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思转得再多,既然已身在其位,活还是要干的。苏晚到任当天,先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卧房的地理位置,随后便花了点小时间,用了点手里的小权力,从一个“资深守卫”处套到了城主的作息时间表。
城主吃完早饭之后就会呆在书房,到了午时才出来,吃个饭继续混书房,有事才会到前殿去。而且,他的书房不给别人进,苏晚只需要在门口候着就行。
仔细一研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这门差事简直就是混日子的!
问题是,城主每天呆着书房,要她看门干什么?
资深守卫特意叮嘱:“城主每日卯时便起,四小姐须赶早候着。城主在书房时非召不得进入,那时,四小姐便可随意了。”
敢情只要早起报个到,午饭时间现个身,其余就随意了?
“嗯嗯!”苏晚虚心受教。
隔日,一睁眼,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正式上岗第一天就迟到!苏晚惊得一身冷汗,急急忙忙穿戴整齐,跑出去随便抓了个人问:“几时了?”
那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快午时了,四小姐。”
糟糕!苏晚飞也似地冲到书房门口,恰赶上门开,一袭黑衣的绝色美男出现在门口。
苏晚忙扯了个大大的笑容:“城主……早……”
俊美无铸的脸淡淡的没有多少表情,甚至看不出喜怒。对于苏晚的殷勤,美男直接路过,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看着他走远,跟来的守卫拉拉苏晚:“四小姐,城主用餐去了,您……”他使使眼色,意思是,你还不快跟上啊!
“哦!”苏晚赶忙跟上。
用餐的地点还是那个奢华的大餐厅。美男一进门,立刻有侍从拉开椅子,刚坐定,几道菜便陆续摆上桌。
苏晚跟在后面进屋,往桌上一扫,很自觉地挑了个离自己喜欢吃的菜最近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来。
美男都已经举箸,忽然停下,一双美目终于正视她。
又怎么了?老大,我可不是叙离那伙儿,您那眼神我不懂。左右已经犯了错了,爱咋咋滴吧!苏晚心一横,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回视他。
你看我,我不会看你么?你以为本姑娘是吓大的?!
如墨的发用一根宝蓝色丝带束着,发丝松松散散地沿左肩垂下,衬得细嫩白皙的皮肤仿佛吹弹得破,睫毛扇子似的又浓又密,双眸漆黑如夜空里的星子,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带着淡淡的粉色……
啧啧,真美。古人说“秀色可餐”,原本苏晚只是不想输了气势,此刻却忽然觉得,能这样近距离欣赏美男,不吃饭真的也没什么关系。
两人就这样对视半晌,美男果然支持不住,双眉微拢,侧目,轻轻一挥手。
不会吧?真叫人动手?!苏晚一愕,却见一个侍从转身走了出去,不多时拿了一副碗筷,放她面前。
翘班的一天
原来是叫她吃饭……汗……
苏晚忙收起无辜嘴脸,笑嘻嘻地拿起筷子:“吃饭吃饭,都饿了半天了!”
美男又一皱眉,不过估计已经领教了她的对视神功,这次居然没再看她,自顾自埋头用饭。
两人都闷不吭声,整个饭厅一片静悄悄,苏晚忍不住又偷偷看他。
上一次聚餐时光顾着紧张了,都没注意他,如今看他的动作,苏晚忽然觉得自己的吃相简直可以用“粗野”来形容。
一筷子只夹起几根菜丝,刚够放嘴里。吃东西的时候双唇微抿,咀嚼的动作也很轻缓,不细看根本瞧不出腮帮子在动。
他坐姿优雅,连拿碗筷的姿势都好看到无可挑剔,苏晚看得呆愣,筷子尖咬在嘴里呈石化状。
美男似乎毫无所觉,在苏晚色狼般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吃完,随后一推椅子,起身走人。
苏晚如梦方醒,再看一桌子菜已吃得见底,当即郁闷万分。
等她就着残羹冷炙吃完,再赶到书房门口,听闻城主已经入内,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这城主看起来也没那么不讲道理嘛,看她迟到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莫非是个陷阱?苏晚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万幸的是,她害怕的事没有发生,整个下午就在站岗中度过。
天气已经转冷,以前忙着在百膳居开展交际时不觉得,现在站门口无所事事才有深刻体会。可苏晚不敢走开,只好在原地蹦蹦跳跳来取暖。
她不是没瞧见旁边守卫奇怪的眼神,但面子事小,冻死事大,实在郁闷不过,便在心里狂鄙视那个派她站岗的罪魁祸首。
一天好容易混过去,苏晚回到住处,想起这种悲惨生活还要继续一个月,翘头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
接下来的几天,她努力观察城主的行为规律,最后总结出一点——只要没人来找,这位城主大人是绝不会在午饭时间以外的任何时候跨出书房半步!
