间感慨万千,心绪如麻,路厄愣在那里,内心深处的冰寒与双手交握的温暖在体内激荡。多矛盾的讽刺啊!
她茫然无语的模样显然吓到了黑煞,他一把揽过她的身,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霸道地要求:“你会相信我的,是不是?是不是?”他一迭声地要求她的保证。路厄回神,垂下眼,点头。黑煞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埋怨:“你总是要让人如此担心,有时候我在想:你真的在这里吗?明明就在我身边,却感觉不到你的心,真怕我一放手,连这身躯也会飞去不见了!”
路厄想告诉他,他的计划不会出现异样,不需要如此,她也会很配合,然而,说开了又能怎样?就让她忘却一切,贪得几天的关心吧,至少为了计划,为了整局棋,他的关心不会少。而她,想抓住这份关心。
回过头,路厄惊见星际和风际两兄弟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的蠢样。星际双手直颤,指着黑煞,“你……你……你……”却是半天未说出一句话来。
黑煞转头,仍是一双冷冰冰的眸子,眉一皱,“把你的蠢样收起来,什么大事这么惊讶?你平时的冷静都哪里去了?”
星际手弯回去,狠狠地猛敲胸口两下,终于恢复了说话功能。
“没有,没有,我被口水噎到而已!”为了这个计划黑煞牺牲得太多了吧,而且还是毫无用处的那种牺牲。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改变?应该有吧,以黑煞的敏感,他一定发觉了,不改,就说明他想要继续下去,他还是不要多话了。
黑煞眉一挑,显然不相信他的委托之词。
但星际不给他再发问的机会,抢先开口,“王妃能否给我们讲讲以前的生活?你说你来自他方,我很好奇,你以前的生活一定极不平凡,才会养成你这种视世事淡如水的性格来。”
淡如水?是一潭死水还着不多,星际心中暗忖,没见过哪个女子如路厄一样,忽略身边的人和事物到如此地步,他怀疑她连他的长相都未仔细看过,每次目光相接,她的眼光总是透过他,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和仙儿完全不同,极端的性格。想到仙儿那似火焰般脾气,总是象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他的目光柔和起来。
“我以前的生活?”路厄低声重复,这一句话犹如一把钥匙,开启了她久未回想,本以为已经丢在另一时空的记忆。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心阵阵的发颤。就在此时,她明了:这些沉重的包袱她并未真正地摆脱掉,她已把它们深刻在心底。对于过往的一切,她从来不想追忆,而回忆却总是如影相随,频频扣问她的心门。遗忘真的就那么难吗?强压下哽在咽喉的沉重,路厄开口道:“我以前的生活有什么好谈的?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讲些开心的事情好了。”
闻言,黑煞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振了振精神,路厄选择忽略这个话题。是啊,有什么可讲的呢?怕是她一开口就会说个没完,若是快乐的事倒也罢了,偏偏她记得的都是苦与哀,这种心境别人怎么想听,听了以后又怎会理解?
连她自己都不理解的哀啊!
而这样一想,路厄才悚然发现,自己竟从未有过向别人倾诉的经历。想想自己也蛮悲哀的,这一生竟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若是有一天她死了,都不会有一人能偶然想起,曾经还有她的存在。
黑煞盯着路厄又陷入恍惚中的脸。这个难以捉摸、难以掌握的小女人啊,他该拿她怎么办好呢?转过头,他下了逐客令,“话已说完,你们请回吧。”不管怎样,他需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为了她,也是为了他。
星际淡笑,长身而起,拉过一旁正陷入天人交战的风际转身离去。最近风际精神不大好,得好好开导一下才行,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弟弟,可不想他有什么闪失。
手抚上路厄如玉般的脸颊,黑煞的动作惊醒了沉思中的路厄,她眨眨眼,“怎么了?”,又环顾四周,“他们怎么都走了?”
“路儿,我们已经很久未好好这样两人独处了,我忙着处理国事,而你却忙着躲我!好不容易两人可以在一起,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当然会很识趣地留我们独处,否则他们的下场就会很惨很惨。”黑煞似真似假地埋怨着。
路厄眨眨眼,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在埋怨吗?真不象是黑煞的风格,倒有些像那两个兄弟,忍了又忍,还是决定笑了出来。不去理会他的说辞。
“他们兄弟两个很像,也许过几年后,单纯的风际也会有星际的内敛与狡黠。”单纯无忧的风际与聪慧俊美的星际两兄弟,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给人以强烈的不容忽视感,让很少在意他人、疏离他人的路厄也可以无间隙,轻松地与他们相处。
“为什么让他们也来?”黑煞明显的脸色不大好,是不高兴的表情,虽然别人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无动于衷,可是路厄就是知道他的心情不好。
“什么?”
黑煞没头没脑的话让路厄不明所以,她反问了回去。
“我是说,这件事你告诉我就可以了,为什么把他们也叫来?”天知道他有多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路厄的种种风貌。
路厄放下手中的茶,狡黠地一笑,“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
“四位长老若问起我的身世,叫他们去问那两兄弟就行了,长老们缠人的功力可数一流,若只告诉你,只怕受苦的就是我了。他们不敢缠你,当然就是我受害,不过现在怕是烦的是那两兄弟了。”路厄很没良心的大笑。
“你呀,原来也是一个鬼精灵一个!”
黑煞爱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头,路厄抓下他的手,笑道,“说真的,从未有人对我如此好,我想我应该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