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一死
绯玉一手高举,紧绷着身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主子,杀了我吧。”红殇低沉着声音说道,他在不顾一切抱住绯玉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被一击毙命的准备。
然而,那一掌并未落下,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遗憾。
绯玉惊了一下,她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红殇怀着挑衅而来,为何突然又要求一死。
“红殇,我没理由杀你。”绯玉的声音冰冷渐浓,她为了保住这条命,寻找回二十一世纪的办法,不得已必须沿用绯玉的身份。
替皇帝做事,与他们周旋,桩桩件件,都不符合她的性子,只是被逼无奈。
但是,她沿用绯玉的身份,不意味着她就要继承曾经绯玉留下的感情债。感情依托于灵魂,她的灵魂,与曾经的绯玉无关,与这里……任何人都无关。
就因为这样,红殇屡屡挑衅,她都能如同置身事外,连杀他的念头都没有过。
是的,是她不想杀红殇,而不是那心中传来的一线抽搐,这个身体是她的,她绝不会任别人的心摆布!
“主子杀人,何时需要过理由?”红殇抬起头,高挑的眉眼之中,闪烁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但是,杀你,需要。”绯玉顺应着答道,真的需要理由,她只想着等局势稳定些,便开始寻找回去的办法,而红殇,只能算她梦中一景,她为什么要杀他?
她宁可相信这是她自己的谋算,也不愿意相信是被不属于自己的心所操控,更愿意忽视,在看到一双绝望的目光中,那属于自己的心灵震颤。
红殇突然笑了,笑得很肆意,很洒脱,猛地站起身来,“主子,我替你找个理由可好?”
“最好够充分。”
“你一定会满意的。”红殇绝美的脸上绽放笑容,犹如罂粟花一般,似能迷乱了人的眼,蛊惑人的心。
但是,这一切看入绯玉眼中,却全部都是悲哀。
、错位的人生
红殇不再纠缠下去,似是真的在找一个让绯玉杀了他的理由。
对这个时时燃着烈火,似欲要将自己也焚尽了的人,绯玉只得抱以无奈叹息。
真的很像,很像当年的沙索尔,她曾对她说,如果能有什么办法拉着这个世界一同灭亡,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她曾试图改变沙索尔这种错乱的人生理念,但是,她们各各都是刀口舔血出生入死,谁的人生,不是错位的呢?
就像她,她自认心中有一座天枰,可以将所有的人和事放上去衡量,公平,所有的事都力求公平。
她不愿因一己之私打破她心中的平衡,但是,她没做错过吗?显然不可能。
一个已经错位的人生,她们要活着,就是一错再错。
所以,昔日的伙伴,都曾嘲笑她那所谓的公平,而她,也固执的出奇。仗着自己的能力,仗着自己能力得来的首领地位,坚持着她心中那可笑的原则。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她心中有个极深且异常可笑的念头,她想做个完美的人。
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因为,最完美的人,完美,反而就是最大的缺陷。
所以,她的念头异常可笑,所以,她曾经戏言,为了让她的人生多点乐趣,她将坚持这可笑的原则。
但是现在,就连身体与灵魂,都是极不完美的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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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玉的身份特殊,拥有官位,却不在百官众臣之中,所以,她不用日日上朝,但是,也逃不掉皇帝又一次传召。
在秋日中还能保持百花怒放的御花园,着实让人有季节错乱的感觉。
绯玉由聂如海引着,一路到了御花园湖心的暖亭中,四面环水,暖亭下方已经烧着地龙,毫无阴凉之意,反倒有习习干燥的暖风,甚是惬意。
北宫墨离身着便服落座亭中,见绯玉到了,不由微微温和一笑。
然,这笑容,仍旧将绯玉心中那不属于她的压迫感,又一次勾了起来。
、八卦关键卡壳
北宫墨离向周围使了个眼色,宫女太监们纷纷退了下去,仅留下绯玉一人,站立在亭中,似有突兀。
“坐吧,这里不是御书房,不必如此拘谨。”北宫墨离今日一身淡雅的天青色衣袍,眉宇间的阴郁也被衬得少了几分,那话语间,也不似前几日那么冷硬。
绯玉依言落座一旁放着布垫的椅子上,微微调息心情。她不能总是这么压抑,否则,很快就会露出破绽。
北宫墨离甚是温言闲聊了几句,无非是事情进行的可顺利?有无过于劳累?伤是否要紧一类的事。
绯玉听着这句句关心,迎合着能如实答的便答了,答不了的,干脆若有所思状沉默。
终于,两人都没话说了。
“绯玉,为何削去了长发?真的……那么恨朕么?”北宫墨离突然低沉着声音开口问道。
恨?绯玉不禁脑中迅速思考着,一个皇帝和一个下属之间,哪来的恨?
