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一段时间就好。”绯玉淡淡答道。
“你生气了?”北宫墨殒小心翼翼问道。
绯玉翻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觉得呢?”
她还真是生气了,虽然周围都是素不相识的人,但是她生来就不愿意成为任何的焦点。
北宫墨殒又换上招牌式的灿烂笑容,跟在绯玉身后进了屋,看着脚边团团转的雪白狐狸犬,不由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喜欢养小动物了?”
“小动物不会惹祸。”绯玉答非所问,意有所指。
北宫墨殒尴尬着笑笑,生来贵气的面容配上一脸纨绔天真,却也相得益彰,最起码,这个人比之北宫墨离恐怕活得更真实些。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绯玉开口引话。
却引得北宫墨殒顿时一脸不悦,“我就是想见你,听说你在外面受苦了,我着急……”
“那下次还请换一种普通人的方式,大门的位置你清楚。”
北宫墨殒顿时又尴尬了,半天才找到了理由道:“谁让你总是不肯见我?自从母后去世,你正式离开皇宫。皇上想见你一次都需靠手段,更何况是我?”
、惹祸乃是正道?
手段?绯玉只从一句话中注意到了这个,什么手段?
不过继而又想想,每次北宫墨离召她进宫,也是想尽了各种理由,不也是手段么?
“所以你才惹祸?”绯玉想到一个极其牵强的答案。
“本就无趣么。”北宫墨殒一脸满不在乎,却也有些失落着,“你们都忙,也只有我清闲什么都不用操心。”
“你身为王爷,干点什么不行?”
一句问话,倒是让北宫墨殒惊异了,想也没想开口道:“玉姐姐,可是你教我的啊。母后去世之时,你跟我说,天子忌兄,要我不得参与政事,更不得接触军权。就连婚配,也要小心谨慎,重权高官之后不可,世家一方的也不可……你都忘了?”
“那我可有说过惹祸乃是正道?”绯玉顺着向下,却突然带上了些警惕。虽然北宫墨殒不似北宫墨离那么深不可测,但是,他毕竟也是之前绯玉的故人,刚才一语,差点儿露馅。
北宫墨殒倒是毫无察觉,却依旧还有自己的道理,抬起头,直视着绯玉的眼睛,认真问道:“绯玉,我如果不惹祸,你们谁会理我?”
绯玉微微一愣,刚才还玉姐姐呢,这阵又成绯玉了。
“你们都不会理我,或许,你们都把我当成了累赘,如果我不存在,或许对谁来说都好。”北宫墨殒有些颓废坐在椅子上,兴许是长久未见绯玉,自顾自发泄着心中的压抑。
“我记得刚出宫建府的时候,生重病,母后不在了,你们是我最亲的人。
可是我没想到,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身边围绕的都是阳奉阴违的丫环太监,你们连面也没露过。
我那时候就想,是不是你们觉得我死了才能够放心踏实。”
北宫墨殒嗤笑着抓起一旁茶杯把玩着,低头不看绯玉。
“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哦,你肯定不会记得了,小事一桩。
我的武功之前从未怎么露过,但是有一次……
、防贼人还是防我?
乱党意图行刺我,挑了我落单的时候下手,却被我一人杀了五人。
第二天,肃王府里里外外就多了五百个侍卫,你说,皇兄是防贼人还是防我?”
绯玉伸手,将北宫墨殒手上的茶杯斟满,她倒是看出来了,北宫墨殒是来诉苦的,陈年往事,两兄弟的纠葛,对她还真有用。
北宫墨殒看着茶杯,突然笑了,“我如果曾经想找你说这些,恐怕话一开头,影就冒出来禀报有急情了,我也知道,你从来都不想听这些。”
“现如今影伤着不在,我也无事,你可以随便说。”
“后来我才发现,我不管是病了也好,伤了也罢,你们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反倒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有人递了折子上去,皇兄才会见我,与我说两句。
或者是犯事被你抓住,你才会有反应……”
北宫墨殒说到这,抚了抚额角,什么反应?不言自明,揍一顿。
“绯玉,你走了这么久,曾经有消息说你失踪了,这段日子我也想通了,只是想找个这样的机会说出来。”
绯玉挑了挑眉,落座一旁,静等下文。
“我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过下去,但是,身份摆在这里,隐姓埋名出走是不可能的。所以……”说完,北宫墨殒脸上的戏谑与玩闹霎时间消失,换上的是与北宫墨离几乎如出一辙的严肃。
“绯玉,挑明了说实话好么?如果我真的是你们心中刺眼中钉,不妨直说,我……”
“不用胡思乱想。”绯玉开口打断了北宫墨殒的话,“皇上没有其他心思,只可能是你不了解。”
她其实也不了解北宫墨离,甚至可以说,她也不知道北宫墨离的态度。
但是,此时此刻,她只能这么说,总不能告诉北宫墨殒让他直接死了清净。
“不,我了解。”北宫墨殒却还有自己的想法,深深舒了口气,把玩着手中茶杯,“如果我一直这么闹下去,他确实不会为难我……”
、终是两难
天子家事无解,权力之争本就是处处提防,就连亲兄弟之间,恐怕信任也是有条件的。
绯玉知道,她解不开这个结,她也不想解。
大不了就是多个惹祸精,她没事的时候装装样子去收拾收拾烂摊子而已,必须要把北宫墨殒稳住,如果他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晌午已过,绯玉看着已经失了机灵气发蔫的北宫墨殒,开口道:“还没吃饭吧?北营司的粗茶淡饭,一起?”