于是,在接任新岗位的第八天,苏晚眼瞅着书房门关上,立刻飞也似地直奔百膳居去也!
。
。
这么多天没来,倍感亲切。苏晚习惯性地在自己的地盘转了一圈,挨个跟众人打了招呼,才慢悠悠晃到柴房。
半人高的柴垛旁,月无言依旧在默默干活,修硕的背影看起来孤独而冰冷。
苏晚悄悄凑过去,一掌拍向他的肩,大喊一声:“小言!”
手还未碰到衣服,眼前突然一花,早已没了人影。她一掌拍空,顿时失去重心,直接扑向地面!
“啊——”苏晚眼一闭,惨叫声刚出口,已被人拎着领子提起来。
月无言放开她,皱眉:“是你?”
“不是我是谁啊?!”苏晚拍着胸口,惊魂未定,“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似的,没事就想着过来看你啊。”
眉头皱得更深:“四小姐很清闲?”
“你看我哪里清闲了?这不是偷着空出来的嘛!”
“偷空?”
“是啊!最近城主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我了,居然派了我个差事,替他看门。”
“四小姐有事在身,不劳相望。”说罢转身要走。
“等等啊!”苏晚习惯性地一把拽住他,“我好不容易溜出来一会儿,你就不陪我说说话?”
“四小姐想说什么?”
苏晚忽然上上下下打量他,神秘地一笑:“老实说,你是不是会武功?”
月无言抿了抿唇。
“那,你可别说不会。刚才我都发现了!”苏晚笑眯眯,“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
月无言无奈:“四小姐究竟想要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苏晚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异,便摆摆手,“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弄到出城用的通行牌。”
“要来作甚?”
“呃……”苏晚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我要出城去。”
“如今连城受人觊觎,上上下下戒备森严,不宜出城。”
小样儿,还说跟叙离不熟,这么大的事都知道。
不过苏晚也懒得揭穿他,于是略过,直接说正题:“其实,上次跟你说的事是真的,我真的不是花见影。不过这事如果说出来,城主肯定怀疑我是奸细,说不定就杀了我,所以,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你可对城主解释……”
“解释?解释有用的话要警察……哦不,要官差干嘛?如果你是那个城主,听我这样说,你会信么?”
月无言不语。
“看,你都不信。”苏晚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小言,你见过城主没?”
月无言沉默了一瞬,道:“见过。”
“你觉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月无言转头看她。
“你说,一个男人怎么就能长那么好看呢?女人看了他都会自卑。”
闻言,月无言目中闪过一丝讥诮:“你也喜欢他?”
苏晚一愣,随即一下跳起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脑袋被驴踢的才喜欢他!哼,漂亮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
这回换月无言怔住:“自大狂?”
“不是吗?”苏晚恨恨地捏着拳头,“长得漂亮就能随便捏人脖子了吗?!长的漂亮就可以装哑巴用鼻子看人了吗?!什么东西!”
月无言嘴角抽动:“你……”
“小言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过的什么日子啊!”说着,她开始口沫横飞地讲述自己这几天站岗受风吹日晒的悲惨经历,连带那次被捏脖子的经过也说了一遍。
最后,总结陈词:“所以说,说他是变态还是客气的!小言,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怎么才能拿到通行牌吧。”
月无言垂目:“通行牌乃玄武护卫亲派,若非在册之人不可领取。”
“当初是叙离带你进来的,所以你去跟简寻要,他不会不给吧?”苏晚目光闪闪,笑得像只小狐狸,“小言,你能不能……”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只要有点脑子的估计都该知道了。
可月无言仿佛没明白她的意思,闭唇不语。
苏晚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如果他不肯,早就直接拒绝了,不说话说明还有考虑的余地,不由得又升起希望。
她心里惦念着那变态城主不知会不会发现她擅自离岗的事,见月无言半天没反应,只好说:“小言,我先回去了,明天再……”
“明日事多。”
“哦,那后天?”
月无言默。
苏晚展颜一笑:“好,那就后天见了!”说完,如来时一样飞奔回去。
从天而降的馅饼
奔回书房门口,一切安然。苏晚继续站岗,一天又平静无波地过去。
原以为就要这样无聊地过完一个月,想不到第二天事情就来了。
清晨,苏晚正站在书房门口打哈欠,一双雪白的靴子忽然停在面前。抬头,便对上叙离笑吟吟的俊雅面容。
苏晚很没有骨气地承认,她至今为止见过的几个魔教几乎都是帅哥,随便拉个到二十一世纪都是一等一的明星脸。莫非古代基因优良?还是不小心命中了“男人不坏就不帅”的定律?
叙离微微一笑:“这些日过得如何?”