她如今最怕的就是昔日旧人问起她之前的事,更何况,恨这种东西,范围着实太广,根本抓不对地方。
绯玉轻轻笑了笑,状似尽释前嫌却又有苦涩说道:“当日在北辰一路波折,长发……被那些人损了不少,所以,干脆削去了。”
“那为何回来之后,不愿进宫见朕呢?”北宫墨离终于问出了这句话,连日来,他天天都在等绯玉,却也是天天等空。
绯玉只能沉默了,随北宫墨离怎么想,她自然是想离这个皇宫越远越好。
北宫墨离微微叹了口气,“绯玉,朕知道,你就算是不恨,心中也已有了忌惮。不过,朕可以答应你,今后再不……你是否能释怀?”
今后?今后再不怎样?绯玉顿时暗暗磨牙,啊啊啊,不带说八卦说到关键地方卡壳的,好不容易听到些有用的信息,最重要的地方……没有!
“皇上,北辰一行,所遇颇多,我……也有诸多改变。不如这样可好,昔日之事,就当是过眼云烟,重提必伤人,何必呢?”绯玉一副超脱般的口吻说道。
、与惹祸精的渊源
北宫墨离脸上突然浮现欣慰的笑容,本就一副俊朗夺目的容貌,此刻阴郁渐少,更显得英气勃勃。
一句话,绯玉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心胸渐宽,一句话,就能让这个阴郁了许久的男子展露笑颜。
绯玉不禁暗叹,之前的绯玉,相对于北宫墨离,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
“绯玉,朕曾经跟你提过,要调红殇入宫做侍卫。当时你走的匆忙,还未认真答复朕。”北宫墨离温言说道,真就是一副与她商量的样子,而非下令。
让红殇入宫做侍卫?绯玉微微一愣,心中全都是不解,她想不明白,北宫墨离,究竟是看上红殇哪一点,他难道不了解红殇?
就红殇那副如仙人掌一般的性子,他能服从谁的命令?北宫墨离确认能使唤得了红殇?
再者说,红殇必定不愿意。
“皇上,北营司近日尚缺人手。”绯玉利落拒绝,却没有把话说死,拖一段时间,如果北宫墨离还记得这个事,那就再议。
“也是。”不知是不是歪打正着,北宫墨离倒是极认可绯玉的说辞,继而又转移了话题问道:“墨殒近来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绯玉点了点头,那个恶魔,惹祸大王。
许是也想到了那些荒唐事,北宫墨离揉了揉额头,叹言道:“朕管不了他,你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等你空下来,管管他,朕御案上参他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
“我恐怕也管不了他。”绯玉一副怅然的模样答道。
“愿打愿骂随你,朕又不会怪你。”北宫墨离轻笑说着,“他从小就怕你一人,却也哪次闯了祸,都往你那跑。
此次你去北辰,他可是跑到朕这里来,大闹了好几场。近来极其荒唐的事,也是为了气朕。去看看他,他许是想见你了,引你去找他。”
如此渊源,如此长情,绯玉突然明白了,之前的绯玉,恐怕是与这兄弟二人一同长大,自幼的交情。
、银狐归来
与皇帝聊天,堪称身心俱疲。
绯玉婉言谢绝了北宫墨离在宫里留饭,拖着有些无力的步子回到北营司。
此去入宫,她本就是一人去的,回也是一人。独自回到小院中,看着里面黑洞洞一片,虽早已知道是这样,但心,终究还是凉了几分。
同样是首领,同样是一群常行走于杀戮之中的人,差距,却如此明显。
她昔日的伙伴,平日里爱打爱闹,吵闹得小小基地中尘土飞扬,笑语一片。她有时故意板着脸嫌他们吵闹,却引得他们一起调侃她,甚至拽了她一块儿闹。
那基地中,灯总是亮着的,就算是她半夜从外面回去,也总会有人等着她,会有人担心她。
同样是首领,她在北营司,没有感受到身处高处,却仍旧时时觉得不胜寒。
红殇不再找她麻烦,白沐似乎本就与她不很亲近,中规中矩,一派温文尔雅,永远保持着距离。
而蓝弈和紫瑛也一样,除了必要的事,绝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玄霄,她只见过一面。
叹了口气推开院门,突然,从院中窜出一个银白色的小小身影,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投入了她怀中。
绯玉一惊,赶忙伸手抱着,看着在怀中打滚的银狐,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真的能听懂她的话,它,真的回来了……
一时间居然有些情难自抑,将银狐紧紧搂入怀中,她能感觉得到,银狐的身体不再虚软无力,真的,它回来了,只要身体好了,它真的回来找她了。
绯玉止不住笑了,抱着银狐回屋坐下,将它放在膝盖上,欣喜的问道:“这几天你去哪里了?”
银狐怔怔看着她,不过,似有不悦弹着尾尖。
绯玉不禁又是一笑,她忘了,银狐能听懂,但它不会说,它只会点头摇头。
“饿了没有?”