一听吃饭,北宫墨殒顿时抬起了头,方才萎靡一扫而空,满脸都是欣喜。
绯玉吩咐下去,饭菜也来得极快,看着北宫墨殒瞬间变化的神采,心中倒也有了猜测。
皇子,王爷,一个高高在上却地位无比尴尬的人,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让人有说不完的话。
做得好那叫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做的不好,那叫废物草包,纨绔无能。
而北宫墨殒则是个有想法,却被之前绯玉提前告知所有不可行的人。
不知道他有什么志向,但是他不是纨绔,他做这些,或许只是想吸引些注意吧,他希望,有人能够关心他?
绯玉心神一动,夹了筷子菜给北宫墨殒。
据消息说,北宫墨殒年十八,早就成年,却迟迟一妻一妾都未娶,他的生活,远比北宫墨离要寂寞许多。
“绯玉,皇兄近来对你可好?”
绯玉微微一愣,话题突然转到她身上了?
“还好。”
北宫墨殒却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抬头皱了皱眉道:“不用瞒我,他怎么可能对你好?”
“知道了还问?”绯玉毫不吝啬仍他一个白眼。
北宫墨殒淡淡一笑,本就俊朗的脸上闪烁着暖意阳光,恐怕也是因为绯玉今日显得过于随和亲切,又愿意听他说了大堆抱怨,得寸进尺道:“我以后常来找你,你会不会再赶我走?”
“会。”绯玉断然肯定道。
、我会死么?
北宫墨殒一张脸顿时垮了,放下了筷子,索性离了桌,落座一旁继续喝茶,“我就知道,你只是敷衍我,恐怕皇兄也找过你,因着我的事为难过你吧。”
绯玉微勾嘴角,这北宫墨殒倒也真是聪明,虽然话听着笼统,但也真猜着了她的意图。
“这里不该是你常来的地方,这里是做什么的,你明白。”绯玉好言相劝。
“这有什么?杀人的地方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北宫墨殒一副不以为然道。
“你是见过,但是,这里不是能闹着玩的地方。你堂堂一个王爷总往这跑,底下人就没法做事了。”绯玉耐心解释,也算是啰嗦解释。
看着外面日头渐西,北宫墨殒看起来不想走,那也只能拖到能以天色已晚的借口赶他走了。
“好,你们都不是闹着玩,就我一个人闹着玩。”北宫墨殒泄气的灌下一口茶。
突然,北宫墨殒一口茶未咽下,顺着嘴角淌了出来,一片血红相继而出。
只见他顿时萎顿了身子,一只手紧捂腹部,堪堪仰起头,脸上全然是难以置信,倏地,又化作释然。
“玉……为何不能直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绯玉心中大惊,忙起身扶着快要倒在地上的北宫墨殒。
想也未及多想,向着门外喊道:“来人,去找紫瑛过来,最快!!”
一息之间,北宫墨殒口中的血已经开始发黑,身体深深弓下,眉头紧锁,短短时间手指已经开始发凉。
绯玉蹲下身,直视着北宫墨殒那悲伤到了极点的眼睛,那眼中写着的,是被遗弃的痛楚。
“相信我,不是我。”
中毒,就在她眼皮底下,有人要杀北宫墨殒?
她与他同喝一壶茶,同吃一桌菜,她没事,那么目标,准确就是北宫墨殒。
“我相信……你就是骗我,我也高兴……”北宫墨殒艰难说着,仰望着绯玉的脸,不再移开目光,“我会死么?”
、黑锅她不背
“不会。”绯玉肯定答道。这是古代,虽然也有剧毒,但不是化学制剂,没有经过萃取,效果不会那么快。
以她对天然毒药的了解来说,看北宫墨殒的样子,不会快到来不及。
“或许是废了我的武功?或是毁了我的神智?”北宫墨殒苦笑着,已经有些坚持不住。
一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指节挣得发白,也不愿就这么狼狈的倒在地上。
“我说过,不是我,我没理由杀你!”绯玉有些恼怒了,虽然不难想通北宫墨殒的心思,但是,黑锅她绝不会背,哪怕是北宫墨殒下一刻就咽气,她也不背。
“我总给你添麻烦,我只要闯祸,皇兄自然会把你召进宫里去,你最不愿意进宫,你该恨我。”北宫墨殒一边说着,嘴角渐黑的血汩汩流淌。
“这不足以让我杀你,我再说一遍,我没做过!”绯玉一怒,思维就有些被干扰,她想不出什么有利的理由,只能一遍遍重复,她没做过。
北宫墨殒呼吸渐急渐轻,短短时间脸色青白,嘴唇已经深紫。
突然一手抓住绯玉的肩膀,艰难交代道:“别管我,如果我出事,肃王府的东西很短时间就会保不住。
我……从皇兄御书房的暗格中找到了你身上的解药,就放在我寝殿玉枕中,快去……”
绯玉一惊,还没等反应,只见紫瑛在前,带着众人已经冲进了厅中。
王爷在北营司中出事,人人都逃不了责难,白沐等人也随着一起来,听候发落。
“紫瑛,快!”绯玉让了几步,看着紫瑛未来及接住而倒在地上的北宫墨殒,面色异常凝重。
他说,他已经在北宫墨离那里偷到了解药,他说,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就在他寝殿中。
她这个时候要尽快去,否则,一旦北宫墨殒死了,他府内一切值钱的东西大都会被一扫而空,更何况一个小巧的玉枕?