好个P!苏晚犹豫了一下,道:“还行。”
“天凉了,此处是风口,记得多加衣裳。”
呜……还是叙离帅哥善良……
苏晚刚要感动,又听他道:“城主可在?”
“在。”苏晚点头,“找他?”
“嗯。”说罢举步。
“等等!”抱怨归抱怨,苏晚可没忘了自己的职责,连忙一伸手挡住他,“城主的命令,非召勿进。”
叙离不由得轻笑出声:“见影,谁给你说的这规矩?”
苏晚得意地一笑:“你没告诉我,我就不会问么?”
叙离好笑地摇摇头,身形不知怎么一闪,已越过了苏晚,一推门,径自入内。
“喂!你——”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直瞪眼,却终究没敢跟着进去,下一秒,门又当着她的面关上。
“哼,不理我,看你怎么死!”苏晚气极,一脚踹廊柱上!
旁边一守卫悄悄上前:“四小姐,城主的书房确是非召不得进入,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左右使除外。”
“……”
NND,歧视无处不在啊?!
苏晚无语,想了想,忍不住又跑过去,耳朵紧紧贴着房门,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结果里面一片静悄悄,什么也听不到。
她又换了个耳朵,刚贴上去,门竟“吱呀”一声开了。
听墙角被人发现,苏晚干咳一声,企图掩饰尴尬,却听叙离忍笑道:“做什么?城主让你进去。”
“我?”苏晚心头狂跳,惊疑不定。
“无妨,去吧。”
切!你说得倒轻巧,本姑娘如果是正主儿自然不怕,问题是……
叙离仿佛看透她的心虚,一勾唇,轻拍她的肩:“去吧,莫让城主等久了。”
“哦……”苏晚低着头,一步一顿走进书房,听到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差点哭出来。
房里比外面暖和许多,还有些淡淡的熟悉的香味。苏晚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四周。
一看之下的感觉,就是整齐。
太整齐了。
整个书房被一扇巨大的玉石屏风隔成两个空间,外间一张暗红漆木大书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本翻了几页的书。书桌后是椅子,椅子后一溜儿排着三个高高的书柜。
城主不在这里,应该就在里面。
可屏风虽薄,玉石却不透明,里面是个什么状况,苏晚一概不知,哪敢进去?但,不进去,谁晓得那个变态城主到底什么意思,若是不小心把他给惹了,岂非危险?
苏晚忽然急中生智,对着屏风高声道:“属下参见城主。”
不多时,里面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进来。”
苏晚愣了半晌,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一直觉得,男人的声音要“磁性”才会好听,但那声音听来清雅幽然,竟也是说不出得悦耳,仿佛天生就是为了去配那张绝色的面容。
变态城主居然会跟她说话?!
紧张感被声音的诱惑消弭了大半,苏晚绕过屏风,立刻又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屏风后的空间不算太大,却只放了一张软榻。软榻上铺着雪白的毛皮,看起来柔软而温暖。一袭黑衣的男子斜斜地歪在榻上,一手支额,一手拿书,长睫如墨,薄唇微抿。只是黑白分明的两色,却勾勒出一副完美的画面。
祸水啊祸水!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为了魅惑众生而存在的。长这样一张脸,难道叫天下女人都去自杀么?
苏晚看得半天没法回神,直到美男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她,才惊觉自己竟然像个花痴一样盯了人家半天,这个人还是被她唾弃痛骂的变态城主。
美色当前,苏晚却不敢大意,忙换上一副笑脸:“城主有事吩咐?”
“外面很冷?”
想不到竟是这句话。
自己昨天才抱怨,他今天就问,难道不小心被他知道了?莫非月无言告诉了叙离,叙离刚才又告诉了他?
苏晚踹踹不安,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美男又问:“很冷?”
“是。”苏晚一急,也顾不得许多,又亡羊补牢加了一句,“属下明天就添衣服。”
“不必,今日起留在书房。”
呃?真的假的?怎么突然就善心大发了?
苏晚不敢置信地看看他,想不到他轻轻一侧身,又靠在软榻上开始看书。
又肯跟她说话又让她待屋里?天上无缘无故掉馅饼了?
苏晚想了想,觉得今天得到的恩典实在可疑,还需要花时间消化,便又一礼,道:“属下……告退。”
等了半天,美男眼也没抬,就像没听见。整个书房只剩下翻书页的声音。
在连城混这么久,对这种态度也早习以为常。苏晚就当他听到了,摸摸鼻子,转身准备走人。
才跨出一步,忽听身后的人道:“等。”
苏晚连忙收腿,差点一跤跌倒!
忍气,转身:“城主还有什么吩咐?”
美男若无其事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用饭。”
半天才反应,就为了多看几页书?!苏晚瞪着美男的背影,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