银狐痛快点点头,随后,向着绯玉怀中钻去。
绯玉此刻的心情真的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小家伙也想她了。
、狐言胡语
玉园中今夜温馨暖暖,绯玉异常开心喂着银狐吃饭,甚至自从知道它能听懂话之后,不停问这些废话。
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是否太咸……
面对这只让人爱得紧的小家伙,绯玉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头一次感受到快乐。
直到喂得银狐左右再也不肯开口了,绯玉才停下来,快速填饱了肚子,抱着银狐上后院散步。
一人一狐,一黑一白……
绯玉慵懒半躺在亭中小榻上,银狐趴在她身上,半眯着眼打瞌睡。
“狐狸,你的病真好了么?”绯玉开口问道,银狐对小家伙这个词,明显表示抵触,又不接受她给起的名字,索性就喊它狐狸。
银狐点了点头,挪动了下身子,试图找到更舒坦的位置。
“你在京城中还有其他认识的人?”
银狐摇头。
“吃药将病医好的?”
银狐继续摇头。
绯玉突然起身,银狐猝不及防,在她身上打了个滚,起身刚要重新找舒坦的位置,只听绯玉狐疑开口。
“说,你是不是出去找了只母狐狸?欢快够了,就精神焕发的回来了?”
银狐一脚踩空,噗通一声滚到了地上,有些狼狈爬起来,冲着绯玉龇牙。
绯玉哈哈一笑,一手将它捞了起来放在身上,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你到外面野了一圈,今晚必须洗澡,不然不许上床。”
一听这个,银狐小脑袋摇的如拨浪鼓,复又仰起头,将脖颈伸向绯玉,似在向她示意,它不脏。
“不脏也不行。”绯玉宣布反对无效,突然问道:“你今后是否还会发病?”
银狐想了想,点点头。
“就像发情一……嘶,你咬我!”绯玉看着并非总那么温顺的银狐,不期然想到那时,蓝弈手上层层叠叠的爪印,小狐狸还是有脾气的。
看着银狐虽然精神了不少,却仍旧一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绯玉一笑,抱起它回到房中。
见它一动不动蜷缩在怀里,绯玉又一次忍俊不禁,逃避洗澡!
、银狐所思
不过,既然它不想洗也就罢了,不勉强它,绯玉还真怕一洗澡,又把它折腾病了。
反正当初带着它的时候,它也是从山林中来,与她同吃同睡,没什么不好。
抚摸着趴在她身侧的银狐,绯玉已经觉得满足了,轻声问道:“狐狸,你回来,是怕我寂寞么?”
银狐微点头,一双黝黑晶亮的眼睛望着绯玉,向前蹭了蹭,将头放在她手臂上。
“你的病能不能根治?”绯玉一想到银狐今后还会发病,就微微有些心疼。
银狐就趴在绯玉手臂上,摇了摇头。
“是不是很累?”绯玉回手搂着银狐,轻抚着它。
银狐点头,似乎绯玉的抚摸令它极舒服,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以后再发病,不要拖得太久了,这里是你的家,什么时候都能回来。但是,注意安全,需要我送你走,就告诉我。”
银狐点头。
绯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银狐道:“你几岁了?不会说话,点头就可以,几岁了就点几下头。”
然而,这一次银狐却不听话了,忽的一下,用大尾巴盖住了脸,不理绯玉,睡觉。
绯玉一愣,这小家伙什么毛病?年龄还不能问的?它又不是母的。
“狐狸,你成年了没有?”这么问总可以吧,够隐晦了。
银狐的尾巴突然颤了一下,从脸上拿开,狐疑看了看绯玉,最终,点点头。
“好了,睡吧。”绯玉轻轻揽着银狐,确定不会压着它,这才闭上了眼,临睡时,迷迷糊糊说了句,“很抱歉,我居然帮不了你。”
银狐动了动,算是回应了绯玉的话。
绯玉轻轻叹了口气,她曾信誓旦旦说要保护它,却到头来,连它身上的怪病也治不了。几日来,她看它出门一趟,并没什么不妥之处,想必,就算是在外面,它也不缺吃不缺喝。
那么,她能做点什么呢?
绯玉想了半天,直到沉沉睡去,终于想到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与此同时,北营司地牢,一个如今绯玉还不曾知道的地方。
这里经常关押着意图不轨的官员,或者一些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又或者,是北营司中犯下过错的人,总而言之,凡是有意无意与皇权对抗的人,都有可能被关押在内受审受刑。
当然,有牢狱的地方就有冤狱,这一点不奇怪。
红殇悠然漫步其中,耳边听得尽是叫屈喊冤的嘶声,然而,这条路,连续一个多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里走,早就已经可以听而不闻了。
弯弯转转,最终走到了尽头,红殇示意单独看管此地的人开了门,挥挥手走了进去。
牢房中满是血腥腐臭,油灯借着阴风忽忽闪闪,照亮一隅,却现出一片狼藉。
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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