她必须去,拿到解药,她就自由了……
、睡狮渐醒
但是,绯玉脚下就如生了根一般,一步也迈不动。
一遍遍说服自己,一遍遍命令自己,但是她的脚,不经由大脑控制。
看着北宫墨殒强撑着面对她的脸,看着那刚刚还一脸灿烂笑容的人,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流逝。
不,她留下来也救不了他,能不能活,还要看紫瑛的本事。
但是,她又说服不了自己,北宫墨殒一双眼中,闪烁着被遗弃的苦涩,又似早料到会有今日,那苦涩中有着更加痛楚的释然。
她如果走了,北宫墨殒的心中,将会崩塌成什么样子?
快去……北宫墨殒的口型在催促着她。
然而,下一刻,绯玉却果断动身,几步上前,扶起了北宫墨殒,让她靠在他身上。
如果北宫墨殒不死,解药就不会遗失,两全其美的办法,总会有的对不对?
绯玉安慰着自己,抬头望向一脸凝重沉思的紫瑛,继而又开口对着白沐道:“白沐,下毒极其针对,彻查!”
“是。”白沐也是一脸严肃,皇上的亲弟,一国的王爷在这出事,他们谁也活不了。
“主子,我带他回紫苑,那里比较好医治。”紫瑛说着,运力抱起北宫墨殒,却猛地发现,不知何时,北宫墨殒的手死死攥住了绯玉的衣袖。
“一起去。”绯玉冷声道,将一屋凌乱交给白沐,起身跟着紫瑛离开。
北宫墨殒离奇一般中毒,从紫瑛的言语中能得知,恐怕毒也是非同小可。
再看看北宫墨殒紧抓着她的衣袖,哪怕是人已经昏迷,这是生存的本能吧。
在这里中毒,还未查清之前,谁都可能是凶手,她不能把北宫墨殒交给任何人。
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
回握着北宫墨殒冰凉的手,绯玉眼中头一次闪烁厉光。
虽然对她来说是头一次见面,但是北宫墨殒却在怀疑她之后还一心为她着想……
是谁下这种毒手?居然在她面前玩手段,挑衅她的智商!
、与解药擦肩而过
俗话说,祸不单行,而似乎只要是牵扯到了绯玉,不单行似乎都已经无法形容,而真真就是牵一发动全身,一旦出了事,绝对是铺天盖地。
白沐先行来领罪,负责膳食的两人已经在事发之时自尽,其他人尽数关入地牢,似也没拷问出结果。
而还未过半刻,信枭带来消息却将绯玉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肃王府走水,一个丫鬟方才替北宫墨殒整理就寝衣物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秋高气爽,绯玉已经能够遥遥望得远处火光映天,一场大火,就在北宫墨殒的寝殿。
果然,太容易的成功也会容易失去,不过,北宫墨殒的寝殿失火,绝不是偶然。
绯玉打量着周围一干人等,细细看着他们脸上各色表情。
她与北宫墨殒吃饭的时候,天还没黑,他府里的丫鬟这么早就准备就寝衣物?
而还是因为天还没黑,整理衣物需要点蜡烛么?
堂堂一个王爷的寝殿,说是采光不足,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的。
这是个匆忙的局,设得漏洞百出,却也达到了目的,解药,恐怕已经毁了。
她草草能得到一个结果,北宫墨殒最后一言话刚落,众人就跑了进来,以他们的耳力,那些话被听到了,也无可厚非。
那么,这些事,是谁做的呢?
绯玉眼中猛地掀起丝丝杀意,谁在背叛她?!
紫瑛已经有了结果,“主子,解药倒是有了,但是,让王爷将毒吐出来恐怕来不及,只能直接解了。”
“后果。”绯玉沉着脸说道。
“倒也不会严重,只是过程痛苦些,解毒之后要休养一两个月。”紫瑛仍有些怯怯的解释着,突然跪在了地上,“主子,但是紫瑛不敢,他是王爷……”
“出了事我担着。”绯玉看了看身旁的北宫墨殒,没由来的,她觉得他会理解她今日的决定。
北